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1999-3-1 出版社:学林出版社 作者:潘一禾 页数: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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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论述了世界文学的一些经典之作。如《伊丽亚特》、《奥德赛》、《神曲》、《巨人传》、《高老头》等等。作者对每篇名作都提出自己新颖独到的观点,更加开阔读者的视野,使读者发现生活和生命的真正内涵和永久魅力。本书理论丰富,分析深刻入微,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可供文学爱好者参考阅读。
书籍目录
导语:经典不厌读1.《伊利亚特》:爱欲与文明的冲突2.《奥德赛》:“家”的故事3.《俄狄浦斯王》:国王何以伟大4.《神曲》:人间神圣的喜剧5.《巨人传》:民间狂欢6.《堂吉诃德》:永远的骑士7.《哈姆莱特》:忧郁的王子8.莫里哀的两部“理性”喜剧9.《浮士德》:理性的“悲剧”10.《悲惨世界》:拯救危世的“善”11.《呼啸山庄》:神秘的自然伟力12.《傲慢与偏见》:一般人的通病13.《高老头》:强者和能人的天下14.《德伯家的苔丝》:灰色的悲剧诗15.《叶夫根尼·奥涅金》:拒绝与被拒绝16.《当代英雄》:一代人的消像17.《安娜·卡列尼娜》:寻找生活的意义18. 马克·吐温的两部“历险记”19.《约伯记》:质询上帝的“义人”20.《源氏物语》:自然的悲剧21.泰戈尔:来自东方的希望后记
章节摘录
反抗神谕和轻视神谕的现象在古希腊神话和史诗里层出不穷,最著名的例子莫过于反抗宙斯、为人类盗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另外,在《伊利亚特》里,阿基琉斯在被阿波罗的暗箭,射中前也曾受到太阳神的威吓:“丢开特洛亚人!终止这场大屠杀!当心,否则有一个神只会要你的命!”阿基琉斯完全听出了这是神只的声音,但他并不畏惧,他漠视这警告。在古希腊文学里,不仅阿基琉斯、帕里斯的头上笼罩着神谕,而且普罗米修斯心中还藏有宙斯必然灭亡的神的秘密,因而神的命运与人的命运是同形同构的。神谕所代表的命运具有超越一切的“道”的色彩,它常是一种抽象的本质和超验的逻辑,但同时它也是可以被预知、被漠视、被抗拒和被验证的。古希腊文字中的神谕既是超越人欲的意志和安排,也是沟通现实世界和渴望境界的人类智能体现。在被安排的命运和主动追求的欲望之间,古希腊人用自己丰富的生活体验和大胆的创造精神,解释着生活的复杂性和多变性。 当命运是可以被实现或摆脱时,神谕就是具体的、喜剧性的,比如帕里斯侥幸逃脱了被抛弃的恶运,并果然获得了海伦和爱情的幸福;当命运是无法逃避的时候,它就成为抽象和一般的存在,神谕就不仅是生活中的磨难和灾害,而是与具体生活场景相脱离的、具有形而上意义的悲剧感和英雄气息。帕里斯的命运与他的死敌阿基琉斯一样,无法逃避。他无意娶别人的妻子为妻,但命运安排了他与海伦的相遇。在特洛亚战争爆发后,他第一次试图与墨涅拉奥斯单独决斗,以避免两个国家为他的私人生活受灾,但神的旨意让他在失败中脱身。他第二次试图归还一切随海伦带来的财产,并愿加倍补偿以求和平,但希腊人的荣誉与海伦的回归不可分离,希腊人的尊严必须与他个人的幸福交换。事实上,阿基琉斯拒绝向阿伽门农出让自己心爱的女俘,与帕里斯拒绝交出海伦在心理上同构的,维护和捍卫的是自己的尊严。阿基琉斯的拒绝尚带抽象色彩和习性特点,帕里斯的拒绝就更具抽象意味和个人理想追求。阿基琉斯的拒绝可以改变,改变反而使他建立更大的战功;而帕里斯的拒绝无法更改,更改只会使他成为无耻小人。 帕里斯难以自制的爱欲或好色,对古希腊人而言是一种带有神性的弱点,这个弱点就像阿基琉斯的“脚踵”,致命而又必然存在。帕里斯坚持自己的爱欲追求,在可怕的神渝面前像灯蛾扑火般地追求幸福,于是他在自己反抗神谕的活动中确立了爱欲的价值。