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乐园

出版时间:2011-1  出版社:太白文艺  作者:鹤坪 编  页数: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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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1997年,写完《大窑门》,我挂笔城楼,抱肩缩颈地汇入了滚滚浩荡的俗世人流,发誓十年之内再也不用长篇小说这种文学样式,骚扰从旧中国过来的老人们的晚年生活了。  但是,老西安的旧人旧事时刻都在我的心底里翻腾。旧人旧事在我的心底组成了一个响器班子,不舍昼夜地敲打着我的内心世界。  掐指细数,十年过去了,我依旧顽固地试图打开老西安这把“锈锁”!  长篇小说完全可以被理解为一门深刻的艺术。由于它的深刻,往往具有残酷的作用!这样,在《大窑门》出版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有许多老人找过我,他们连珠炮似的向我发问:你为什么要写这些令我们辛酸的旧事,我们原来是打算把这些事情带入棺材的!老人们说完,不久就左脚跟着右脚地死掉了!在参加他们葬礼的时候,我总忘不了要在墓地焚烧一本《大窑门》,算是一个当代的中国作家对过去了的旧时代、旧制度的祭祀!当然,更多的则是为着纪念逝者。他(她)可能是旧社会的一个土匪或者一个窑子,也可能是旧社会我们这座城市的评弹皇后、流浪艺人。我从二十岁开始追踪他们,一直把他们追到墓地!那时,我就像一只乌鸦,栖落在老人们门前的槐树或者皂角树上,在使老人们胆战心惊的同时,平添一些对故往生活、故往人物的牵念与悬想。  这样,几个老人在菜市上有过一次短暂的会晤。他(她)们做出一个决议:作家鹤坪想听我们的旧事,可以。因为那些事情都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但是,鉴于我们现在已经儿孙满堂,实在不方便当着子孙们倾诉我们过去所做过的丑事、恶事和烂心事,所以希望作家鹤坪另找清静无人的地方作为谈话的环境。  这样,我在城南护城河边的柏树林子里找到了这间茶棚。  每天早上六点,我在茶棚备好茶壶茶盅等候老人们的到来。老人们如约而至,风雨无阻,如此三年!  老人们像天上的星斗,一个一个地熄灭了!等到新世纪来临的时候,我所采访的健在人世的老人,仅仅只剩下“刘伯”,他是《大窑门》里“麻皮,,的生活原型,一个旧社会的“城防司令”,一个新社会的“政协委员”。那天我去给他送书,他强撑着臃肿的身子,翻转着眼泡,大呼小叫地命令儿媳妇给我沏茶。他咆哮似的说:没几天活头了,黄土都拥到下巴底下了!我的下半截身子站在民国,我的上半截身子站在社会主义!只有头是我自己的,里面装着脑浆、记忆和儿孙们的名字!接着,他开始疯狂地咳嗽,很快他就被“120”接走了,很快他就“蹬腿了”(死了)。他的儿孙们没有丝毫迁怒于我的意思,但是在通知我参加追悼会的时候,不无责备地说:你何必赶尽杀绝,你何必要写老人们的旧事!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你何必还要追究?!  站在“麻皮”的遗体旁边,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写了,我发誓十年之内不再打扰老人们的宁静!