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8-11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作者:六六 页数: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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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本次印刷时,对第十三单元中涉及比例所得税情况下的税收乘数和政府转移支付乘数的内容作了重大修正和补充,敬请读者注意。
内容概要
《王贵与安娜》最初是一部约为10万字的中篇小说,于2003年发表于网络,汇聚了惊人的网络人气,是六六的成名作。此次出版的是30万字完整版的电视剧小说,相比原中篇小说而言,“电视剧小说”更为充分地展现出王贵与安娜两个人之间的一段令人动容的普通人的爱情故事。电视剧将于近期播出。 贫苦农民王贵本应该配家里的远房表妹李香香。不想共产党给了贫苦农民王贵深造的机会,鲤鱼跳龙门进了省城大学念外语系。洋房小姐安娜的初恋是会拉小提琴的科大预科班同学,两人一起做着出国留学的梦,没想到毛先生的一句话葬送了她的理想,安娜进了厂当了学徒。在人事科长的私心和妈妈的老谋深算下,安娜满腹委屈嫁给了凤凰男王贵,从此开始了他们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吃相、“用水”、乡下来的婆婆、第二胎、家庭账本儿、出外扒分、小老乡女同事、回国的老情人……生活不知不觉中将“王贵与安娜”粘成了一个固定词组,洋溢着滚烫烫、热乎乎的体贴与宽容、快乐与幸福。
章节摘录
安娜是个骨子里十足的小资。即便她穿着短两寸的衣服,即便吃着榨菜炒青菜,她也会把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她会给妹妹扎冲天辫子,并且穿上妈妈仅剩的一件水红色高档旗袍,然后在镜子前扭来扭去。她看的书都是不合时宜的,都是被时代批判的,什么《红与黑》啊,《牛虻》啊,《哈姆雷特》啊,还有《安娜·卡列尼娜》。她常常哀叹自己和小说中的安娜同病相怜,对安娜最后毅然决然奔向火车的壮烈心怀而欷欺不已。她觉得这样的死法很动人,就是一头撞向火车也不妥协。 她这么想自然有她的故事。她自己也是在高中的时候遇到了初恋刘波。刘波跟安娜是同班同学,也是一个会拉小提琴的小资。刘波的父亲以前是蒋光头的贴身医生,留德回来的。只因陈果夫看上了他漂亮的母亲,就狠毒地将他和他的父亲扔在了大陆,带着他母亲就溜了。于是,安娜和刘波这两个同命人在一起擦出了倍儿亮的火花。他甚至教安娜德语,相约大学毕业后一起到德国的哥廷根大学去读博士。可惜的是,十年浩劫把两人原本读博士的时间都拿去种地放牛了。 在安娜皱着眉头用手团着牛粪、烘干了当过冬柴火的时候,刘波正在山间的水田里噼里啪啦使劲儿把蚂蟥拍出小腿肚子。安娜回城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以前憎恨的省城竟然这样可爱——和乡下的煤油灯比起来,这里的电灯像个小太阳。她早已忘记了大上海的霓虹灯是什么样的了。 每每回想起这一切,她都很感慨。特别是现在,在她工作累了的时候。 安娜工作所在的单位是一个皮革工厂,女工挺多的。这一天,安娜正在干活儿,被一个快步跑来的小女生从后面使劲拍打了一下。安娜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小女孩一边拉着安娜,一边给她比画起来。 安娜被叫到了人事科长的办公室。 其实,在安娜进厂当学徒没几天,厂里的人事科长就很有私心地将自己的表侄子介绍给她,原因是安娜在一群刚从乡下出来的老姑娘里出类拔萃,皮肤雪白,说话细声细气,相貌嗲得像周璇。 见了领导,安娜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周科长倒是兴致所至,手舞足蹈地比画着自己侄子的模样,一看就是有吹嘘的成分在。 