出版时间:2010/10/04 出版社: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作者:克蒂絲.希坦菲 Sittenfeld, Curtis 页数:688 译者:陳穎萱
内容概要
揭開那些優雅、時尚、端莊、微笑背後, 第一夫人真正的秘密! 《我在貴族學校的日子》才女作家最具爭議性的話題力作! 全美發燒搶購突破20萬冊! 橫掃紐約時報、出版家週刊、華盛頓郵報等10大暢銷排行榜! 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眾多保鑣護衛著她的安全,鎂光燈不斷地追逐…… 多少人羨慕她的生活,但她卻不禁要問:這真是我想要的嗎? 三十一歲之前,愛麗絲和許多女人一樣,認為自己的人生只有「定下來」和「維持單身」兩種選項,而所謂的「定下來」就是有個適合結婚的對象而已。她萬萬沒想到,她不僅定了下來,而且得到的遠遠比預期更多。 查理貼心、風趣、充滿活力和吸引力,而且出身豪門世家,雖然最後這一點愛麗絲並不在意。對她來說,查理幾近完美,只除了他們的政治立場不同,只除了查理勢必會從政。愛麗絲覺得平凡安定的生活就很滿足,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但有什麼關係,她並不是太堅持的人,所以很快就選擇了愛情。 她原本以為自己不配得到這樣的婚姻,因為年少的時候,一場車禍害死了她當時心愛的男人,她以為這一生大概都要為此受到懲罰,沒想到如今卻贏得無數女人心目中的大獎! 但隨著查理的從政之路愈爬愈高,愛麗絲受到的挑戰也愈來愈多,而要到許多年以後,她才終於體會,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獎賞…… 以《我在貴族學校的日子》和《我的完美情人》一鳴驚人的才女作家克蒂絲?希坦菲,一向擅長以細膩的筆觸描繪現代女性的處境和心情轉折。在本書中,我們看見愛情的力道、婚姻的難題,尤其是做為第一夫人,在舉世欣羨的眼光以及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女人究竟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午夜夢迴時,我們或許也會像愛麗絲一樣,不禁怔忡沉吟起來。
作者简介
克蒂絲?希坦菲 Curtis Sittenfeld生於一九七五年,畢業於史丹佛大學,並獲得愛荷華大學藝術碩士學位。 十六歲那年,希坦菲即贏得青少年雜誌《17歲》的小說獎;一九九八年又獲《密西西比文學評論》小說獎的肯定,文章散見於《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等著名報章雜誌。 她的處女作《我在貴族學校的日子》一推出即令文壇驚豔,被譽為女生版的《麥田捕手》,不但入圍「柑橘獎」決選,並入選紐約時報年度十大好書,全美熱賣超過五十萬本,更高踞BOOK SENSE暢銷排行榜近一年! 她的第二本小說《我的完美情人》則以愛情為主題,同樣既叫好又叫座,不但征服了全美的書評家,也再次橫掃各大暢銷排行榜! 但她不甘安於現狀,反而不斷挑戰自己,第三本小說《我當第一夫人的日子》又轉變風格,大膽地以美國第一夫人為主角,虛構了一段幾可亂真的秘密歷史,果然出版後立刻成為熱門話題!希坦菲一貫以現代女性的處境為題材,既富文學性又引人入勝的寫作風格,加上慧黠敏銳的洞察力,以及妙趣橫生的敘事手法,也使她成為近年來最受矚目的才女作家。
