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9/07/13 出版社: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作者:張小嫻 页数: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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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小說是去年寫的,今天回頭再讀,它更像一個哀悼青春的故事,而不是一個單純的愛情故事。 主角西西在十七歲那年愛上了一個男人,他是她的好朋友夏夏的追求者。這個男人的出現,終結了她們兩個的友誼。西西和夏夏曾經要好得自比西夏王朝,她們彼此約定,將來有一天要結伴去巡視敦煌莫高窟,那是西夏時代的偉大藝術。夏夏出身好,會交際,早熟,嬌縱,幸福,她知道自己長得漂亮,很會利用自己的美貌來迷倒身邊的男人。 每個少女也許都曾經有一個像夏夏這樣的好朋友吧?我好像也認識一個。在我的一些小說裡有過她的影子,有她對我說過的話,也有我們那一段早逝的友情。寫這本書的時候,我又想起了她。小說是虛構的,裡面的一些感情,卻又如此熟識。逝水如斯,少女時代離我已經遠了,去年寫這本書的時候,正值我對年齡和歲月很迷惘的一段日子。人總是一點一點老去,青春也許沒那麼好,可是,那時我們比現在年輕。年輕不一定比現在好,可是,我們總不免想念當時的自己。不想回到過去,卻也不想老去,人是多麼的矛盾?青澀的歲月裡,我們也許都愛上過不愛我們的人。 後來,當我們長大了,還是不會忘記當時掉過的眼淚和受過的委屈。長大真好,我們會幻想,要是那個人看到現在的我,肯定會後悔當時不愛我,不懂欣賞我的好,不知道在人生的長途比賽之中,我是比他當時愛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優秀許多,我甚至比他好。然而,那個人真的會看到嗎?我們又真的那麼在乎嗎?假使那個人二十年前不愛我,二十年後,當他老了,他會愛上我嗎?我又是否願意接受這份遲來的愛? 這是個痴迷的故事,我已經不記得我在怎樣的心情之下寫了這個小說,用我的幻想,把不可能變成可能。像西西這樣愛一個男人,是幸福的?還是苦澀的?只能夠由她自己來回答。 許多看完書的讀者問我:「最後出場的白玫瑰是西西嗎?」也許,就連讀者都渴望西西永遠年輕,永遠相信愛情。 我們做不到的,我們得不到的東西,往往由小說來完成。 二○○八年十一月十日
内容概要
我把人生都賭上了, 就為了有一天, 當你的眼睛再也捨不得 從我身上移開的時候…… 十七歲的西西瘦弱、平凡,身邊卻有一個亮麗、自信,永遠都最受注目的朋友——夏夏。 夏夏的新男友喬信生和以前那些巴巴地討好夏夏的小白臉完全不同,他是個建築師,聰明又博學多聞,而且和夏夏一樣,把愛情當做遊戲。 西西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學他唸建築、聽蕭邦,用模仿信生的一切來愛他,但是卻從來沒有機會踏入他的世界。 韶光飛逝,西西早已褪去從前羞怯的模樣,但她仍沒有一刻忘記信生。可是她知道,要讓信生愛上現在的自己,她需要的是「奇蹟」。 某天,西西偶然來到一間畫廊,畫廊主人「玫瑰夫人」主動提出要幫西西畫像。而從那一刻起,有些事情開始改變了……
作者简介
張小嫻她相信承諾,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食物、男人的諾言。她找尋幸福,然後發現,失望,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因為有所期待,才會失望。遺憾,也是一種幸福。因為還有令你遺憾的事情。她追尋愛情,然後發現,愛,從來就是一件千迴百轉的事。
章节摘录