也不知道周科长说到了什么,安娜的眼睛突然一亮,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于是,年轻的安娜与年轻的王贵的第一次见面就顺利地发生在逍遥津公园里。 安娜以不可置信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对面的这个男人,半天才放出一句话:“你就是王贵?” 王贵的鼻尖也冒汗了,略显窘迫地说:“呃……是。” 安娜继续问:“你是大学老师?” 王贵继续答:“呃……对。” “你学英国文学的?” “嗯,没错。” “你……你是周科长的侄子?你们俩一点都不像啊!”安娜失望的表情袒露无疑。 “表侄,他是我妈的小表弟。嘿嘿,这话以前我婶子也说过,她说我们俩看着像弟兄。” 安娜又仔细地看了一下王贵,心里想,你婶子肯定没好意思说谁是兄谁是弟。 安娜又问:“你到底多大?” 王贵说:“我属狗。” “四六年的狗还是三四年的狗?”安娜忍不住再次确认。 王贵更加尴尬了,不知道如何回答。迟疑了一会儿,他跟犯了蓄意欺骗罪似的,懦懦地甩出一句:“四六年的。” 就这样,两个人一边并排在公园里的大路上走着,一边互相应答了十几个回合。他们拉开了相当长的距离,确切地说,是安娜故意拉开的平行距离。王贵有几次试图靠近,都被安娜果决地甩在身后。 王贵于是试图寻找一些话题来打破沉闷:“呃……我听我叔说,你爱好文艺,是厂里文艺宣传队的骨干?” 安娜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厂里女职工少,是女同志都得参加,不然凑不齐一出样板戏。” 王贵又没词了,他看得出,安娜并不太想搭茬儿。 安娜一直想进大学,没进成。出于对大学的渴望,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大学里学什么?” 王贵马上回答:“英国文学,莎士比亚。” 安娜的眼里一下子迸射出崇拜的目光:“莎士比亚?那你一定对戏剧很有研究!” 一谈到戏剧,王贵顿时激动兴奋起来。他赶紧点头:“嗯,我从小就喜欢看戏。以前乡下有演出,我们那一帮子娃娃都追几十里地,场场不落。你不知道,只要一有演出,农村里就跟过节一样,那个挤哟!光见人脑袋了。我们个子小,跟泥鳅一样,一钻就钻进后台了,能看到演员换衣服……” 安娜感觉不可思议:“你们那里也能看到样板戏?京剧?” 王贵一愣,说:“不啊!” “那……越剧?” “不啊!” “不会是昆剧吧?” “河南梆子。梆子戏,你听过没有?”王贵揭晓了答案。 安娜迟疑地摇了摇头。 王贵立刻兴奋起来:“我给你学一段啊!这一段,是梆子戏里最精彩的一段,《秦雪梅吊孝》。讲的是宰相的女儿坚决要求嫁给落魄书生,并在家长反对的情况下一头碰死的故事。我唱一段,你听着啊!” 王贵拉开架势正要唱,突然张开的嘴巴又收回去了。“我唱细声的时候,就是秦雪梅,花旦;我唱粗声的时候,就是相国夫人,老旦。” 王贵说完,就很投入地开始清唱。刚开始还压低了嗓门,边走边唱。越往后越入形,连台步都走上了,声音也放开了。声情并茂,带着悲怆的感觉,全然没看见旁边安娜尴尬的脸和四下张望的困窘神态。她觉得脸都丢尽了,但出于礼貌,她想打断又不敢,几次欲言又止。 王贵又说:“这一段啊,说的是……” 王贵还想继续往下学,安娜趁机果断地说:“王老师,其实……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我家的成分不好,我父亲家是大地主,我母亲家是大资本家,我自己下放了六年,没进过大学,觉悟低,水平差……我觉得吧,咱俩不合适,我会拖累你的。” 安娜像开机关枪一样,迅速把话说完,然后舒了口气,站着不动了。她打算在王贵反应过来之前告辞。 王贵从唱戏的兴头上突然被拽到了现实里。面对着安娜那张清高的脸说这番话的时候,王贵的脸色涨得跟猪肝一样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过了好久,他低声地说:“我……我……我叔叔都告诉过我,我不在意的。” 安娜说:“我在意。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志。