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狮皮

出版时间:2003-1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作者:[加拿大] 迈克尔·翁达杰  译者:姚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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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8条)

 
 

  •     不管历史的意义是什么,终究曾有一个时刻它并不是历史。……历史学家依据经验来写他们的描述,但是头一件事情还是这些事物发生了,而对我们而言,第一步就是让这些事在我们的想象中重新发生。在我们去诠释之前,我们乃是先去经历;在我们判断之前,我们先去感受。
      
      --《发生在他们眼前》E. E. Y. Hales
      
      派崔克是一个成长于加拿大乡野的少年,由沉默寡言的父亲独自抚养长大。少年时期的派崔克常常伫立窗边,在寂静孤独中,凝视着一群在黑暗中赶路的芬兰伐木工人,并在心中暗自勾勒着这些人的故事。1922年,21岁的派崔克来到多伦多市,孑然一身的他成为一名搜索者,靠着寻找某位失踪富豪赚取生活所得。
      
      就是在多伦多,就是从这份工作开始,向来独来独往的派崔克,他的命运开始与他人交织。他的生命不再是单一的故事,而是一副壁画的一部分。在这幅壁画里头,遍洒着那个年代的碎片,然而透过派崔克的眼,透过他的经历,这些碎片有了秩序,一种无法被当时的头条新闻所掌控的秩序,在派崔克的故事中,混乱就此重整……。
      
      《一轮月亮与六颗星星》是加拿大作家麦可-翁达杰推出于1987年的小说。麦可-翁达杰最为人所熟知的作品当属《英国病人》。从故事人物和故事主题来说,《一轮月亮与六颗星星》可算是1992年出版的《英国病人》的前传,当中的主角派崔克便是《英国病人》里那个自愿留下照顾英国病人的护士汉娜的父亲。
      
      在《英国病人》里翁达杰以二次世界大战为背景,探讨“身份认同”所引发的人际隔阂,进而以此控诉种族主义和战争的荒谬与残酷。在《一轮月亮与六颗星星》里,翁达杰同样是以真实的历史为背景,只是时间更为推前,以上世纪二0和三0年代发生在加拿大多伦多市的真实事件做为虚拟故事的肌理,故事主题则从“身份认同”的结果转为“身份认同”的成因。
      
      或许是因为特殊的多元文化背景,翁达杰对于身份认同此一议题始终有着偏好,他的作品虽然传递深切的人文关怀之情,却也散发着浓浓的个人主义意识和淡淡的孤独寂寞氛围。而作品当中的个人主义,暴力认同及性别差异也是翁达杰最常受到评论家批判的地方。无论如何,翁达杰在文化和国家认同上的疏离感受,反而使得他能以不同的视角来观察历史和社会问题,将眼光投注在社会与国家的构成元素--“个人”身上。
      
      ■《一轮月亮与六颗星星》
      派崔克到了多伦多后成为一名搜索者,靠着寻找某位失踪富豪赚取生活所得,结果他却爱上了这位失踪富豪的情妇克莱拉。这段爱情来得快、也去得快,克莱拉在短暂地与派崔克相恋后,最终还是选择重回失踪富豪的怀抱。毕竟现实就是现实,在这个资本主义张狂、经济陷入萧条的年代,一个生活在底层的人,不是选择对抗富人,就是加入富人的队伍,克莱拉显然是选择了后者。
      
      在此之前,派崔克始终是这个时代的局外人,他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和变化几近无知,既看不到资本家的丑陋,也看不到劳动者的悲苦,他行走在自己的真空世界里。但在克莱拉离开后,克莱拉的好友爱丽丝对派崔克伸出温暖的手,而这手不仅将派崔克从情感失落的痛苦中拉出来,也将他拉进外籍劳工的世界,让他从认识、到理解、再到认同这个备受压迫的群体和阶层。
      
      不同于克莱拉,爱丽丝选择的是对抗富人的行列,爱丽丝认为在这个充满剥削与压迫的时代,人们应当挺身而出,以暴力的方式夺回属于劳动者的权力。爱丽丝曾对派崔克说过:“你相信孤独,也相信隐退;你浪漫得起,因为你自给自足…我渴望真理,这其中所含的同情怜悯,要比你对同情怜悯所知的多。你必须将你的敌人指名道姓的认清楚…先找出敌人的名姓,再去毁了他们的恶力量。”
      
      社会化的过程总是从认同某个群体开始,进而产生自我的概念,表现出相似的行为模式。出于对爱丽丝的情感与认同,派崔克逐渐摆脱旁观者的立场,逐渐被社会化为具有劳动阶级意识的一员。他开始参加外籍劳工非法组织的地下集会,开始了解发生在远方和过去的工会战争的真相。而当爱丽丝意外丧命于集会过程中,派崔克更毅然决然地纵火烧毁专供富人度假的旅馆,阶级仇恨必须靠暴力才能消弭。
      
      ■《一轮月亮与六颗星星》的历史观
      在《一轮月亮与六颗星星》中,翁达杰首先表达了对历史、尤其是官方历史的怀疑态度。尽管新闻报道与新闻照片都属于一手史料,是推估和重建历史事件的重要依据,但官方的言辞和视角不免流于形式、不免过于冠冕堂皇。那些被妥善保存并流传下来的年代碎片,那些看似客观无误的报道与照片,述说着的往往是被妥善包装的漂亮词句,但这背后的万千小人物们,他们的故事与眼泪,他们经历过的悲伤与真实,却被淹没在风华流转当中,化成一个个没名没姓、冷漠孤立的社会现象。
      
      就像上世纪二0、三0年代间建造于多伦多市的布洛尔街高架桥,在包围着人们的官方历史和新闻故事里,我们只能看到这桥完工后政治人物所发表的言辞,看到几则发生于建造过程中的奇闻轶事,以及竣工前后的记录照片。然而,在那些奇闻轶事里偶然提及的小人物、记录照片边角出现的模糊身影,他们的故事、他们的人生,我们却一无所知。这些人业已被嵌进历史当中,却又都像没有过去的人一般,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只留下可供描述但不无悲哀的称号,铺柏油路的人、盖房子的人、油漆匠、小偷。他们明明存在却没人看得见。
      