不仅如此,帕里斯的追求也来自一种神意,即阿芙洛蒂特的许诺。美神的诺言和赫拉的诅咒,同时以神谕的形式包围了帕里斯的一生,一种神谕体现了社会本位,另一种神谕肯定个体本位,于是帕里斯的幸福追求既反抗了神谕又遵循了神意,神的矛盾构成了他的内心矛盾和他与其他人的冲突,他一个人身上同时体现了人的神性和人企图超越神性的理性。在帕里斯身上,我们可以从另一个侧面认识希腊人是如何将必然的命运与必然的抗争放在一起,他们以原始文明时代人类所具有的混沌和纯朴,同时地拥抱宿命和抗争、悲剧和喜剧、幸福和荣誉,并从中孕育出人类骄傲的理性和健康的哲思。 在海伦美丽而忧愁的脸上和帕里斯的坟前,我们不由地会想到马尔库塞的这段沦述:“西格蒙特·弗洛依德认为,文明以持久地征服人的本能为基础,这个观点现在已被视为当然了。但是他提出的问题,即个人由此遭受的苦难是否相当于文化的恩典,却一直没有得到认真的探讨。”帕里斯与海伦的爱情的确表明:文明的进程是以牺牲人的爱欲为代价的,爱常常是与社会需求对立的。当帕里斯的爱情不被认为是合情合理的性关系,而主要是一种不合适的社会关系时,这个社会对他的诋毁就在所难免。在社会尚未能达到对大多数个体的需求整体满足时,即便是这个社会中的统治阶级,也会在其特定的历史阶段,对自己正常的个人生活充满负罪感和羞耻心。《伊利亚特》开篇,两名希腊门将为一个女俘触发的肝火已经表明:当时的人们常在爱欲的满足中体现自己的高等地位,但当这个地位与国家的统治事务发生冲突时,位低者的私欲就必须服从位高者的私欲,因为后者更能代表国家利益。顺着这个逻辑,我们也可以发现帕里斯与其他一些古希腊神话和史诗中的人物对比,理解他们之间地位差异的形成原因。与帕里斯相比,为人类偷盗神火的普罗米修斯是最符合社会整体需求的理想化人物,他的私欲已完全地与社会和他人的利益化为一体,故而成为人类的“文化英雄”。与帕里斯相比,苦苦逃避杀父娶母命运的俄狄浦斯是自觉具有负罪感的理性人类代表,他虽最终没能逃脱神谕的安排,但他的逃避本身得到了社会的同情和尊敬。与帕里斯相比,对着河水顾影自怜的、最后变为水仙花的那喀索斯,终日苦恋的只是自己,虽然背离了社会的需求,但毕竟这种自恋的性关系不危害他人和社会,因而反而显得可笑和可怜。相形之下,帕里斯既没有完全的献身精神,又没有主动或消极地逃避爱欲,他的特点是他从未拒绝过正常的爱欲。他一生接触过的三位女性,都得到他正常爱欲的自然倾慕,即便是他临死前对前妻作出的哀求,也是出于对生命的一种爱欲。帕里斯的“脚踵”是他的意志薄弱,他既想逃避战争,也想逃避社会,他想摆脱的不是流血的命运,而是被别人指责和仇恨的宿命。 帕里斯和海伦都不可能成为“文化英雄”,他们不被讴歌,但也不会为人们所遗忘,他们是故事的暗线,但却更牢固地站在荷马记忆的中心。我们无论是理解古希腊还是理解今天,都绕不开这一对形象,绕不开这段曾引起十年争战的爱情。可敬的荷马!他并没有硬去解决他那个社会尚不能解决的个人与社会的冲突问题,他把他理智的目光清醒地放在由阿基琉斯贯穿的社会主题上,但他也用自己感性的手指拨动着个人情感的心弦。我们对海伦的同情全都来自荷马对这对恋人的同情。可贵的古希腊人!他们既歌颂普罗米修斯的责任感和牺牲精神,也肯定帕里斯和海伦的爱欲和自由。更重要的是,他们如此坦然地肯定了冲突、肯定了矛盾和对立,他们以同等的方式对待着希腊人和特洛亚人,也以平等的观念对待着所有不同个性的人。 但丁的《神曲》体现了中世纪文学的典型特征:幻游形式、象征表达、寓意方法和追求哲理。但丁自己曾说他希望在作品中能传达四层意义:字面的、寓意的、哲理的和秘奥的意义。所以,《神曲》的含义不是单纯的而是多层的,尤其是寓意的内涵“不同于字面或历史的意义”。 首先,但丁赋予中世纪基督教一统天下的社会秩序以想象和激情,使解说基督教的神学、哲学重新具有了诗意和感觉,成为诗意的思想,成为能为所有人理解的思想。“但丁在表现一切生活和自然的同时把它们诗化了,他的想象力支配和注意着整个世界。从而,他达到了一位诗人能够追求的最高目标;他为所有可能的行为建立了标准,变成了最高诗人的典型……如果给予某种事物以想象的价值是一位诗人的最低任务,那么给予一切事物,以及这些事物构成的体系以想象的价值,显然就是他的最伟大的任务。”