章节摘录
那天晚上,差不多在我熄燈上床睡覺二十分鐘後,電話響了,我立刻就想可能是娜汀得到答案了。但當我接起話筒時,另一個我熟悉得多的女性聲音說道:「妳別想不去希肯家的烤肉會唷。」 「迪娜,我還以為妳今晚有約會耶。不然我就會打電話跟妳說我打算要買房子,今天出價了呢。」 「妳終於找到一間房子符合妳的嚴格標準啦?棒呆了,我們去看房子!」 「現在不行啦。」我很快接話。「我們會因為在附近鬼鬼祟祟而被逮捕。」這時候,我已經坐在餐桌邊了(我的電話放在廚房),身上穿著我的無袖睡袍。六月學校停課後,我大部分的時候都睡在客廳裡。我注意到牆上的掛鐘,現在還沒十點半,這代表我真的沒辦法責怪迪娜太晚打電話來。她平時就已經在嘲笑我太早上床了,我常用的藉口--「因為我得早起去學校」也阻止不了她,因為現在是夏天。「它在麥金利街上。」我說。「也許我們可以明天過去,不過屋主還沒有回應前,我怕會招來楣運。」 迪娜誇張地嘆了口氣。「妳真是一點兒也不好玩耶。說到好玩,我在老鷹市和凱薩琳?希肯巧遇了,她說妳告訴她,妳這個週末要回家。愛麗絲,妳不能讓我自己和那些人打交道啦,蘿絲?川姆勒痛恨我耶。」 「別呆了啦。」 「那些女人都很肥,而且她們的先生都很無聊。」 「第一,這並不是真的。但如果妳真這麼覺得,那為什麼還堅決要去呢?」 「我非去不可呀。」迪娜說。「查理?布雷威也會去,而我打算要去引誘他。」 我笑了。「我敢說就算沒有我,妳一樣會很好的啦。」 「是查理?布雷威耶。」她說。「那個布雷威家族的布雷威唷。」 「哦,迪娜,妳真的想和那家人打交道嗎?」在威斯康辛州的每個人都知道,布雷威家族靠著販售肉製品成了大富翁。(他們家在密爾瓦基附近有好幾間工廠。據說你可以在美國任何一家雜貨店裡,買到包裝好的布雷威香腸,不過我不認為你一定會想買啦。我就是吃這個長大的,但現在口味變得大人的我覺得它還滿油膩的。)哈洛?布雷威是他們家族這一輩的大家長,他在五九年到六七年間,擔任了威斯康辛州的州長,接著又在六八年嘗試參選總統,但沒有成功。在威斯康辛大學的一場反越戰抗議大會上,一個叫作多娜?安?凱斯克的年輕女子(她是來自拉辛縣的大二生),在警方用武力強行驅散示威人潮時受傷,胸部以下都癱瘓了。一星期後,布雷威州長出現在《面對全國》新聞節目上,說那些越戰抗議者「粗俗又沒受教育」,藉此讓大家知道他遣詞用字有多不適切。在一般情況下說這話會倒大楣,不過在這種紛亂的時期當中,大家聽了完全沒感覺。雖然老布雷威是個共和黨員,又來自威斯康辛州,但他要不是在新罕布夏州的初選後退出角逐總統大位的行列,連我爸爸都不會支持他。他有種自大的氣質,好像不相信一般人會聰明到肯投票給他。現在他離開政治圈了,但他其中一個兒子(他總共有四個),去年在密爾瓦基當選了眾議員。「妳知道嗎,」我說,「如果查理是我想的那個布雷威家的男孩,那麼珍妮和法蘭克在幾年前就試過要介紹我和他認識了。