      于是乎,在多伦多市的官方历史中,我们看到的是高架桥拔地而起,是自来水厂那超越时代的雄伟,是现代化的水利工程促进城市发展和更新。我们看不到的是,鞣革工厂的气味如何侵入工人的鼻子里和肺里,隧道挖掘的工作如何透过关节炎和风湿症摧毁工人的身体。我们更看不到的是,一个曾在夜里在床上注视着一场火的男孩,如何开展自己的人生、如何走进历史当中、如何在与他人交会的过程中,串联起这些年代的碎片,构建出一幅完整的生命壁画。而这幅生命壁画,诉说的是不同于官方历史的另一种历史,里头没有雀跃欣喜的城市发展,有的只是在城市建设的过程中,被迫淌下的血泪与悲伤痛苦。
      
      在此,翁达杰展现的是现代的历史观,他拒绝从政治和经济的实用角度来理解和分析历史,而是借着将一件件史料连缀起来,重现历史事件的临场感受,并将之扩大以迫近或等同某种“真实”。因此,在《一轮月亮和六颗星星》里,翁达杰从派崔克这个历史事件的参与者为出发点,透过他的言辞与行动,透过他的生命故事,串联起一件件史料以及一个个历史人物,以此构建出一幅历史壁画,“重现”一个不同于官方历史、具有临场感、得以感受和经历的“真实”,让一手史料告诉我们“更多的事实”。
      
      ■《一轮月亮与六颗星星》的社会学观点
      在《一轮月亮与六颗星星》里头,翁达杰的社会学观点以马克思主义的冲突论为出发点,呈现出上世纪二0、三0年代资本主义发展到极致后的剥削与压榨,以及资产阶级与劳动阶级之间剧烈的冲突与仇恨。马克思主张工业革命后的资本主义必然会将人们分化为资本家和劳动者两个阵营,基于彼此权力的悬殊状态,这两个阶级存在的不平等状态注定会走向激化。唯有透过革命手段铲除资本家,才能消除阶级间的不平等,但前提是出现觉醒性和群体意识这两个必要条件。亦即个体认知到自己遭受资本家的剥削,并通过沟通联系形成集体意识,将广大劳动者结合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尽管《一轮月亮与六颗星星》里的主角派崔克生存在资本主义张狂的年代,先后经历被资本家剥削的觉醒,以及透过沟通联系形成集体意识的过程,甚而采取暴力手段来消弭阶级间的不平等。然而,小说的结局却没有停在阶级仇恨上头,更没有朝向社会革命的方向发展,而是转向互动论社会学家所主张的观点修正。如马克思所主张的,在有限资源的制约下,人类社会无可避免会形成阶级,而各个阶级之间难免存在冲突与矛盾。然而,作为高等动物的人类,拥有语言这项特殊的工具,可以进行社会互动与沟通。在社会互动的过程中,个体虽塑造出独特的心智与自我,但这心智与自我并非固着不变的,而是会因应环境作持续的修正。
      
      因此,在《一轮月亮与六颗星星》的末尾,主角派崔克在入狱服刑五年后,终于重新回到社会当中,此刻的他仍旧心怀仇恨,因而筹划着炸毁多伦多市的自来水厂。但在历经生命危险进到管控森严的自来水厂内部后,派崔克遇到了固守其中的市政厅官员,派崔克对这官员诉说了爱丽丝的悲惨遭遇,这官员则对派崔克道出自己对这城市的梦想与坚持。最终派崔克没有炸毁水厂,这官员也没有逮捕派崔克。小说的结局是派崔克带着爱丽丝的女儿汉娜,在一轮月亮和六颗星星的照耀下,驱车去接那个在多年前投向失踪富豪怀抱的克莱拉。此刻,失踪富豪已然孤独地死去。
      
      ■阶级矛盾是现实存在的,但人是活的,观念、想法是活的,只要有沟通和理解的空间,阶级就不会固定不变,而会处于流动状态。马克思主义所主张的二元对立理论,认为资产阶级和劳动阶级是人类社会最主要的阶级划分,且彼此间不存在和解共存的可能,这样的主张越来越受到时代的挑战。构成社会阶级的元素,除了资本外,还包括权威、专业等,而资本又可进一步划分为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因此社会阶级并非简单的二元,而是多元的。此外,尽管大多数人都承认阶级之间存在权力的宰制关系和剥削状况,但却始终难以对“剥削”进行量化性描述。
      
      在经济学上,有许许多多指标用来描述贫富之间的差距和人们所感受到的不公与痛苦状态,诸如基尼系数、痛苦指数等等。然而“差距”是否就必然代表“剥削”?富有的人是否必然就是万恶的加害者,贫穷的人是否必然就是无辜的受害者?根据最新剥削指数(在一定时间内,剥削指数=被雇用者在该段时间内创造的财富中被雇用者赚取的部分/雇用者提供给被雇用者的财富),由于大量的机械化有效提升生产力,欧美发达国家的被剥削指数是在持续下降当中,然而人们因为贫富差距加大而感受到的相对剥削感却没有随之下降。无可否认的,财富能让人透过政治和经济产生宰制权力,但从某种角度而言,或是基于过往历史经验,或是基于某些社会观察,“贫富差距”本身或许已经具有原罪性质,无论是否实质产生剥削行为,单是非常富有这个事实,就足以让人们自发地进行有罪推论,进而引发心中的仇恨感受。
      