1 許多年後,當著名建築師喬信生在公寓裡那面鏡中看到一張布滿孤寂皺紋的老臉和憔悴駝背的身影,他的思緒又再一次回到四十七歲生日的那一天。 那個遙遠的下午,他從歌劇院工地開車回來,把車停好,敏捷地爬上幾層樓梯回到家裡。 飯桌上那個亮晶晶的琉璃花瓶裡插著一大叢紫紅色玫瑰,開出了一朵朵濃密的花蕊,散發著一股甜香。 這些花他今天大清早出去的時候並沒有看見。 他現在看了一眼,心情愉快,想著: 「這是什麼玫瑰?以前從沒見過……」 但鮮花總是美好的,只要別看見它們枯萎老去。 他想起這天是他四十七歲的生日,心中沒有傷感,反而覺得自己比過去的日子都要年輕。 幾年後,當那幢坐落在海邊的歌劇院蓋好,毫無疑問,將會成為本城的地標。 它是他最得意的作品,會讓他名留歷史。 他脫掉外套丟在一邊,坐進客廳那張底座很低的米白色扶手沙發椅裡。 他每次回家,總愛先在這裡坐一會。 人一陷進去,就捨不得起來。 他背往後靠到椅背上,伸長脖子看向畫室裡,喊了一聲: 「寧恩,我回來了!」 畫室裡沒有應答。他心裡想: 「她說不定出去了。」 他頭轉回來,一雙長腿舒服地伸展到面前的琉璃茶几上。 這時,他看到茶几上擱著一封信。 那封信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傾身向前,拿起那封信。 信封上沒有貼郵票,秀麗熟悉的字跡寫著: 「給你,我愛了一輩子的你」 他略微驚訝,很快就想到這也許是一張生日卡,但是,她不是應該寫「我會愛一輩子的你」,而不是「我愛了一輩子的你」嗎? 他掂了掂那封信,沉甸甸的,倒不像生日卡。 他好奇地拆開信,這封信大約有三十多頁。他認得是她的字跡。 他收過許許多多女人寫給他的情信,他通常只瞄一眼就丟在一邊。他從來不需要這些紀念品。 但是,這一封,他嘴角一咧,泛起微笑,很認真地看。 「信生: 你記不記得你曾經對一個青澀的少女說過一句話? 你說,你不相信愛情,因為你不相信自己。」 他的目光驚住了,又再一次看向畫室那邊。那兒沒有聲音,只有日頭的微光穿過飄蕩的窗簾在木地板上流動。 他只好收回目光,繼續讀著手上的信。 那個少女是我。 不是現在的我,也不是這兩年來一直在你身邊的我,而是二十二年前的我。 你一定不認得我就是那個少女吧? 因為,過了二十二年,我竟然沒有長歲數。 不要驚訝,我正打算把一切都告訴你。 我終於可以向你說出這個故事了。 你知道我從不想對你說謊。 我的靈魂將會裸露在你面前。 這一次,他的目光不安地投向睡房,那兒悄然無聲。 他換了一個姿勢,把信讀下去。 2 你還記得一個叫夏夏的女孩子嗎? 你追求過她。 天哪!我多麼希望你已經想不起她是誰,就像你忘了所有跟你有過霧水情緣的女人那樣。 她是我的同學。 那一年,我們都只有十七歲,正值青春美好的年紀。 我是個孤獨的孩子,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分開了。我跟著當麵包師的父親一起生活。他都是半夜起床出門工作,第二天早上才回家。 像我這樣的孩子總是渴求感情的。 在遇上你之前,我僅僅懂得的一種感情就是友情。 直到如今,我始終不明白我跟夏夏為什麼會成為那麼要好的朋友。 她跟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她家境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人也長得漂亮,好勝,多情,男朋友一個接一個,還有一大群護花使者像小狗一樣在她腳邊廝磨。 有許多年的時間,我們幾乎天天黏在一塊,彷彿有永遠說不完的話題。 她喜歡把她那些風流韻事都跟我說。 我見過她每一個男朋友。只要她伸出手臂,這些男孩子就會像鴿子一樣紛紛飛向她的掌心,等候她用愛情去餵飼他們。 然而,她總是很容易愛上一個人,也很容易就厭倦了那個人,然後把他們像隻死鳥一樣丟開,生怕會弄髒自己的一雙手。 不過,她有時候還是會略微感傷地為這些死鳥淌下一兩顆眼淚,用淚水的花瓣埋葬他們。 愛情對她來說,是一種玩意。 事隔多年,我才發現,她跟你是多麼的相似啊。 只是,你結束得比她仁慈和高尚。你從不折辱別人,你從來不想傷害女人。 可是,夏夏比你殘忍。她有時候好像還嫌那些死鳥不夠可憐似的。 有好幾次,跟一個男人分手之後,她會跟我說:「不如我叫他追求你好嗎?他人真的很好,只是不適合我。只要我開口,他一定會聽我的話。」 你可以想像,當我聽到這些話時,我是多麼的生氣。她不要的東西,卻想當成禮物一樣送給我。這樣做並不是為了我,而是把那些男孩子永遠留在她身邊,隨時聽候她的召喚差使。 要是有一天,那個男孩子真的愛上了我,她可以一直跟我說: 「他原本是喜歡我的啊!」 但我從來沒恨她。