不過也許他們找的是另一個兄弟。」 「他們試著介紹妳和他認識,然後妳說不要?」迪娜簡直不敢置信。 「我那時在和賽門約會啦。」但事實上,無論當時有沒有約會對象,我大概都會拒絕,我並不覺得錢,加上共和黨員,加上香腸,是個特別有吸引力的組合。 「艾德才是眾議員啦,不過查理也即將參選了。」迪娜說。「會在這裡的北邊參選,我想大概是在霍頓鎮附近的選區。這還是個秘密啦,不過凱薩琳告訴我他會在春天時宣布他要參選。妳不覺得我值得嫁給一個大權在握的男人嗎?」 「當然囉。」 當迪娜再度開口時,她聽起來沒那麼有自信了。「愛麗絲,希肯家的人還有所有人,都很愛亂評斷別人。我是你的朋友--這是凱薩琳之所以會邀請我去的唯一原因。我需要妳和我一起去,當我的精神支柱。」 迪娜結過婚,她的前夫年紀比她大很多,是個廣告業主管。當迪娜在環球航當空服員和他相遇時,他已經離過兩次婚了。六○年代末期到七○年代初,他們都住在堪薩斯市。到了一九七五年,在沒有小孩的情況下,他們也離婚了。 從那時起,迪娜就搬到了麥迪遜,並用她婚姻財產協議拿到的錢,在國家街開了一家店,賣衣服和配件給男女合校中時髦的女學生:包括大喇叭褲、長褲套裝、迷你裙、薄紗領巾、天鵝絨手提袋、鉤針披巾和看不出屬於哪個民族的民族小飾品。每次走進那家店(它叫作D店)我總會覺得自己老了,雖然裡頭的商品並不是我真正喜歡的類型,我通常還是都會買一些。 撇開上面這些不管,和迪娜一起住在鎮上大致說來是件樂事,尤其因為幾乎所有和我親近的大學時代好友都已經結婚了。我並不是說不能和已婚女人當朋友,但她們結婚後和妳當朋友的方式就會和從前不同了。在她的行程表裡,她並沒有從前那樣的自由,尤其是在生了小孩之後。即使在有小孩之前,她也不需要你。你需要友誼,但友誼對她來說是後補的,是多餘的。 第二天下午,迪娜開車來接我去希肯家的烤肉會,但我們先把車開到了麥金利街上。在車裡,迪娜唱著:「家、山腰上的家,鹿兒和羚羊嬉戲的地方……」當我指出她應該在哪裡停車時,那間屋子看起來和我記憶中的樣貌有不相同處,也有相同處--它現在不知道怎麼地,變得更鮮明、更真切了。 庭院裡有棵雲杉,草地是深綠色的。這間屋子就像個白色的方盒子,前陽台的木頭地板已成了斑駁的絳紅色。知道這一切都將屬於我,讓我覺得既激動又興奮。我還沒有鑰匙,但迪娜堅持要透過窗戶往裡頭偷瞄,並在有點坡度的後院裡遛達。 「很可愛,對吧?」我說。 迪娜熱切地點點頭,繼續唱道:「哪兒少有洩氣話語/天空也非終日陰鬱無光。」 雖然我們去烤肉會時遲到了,查理?布雷威卻比我們更晚到。當他終於從屋子後方的廚房冒出來,拎著一手啤酒來到屋後的木頭露台上時,迪娜和我早已在那兒,肩併肩坐在一張野餐桌邊了。他穿了雙帆船鞋,沒穿襪子,卡其短褲的邊緣起了鬚鬚,皮帶上有個銀色長方形扣環,他還穿了件褪色的粉紅色扣領襯衫。即使在幾碼之外,我也看得出來,那件上衣曾經非常高檔。他將六罐啤酒拿到他耳邊,搖了搖(對啤酒這麼做,實在相當蠢,我心想),並隨意朝庭院這裡嚷嚷:「哈囉,大家,男孩們和女孩們!」 我們在場的大約有十五人,有幾個男人立刻走向他,克里夫?希肯就拍了拍他的背。查理打開一罐他拿來的啤酒,在他砰地一聲拉開拉環後,有些酒滋滋冒出。他趕緊將嘴巴湊到酒罐旁邊,大聲地吸掉像小瀑布般湧洩出來的啤酒泡沫。