      无论如何,财富状况确实是现代人类阶级的主要构成元素,显著的贫富差距也确实会引发阶级间的相对剥削感和仇恨心理。因此,积极减少贫富之间的差距始终是当今政治经济的重要任务。只是在走过上世纪那一段段残酷的阶级斗争历史后,以暴力消除资产阶级已经被证明是无效且残酷骇人,更会催生出更为可怖的特权阶级。沟通和教化、合理的社会福利制度,终究是最佳的出路。就像黑格尔所说的,社会改变往往反映出人类观点和思想的对话运动。事物本质包含着无可避免的冲突和矛盾现象,然而透过对话得以产生更趋近真理的新观念,这种新观念提供社会改变的基础。
      
  •     摘自《中国文学网》 作者:邱华栋
      
       2009年5月18日,世界上很多媒体都报道了斯里兰卡反政府武装“猛虎组织”的首领普拉巴卡兰被击毙的消息,斯里兰卡现任总统拉贾帕克斯于19日宣布结束长达25年的内战,首都科伦坡一些老百姓放鞭炮庆祝。
        斯里兰卡是印度洋上的一个岛国,和印度隔海相望,曾经是英国的殖民地,1948年独立后定国名为锡兰,1972年正式改称斯里兰卡,她的人口有两千多万,主要民族是泰米尔和僧加罗人,大多信仰佛教。“猛虎组织”是斯里兰卡民族矛盾的产物,是少数民族泰米尔人为了争取自己的民族权利所建立的反政府武装,这其中有合理的民族权利诉求,因为,斯里兰卡多数族裔僧伽罗人曾经于1956年通过了“只能使用僧伽罗语法案”,这是一项民族歧视法案,点燃了民族矛盾的导火索。法案推行到到1970年,政府机关中的大部分成员已经由泰米尔人变成了僧伽罗人。因此,激进的泰米尔人开始创建准军事组织进行武装对抗,“猛虎组织”应运而生,他们的目的,是想谋求在斯里兰卡的东部和北部聚集区建立独立的泰米尔族民族国家,也得到了国际社会的一些国家和组织的同情与支持。自1983年“猛虎组织”打死了13名斯里兰卡政府军之后,流血的内战就持续上演了25年,一共造成了7万多人丧生,几百万人无家可归。由于泰米尔人广泛地分布在印度东南部和世界各地(光是加拿大就至少有40万泰米尔人),因此,“猛虎组织”能够长期得到来自国际上一些势力的支持和援助,金钱和武器通过庞大的国际走私网,源源不断地流入到斯里兰卡。但是,1991年,“猛虎组织”炸死了印度总理拉吉夫•甘地之后,成为一个转折点,有三十多个国家宣布“猛虎组织”为恐怖组织,并加以制裁。后来,“猛虎组织”不断地以人弹去刺杀斯里兰卡政要,包括前总统普雷马达萨等几十个高级官员都是被刺杀身亡的。“猛虎组织”的首领普拉巴卡兰因此越来越不得人心,加上他清除异己,对任何可能替代他、甚至是可能接他的班的人都采取清除措施,并杀害了很多泰米尔族知识分子,就更加为人所侧目。2006年之后,随着政府军和“猛虎组织”的军事实力发生了倒转,“猛虎组织”开始走向了衰落,加上早先普拉巴卡兰的手下大将、东部指挥官卡鲁纳率领六千多名武装人员向政府军投降,“猛虎组织”内外交困、走向灭亡就是不可避免的了。最终,在2009年的5月18日,结束了这场斯里兰卡内战。不过,斯里兰卡政府军在军事上的胜利,还无法解决存在已久的民族矛盾,除非政府真正落实为所有民族都接受的民族和解共荣政策,斯里兰卡全社会才能达成真正的和平。
        因此,在这个时候,我就想起来从斯里兰卡走出来的作家迈克尔•翁达杰。迈克尔•翁达杰是眼下的“无国界作家”群中非常重要的一位,他的最著名的小说作品是《英国病人》,不仅获得了英语布克小说奖,拍摄而成的同名电影影响巨大,很多普通人都知道。1943年,迈克尔•翁达杰出生于斯里兰卡一个富裕的农场主家庭,父亲主要经营茶园,家境殷实。迈克尔•翁达杰的血统比较复杂,身上流着荷兰人、僧伽罗人和泰米尔人等多个民族的血液,因此,他后来成为跨文化和跨国界的“无国界作家”群中的重要一员,写作一种“世界小说”并且享誉世界,就是理所当然的了,这与他的文化背景和血缘背景都是有关系的。幼年的他在父亲的大茶园里度过了愉快的、无忧无虑的童年,11岁的时候,他跟随母亲来到英国伦敦,在那里读了小学和中学,1962年,19岁的迈克尔•翁达杰从英国来到了加拿大,在多伦多大学就读并获得了文学硕士学位,后来,主要在多伦多一所大学教授英语文学。
        迈克尔•翁达杰最早也是从诗歌开始了自己的写作生涯的。1967年,24岁的迈克尔•翁达杰出版了第一部诗集《优雅的怪物》而一鸣惊人。从风格上看,这部诗集明显受到了法国超现实主义诗风的影响,诗句短促、意象丰富,表现了一个由语言所创造的想象世界,他能把眼睛所看到的社会不公化成一些畸形和突兀的象征物,在诗歌中呈现。1969年,他又出版了第二部诗集《七个脚趾的人》,将澳大利亚——他曾经去那里旅行了一段时间——的中部地区那广大和原始的荒野风景,以一种半神话、半民间传说的方式呈现,形式上以片段和截面为主,诗篇中有的带有叙事性,有的则非常冷峻简短。1973年,他出版了诗集《鼠肉冻》,截取了现代人复杂的心理状态作为诗歌片段。1979年,他又出版了第四部诗集《我学会了用刀的技巧》,以非常生活化的句子,结合了英语意象派诗歌的风格,逐步地从日常生活中寻找到了诗歌的身影。该诗集获得了加拿大总督文学奖。1984年和1992年还出版了诗集《世俗之爱》和《剥桂皮的人》,歌咏了爱情、婚姻和日常生活中的美丽和波折。可以说,迈克尔•翁达杰首先是一位杰出的现代主义诗人。
      