我要让他们在怀抱孙子的时候,不再说:爷过去是土匪!奶过去是妓女!但是,等到老人们都一个一个地“蹬腿”之后,我一定还会回来,续写他们的沧桑与苍凉,续写老西安城的苍茫与苍润!西安城是一个千年不变的大舞台,每一个在这里生活过的人都是演员;不论皇帝还是草民,上了舞台都有吼一板、唱几声的欲望和权利!我在城下和老人们倾谈的时候,真有老人牵着孙子去的,还有许多老人是牵着重孙去的,他们有些已经四世同堂,做了一个幸福家庭的太爷、太奶!  从那以后,我枯坐书斋,过上了“抱道不屈,拥书为城”的寓公生活。  掐指细数,十年过去了!此十年我度日如年,一个呼之欲出的老西安城,时时刻刻在我眼前晃动!此十年间也应报纸杂志邀请写过些关于西安城的忆往文章,也编过几本关于老西安城气、城氛、城俗、城礼的小书。g至闲得无聊研究过民间石雕以及刺绣艺术。甚至我还画过两年中国画,所画人物一概都是我魂魄里的老西安入的样子。在我的心里,这些文章、这些书本,以及这些画,都只能算得“成酸文章”,是速朽的东西,因为它们与灵魂没有太大关联,只是一堆闪闪放光的文字罢了,算不得传品的。  久违了,我的有灵魂有命脉的老西安城,我的粗服土貌的老西安人,我的睁眉豁眼的城门洞,我的顶盘挑架的回族商贩,我的沿街号叫的穷人和苦讨!今天,我开始继续讲你们的事情。前些天,有朋友告诉我:在城楼下面你过去写作《说西安》的那间茶棚,时常会有老年人到那儿找你,他们似乎有话要对你说。没有找到你,他们把你坐过的那个石凳抚摸一阵,然后坐下来,嚅动着嘴唇,好像有话要对你说的样子。朋友的这几句话,像重拳夯在我的心口;我的心口像鼓一样,被朋友的几句话敲击得咚咚响,此刻,似乎还能听到回声!我知道:过去的老人早被西方“接引了”,过上了入神两忘的滋润日子,而他们的儿子,也一步一艰难地走进了老年。他们想知道一些关于父亲母亲的真实情感、真实人生,这样就一定会有人告诉他:找鹤坪,老人们在临终之前,都把心底里的话倾吐给了他!  久违了,我的读者,我的西安城的父老乡党。我是在经历了太多的艺术磨难、人生磨难与情感磨难之后,再次回到这间茶棚的。芳草萋萋,春羞秋辱;利来利往,城围车阻,我从行为和心理上都是冲破了许多坚硬的东西,然后再次回到城下的这间简易茶棚的!我是冲破了玻璃幕墙、瓷砖瓷片的包围,再次回到老街老巷、瓦舍茅棚里的;我是顶着欧风美雨、  “前卫”与“新潮”的围攻,再次回到城下的这间平淡朴素的简易茶棚的!我是挣脱比钢筋和水泥还更牢固的现代城市生活的“花容月貌”的环抱,再次回到我心灵和文学的根据地的!是的,最近几年我一直在努力“挣脱”。从文学和个人生活的层面,我都在试图挣脱:挣脱名缰利锁,挣脱物质贫穷,挣脱家庭生活的“油烟气”,挣脱文学家园的“庙堂气”,等等。未承想,客观生活和主观愿望,都沾着太多也太浓重的对实际实惠的物质奔逐,心态和情态也“豪华”得不得了的样子!每天夜里,我都会在“轰饮”或“茶聚”之后,憎恨自己的沉沦与堕落,憎恨声色犬马的生活,憎恨迎来与送往的种种应酬。为此,我在去年冬天有过短暂的“住庙”生活,还于去年夏天在终南山北麓的一个偏僻小村“寻田问舍”式地添置过两间土屋。总之,现代生活、卟代风尚使我这个土著作家,像得了牛皮癣一样,每天都在抠、在抓、在搓;每天都在“脱壳”,每天都在“蜕皮”,但总也脱不干净、蜕不彻底!此刻,我向被我慢待了多年的忠实读者道歉,向你们深深地鞠躬!  我对着月亮发誓:简单简从地生活,简装简易地写作,再不追逐利市利益的实际与实惠,再不追求心态和情态的豪华配置。我不敢对着太阳发誓,太阳在老西安城俗里是皇权官威的象征。