我起初就不想来的,但我推却不过周科长,他都给我说了好几次了,所以……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亲自向你把情况说明。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再见。”安娜微微一低头,转身就要走。 王贵傻傻地站在后面,半天才追过去,喊道:“哎……哎……我送送你吧!” 安娜的身影已经远去。 周科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次相亲安排会是这个结局。 周科长家的院子很小,他正撅着屁股打扫阳台边搭建的鸡笼,顺便在里面掏掏,看看有没有遗漏的鸡蛋。旁边站着穿着破旧中山装的王贵,手里抓着一把稻谷,咕咕地叫着远处的芦花鸡。 周科长站起身,看了一眼王贵,说:“这都几月了,还穿这么厚的衣裳。没人照顾看来是不行。这次你要抓紧点,别老叫我表姐操心了。” 王贵憨厚地笑着:“嘿嘿,我就这一身衣裳,上次相亲的褂子,不还是你借我的吗?” 婶子从旁边晨练过来说:“你看看你脚上的袜子,都成丝瓜了!工作这么久了,怎么连双像样的袜子都没有啊!要我看,你叔的这件衬衫,你就拿去穿,好歹见人姑娘,要体面点,别叫人看不上。” 王贵笑了笑,说:“工资都寄回家了,家里兄弟姊妹多,都指着这钱过活。” 周科长又端了盆饭去喂大狼狗,还拿了根棍子搅拌。他继续问王贵:“见了安娜,感觉怎么样啊?这姑娘还是很上进的,虽然年纪大了点。” 王贵答:“叔,我……我不太想谈。” 周科长有点意外,眉头一挑:“你弄啥呢?人家怎么不如你意了?要模样有模样,还是高中生。” “我觉得她……太骄傲。她都不正眼瞧我,搞得我挺难受的。” 周科长一听就笑了,他拍拍王贵的肩膀:“那叫矜持。人家大姑娘,第一次见面就跟八百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你敢要吗?我当时在那么多学员里一眼相中安娜,就是看上了她的稳重。这样的女同志,往家里一放,多放心啊!人长得也俊,又下过放,吃过苦,跟农民在一起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一定不会嫌弃咱家穷的。我看她不错。” 到了开饭时间,王贵依然在听从周科长两口子的教诲。 几盘腌菜,摆在擦得很干净的桌子上。 王贵和周科长在门背后的脸盘架子旁一同洗着手。一块肥皂角在两人手里传来传去。 王贵接过周科长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手,又接着说:“对了,小安临走的时候跟我说,她觉得我们俩不合适。我猜,人家这就算是拒绝我了吧。” 婶子把一大盆面条端了上来,顺口就说:“快吃快吃,凉了就不香了。我说王贵啊,你也太实诚了点吧,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那得处了以后才知道。两个人刚见一次面,怎么就断定不合适呢?一见面就合适,那叫一见钟情。” 周科长把一头蒜放在手里揉搓着说:“女同志都抹不开面子。她嘴上这么说,心里不定多乐意呢!你这条件,她哪儿找啊!大学生,党员,三代贫农,这马上又要被借到广交会当翻译,以后还有机会出国。她拒绝你,是以退为进,怕你瞧不上她。你要在她面前多表现表现你的长处,要拿出点男子汉的气概来。大胆追,该拉手就拉手!” 蒜皮儿随着周科长的一口仙气在空中雪花般飞舞,婶子赶忙挥舞着手里的筷子在桌子上面抵挡着。 王贵端起碗又说:“可……人家都没提再见面的事儿,我怎么追啊?” 周科长想了半天:“我想办法。” 安娜气鼓鼓地回到家,把身上背的小塑料包往地上一摔,气鼓鼓地说:“什么人啊,都往我这儿推!我又不收烂白菜!” 安娜妈正坐在大方桌边剥毛豆,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问一句:“见了?” 安娜坐在床边生闷气,一句话也不吭。 安娜妈继续说:“不满意就不谈,生什么气啊!谈朋友谈朋友,谈成了就是夫妻,谈不成还是朋友嘛!他怎么你了,让你这么生气?” 安娜说:“一个学英国文学的,连莎士比亚戏剧和河南地方戏都分不清楚!整个土得掉渣儿!你都没看他那种举止,黑煤炭,缩脖子,一紧张就搓衣角,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借来的,明显大一号。