      
      二
      
      
        我对迈克尔•翁达杰十分倾心的地方在于,他是一个杰出的文体家。在他后来的作品中,出现了拼贴、杂糅、互文的丰富形式感。他的作品最重要的特点,我觉得首先就在于其形式,形式本身就是内容。其次,则在于他的多元文化的广阔视野。而他的那些虚构和非虚构的文本大都具有强烈的实验性,其自身带有片段和解构的特征,因此,迈克尔•翁达杰被一些人贴上了“后现代主义小说家”的标签。不过,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被贴上什么样的标签,往往不被作家本人所认同,迈克尔•翁达杰似乎对自己是不是“后现代”和“无国界”作家没有什么兴趣,他也不辩解,不反对,也不承认。
        迈克尔•翁达杰在文体和形式上的实验是最应该被重视的。在出版了两部诗集之后,1970年,他就开始了小说和其他文体的实验。这一年,他出版了一本跨文体的作品《小子比利作品选集》,假托美国历史上出现的草莽英雄、左撇子枪手小子比利的作品集的名义,将诗歌、散文、照片、访谈、剧本等文体组合起来,运用了多层结构和后现代的拼贴手法,把历史传说、作家想象、文体杂糅全弄在一起,探讨了美国梦的暴力特征,又将加拿大和美国那种开拓荒野的精神注入其间。这本书因为它那有趣的文本杂糅和对美国历史的戏仿与再解释而获得了赞誉,并荣获当年的加拿大总督文学奖。在这一年,他还出版了一部学术著作《伦纳德•科恩评传》。
        由于《小子比利作品选集》获得了好评,他对自己能够驾轻就熟地运用各种文体很自信,并继续在他后来的作品中进行大胆尝试。1976年,他出版了带有纪实文本特征的小说《经过斯洛特》,继续他在文体上的实验。《经过斯洛特》是以美国新奥尔良一个著名的黑人爵士乐手博尔顿的生平作为蓝本,他把真实历史人物、实地采访和小说虚构结合起来,描绘了一个著名的爵士乐乐手的生活和他所在的时代的气氛。小说以多视点、全透视的方式结构,以意识流和片段性拼贴的写法,使文本具有了画面和意识流动的结合特征,那些连续但是不断被隔断的画面,产生了一种顿挫感。小说以多人的视角来回忆,以对当时场面的再模拟、以碎片式的缤纷印象,带领我们再度回到了那个爵士乐摇曳多姿的黄金年代。这部作品获得了评论家和普通读者的好评,并荣获了《加拿大书评》杂志颁发的小说奖。
        1981年,迈克尔•翁达杰出版了一本篇幅在中文10万字左右的小说《世代相传》。这是他根据自己的家世所写的一部带有自传性的小说作品,非虚构文本的成分很大,有着迈克尔•翁达杰鲜明的个人风格:对历史人物和材料的精确把握、对形式感的痴迷、对片段叙述的爱好和强调。《世代相传》的品质非常特殊,介乎小说和自传之间,因此,我不把他的这部作品完全当作是“小说”。这部作品带有史实的成分,而迈克尔•翁达杰也很擅长在史实的基础上展开想象、描述和结构。它的叙述是以小的段落来构成一个个的章节,仿佛到处都是空隙,作者只拣了一些最重要的东西呈现出来。在这些片段之间,留下来的空隙则是需要读者去回味的。因此,《世代相传》的形式很像是一部由文字片段所描述出来的老电影,画面感十分强烈,而且是那种黑白电影画面的效果。那些在迈克尔•翁达杰的家族树上生长的祖先们,一个个地宛如生动的水果悬停在历史的深处,被迈克尔•翁达杰用摄影机拍摄、定格、放大、缩小,被他剪辑成充满了蒙太奇的趣味和诗意的纪录片。小说的语言似乎还带有爵士乐的那种并不很规矩的节奏和韵律。其中,照例插入了一些照片作为文本的补充,我印象最深的一张照片,是迈克尔•翁达杰的父母亲一起对着照相机做鬼脸的那一张。两个成年人的鬼脸看上去滑稽、古怪,也投射出这两个人内心的疯狂。在作品中,令我难忘的形象,是迈克尔•翁达杰对他的舅舅的描述,他的舅舅性格奔放、不守规矩,像一个带有破坏性的艺术家那样落拓不羁,做事情往往超出常理,经常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甚至敢拉于闸,使疾行的火车都停下来。但是,他又是一个有浓重人情味的人,对迈克尔•翁达杰最好。通过这部小说,我们可以看到迈克尔•翁达杰如何剪裁自己复杂的血脉系统,使它成为一份挺拔的、详略得当的家谱,人性的微暗和丰富性在这部作品中得到了完美的呈现,从遥远的斯里兰卡发出的回声,在加拿大的广阔的土地上回响。