(《诗与哲学》第110页)但丁用充满诗意和爱的语言作为他思想的天然面纱,让梦幻般的激情与明晰的理性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他的诸多深思虽充满音乐般朦胧的意蕴,但全诗清晰完美的结构,又使得简单朴实的直觉与深广渊博的学识自然而然地交织在一起。虽然有创意的建筑结构充满诗意,有特色和韵味的各种设计也具有诗意,但但丁提供给我们的诗意不是外在的、装饰性的、物质感的,但丁借助语言这一特殊的媒介,让我们直接进入或介入了广阔深邃的精神生活,当他用诗句引领我们领略地狱的罪与罚、净界的悔与悟和天堂的耀眼光芒时,他让我们在想象和幻觉中看到“善”,让我们对这种人类社会应有的善产生向往和热情,并让我们在这种向善的热情中生发出轻蔑现世、超越世俗的渴望。但丁《神曲》的写作与14世纪早期的《马可·波罗游记》基本同期,与马可,波罗一样,但丁进行了一次思想的远航和历险,他在试图重新解释现实、描绘未来。 其次,但丁的想象和激情体现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的即将诞生。但丁让人们在幻觉中见到了“善”,也就同时反映了中世纪人们心中除旧革新的热情。但丁的幻想表明:人可能在一个理想国度里达到完美境界。虽然实现这个境界的努力一直延续到今天,但看到和承认这种境界,是人们发明和创造新生活的精神之源。 但丁的地狱、净界、天堂虽然并没有在具体构思上被后来的科学家发现证实,但在这个图景中所体现的秩序却成为后来哲学和社会科学家们的精神资源,因为这个秩序是外在于人的一种管理和控制体系,其核心是体现正义和公正,它后来就演变为以法律为中心的西方社会结构。而由贝亚德所体现的“神学”解释,也成为西方社会宗教及伦理道德观念的象征,即贝亚德引导但了的“目光”,不仅是“善”的指引,而且反射的是神圣的上帝之光,即“原爱”之光。爱把一切人吸引到善周围,社会的建构和个人的追求都不能脱离对这种“爱”的朝圣和崇拜。这种爱体现的是一种集自爱、真善美之爱和博爱于一体的精神,是后来西方人生活和工作的中心原则之一。 但丁曾说:虽然《神曲》是属于哲学的,但这哲学是“属于道德活动或伦理那个范畴的,因为全诗和其中各部分都不是为思辨而设的,而是为可能的行动而设的。如果某些章节的讨论方式是思辨的方式,目的却不在思辨而在实际行动。”“作品的善在于思想,美在于词章雕饰……这首歌的善是不易了解的,我看一般人难免更多地注意到它的美,很少注意到它的善。”很显然,但丁本人是渴望后人能自觉向善,并把向善作为一种“可能的行动”,付诸于每个人自身的生活实践。但丁的这种创作愿望对现代人而言,也许是“老生常谈”,或者说有太多的幻想及迷信色彩,当古代和中世纪的人们还缅怀特洛亚战场上阿基琉斯、赫克托耳那样的“英雄”,还崇拜和渴望有“神性”的人的时候,他们也因此会相信想象中的地狱和恶魔;当他们寻找人间的天使般的智者时,他们也因此而看到具有“人”形的兽性动物。划分善恶的等级和认识人的最终本质,是古代文明的特别侧重和基本内核,这种侧重在今天,因为科技的飞速发展和人们对天体地理的不断认识,已经变得愈来愈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臆想。但是现代人在上晓天文下知地理的“通识”中,在不求永恒但求一时拥有的匆忙奔波中,也愈来愈无奈地发现:长寿的人是懒惰的人,笑口常开的人是喜欢看肥皂剧的人。现代人的生活一方面越来越容易、轻松、无畏无惧、自由自在,另一方面现代人的精神世界并不因为眼界的开阔、信息的高度流通传播而比古人更宽阔豪迈。卑微琐屑、寂寞无聊、歇斯底里或随波逐流仍是现代生活的闩常景观,在这种景观中对照但丁笔下的想象世界,尤其是把地狱、净界、天堂作为一个整体去观照时,我们就能分享到作者博大的胸怀和无边的思路,我们就会感到某种震撼和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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