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太了解她了,當你如此了解一個人,你便不會恨她。 可惜,她從來不了解我。 我是個內心很驕傲的孩子。 我看不起她愛上的那些男孩子,他們不是家裡有個錢,就是沒個性,沒品味,也沒格調的黃毛小子,或者跟她一樣,把愛情當作青春的遊戲來追逐。他們愛的不過是她的身體,她卻從不知道。 那些男孩子,放在一個銀盤子裡送來給我,我也不要。 直到一天,她對我提起你。 3 「他長得好帥啊!有這麼高呢!」她仰起頭,指尖伸向天花板,用手比劃著。 然後,她收回那隻手,說: 「他女朋友可多呢!我一定要把他弄到手!我要他迷上我!」 「你是說要他死在你腳下吧?」我丟出一張梅花A,笑著揶揄她。 那天晚上,我們兩個趴在她睡房那張彈簧床上玩著撲克牌。那時候是學校暑假。 只要我跟爸爸說一聲,隨時都可以在她家裡過夜。 她重新洗牌時,噘噘嘴說: 「不過,他就是老了一點。」 「他很老嗎?」 「二十五歲……比我整整大了八年。」 我禁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那時候,圍繞在她身邊的男生都是跟她差不多年紀的,頂多只比她大一兩歲。 對於年方十七的女孩子來說,二十五歲的男人,原來已經是個老男人了。 「我怕我跟他會有代溝呢。」她洗著那副撲克牌說。 「妳一直都在洗牌,妳到底派牌不派啊妳?」 「現在不是派給妳嗎?我到底怎樣才可以讓他迷上我啊?」 我一邊看牌一邊說: 「這方面妳不是專家嗎?我還以為他已經迷上了妳。」 沒想到我這句話刺激了她,她靈機一觸,興奮地說: 「他是建築師,數學一定很棒!我可以問他數學,就說我不會做!他那天給了我一張名片。」 她說完就丟下手裡的牌,跳下床去找你的名片。 「現在是暑假啊!」我沒好氣地說。 「我做暑期作業嘛!」 「找到了!」她拿著你的名片,在書桌上找了一本數學課本,把電話抱到床上。 我看看鐘,說: 「現在可是星期五的夜晚十一點鐘,他還會在辦公室裡嗎?」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她這人總是想到就做。 電話接通了。 沒想到,你竟然還在辦公室裡。 你接了那通電話。 她朝我擠擠眼睛,對你說: 「你是喬信生嗎?」 那是我這一生頭一次聽到你的名字。 「我是夏夏。那天我們在派對上見過面的。你記得我嗎?」 你大概是在那一頭說了幾句話吧。 她有點得意地用手掩著話筒,壓低聲音跟我說: 「他記得我。」 我無聊地洗著那副撲克牌。這個世界上,好像從來就沒有見過她一面而不記得她的男人。 所以,我並不覺得驚訝。我唯一感到驚訝的,是她看上的男生之中,竟有一個人是會星期五晚上還留在辦公室裡工作的。 然後,她一派天真地跟你說: 「是這樣的,我有幾題數學不會做,可以請教你嗎?」 你在那一頭又說了幾句話。 這一次,她沒看向我,撇撇嘴,提高了聲線說: 「那好啊!你明天打給我。反正我也不急。」 掛線之後,她悻悻地說: 「哼,他說他正在忙,明天打電話給我。」 我幾乎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是第一個沒有在她伸出手時馬上朝她飛來的男生。 那一刻,我不禁想,也許,你跟其他男生是不一樣的。 然而,我很快就開始鄙視你。 4 因為,你的高傲只維持了短短的一天。 第二天,你主動給她電話。 她穿了一件領口開得很低的衣服,帶著數學課本出去赴你的約時,揚揚下巴,跟我說: 「看我待會怎麼懲治他昨天冷待我!妳等我!我很快回來喔!我一問完功課就走,丟下他一個人!他一定想不到我會這樣!」 結果,那天她很晚才回家。 她回來的時候,一臉容光煥發,把你們頭一天約會的每一個細節都告訴我。 她覺得她已經把你迷倒了。 我說過我看不起那些愛上她的男生。 那一刻,我鄙視你。 我認為你就跟那些圍繞在她身邊轉的男生沒有兩樣,只是比較新鮮罷了。 然後,你們開始約會,你很快就成了她口中的男朋友。 你對她來說,就像一件新的玩具,她急不及待想要向我展示和炫耀一下。 一天,她拉著我去見你。 「我帶你去看看信生的房子,那是他自己設計的呢。然後,我們等他回來一起去吃飯。」 我就這樣給她拉了出來,身上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難怪你那天根本沒注意我。 