        迈克尔•翁达杰后来还尝试了写作电影剧本,他的小说风格的形成,可以说带有电影剧本的高度文学化和小说化的特征。身为加拿大新一代移民,迈克尔•翁达杰一直到多年之后才开始真正触及到加拿大题材。1987年,他出版了小说代表作《身着狮皮》,将他独特的写作手法发挥到了极致。《身着狮皮》这个名字来自于古代巴比伦的神话传说史诗《吉尔伽美什》,说的是英雄吉尔伽美什在朋友死去之后,独自披上狮子皮浪迹于荒野之中,而这部小说显然是拿史诗作为一个互相映照象征。这个书名使我想到,小说一定和加拿大的荒野气息有关系,你想想,一个人身披狮子皮站在那里,独自面对荒野,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一定是加拿大那种荒野气息带给了迈克尔•翁达杰灵感。同时,这个书名还有着诗歌的意象,斑斓、荒野、强悍和粗犷的气息扑面而来。
        《身着狮皮》以迈克尔•翁达杰居住了多年的加拿大多伦多作为地理背景,在小说的内部时间的跨度上、在历史信息的容量上都是他的作品中最丰富的。20世纪初期的加拿大多伦多,是一个移民众多、充满了拓荒气息的地方,迈克尔•翁达杰将他的视点聚焦在来自北欧的芬兰、西欧的意大利和南欧的马其顿的几户移民的身上。这些移民,在当时以英国人和法国人为主的加拿大移民中间也属于边缘人群体,因此,他们的故事就带有了边缘族群的特征。迈克尔•翁达杰在翻阅一些历史资料的时候发现,在1920年代,有一个加拿大的百万富翁叫安布罗斯•斯莫尔,有一天,他神秘地失踪了,从此没有音讯,这引发了迈克尔•翁达杰的文学想象力。由对这个失踪的百万富翁的兴趣,他发现,官修的历史书记载的,都是那些有权力和有钱的人的历史,他就把目光放在了在历史书中消失的默默无闻的边缘移民们。他们才是多伦多历史的真正创造者。小说虚构了一个和那个失踪的百万富翁多少有些联系的边缘人群,他们中间有工人、打工者、革命者等等,是如何在历史的夹缝里取得生存的权利。小说的核心故事是围绕着一座大桥的建设来展开的,其中,以帕特里克•刘易斯这个从加拿大乡村来到多伦多谋求新生活的新移民作为主角,他接受了委托去寻找那个失踪的百万富翁,另外他又去挖掘安大略湖底下的隧道来谋生。以他为中心人物,一些次要人物纷纷登场,由此演绎出一出非官方书写的历史和人生的大戏。尤其是他和两个女人的关系是小说着墨的重点,帕特里克在遭遇了两个女人的爱情之后,也准备披着狮子皮独自走向加拿大蛮荒之地,去迎接自己的命运。爱情、激情、愤怒和贫穷以及革命,这些东西在小说那片段式样的描绘中,成为不断闪烁的主题,每个人都在寻找,都是历史琥珀中的蠓虫,都在寻找着人生的意义,并与时代的溃疡战斗。
        在小说中,迈克尔•翁达杰并没有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的写作风格也严重区别于狄更斯和左拉这些描绘下层百姓和边缘人生活的现实主义大师,在狄更斯和左拉的笔下,大众是被同情的,被歌颂的主角,叙述更加真实有力,而这部小说由于片段和摄影机眼式样的叙述,反倒使得小说缺乏了一种厚实和密度感,在获得了后现代的、闪烁的、不确定的、碎片式的新小说的新奇之外,也失去了伟大小说本身应该具有的密度和厚度。因此,在读迈克尔•翁达杰的作品的时候,我一方面为他那摄影机眼和片段式样的叙述方式感到兴奋,感到新颖和新鲜,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另外一方面,我又觉得他的小说缺乏史诗小说所具有的那种厚度、长度和密度。
      