然後他說了點什麼,當他和其他男人一起哈哈大笑時,他是笑得最大聲的那個。我壓低音量,對迪娜說:「他和妳真是太配了。」 「我牙齒上沒沾到唇膏吧,啊?」她轉向我,露出她的門牙。 「妳看起來好極了。」我說。她先等了十分鐘,這樣看起來才不會太明顯,然後我看著她走過庭院,把自己當成禮物一樣,獻給查理?布雷威。前一天,我在公共圖書館裡,尋找有提到查理的新聞文章。 早在網路還沒誕生之前,我就對自己搜尋資訊的能力(也就是說,我有擅長查閱參考書和微縮單片金手指)感到相當自豪。剔除前任州長之子身份的相關報導後,我找到的,和查理本人的有關資料還滿少的。我倒是得知,如果他真的要在包含霍頓鎮的那個選區參選的話(就像迪娜之前說的),他將對上的對手會是已在任四十年的現任眾議員。 迪娜離開後,蘿絲?川姆勒(她坐在野餐桌的對面,她旁邊是珍妮?沃頓)說道:「迪娜?希米諾還真是個活寶耶。」希米諾是迪娜現在的姓氏,她已經不姓詹納宙斯基了。 我表現出誤會蘿絲話中之意的樣子,點點頭說:「迪娜是我認識的人當中最好玩的一個。打從我們幼稚園認識起,她就一直是這樣了,半點都沒變。」 蘿絲和我在喝白酒,珍妮懷孕六個月,所以沒喝。蘿絲身子往前一靠。「我不該這麼說,但妳會不會常覺得她快把妳逼瘋了?」蘿絲和她先生住在希肯家隔壁,我們在大學時一起參加過國際姐妹會。她不是壞人,但她還滿八卦的。 「我大概比較常把她逼瘋吧。」我說。 「她簡直就是整個人朝查理?布雷威撲過去耶。」珍妮說。「不曉得我們是不是應該警告查理。」 我直接瞪著她的雙眼。「警告他什麼?」我用一種中性的語調詢問,但她和蘿絲都沒說些什麼。「我敢說他可以照顧好自己啦。」我加了一句。 「愛麗絲,那妳呢?」蘿絲將一片洋芋片浸到一碗洋蔥沾醬裡。「妳一定也鎖定好某個特別的對象了吧。」 「其實沒有。」我微微笑,以表示我並不介意。諷刺的是,我是真的不介意。或者換個方式說,我是介意,但並不是他們想像的那種介意。在我最不和善的時候,我會想對這些女人說:「不是我沒辦法嫁給妳們的丈夫,是我不想嫁!」但是極少已婚婦女會相信單身女性有辦法選擇要單身或不單身。我在長凳上挪動了一下。「珍妮,妳和法蘭克國慶日時去了希博伊根,對不對?一定很棒吧。」 「這個嘛,要是妳看到法蘭克他媽媽罵凱蒂和丹尼的樣子,妳會覺得她好像從來沒帶過小孩似的。」珍妮搖搖頭。「她就像張壞掉的唱片,不停地播放『把那個放下!別跑來跑去!』但我們去那兒,不就是要讓他們跑來跑去,不然還會是為了什麼?法蘭克是被她帶大的六個小孩之一,但是他卻說他媽媽以前脾氣還滿好的。」 「真是太慘了。」我說。 「喔,但是妳有其他大人陪伴,這樣還算好的呢,珍妮。」蘿絲說。「當韋德和我帶孩子們去拉克羅斯時,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釣魚上頭,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寡婦似的。我跟他說:『韋德,如果你再不注意的話,你兒子就要不記得他爸爸長什麼樣子了。』」 珍妮咯咯笑了,於是我也笑了,好讓氣氛保持愉快,雖然這番話讓我想到我媽和我祖母(她們是真正的寡婦),還有我多麼想要回萊利鎮和她們待在家裡,而不是和這兩個女人坐在這裡。