我是“体制外”写作,属“非主流”,所以我的各种誓言都是朝着月亮发的,不论盟誓还是毒誓,都是在月光下产生的。  隔着茶棚好远,我就闻到了“炒葱花”袭人的暗香。“炒葱花”像久违了的老朋友一样,它的气味是扑向我的,使我跌坐在城下的一块苔斑石上,久久地陷入对人生、艺术和情感问题的考量与拷问!  “炒葱花”是我长期追求的一种生活和艺术的境界。  “炒葱花”没有太复杂的原料,也不需要太复杂的烹饪,一根青葱、一撮咸盐,眨眼工夫,就能荡漾开穿街透巷的暗香。吃久了生猛海鲜、山珍海味的现代人,根本就无法理解“炒葱花”的妙处,更无法理解“炒葱花”的精神内涵和对人生与艺术的警醒和启发作用。“炒葱花”简易,但滋味却十足丰赡。“炒葱花”是朴素的,是自然的,是生活的高级境界!  读了上面的文字,你会清晰地知道:我的文学写作是有源有流的,是有来龙有去脉的;我的“老西安”写作,是有家庙有祖庭,有依据有依靠的,不是简单地复制和克隆,也不是杜撰,更不是“移植”。我所描写的人物,是同我一起呼吸、共同生活的那些故世了的老人们!  我的“家庙”和“祖庭”是城下的一角清净清凉的茶棚,这间茶棚没有瓦盖风霜,也没有彩挂栅栏,只是四根老木头顶戴着的一蓬衰草!茶具不是青瓷细盏,是粗瓷海碗,坐喝的也都是些粗人。在很长时间里,这些“粗人”是我扒肝扒肺的朋友和亲人,他们把经历过的人生故事讲给我,他们把故往生活的情态和人生路上的大事小情讲给我,他们使我的“老西安”写作,有了依据和依靠。讲完之后,他们一个一个地朝远处走去,走出了我们的视线,进入了“蹬蛋二八”(死了)的无常境界!老西安的老人们真正是‘视死如归,他们有对死亡的种种形容,每一句都透着对死亡的谐谑与嘲笑,他们说:张老汉今天早上不用穿鞋了!(暗喻张老汉死了)他们说:马大哥昨天晚上翘辫子了!(暗喻马大哥死了)对于死亡,老西安的老人们都透着一股子顽强顽固的神态,他们甚至每天早上在茶棚的相互问候,都裹挟着太多的对于死亡的冷嘲与热讽。他们说:好货呀,还没死?!还嚼谷着哩?!除了死亡,老西安的老人们还往往把自己或朋友比喻为牲口。在他们心里,“牛是亲人”、“马是忠信”,他们一概地不吃驴肉,说“谁能咽得下自己兄弟的骨肉”?!茶棚没有长官或财东光临,坐吃坐喝的全是平头草民,两块钱一壶茶,再加两块钱你就可以有一碗热乎的汤面条吃,汤面条上一定浮着香得不得了的“炒葱花”。  茶棚的掌柜是个粗头糙脸大胸膛的乡下女人,她对我的文学事业帮助很大,我从她那儿很容易也很自然地学到并熟悉地掌握了生活语言向文学语言的“转换”,使我的写作从语感到词气都没有脱离生活的滋润与世情世故的通达!她使我的写作重大地区别了当下流行的“书房写作”,区别了“高头讲章”,别具与人情世情的紧密联系!  也许这部《民乐园》会消耗我毕生的精力。我是一个庸常的作家,不属于“才子型”的,也不属于“性灵派”的;我只有钻到生活里去,搜索老人老事,我只有钻到图书馆和档案室里,老老实实地坐下来,逐年逐月、逐人逐事地为小说中的人物和事件落实“来龙”和“去脉”。  作家是戴着枷锁的舞蹈者,不要心怀讨巧、讨好的动机,也不要一厢情愿的“信马由缰”;作家是炼丹炉,作品是摩尼珠。  老话说,剑老无芒,人老无刚,到了我这个年龄也应该坦荡胸怀,避其锋锐,收敛锋芒了。慢慢地往下写,不要把这部书写成“急就章”,写出生活的潜流和艺术的潜流。让读了这部书的朋友,隔着年头回味,依然荡气回肠。实话说,我真不想把这部书写完。我想,写完这部书我会很快老掉。  好了,闲话就说到这儿,算是我继《大窑门》之后的总结,也算是这部《民乐园》的开篇!  谁家在炒葱花,暗香荡漾,穿街透巷,弥漫了整座城市!