      
      三
      
      
        由于迈克尔•翁达杰的片段式、蒙太奇式的叙述使我觉得他有些投机取巧、偷奸耍滑,我就觉得迈克尔•翁达杰的分量有些轻、不够厚重。一直到1992年,他出版了长篇小说《英国病人》,我的这种感觉才消失了。
        《英国病人》是迈克尔•翁达杰最好的小说作品,也是他影响最大的作品。小说的故事背景放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后期,地点是意大利佛洛伦萨北部的一个废弃的别墅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那里是一个临时的战地医院。小说中出现了四个人物,他们之间构成了小说最重要的人物关系,迈克尔•翁达杰紧紧围绕这四个人,展开了有密度和强度的叙述。这四个人是:一个全身烧伤的神秘人物,被其他三个人称为“英国病人”;印度锡克族工兵辛格;护士汉娜;汉娜父亲的老朋友、英军特工卡拉瓦乔。这四个人因为战争的原因,都聚集在那座废弃的残破别墅里。其他三个人搞不清楚这个全身都是绷带的伤员到底是什么人,对他的底细完全不清楚,因此,轮番地和他谈话,试图搞明白他的身份和受伤的原因。尤其是护士汉娜,她才20岁,父亲和母亲都在战争中死亡,因此她痛恨战争,悉心地照料这个“英国病人”。后来,她才逐渐地了解到,“英国病人”是一个著名的地理学家和考古学家,名字叫奥马尔希,他是一个匈牙利的贵族,他在北非沙漠中考古的时候,爱上了一位有夫之妇凯瑟琳,被发现他们关系的凯瑟琳的丈夫驾驶飞机撞击,结果,凯瑟琳受了重伤,生命垂危。为了营救凯瑟琳的生命,这个考古学家离开营地,前往英军那里寻求帮助,结果被英军认为是德国间谍,控制起来了。为了能够尽快营救凯瑟琳,他寻找到机会,逃脱了英军的控制,又被德国人俘虏了。为了营救在山洞的营地中等待他的垂死凯瑟琳,他以地图和一些地理资料和德国人作了交换,换得了一架飞机,他驾驶飞机来到了等待他的凯瑟琳那里,带着伤势越来越重的她冒险驾驶飞机离开了沙漠地区。但是,在飞行途中飞机遭到了盟国军队的攻击,飞机落到了沙漠里起火爆炸,奥马尔希侥幸生还了,凯瑟琳却死去了。浑身烧伤的奥马尔希被护士汉娜他们营救到那座破败的别墅里。这些都是他自己讲出来的。在汉娜获得了他的信任之后,他才开始给她讲述上述自己的生平和爱情经历。最后,“英国病人”死去,间谍卡拉瓦乔也死去了,工兵辛格和护士汉娜之间却迸发了爱情,他们一起离开了那座废弃的别墅——临时的医院。
        《英国病人》出版之后,获得了很大反响,还获得了1992年英语“布克小说奖”,使得迈克尔•翁达杰成为国际瞩目的小说家。《英国病人》这部小说从写法上延续了典型的迈克尔•翁达杰的叙事方式,就是打乱时间的顺序,将事件作为时间的一个个节点来重新编织故事,以片段的形式,将人物关系纠结得紧密,以之结构全部作品。《英国病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显然是因为它聚合了多种的元素,首先是战争的,可以说,这是一部广义上的反战小说,战争使书中的四个人物和没有直接出场的其他人物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而且,其中很多人都面临了死亡的威胁、考验和最终结局。对战争的思考和描写,是20世纪作家的一大主题,因为两次世界大战都发生在这一百年,战争使得每个人的生命轨迹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其次,小说对欧洲在20世纪上半叶推行的殖民主义也进行了反思,正是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才掀开了殖民地纷纷独立为民族国家的历史浪潮。第三,小说对爱情、婚外情、欧洲文明、友情和历史文化,都做了深入的表现,尤其是对两个主人公的爱情的描述,打动了无数人的心灵——虽然这场爱情是一场不道德的婚外情,但是却壮烈美好。而似乎只有婚外情才能被迈克尔•翁达杰写得这么的壮烈和华美:以飞机撞击谋杀情敌、出卖情报给德国纳粹去换取飞机救情人、飞机被盟军攻击后爆炸,浑身受伤还在医院里念念不忘自己的情人,这些情节都是带有猎奇和大众最感兴趣的一面,因此,《英国病人》以混合了战争、历史、爱情、背叛和死亡的多侧面、多角度的元素,才使它成为一部大热的作品。
        迈克尔•翁达杰的作品的题材跨度非常大,寥寥几部作品的背景分别是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欧洲、北非、亚洲,他全都写过,可见他的视野之宏阔。2001年,他出版了长篇小说《阿尼尔的幽灵》,终于将小说的背景放到了斯里兰卡。斯里兰卡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和亚洲、非洲自二战结束后所掀起的民族国家独立运动中纷纷独立的国家所遇到的内部问题一样,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在执政党和反政府的“猛虎组织”之间爆发了全国性的内战,一度,政府军、南方反政府军和北部的泰米尔分离主义游击队形成了厮杀的三股力量,形成了血腥的内战局面。这部小说就是以那个年代血腥的战争逐渐地平息之后的斯里兰卡作为背景,来呈现这个岛国所经历的创伤的。小说的中文译名非常好,叫做《菩提凝视的岛屿》,佛陀在凝视着一个内战频繁的国家民不聊生的景象,成为小说的一个核心的意象。
        小说讲述了曾经离开了斯里兰卡15年之久的安霓儿,带着联合国人权组织给她的使命,前往内战暂停之后的斯里兰卡,调查一场血腥屠杀中死亡的真相。斯里兰卡政府为了跟踪和控制安霓儿,专门派了考古学家瑟拉斯一同调查。结果,在一个考古现场,竟然发现了最近一些年的骨骸。安霓儿认为,必须调查这场屠杀的真相,即这些死者是什么人、什么原因被杀害的,但是她的调查却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和阻力。真相就在眼前,可她似乎无法获取进展。小说的主人公安霓儿有些像是作者迈克尔•翁达杰的化身,小说的写作技巧也非常高超,作者在这部小说中依旧采取了片段式样的结构叙述,在写法上是以多角度、多声部呈现出多个视角来观察斯里兰卡的眼光,既有外部的打量,也有内部政府、市民和反叛者的注视,每个人、每个角度都是不一样的,他们共同在安霓儿寻找屠杀真相的过程中,组合成一种充满了复杂性的张力,使小说在以来自西方的眼光打量自身的民族矛盾导致的内部分裂的同时,还呈现出东方国家的文化特性,和东方迈向现代国家的艰难性。在佛陀的面前,屠杀之血已经凝固,而人类的生命价值和生存的境遇,则依旧是一个艰难时世。
        《菩提凝视的岛屿》是迈克尔•翁达杰以巨大的勇气呈现祖国的内部伤痛的作品。他以他者的眼光来重新审视祖国的现实,小说达到了人道主义的高度,又明显增大了叙述密度,具有悲剧性的力量,其诗人般清晰明确的笔触依旧鲜明,拼贴般的叙述段落构成了小说的当代性和国际性,贯穿全书的线索非常清晰,都是按照安霓儿的视线来进行的。这应该是迈克尔•翁达杰的一部上佳之作。
      
