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6-10 出版社:太白文艺出版社 作者:张冀雪 页数:265
内容概要
一个在长征中失散的红军女战士,从死人堆中爬出,落户在将军戈壁,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她从未中断过寻找组织的努力,却一次次碰壁,备受冷遇与屈辱,直到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才得到了她应该得到的尊敬然而这个反动军阀枪口下逃出的女战士,却死于被疯狂的物质欲望所侵蚀的儿子及同伙之手,围绕唐光秀的经历,《将军戈壁》展示了广阔真实的西部社会生活图景,表现了贺三巧、柴月娥、钱淑珏以及他们的后代在男权思想与极左政治思潮下的悲惨命运。
作者简介
张冀雪,二十世纪后期活跃在中国文坛的一位极具影响力的实力作家。张贤亮曾说:“南有残雪,北有冀雪。”作品多次在《人民文学》《收获》,《上海文学》等刊发表,多次被《小说选刊》选载。 已出版小说集《青绿之想》《黑养麦》,《兵土之舞》,现为兰州军区专业作家。
章节摘录
我走啊,我走了几年啦!我再也走不动了。 透过远方似飘似散的薄薄尘雾,能清晰地看得见山巅那儿终年不化的白雪的峰巅。在天气晴朗的时候看去,那高耸的积雪的峰巅呈淡淡清丽的亮蓝。像是就融进了那蓝得深不可测的浩大天宇里。要是不仔细了瞧,你还以为那是一些嵌在蓝天里的云朵呢。夏日里,正午的太阳白花花毒烤着,到处都蒸腾那种焦干呛人的热土尘。土尘弥散成薄得透明的蓝紫色雾霭。那时候望去,远山峰巅白色的雪线在蓝天里愈加高远明丽,更像一缕接一缕飘浮的烟气似的。山势嶙峋,山脊明暗分明,像马鬃飘拂的群马,像疾行拥挤的牧驼。是一种冷峻的铁色。仿佛带着惊天动地的啸声,一路奔突而去。 翻过那座山的北麓以后坡岗显得舒缓。高大的乔木,那些挺拔的云杉、针叶松愈见稀疏,远没有山里头天然林木的密实繁茂。倒是那些杂树棵子看上去拥挤杂乱。钻进了林子时,也有一种遮天蔽日的气势,树阴遮断阳光,落叶厚软,腐土污黑。穿过那片灌木丛,坡势愈加平缓开阔。瀚瀚漫漫的将军戈壁就在前方;布满青灰的砾石,砂石间丛生一蓬蓬杂乱的蒿草。 绕过一截断残坍败据说是汉代的风蚀老城墙,山冈大面积起伏着,愈见走低。高地的风在空旷的漠野打着旋儿,灰绿的梭梭蒿子默然伫立,一任毒日头烘烤暴晒。人和羊只踏出的土路崎岖逶迤、像是一截又一截干枯的羊肠子似的。那路没有个尽头。在空旷的荒野戈壁随处都可以见到那样瘦长崎岖的小路。有时候那路看上去是断了,走到头了。可是你一抬头,由别处,由那条秃路前方不远的地方,又看见了人和羊只牲畜踩踏过的印迹。于是,那路就又在前方伸展开去。不绝如一缕脏旧粗糙的绳线。 远远地,你就能看见蹲卧在向阳的山坡洼处那间低矮灰黑的泥土窝棚。那其实是依山崖搭的个半大窑屋。门很低,半截子埋在地里。那窑屋也是半截掏进山崖里。 牧羊的汉子李木升将他窑屋门前那块地拓开、铲平,就成了他的院场。窑屋门前,一盘石磨。那磨看上去又老又钝,石头上刻下的沟槽纹路都有些平了。这个李木升是怎么把这盘厚重的石磨搬运来安放在他的窑屋门前的呢?要么,这石磨就是他自己凿石打造?几乎每个路过这里的人都会这么揣想。 晴朗的日子,你能在北山麓那儿草坡上看见牧羊的李木升。那是一片灰褐土的半干旱荒漠草甸。