我寧可回頭去做我的紙塑人偶;大象巴巴我已經做到了一半(難做的部分是他的象鼻),烏龜大王耶特爾我還沒開始動工。我也寧可帶著一支筆、一疊紙,獨自坐著,好好想想要怎麼布置我的家。 「我說真的啦,」我說:「當然,在中學的工作職缺競爭還滿激烈的,但如果你從初中程度開始教的話……。我們甚至可以看看畢多有沒有什麼職務在徵人,然後你可以一路往上升,要不了幾年,你--」 「愛麗絲,天哪!妳真的覺得我只值得做這個嗎?」我低頭看地板。他說:「我不是試著要傷妳的心,但妳能不能也不要傷害我?我的祖奶奶呀,高中教練耶--」 我說:「嗯,我覺得在學校工作非常令人滿足。」 「愛麗絲,我上過普林斯頓耶,我上過沃頓耶,我選過國會議員耶。」 我保持沉默。 「我又不是走投無路、完全沒選擇了。這不是問題的所在。」他說:「要是我和我爸一起參加共和黨的全國委員會,他會樂歪的;要是我投入政治,擔任政策顧問,不論是在這裡或在華盛頓,艾德都會開心死的。問題是,到底什麼對我來說才是有意義的?什麼事情會讓我覺得最值得投入?」拜託不要說出口,我心想。然後他說:「有什麼工作可以讓我留下典範和貢獻給後人?有什麼工作是我會深深引以為傲的?」 「我完全支持你去艾德他選區的辦公室工作,只是你知道我對搬到華盛頓持什麼意見。」 「妳是在說不要嗎?」 我嘆了口氣。「我不會開心地搬過去啦,華盛頓和萊利鎮相距了十萬八千里。我只是覺得,在這個時代,艾拉的生命中還能夠有她的外曾祖母相伴,是多麼地幸運。」 「但她隨時隨地都可以見到陛下和我爸耶--這樣情況就算沒有改變了,是吧?」 這和我的看法大相逕庭,但我只是說:「旅行對你爸媽來說,遠比對我祖母來說容易多了。」我祖母已經不再離開我們和睦巷老家的家門了,我媽在家裡裝了個樓梯升降座椅,這樣她要到二樓時,就不必用走的。 座椅的座位和靠背是米白色的諾加海德人造皮革。有時候,我祖母坐在上頭在向上升時,會一面像皇室成員般,雍容華貴地揮手,彷彿是英國女王似的。 其實我還試過遊說查理,要以我祖母的名字為艾拉命名,不過查理是想以他媽媽的名字為她命名。最後我們雙方都妥協了,把她們的名字各取一點,混在一起。我媽在過程中幾乎完全被忽略了,而這並不是第一次。 查理吞下一口威士忌。「我本來以為到了這個年紀,我的人生道路應該會更加清晰的,妳知道吧?我說的就是命運。」喔,我多麼痛恨這種話呀--除了高三學生,還有誰會不說反話、不帶諷刺地,苦思他的命運呢? 「親愛的,我不知道命運這玩意兒是否存在,但我很確定,就算它存在,你也不會在那裡頭找到的。」我指向威士忌酒瓶。 查理咧嘴一笑。「沒喝到瓶底朝天的話,我們怎麼能確定呢?」 我沒有繼續多聊這個話題,而是說:「如果你想留在公司,那我們就找出讓公司變得更好的辦法;如果你想換個工作,我也知道你會找到你喜歡的職務的。你有很棒的人生,我們共有著很棒的人生--我們擁有彼此和艾拉。你可以試著記住這一點嗎?」 他還在嘻嘻笑。「要我去當高中教練,除非妳變成啦啦隊隊長,然後給我看妳的那兩球。」 我湊過去吻他的臉頰。「門都沒有。」 我本來以為我會在食物上桌後不久就離開,但我們開始玩起了比手畫腳。這個遊戲的過程很長,又還滿好玩的。就在我們這隊最後一輪之前,迪娜湊了過來,嘴唇貼在我耳邊,說道:「我快吐了。」 