      
      四
      
      
        2007年5月,迈克尔•翁达杰出版了小说新作《远眺》,这一次,他把小说的背景放到了1970年代的美国。在小说的前半部分,主要人物活动在美国的加州和内华达州,他们是同一个家庭的成员:安娜姐妹、她们的父亲和一个被收养的孤儿库柏,这四个人的命运非常复杂地纠结在一起,逐步将家庭内部的纷争、困苦和暴力的阴影呈现了出来。其中,加州的农场景象和生活在迈克尔•翁达杰的笔下被描绘得栩栩如生,而孤儿库柏后来在内华达州赌场行业成为职业赌徒,其赌博业的专业性描写使我怀疑作者本人可能就是一个赌博的高手。在小说的第二部分里,他把叙述的地点挪到了法国南部一个地方,安娜这个时候已经成长为一个学者,她在研究法国文史上一个偏僻的作家,她自己的生活也开始和这个作家有些关系,小说在这里继续分岔,那个法国作家的生平开始以虚构的方式进入到小说中,一直到这条线索结束,小说也就结束了。
        从小说的情节主干上来说,《远眺》似乎是一部在叙述上不断分岔的作品,最终导致了小说所有主要情节的迷失。这是一部带有鲜明的实验性的作品。我想,当迈克尔•翁达杰的《英国病人》获得了世俗性的巨大成功,《菩提凝视的岛屿》也呈现出人道主义的厚重的力量,他似乎想写一部主题和内容都不那么确定的作品,这就是《远眺》的来由。根据书名《远眺》,我可以推断,有人在眺望时间消逝的尽头,在那里,有些人物在孤独地活动着,为着一些或卑微或宏伟的目标在努力,但是,所有人的身影最终都消失在地平线上了。这部小说继续着迈克尔•翁达杰过去作品中的反复出现的诗歌意象和叙事的片段结构。线性的叙述时间也被打乱、被扭曲,隐喻了世界的模糊和命运的不可知。我觉得,小说真正的主角是时间,是时间使人物的命运和走向漫漶起来,成为被远眺的逐渐模糊的身影。可以说,《远眺》是一部相当精粹的后现代风格的拼贴小说。
        迈克尔•翁达杰两次获得了加拿大总督文学奖,他认为自己既是亚洲作家,也是加拿大作家,但是,我想,他首先是一个英语作家。作为“无国界”作家群中的代表作家,迈克尔•翁达杰的身上带有着跨越种族、国家和文化的特征,他也非常自觉地运用这种混合的文化身份和文化意识,实践着自身“生于此地却居于彼处的国际混血儿,终身都在为回归或者离开故土而奋斗”的理念。
        和迈克尔•翁达杰一样从斯里兰卡走出来,并用英语写作,近年来逐渐获得了注目的另外一个小说家是罗米虚•古奈塞可拉,他出生于1954年,12岁之后跟随银行家父亲来到菲律宾,15岁就开始写诗,1972年他到英国利物浦大学攻读文学和哲学,并立志要成为一个作家。1992年,他出版了第一本书、短篇小说集《鮟鱇鱼之月》,题材是关于斯里兰卡的内乱和在英国的移民的故事。1994年,40岁的罗米虚•古奈塞可拉出版了长篇小说《暗礁》,讲述了他对斯里兰卡的成长记忆。小说进入到布克小说奖的决选,在欧美具有了影响。之后,罗米虚•古奈塞可拉还出版了长篇小说《沙漏》(1998),叙述两个敌对家族在国家独立之后的历史作为主情节,捕捉了时光的记忆碎片。《天堂边缘》(2002)则是对一个虚构的岛屿的描绘,带有浓厚的乡愁感。他在丹麦、香港、新加坡和伦敦都居住过,也属于那种“无国界作家”,值得关注。
        其实,罗米虚•古奈塞可拉的分量稍轻,在加拿大,眼下能够和迈克尔•翁达杰并驾齐驱的另外一位来自南亚的小说家是罗辛顿•米斯垂。1952年,罗辛顿•米斯垂出生于印度孟买,从小生活在印度的波斯人聚集区,1975年他移居加拿大,1984年毕业于多伦多大学,目前在加拿大专门从事写作。1987年,罗辛顿•米斯垂出版了他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费洛查拜格的故事》,以他从小司空见惯的孟买波斯人聚集区的生活作为原型,将一种异质的文化带入到印度文学和北美的英语文学当中,在加拿大和美国逐渐声名鹊起。1991年,罗辛顿•米斯垂又推出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漫长的旅途》,以印度1970年代的特殊政治气氛和环境为背景,描述了一个孟买的银行职员在当时的政治阴谋和陷阱中挣扎求生的故事,小说获得了加拿大总督奖、英联邦作家奖等。
        1995年,罗辛顿•米斯垂出版了自己的代表作、长篇小说《完美的平衡》,以1970年代印度实行紧急状态时期作为背景,描绘了在一个单元楼里居住的四个人物的遭遇,将印度的当代历史、政治冲突、社会矛盾和文化特性,以及普遍的人性,完美地表现了出来。这四个人分别是女缝纫工、两个裁缝和一个来自喜马拉雅山区的学生。当紧急状态令颁布之后,这四个普通的印度人,他们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复杂多彩的人生图景。罗辛顿•米斯垂的这部小说还呈现了喜马拉雅山下的印度地区特殊的文化面貌,这些文化以一个独特的符号系统作为显现自身的象征。小说的政治性也明显加强了,以罗辛顿•米斯垂的眼光,实现了对印度这个遥远祖国的“远眺”。
        2002年,罗辛顿•米斯垂出版了他的第三部小说《家庭琐事》,以1990年代的印度孟买作为故事的背景,描绘一个79岁的鳏夫与两个继子女生活在一起的故事。小说在人性的维度上展开,将这个老鳏夫和儿子、女儿之间的冲突、忍让和爱,纳入印度当代的日常生活、社会环境当中,把普遍的人性和印度的地域文化、老年人和中年人的冲突、人性的温暖和黑暗、家庭内部的纷争和纠缠写得相当逼真传神,在描绘人类生活琐碎庸常的一面时,透露了人性的温暖。
        迈克尔•翁达杰、罗辛顿•米斯垂、罗米虚•古奈塞可拉这些来自南亚的小说家,四海为家,以自身的飘零来书写离散人群的飘零感,以远眺故国和历史、时间的方式结构自身想象的故事,成了这个时代一群新作家中的佼佼者。
      
      
      
  •     (觉得这个译本一般,掉分在翻译上)
      
      某个周二,随导师晚归,路上即推荐了这位作家。听了“英国病人”“跨文化”等词儿,我只道是又一个囿于后殖民理论的牺牲品。而论及风格时,又听闻贵族气很浓,霎时间我就失了所有兴致。
      
      从闵图借回数月,搁置案旁不再过问。直到前不久才开始翻阅,开始入迷。这里想略谈几句,只因为国内对这位作家及其著作关注甚少,觉得可惜了。
      
      书的起段陡然让我念及一部童话样的吉尔吉斯作品《白轮船》,不过往后看才明白翁达杰的儿童视角并非主线,只是这整部书依旧贯通着一种气脉,类似一种童真。
      
      仅看书的主题,又或者译者前记,我们不可否认他在叙述一个城市里被遗忘的人们,在力图描摹着底层人真实而朴质的本色生活。我们可以瞅见一个暗灰色的群落,直打在城市夜幕的一个触角上,自诩着天地又无奈于生活,收工归家时一身的泥浆水,伏在肩胛的炸药星儿,工作时齐踝深的盐巴,冬天里的团团白气……
      