說到這裡,你應該會記起那個叫夏夏的女孩,還有她身邊那個看來像灰姑娘的我吧? 你甚至從來不知道我的名字。 05 信生,早在二十二年前的一天,我已經來過你現在住的這間公寓了。 只是,當時的我,怎會想到,時光消逝,睽別了漫長的日子,我會重來,成為這間公寓的女主人,在無數個無眠的半夜裡,幸福地傾聽你酣睡的鼻息。 這曾經是多麼遙不可及的痴想? 那天的一切,歷歷如繪。 我被夏夏硬拉了出來,跳上一輛計程車。車子抵達你在貝露道七號的住處。 我下了車,抬頭一看,那是一幢六層樓高的灰白色水泥房子,很有些年紀了,也許比我和夏夏的歲數加起來還要老一些。 我們踏上大門的幾級台階,進去樓梯大堂。 那道寬闊的樓梯是用灰色的水磨石鋪成的,扶手也一樣,摸上去一陣冰涼。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後來有多少個夜晚,我孤零零地坐在這些冰冷的樓梯上等你回來。 「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住這兒!連電梯都沒有!」夏夏一邊走一邊咕噥。 我們終於爬上了四樓。 「到了喔!」她邊喘氣邊說。「下一次,我要他抱我,我才肯上來!」 我按了門鈴,你的老傭人來開門,很恭敬地喊了一聲: 「夏小姐!」 她讓我們進屋裡去,告訴我們,你還沒回來。 「我們等他好了!」夏夏說。 一進屋裡,我就呆了。 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房子。 雖然知道你是個建築師,但我總是帶著偏見的認為,一個會追求夏夏的建築師不會很有內涵。 但我錯了。 鋪上木地板的屋子天花板很高,牆壁素淨,一張米白色的長沙發擱在偌大的客廳中央,旁邊擺著一張底座很低的扶手沙發椅。 這是你最鍾愛的一張椅子。它陪你許多年了。 你現在也是坐在上面讀我這封信吧? 那天,首先把我的目光吸引住的,是客廳牆壁上那張色彩絢麗的油畫,畫中的年輕女人擁有一張性感紅唇和金紅色的頭髮,身穿繽紛的舞衣和黑色長襪,手托著腮,活潑地凝視遠方。她身邊被萬花筒一般的顏色包圍著。 我駐足在畫前,望著畫中的女人。畫中的女人好像也看向我,畫裡那些斑斕的顏色在我眼睛周圍會顫動似的。 「我問他幹嘛把女人畫成一塊塊色斑似的!」夏夏在我身邊冒出來說。 「這畫是他畫的?」我吃了一驚。 「嗯!我問他這畫裡的女人是誰,是不是他的舊情人,你猜他怎麼回答?」 「那是他舊情人嗎?」 「他說呀,這既不是任何一個女人,也是任何一個女人!」 我笑了。 當天的我,只覺得這張畫很美,我沒想到你會畫得一手好畫,心中不期然對你生出愛慕。 直到後來的日子裡,受盡對你思念的折磨,重臨舊地,再一次看到這張畫時,我才知道我一直不了解你。 畫中的女人的確如你所說,既不是任何一個女人,也是任何一個女人。 你的日子是所有女人拼湊而成的。 她們都年輕,漂亮,活潑,快樂,像萬花筒裡的色塊那樣,點綴著你的生命。 不回望過去,只愛眼前的歡愉,追逐燦爛的青春與浮華,手托著腮,懶懶地嘲笑別人那些一輩子的承諾與深情,沒有憂愁,沒有傷感,沒有牽掛,只有遊戲人間的眼神。 要是我早一點知道,後來的那個晚上,我不會傻得以為我純真的眼淚會打動你。 我會跟你一樣,跟你畫中的女郎一樣,對你表示,我多麼的輕蔑愛情。 這樣的話,我也許會得到你。 可是,年輕總是會犯錯的吧? 何況,那時候我只有十七歲。 當夏夏坐到窗邊喝茶的時候,我的腳步移向客廳那一排佔了一堵牆,從底到頂的書櫃。 你擁有許多許多的書,我好奇地看看你都看哪些書,有建築,藝術,文學,還有其他很多,都是我沒看過的。 我從小就愛書,一下子看到那麼多書,我滿懷仰慕,摸摸這本,也摸摸那本。 這時,我心裡苦思著:你到底是個什麼人啊?那麼有學問,那麼有才華,卻竟會喜歡像夏夏這樣的女孩子,她幾乎都不看書。 那一刻,我的自尊心和嫉妒心告訴我,這裡的一切,那張畫,那所有的書,唱片架上的古典音樂和客廳一角那一台黑亮亮的鋼琴,都不過是你用來裝模作樣,哄騙女孩子的。 我想要證實我的想法。於是,夏夏好幾次催我過去喝茶我都沒理她。 我忙著窺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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