我简直没办法跟他多待一分钟!我最不能忍受的气质就是土!” 安娜妈抬头问:“谁是莎士比亚啊?” 安娜被妈妈噎了一下,有点哭笑不得:“跟你也没共同语言,不跟你说了。” 安娜妈说:“从你这句话里我就能听出来,你很难找到跟你有共同语言的人,很多人都不知道莎士比亚啊!现在的问题不是你能不能忍受他,而是他能不能忍受你。你看你的脾气,再看看你那年纪。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第五个孩子都装在肚子里了。有人要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安娜妈说话永远不紧不慢,唠叨自己的女儿,就像八卦邻居闺女似的。 “妈!”安娜恼怒地喝止住母亲。 心情不爽的安娜可能没猜到,她和王贵的相亲刚刚开始而已。 第二天,安娜穿着工装站在周科长桌边。周科长热情地招呼她:“小安,坐,坐!”边说着,边起身给安娜倒茶。 安娜略微拘谨:“周科长,有什么事吗?我正当班呢!” 周科长说:“哦,是这样啊。八一男篮和省男篮下个星期六有一场友谊赛,我这里有两张票,一张我给了王贵,这张留给你,你们一起去看吧!” 安娜犹豫了半天,很勉强地挤出一句话:“下周六晚上……我的夜班。” 周科长很爽快地回答:“这个你放心,我已经让你们组长跟小崔换过了,你只管去!” 安娜依旧在想办法推脱:“可周科长……我对篮球不感兴趣……我一点都看不懂。” 周科长依然笑呵呵地回答:“正因为看不懂才要学习嘛!工会主席刚跟我商量过,想让你们文艺宣传队和篮球队一起排个跟体育有关的节目,国庆节的时候表演。你可是文艺骨干啊!一点不懂篮球怎么行?就这么定了啊,票你拿着。我这就要开会去,再见。” 安娜攥着票,像攥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于是,她下班回家后,又是气鼓鼓的。一转手,她把票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 安娜妈正拿着被子在院子里拍,见到安娜又是一脸不悦,便问:“又怎么了?整天没个笑脸。我养了你,倒像欠你的。” “周科长硬塞给我一张票,让我陪他侄子去看什么篮球比赛。” “好事情啊!你反正闲着,为啥不去?” “我对那人没好感,不想去。” “过来帮我收被子。”妈妈使唤安娜。两人一人抱一床棉花被子进房间,铺大床上,“把被面拿来,顶针在盒子里。” 两个人坐在床边,一人缝一边的被子。 安娜妈接着说:“你为啥讨厌那个人?就因为人家黑人家土,人家是乡下人?” 安娜并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安娜妈说:“你心里想什么,我做妈的全知道。刘波倒是不土,是个小白脸,还是城里人。可你不要忘了,他爸爸是蒋介石的医生,他妈妈跟着陈果夫私奔到台湾去了,还有,他本人都在乡下跟大队书记的女人搞七捻三了。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人啊!” 安娜脸都红了,不过还在硬撑着:“妈,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看上过刘波了?我跟他就同学关系。” 安娜妈马上反驳:“算了吧,还同学关系,当我看不出来PN?一个拉小提琴,一个唱歌,在一起叽叽咕咕都不知道说的哪国话。哪个同学好到一盒月饼都捂到长毛了还不舍得吃,非得给你送回来?” 安娜不再辩解。 安娜妈依然苦口婆心地开导:“找丈夫是要找靠山,不是为了找个弹琴唱歌说闲话的。从这方面讲,我觉得这个王贵比刘波靠得住。何况你还没交往呢,怎么就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喜欢他呢?不过这个周科长也是,小青年谈对象,哪有刚认识去看篮球比赛的?这男同志做媒啊,真是不灵光,要看也是去看电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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