      我们本可以在作者的预设下沉溺在这个群落的“苦熬”中,那感同身受的当下可能衍生出怜悯、哀隐。但事实上,我们离这种体验很远,或者说是擦肩而过的。全书被一种气韵操纵与环抱着,周身弥散在歌谣里,作为读者,我们又如何体验那脚磨石砾般的“真实”?于是,我们明白翁达杰所传递的“真实”更接近于一种语言的缺失。全书诗化的叙述方式不仅源自于他出身诗人的脾性,更在于他对“失语”的独特理解。在帕特里克的爱情线索里,我甚至已然瞅见杜拉斯的语调(这样形容我得向作者致歉)。跳跃性的叙述及“没头没尾”的对话穿插加强了行文的陌生化效果,而这种陌生偏又是极富诗情的,以至于在全书的其余线索中也晕染着许多清新独特的意象,且非常温和。故此我又想起导师用“贵族”定义的初衷。我想这恐怕是因为全书给人的感觉确实很“美”吧。在这个看似逆反,适合批判,适合揭露的主题下,作者却采用极富诗意的手法描摹,确实将我们带入童年的矮床边,带进一个娓娓道来的故事里。
      
      最后,不得不坦言翻译得很一般。《身着狮皮》我只查到这一个译本,觉得译者前言写得不错,可翻译时大概有些仓促,不通的语句俯拾即是,如P164“他们疑惑地向他挥挥手,然后开始漫不经心地跑向船坞,怕万一帕特里克其实是一个朋友,然后跳上船坞,向他跑去。”
      
      嗯,近期打算翻下原著,担心受这译本误导。
      
      
      
      
      
  •     多伦多是加拿大最大的城市,是这个国家的商业文化中心。虽然加拿大常常显得默默无闻,但多伦多总也勉强算得上是国际都市。
      
      与这个地位不相衬的,是多伦多具有的一种蛮荒气质。虽然市中心的金融区也是高楼云立,大学里设备齐全,歌剧院与酒吧连成一片,但奇怪的是,在这个城市里,人每时每刻都能感到来自大自然的压迫感。大自然似乎在不停提醒这个城市的居民,百多年前,这里还是密林丛生的地方,人类将它变成灯红酒绿的都市,只是最近的事情。
      
      这与这个城市建了多少楼,修了多少街道,有多少个族裔的居民似乎都没有关系。多伦多街头族裔混杂,近一半的居民并非在加拿大出生,一眼看去,非常具有国际都市的样子,但是这些都没有用。自然的威力如此巨大,这让人觉得不安。
      
      这让中国人觉得陌生。在中国,所谓自然,常常是需要开车到野外去看的东西。在城市里,自然早已顺从于人。但在这里,太阳初升及降落时极其明亮刺眼,据说原因之一是空气污染程度轻。结果,常有司机未戴墨镜而发生车祸。从市区出来,开车十分钟就上了城中高速公路,路旁山谷连绵,各色树种,在秋天烂如织锦。
      
      到了冬天,气温下降到零下二十度以下,是诗中讲的”皂雕飞处,天惨云高“。这时人试图与自然抗衡的努力更加显得可笑。市政府门前的广场上,冬天晚上举行光之节,点燃近百个火把,但在火光映衬的雪地上,仍然显出人们冻得发抖的黑影。
      
      这就是翁达杰这本小说的背景。我眼见的多伦多,是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的多伦多,已是一个急剧繁华起来的都市。但它毕竟尚未脱去蛮荒的影子。翁达杰小说里的人们,是这个城市的开荒者。他们身处的,是一个几乎没有文化历史,仍被自然牢牢占据的城市。雪、严寒、树林、牛群、山谷,在他们的生活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人在蛮荒中,言语会少些花巧,思想却可能更活跃,感觉也会更敏锐。
      
      翁达杰本来适合写历史小说。这本小说实在也已接触到多伦多的灵魂。
      
  •     一本不是很容易读懂的书,一本人的历史
      
      回想自己,我们一样的背井离乡,我们一样的是城市边缘人
      
      在我们的生活中,一样的是不同的方言,不同的生活习惯
      
      帕特里克,那也许就是我们
      
      有一些人融入城市,有一些人总在游离之间
      
      有一些人在城市中迷失,。。。。。
      
      城市,有时对我们总那样陌生
      
      克拉拉,爱丽丝,对于我们,好像很远,我们只有奔波,只有生存的艰难
      
      城市在发展,那些建设者,还有谁记得??
  •     又名《披上狮皮》。
      
      这是派崔克给小女孩汉娜讲的一个故事。汉娜长大之后,成为护士,遇到了《英国病人》。所以,这大概可以算是《英国病人》的前篇,只是两者除了汉娜之外再没有其它的联系。这是关于一个叫做派崔克的男人的故事。
      
      叙述的语调平缓,带着一种诗意和很强的画面感,韵味是慢慢浮现的,到最后才达到高潮,如同《英国病人》,婉转低回的音乐在“傻瓜,我一直爱着你”这句告白中忽然爆发。
      
      另一妙处在于多条线索的穿插进行:从桥上被风吹下去的修女、偶然抓住从天而降的修女的工人、幽默的小偷、更加幽默的小偷的妻子,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命运不经意的交错。因为作者认为:人生是一幕拼图,每个人都只是其中的一小块,是一部人类交响乐中的一个音符,当他们的命运碰撞,交响乐才能达到辉煌的顶点。
      
      一个很难忘记的句子: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他的心灵是跑在身体之前的。
  •   他有新书出版了 cat's table
  •   “一眼看去,非常具有国际都市的样子,但是这些都没有用。自然的威力如此巨大,这让人觉得不安。 ”
    怎会让人觉得不安。
    或许只有不喜欢大自然的人才会觉得不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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