我讓她的手臂繞過我脖子,再將自己的手環抱住她的腰際,扶著她快步走向屋子。走到上木頭露台的兩階台階時,她踉蹌了一下,我希望其他客人都全神貫注在遊戲上頭,沒有看到。那時剛過九點,氣溫仍高於華氏八十度,天色才剛剛開始變暗。蚊子出來了,不過凱薩琳?希肯點了一些香茅蠟燭,稍微遏阻了蚊蟲的侵襲。 進一樓的浴室後,我掀起馬桶座說:「靠過來吧。」但迪娜已經擺出其他姿勢了,她讓自己仰躺在地板上,並讓腦袋儘可能遠離馬桶。「過來啦,迪娜,」我說,「妳得合作點。」 「為什麼都已經三十一歲了,我們倆卻都還沒有老公或小孩?」她口齒不清地說。「我現在應該要有三個小孩啦,明蒂、亞歷山卓、和--我打算把另一個小孩叫作什麼呀?」 「我不記得了。」我說。 「少來這套。」她就像我的學生一樣任性地鬧脾氣,像是發現兩頓點心之間相隔太久的一、二年級的學生。「妳明明就記得!」 「崔西?」我問。 「崔西這名字又不特別。」 「迪娜,如果妳要吐的話,妳就得靠過來,把頭湊到馬桶上。抓住我的手好不好,我扶妳起來?」有好幾輪的比手畫腳迪娜都沒有參加,但即使如此,我還是很驚訝自己在外面時沒注意到她喝得那麼醉。接著,她展現了不合她風格的順從態度,抬起兩隻手臂,於是我拖住她的雙手,幫她一把,讓她坐起來。「把屁股往前挪。」 「妳連一次婚都沒結過耶。」她說。 「妳知道嗎,迪娜,這點我並不在意。」 她盯著我看,兩眼發直,眼神看起來空空的。「但是妳懷孕過呀。妳曾經希望妳當時把那個寶寶保留下來嗎?」一直到前幾年,我才終於將多年前的墮胎事件告訴迪娜。她是我第一個告知此事的對象,而她似乎覺得這件事沒那麼大不了,遠遠不如我自己感覺的那麼嚴重。她那時說:「在環球航空時,我認識一個墮過三次胎的女孩。」 此刻,在希肯家的浴室裡,我說:「迪娜,妳到底要不要我幫妳忙?」 「我和妳說過嗎?妳在和賽門約會時,我曾經想像過,他的陰莖應該又細又長。因為,妳知道的,他這個人本身就非常細瘦又修長。」 她說的其實沒錯,但我不打算告訴她,免得她太得意了。 「妳注意到了嗎?」她繼續說道。「每次我們見到蘿絲?川姆勒,她要不是胖了二十磅,就是瘦了二十磅耶?」 「她今晚看起來是稍微胖了一點。」我坦言。 「就像超人去電話亭裡變身一樣。她走出房間時衣服還穿六號的,走回來時,已經變成十二號了。」迪娜乾嘔了一下。我蹲得很靠近她,所以一股熱熱酸酸的口氣直撲到我臉上。 「快啦,迪娜!體貼一點。要我去外頭等妳嗎?」 「來囉。」她說。最後她終於將身子前傾,把腦袋準確地垂到馬桶上,然後我們倆都沒說話了。 大約一分鐘後,我說:「是泰瑞莎啦,妳另一個女兒的名字。我剛剛想起來了。」 迪娜似乎打算要回話,但她又乾嘔了一下。這次乾嘔的程度比較小,和後來從她體內爆發出的半固狀流體相比,似乎有點不成比例。我把她的頭髮往後拉,並在她嘔吐時把目光撇開。 照顧兒童是我的工作內容之一,所以面對這種情況時,我已變得沒那麼容易大驚小怪了--他們隨時都會把髒兮兮的手抹到妳身上,有時還會發生一些意外。但有些時候,噁心就是噁心,看一個成年女人吐成這樣更是如此。 我沖了馬桶。等裡頭的水又復平靜,迪娜往那兒啐了幾口口水。當她開口說話時,她的聲音已經清醒多了,談話內容也回歸實際。她說:「查理?布雷威不喜歡我。」她站了起來,轉開水龍頭,一隻手捧成杯狀接住水,再把手湊到嘴邊。