内容概要

  长篇小说《民乐园》(作者鹤坪)通过哈喜儿和簸箕虫这一对“生死冤家”,串联起了“老西安”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构出了一个堪称宏大的“老西安”社会,浓墨重彩地展示了西安城在“庚子西狩”、“辛亥革命”、“西安围城”、“西安事变”以及“西安解放”各历史时期的社会人文与形神美仪;勾勒出了“老西安”城的千种韵趣与万种风情,《民乐园》是一部难得的精神回访与“理想还乡”的煌煌巨著。

作者简介

鹤坪,生于西安,现居西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作家协会理事,签约作家。先后著有长篇小说《大窑门》《牛马家事》《说西安》《老西安故事》《老城坊》《老艺门》等与“老西安”有关的文学作品;另著有文化研究与民俗调查的个人专著《中华拴马桩艺术》《中华炕头狮子艺术》《中华门墩石艺术》等。长篇小说《大窑门》曾获“首届陕西文学奖”。

章节摘录

  “阎王爷不收割蛋钱,就这一吊子啦!”  哈六的吼声镇住了宝局(赌场)里嘈杂的人声。顷刻间,整个宝局鸦雀无声。只有高悬的几盏牛头马灯发出哔哔啪啪灯苗跳动的声音。哈六呼啦一把扯开袍襟,从腰带上揪下腰牌,啪地拍在赌桌上,红脖子涨脸地咆哮道:“我哈六虽说是刀斧手,可我吃的是大清国的铁杆皇粮,享的是大清陕甘督府的俸禄!这儿我把腰牌押上了,值多值少你们看着办吧!”说完,哈六晃着脑袋把大辫子甩在脖项上缠出个金刚圈,横眉竖目地逼视着坐在对面的土匪关以西。  刀斧手哈六把腰牌押上了赌桌子,惊得围着赌桌凑热闹的死狗烂娃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吆喝道:“哈哥,你有种!”  挂缀着黄绫的一枚腰牌被拍在赌桌子上,放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关以西一边把码在面前的银锭垒成一只小船,一边赔着笑脸对哈六说:“哈六哥,今儿咱不赌了吧,久赌神仙输呀!”关以西憨头土脑地擤~把鼻涕,然后冲着围拢在赌桌子边上的杂嘴杂牙们说:“我关以西是个挎刀的浪荡身子,用不着挂腰牌!行侠仗义我靠的是侠肝义胆,传名播誉我靠的是每次‘砸窑’之后,丢给窑主子脆生生的这三声响脖儿!”说着,关以西熟练地把双手举过头顶,啪啪啪地拍出肉声肉调的三记掌声。  这掌声够邪。头一记掌声就像竹板敲打着竹板,叮咣一响;第二记掌声就像马蹄敲打着石板街,十分俏皮地嘟儿的一响:只有这第三声掌奇特,完全是开花子弹发出的声音——叭!这三记掌声透着森煞透着恐怖透着神秘,像秋风刮过林梢,透着一股子野莽之气。  三记掌声来来去去地回荡在宽大豁朗的厅堂里,惊得屋梁上的鼠辈纷纷乱窜,惊得聚拢在赌桌子边上的“轱辘子客”(赌徒)全都瞪圆了双眼。  关以西这三声响脖儿之后,整个宝局沸腾了,掮叉的(打手)、捞毛的(赌小钱的)全都咆哮起来:“关家的有彩!听一回这三个响脖儿就抵得过衙门的二十红棍!”  “唉,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甭进来!可咱关中道有主持公道的这三声Ⅱ向脖儿,是非曲直,仁礼戴道,全都由这三个响脖儿裁定!”  “嗨,这是天公地道的三声响脖儿!有冤的,三声响脖儿给你申冤;有仇的,三声响脖儿给报仇!