是羊只骆驼的四季牧场。 从来也不见李木升躺在暖洋洋的阳坡上晒太阳,或者嚼食一节草茎儿,抛个石头子儿什么的。没有。牧羊的李木升从来也不闲着。无风的晴朗天气里,羊儿,李木升并没有多少羊儿;三年前,政府分给他的只有两只半大绵羊,还有一头山羊。三年,原先的那三只羊儿现在已经是11只了。不过,当年的那只黑褐色的山羊是怀着羔的。李木升的这11只羊儿散布在山坡上,有黑有白。阳光底下,它们移动的身影,连同脖子上佩挂的铃铛,多少给这昏睡岑寂的灰褐色山冈坡地增添了几分活泛的声息。 李木升坐在坡上,太阳底下他和这片山地是一个颜色。他就是这块漠土的一部分。李木升肤色黝黑,鼻子两侧和嘴角边上是深深的皱褶。额头上也布满汗渍的皱纹。看不清他的眉眼,也看不出他多大岁数。李木升穿一身旧的早已泛灰的黑布裤褂。那裤褂上的补丁也已看不清原先的颜色了。 他的两只手五冬六夏忙忙地务劳着。有的时候他在编织一条蒲草的帘子,更多的时候,他腋下夹着芨芨草,嘴里也横着衔一把芨芨,眉头紧蹙,神色认真,在编结背斗,还有草筐。他就那么不住手地编着,编着,用不了一个晌午,就能编结好一只草筐。那时候李木升会深深舒一口气,抓过那只刚编好的草筐上下地打量,用一双手摩挲着。他的手太粗糙了。他糙硬的两手摆弄得草筐簌簌地响。后半晌,羊儿吃饱了青草,该回家了。李木升的那只新编结的草筐里,也已拔满了青青的芨芨和冰草。连同捡来的能用来烧火的干枯草节儿。 李木升拾掇好那些草节枯枝。捆扎好拔来的芨芨还有冰草。他两手撑地站起身子,他两只大手漫无目的地拍打裤子上和屁股上的灰土。他的裤子抽皱歪扭,胡乱地系在腰里。他的裤脚那儿用一根绳带扎住,裤裆缝得又肥又大,拖拖拉拉。这么看去,李木升的两条腿也像他的那条不很宽展的裤子一样蜷曲着,成一个罗圈形状。 李木升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迈着他有些罗圈的双腿,拖沓着脚步,散漫地赶着他的那些羊儿回家。 在夕阳的余晖里,寂寥的漠风中,牧羊人李木升的身影摇晃着,在那片蓝紫色的薄薄雾霭中闪现。也成了那种暗晦的紫颜色。还有他的那些羊儿。还有他们走过扬起的飘浮不落的薄尘。他们的身影在北山麓灰褐土的山冈坡地上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地,就融入越来越浓的蓝紫色暮霭中。 回到窑屋的李木升点亮油灯。抱柴火烧炕。然后就着昏暗摇曳的灯影煮一锅手指头粗的杂和面条子,”嘘溜、嘘溜”地蹲在炕头前吃着,一天的光阴也就过去了。 十里路以外有个叫做“十三个泉子”的庄子。不大,满共不到20户人家。有几座堡寨,也不大。每逢农历三、六、九集日,庄子上的人们就会由各家所在的山坡洼走来,肩扛手提,挑担的,背筐的,人们汇聚在那条通向山外的官道两旁。人们就沿那条石子沙土的公路两旁摆开了摊子。鸡蛋、黄豆、枣儿,五谷粮食、铁器农具、牛羊鸡马,啥都有。就那么一摊挨一摊,口袋箩筐在大路的两旁摆开。天气好的时候,老人、娃娃,还有外庄子那里赶来的人不断,人多得很。人们在一个又一个摊子跟前蹲着,看着。连那条官道都挤得满满当当过不去个驴拉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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