把水吞下去後,她說:「他感覺比較像是會在東岸遇到的人,不像這附近的人。他超級自我中心的。」 「我剛才和他說了一下話耶。」我說。 「又是一個要和馬桶渡過的週六嘔吐夜,對吧?」她幾乎要微笑了,但並沒有真的笑出來。 「現在不是分析妳人生的好時機。」我說。「去謝謝希肯夫婦,然後我就開車載我們回家吧。」 「我需要躺一下。」她打開浴室門,於是我跟著她走進了客廳。瑪德琳的故事書還在沙發上,我把它擺到腳凳上頭。我比較希望我們能離開,不希望迪娜昏睡不醒,我還得在一旁等待。我覺得這樣的形象,對我們兩個來說都不太好。 但當我在廚房找到凱薩琳?希肯,並告訴她迪娜不太舒服、正在休息時,她幾乎顯得非常高興。「這一定是派對很成功的象徵。」凱薩琳說。 「我讓她休息個一小時吧。」我說。 「噢,天哪,讓她待到早上吧。」凱薩琳在空中擺擺手。「妳不會想自己一個人把她扛上床的。」 「真的嗎?」我咬咬嘴唇。「如果妳真的不介意的話,那我今晚就走路回家囉。我把她的車鑰匙留給妳,這樣明天她就能開車離開。」 「嗯,她不會需要鬧鐘的。」凱薩琳一面微笑,一面用抹布在流理台上抹了抹。「女孩們保證會讓她在公雞叫之前起床的。」 「也許是因為我不想死會。」我說。「你想過這種可能嗎?」毋庸置疑,我非常想要死會。我想要結婚,想要在夜裡和一個男人共睡一張床,我想要在走路去市中心時,牽著他的手,我想要為他準備晚餐(準備「煮給一個人吃時很難煮的餐點」,像是烤牛肉和千層麵)。 我想要小孩,我知道我會是個好媽媽。不會是完美的,但會是個好媽媽。我也已經決定了,我不會讓女兒的頭髮留到超過下巴。我看過我留長頭髮的學生,她們會讓全家人出動、耗費很大的工夫來維持美麗的長髮,因而變得虛榮。但儘管如此,對查理?布雷威說謊依舊讓人覺得很愉快。 「別跟我說妳是那些女性主義者之一。」他說。「妳不可能是呀,因為妳太漂亮了。」 我瞪著他看。「我根本懶得回你這句話。而且說真的,我不確定為什麼我的感情狀態和你有關。」 「喔,這絕對鐵定和我有關呀,因為我被妳迷倒啦。」 他之所以讓我覺得備受挫折的部分原因是:我在心中設想過理想男人會說什麼話,而他這番話十分接近。不過,我是希望男人真心說出這些話的。我渴望真摯的情感,而不是這種戲謔的俏皮話。 我們到了我住的屋子前,查理說:「我想妳應該邀請我進去喝杯咖啡。據說我剛剛喝醉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讓他跟著我進了小小的入口門廳,走上舖了地毯的樓梯到二樓。接著他站在我身後,等我拿鑰匙開公寓的門。進廚房後,我走上前去打開咖啡機時,他說:「妳有啤酒嗎?因為如果對妳來說沒差的話,那我比較想要啤酒啦。」 我從冰箱裡拿出兩瓶藍帶啤酒,遞給他一瓶。我們把拉環拉開後,他用他的啤酒罐輕碰了我的一下。「敬愛麗絲,」他說,「一個集美麗、美德和絕佳啤酒品味於一身的女人。」 「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很死纏爛打嗎?」我問道。接著,我看著他走出廚房、穿過走廊,朝我正在製作故事書角色的臥房而去,我驚恐了起來。 「拜託不要進去--」我開口說,但他超前我很多,顯然也沒在聽我說話。此外,臥房的門也是開的。