今儿听了这三声脖儿,输了的这几十两银子我认了!值咧!”  在西安土话里把拍巴掌说成“拍脖儿”。土匪关以西每次“砸窑”,都会在得手之后,或蹲在房檐或隔着院墙拍三个响脖儿,算是给被打抢了的人家有个准确的交代:日你妈,今儿打抢你家这事是我关以西干的!  哈六瞅着神气活现的关以西,怒火就顶在了脑门子上,瞪着铜铃大眼,他吼道:“呸!你双手掰尻子——好大的口气!你也配以挎刀人自居?!笑话!哼,咱西安府的百姓都够邪——远圣贤而敬鬼神!不信衙门,却相信一个满脑袋包谷花子的贼匪!天公地道,是非曲直,谁是谁非,孰劣孰优,全由一个贼匪说了算,这是什么世道!”  “有哈法?!”坐在赌桌边上的一个老实巴交的粮户嘟Ⅱ鲁着大舌头说话了:“朝廷侪侪,衙门庸庸;虎狼结队,老鸹占天,找不到个说公理的地方,你还不兴让百姓自行了断恩怨咧?!”  “当然不行!”咚的一声,哈六把拳头擂在赌桌子上,吼道:“江山是我满人打下来的,自然由我们满旗八籍坐江山!为着打天下我满裔八旗,用鲜血染红了神州大地,江山自然就由我们满人坐!天下是我们满人的,规矩和制度自然就由我们满人定!我们满人让你们种麦,你们就得种麦;我们满人让你们种蒜,你们就得种蒜!哼,让你们尿一滴,你们就不许尿两滴!这就是皇天之道,这就是皇天之理!没有商量的余地!”  围在赌桌子边上的汉人个个横眉毛、竖眼睛地盯着哈六,一个胆儿壮的莽汉说话了:“满人里哪儿还有硬汉?都是些熊囊鬼——欺负老汉打娃娃,见了好汉就趴下,全是门背后的霸王!满人入关,杀了二百余年,把红脸汉子都杀光了,哪儿还有英雄?!”  哈六瞅了一眼这莽汉,得意地说:“哼,量你们也翻不了天!我大清国皇皇二百年基业,树大根深堪比周秦,家大业大直追汉唐!”  这时人群外面Ⅱ向起了冷冷的掌声,围在赌桌子跟前的赌徒们齐刷刷地回头看——只见来者是个穿着湖蓝棉袍,脚踏芒靴的中年汉子,他头戴着一顶俗名“一把抓”的黄绫便帽,身穿着湖蓝色的棉袍,大脸盘上卧着胶膝墨染一般的络腮胡子。眼尖的人这就认出了他——西安府衙开元寺总管左明举大人。  左明举是衙门主管吹拉弹唱、酬神娱鬼、软硬气功以及杂嘴杂牙的“说书匠”的总管,是西安府有着绝对神通的权力的人物,他上通天神、地府,中通朝廷衙门,下通杂嘴艺人,绰号“三通居士”。  左大人一边笑容可掬地拍着巴掌,一边用双眼冷冷地盯着哈六。左大人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页墨稿,说:“我这儿刚刚从钟楼底下揭了不知哪个狂妄书生的一篇杂赋,文辞虽说粗陋,但却入情入理!我读给你们听——《西安府三叹》  一叹,西安地处偏狭,四塞严合,外面世事已如炎上烹狗,大轰大嗡,势如风口走火,锐不可当,而此地则高车大马、纳妾蓄奸、五族同乐地坐享太平。呜呼,君不君、臣不臣,儿皇母后称家国。  二叹,西安城古物古,麦秸秆儿搭筑个安乐窝,也敢比秦皇汉武,岂不知朝堂已割地赔银给海上五雄;而此地则诗酒唱酬、放歌太平,真好比马寡妇思春,岂不知:国运凋微,民不聊生。呜呼,坚船侵,利炮攻,山河堪比百衲衣。  三叹,西安民风粗犷,瓷锤闷种逐功名,枉费了太平高车;捧着锅盔吼乱弹,二亩薄田八辈传,自好比民乐福地;民乐民乐,到这儿就只是抽签签、看点点、掷宝纳宝当宝官;民乐民乐,对灯烟、老碗转、黑灯瞎火扯闲淡;民乐民乐,黛眉细腰,吃花酒,眠歌妓。民乐民乐,看白天柳木成精,到夜晚牛皮作怪——”  不等左明举念完墨稿,被杂嘴杂牙们七嘴八舌包围着的哈六就像碰到救命菩萨一般瓮声瓮气地吼道:“左哥,从腊月二十三我赌到今天,水米都没打牙,把把赌,把把踏箩——倒霉透了!