我追上他時,他已經站在房間正中央、轉著圈圈,打量一個又一個紙塑人偶了。 「這是幫學校圖書館做的啦。」我說,我的聲音在一片靜默中格外大聲。我無法想像他對這些人物會有什麼反應,我甚至不知道我希望他怎麼反應。畢竟(我提醒自己)他並不是我原本設定的觀眾。他安靜了整整一分鐘,接著用完完全全的嚴肅語調說:「這真是太棒了。」 我嚥了口口水。 「我認得愛花的牛費迪南。」他指著牛角上織了花朵的公牛。「還有這是麥克?摩里根,和他的蒸汽挖土機瑪莉安。」 「他們細節的部分,還沒完全做好啦。」我說。 「我以前愛死瑪莉安了。」他咧嘴一笑。「我一直都知道,他們能夠在一天之內挖好地窖。喔,還有艾洛思--我一直都覺得她是個討厭鬼。」 「通常女孩比較喜歡她。」 「那是誰呀?」他朝房間角落抬了抬下巴。那兒有根棕色樹幹,樹頂垂掛著亮綠色的葉子(是我從一匹亮面絲綢織品上剪下來的)。 「《愛心樹》。」我說。「那是本在我們高中時期出版的書,假定你--這個嘛,你幾歲呀?」 「三十一。」他說。「一九六四年的畢業班。」 「我也是耶,《愛心樹》就是在那年出版的。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本書,我已經讀過差不多七十遍了,每次它的結局都還是會讓我掉下眼淚。」光是描述這本書,我就聽到我的聲音因為情緒激動變得含糊了,我覺得好難為情。 「為什麼看七十幾次妳都會想哭呀?」查理說,但他的語調是體貼的,不是嘲笑。他比了比他的右邊。「那個中國娃娃是誰?」 「提奇提奇譚寶。他是掉到井裡的男孩,每個試著要救他出來的人,都得重覆他的名字,但他的名字又真的很長。提奇提奇譚寶,其實還是縮短的版本。他的全名是--相信我,真的很長。」 「現在妳非說不可了。」 「真的嗎?」 他點點頭。 我深呼吸一口氣。我很少在出門約會的時候,談論到我的工作--雖然,這當然不算是個約會。「提奇提奇譚寶?諾沙仁寶?查瑞巴瑞如奇?皮波派瑞盆寶。」我說道。我說完後,我們對著彼此微笑。 「再說一次。」他說。我照做了,然後他說:「這真是太厲害了。」 我躹了個躬。 「那些被妳教到的孩子,一定都為妳瘋狂吧。」他說。 「呃,我又不笨,我知道學生大概到上中學後才會開始反抗老師。在小學時,他們會搶著坐你大腿。」 他凝視著我(他還站在房間中央,我站在門邊),而我覺得唯一一個可以用來形容他臉上表情的詞彙,就是著迷。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查理?布雷威覺得我很迷人,而且我立刻就看出這點了。我心裡一揪,感受到一股複雜的感受:那是悲傷、痛悔以及首度在我心中翻攪的希望所構成的。自從安卓?恩霍夫之後,再也沒有人這麼看待我了。過去的十四年來,我約會過很多次,我談過很多次戀愛,甚至還有人和我求過婚,但從來沒有人像這樣被我迷倒。 「愛麗絲,如果我現在親妳,妳會怎麼樣?」查理說。 我們看著彼此,房間裡充斥著害羞與美好的承諾。過了很久之後,我說:「我猜你得試一試,才會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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