你来给我翻上两页骨牌,让我倒倒运气!”说着,哈六从腰带上解下一串哗啦乱响的钥匙,朝着对面坐着的关以西咆哮道:“腰牌你不纳赌,我这儿还有传了八辈的我哈家的宅子哩!”不等说完,哈六把油光水滑的一串铜钥匙丢在了赌桌子上,哈六丢钥匙在赌桌上的动作很俏皮,像把一个石头蛋儿丢进了涝池。  这时,宝局的“和官”(主持赌局的人)说话了:“是爷们儿就不要倒了招牌!往下赌!——虎不辞山,是真豪横的就一翻两瞪眼,赌一生也就生死二字;赌不离当,咱隔壁就是当铺。狼胆大、虎胆小,不押宝,赢不了,押了金箍子赢玛瑙!”  ……

媒体关注与评论

  鹤坪的小说通体皆活。鹤坪堪称语言艺术的孤臣孽子!伍立杨(海南评论家)  在一个文化的毁灭和分崩离析无处不在的时代,鹤坪及其《民乐园》的古道热肠,正“不合时宜”地、坚毅地做着一桩文化凭吊、文化挽留的“壮举”:这一“壮举”通过给老西安文化还魂,试图恢复人们的文化家园意识、复兴意识,以保证人性在剧变、虚浮、焦躁的时代能够活得踏实、平静和朴质。但愿我们不再把《民乐园》的热心、衷心变成伤心、痛心。  何同彬(南京评论家)  鹤坪是个肯吃苦的作家,而且他有着极端浓厚的地方文化情结,这决定了他的写作题材和手法的一致性和连贯性,同时决定了其作品的品位与格调。鹤坪是一位具有灵苗与慧根的作家,他扭住“老西安”这个文化情结不松手,如此数年,难能可贵。我读了《民乐园》的部分章节,不虚美地说,我被他的语言、人物以及情节打动了。许多年前我曾给鹤坪书写过一幅楹联:家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  陈忠实(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作家)  读了鹤坪的长篇小说《民乐园》,我想说:鹤坪的火候到了,枣核都蒸软了!  鹤坪热爱西安这座城市,熟悉这座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和小巷,搜索和积累了充沛的关于这座城市所发生过的旧人旧事。这样,他的写作就有了依据和依靠,从字里行间可以感觉到,他写作的过程是完全彻底地陶然其中的;写得滋润,写得受活,写得见功见性!  西安需要他,文坛需要他。  贾平凹(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著名作家)  鹤坪算得上“老西安”的活字典。他的长篇小说  《民乐园》写得通脱而有致,使我彻底地陷身于“老西安”的故旧风烟。鹤坪这部长篇小说的情节、人物以及语言,都具有某种显著的“陌生感”;这种陌生感赋予其小说无法复制、无法克隆的特点。鹤坪的《民乐园》、是可资玩昧、可资咀嚼的。熊召政(著名作家、茅盾文学奖得主、茅盾文学奖评委)  画人现身外身,出神入化看文体熔铸雅俗堪谓波澜涌起,旧时月色,苦心孤诣,透贯着葱花暗香之况昧;审美传象外象,饮食男女系岁月离合悲欢孰若长歌当哭,民国市并,老城滋味,都付与时间深处的孤灯。  伍立杨题赠鹤坪《民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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