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8-1 出版社:敦煌文艺出版社 作者:马步升 页数: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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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四个家族四代人,恩爱情仇,悲欢离合,百年风云,升降沉浮,主子奴才轮流坐庄;野心勃勃的男人,春色满园关不住的女人,把各自的灵魂和裸体在人生的屠宰场上尽情呈现。金钱与道义,肉欲与爱情,献身与背叛,阴谋与阳光,飞升与沉沦,希望与绝望,商场,官场,情场,名利场,场场都是金瓶之色红楼之情,场场都是江湖玄机快意恩仇,回望孽海深处,满眼都是一地落红。 一部《青白盐》,一个大舞台,青白是盐的颜色,或青或白,是男人抛给女人的眼色,清白是女人的底色,而盐是女人在男人身上品尝出来的味道。
章节摘录
一八九九年正月十五傍晚,我家老太爷马正天这个二杆子货,带着八百名脚户突然包围了陇东府衙,一片声叫喊知府铁徒手出来回话。知府衙门大门紧闭,三排兵勇石头样站立,一排背门面街,手持火枪,黑洞洞的枪口没有指向人,也没指向天,指向比人高一点,比天低一点的地方,另两排分列两旁,挎刀的一手紧握刀把,持矛的矛尖朝天。红灯笼从府衙大门挂起,每隔三尺一盏,一路挂出府衙街,挂满了西峰镇的大街小巷。西峰人有个久远的传统,年是节,年是关,过节如过关,富人过年,穷人过难,喜庆中有着艰难。富人也一样,人来客去,熙熙攘攘,一个年过下来,累垮了。到了正月十五,才是一心不操,赏着灯儿,吃着元宵,识文断字的人儿,喝着小酒,制几个谜儿,猜几个谜儿,对对子,行酒令,琴棋书画,吁嗟呜呼,把积攒了一年的斯文,在这一夜,尽数排遣了去。过了这一夜,年算是过完了,该干啥干啥去,新的一年开始了。 可是,这一个元宵夜,西峰镇只见张灯结彩,不见仕女如云,高门大户,灯笼依然红火,大门却是紧闭的,柴门矮屋,灯笼也是挂着的,透过红纸而出的灯光却是清冷冷的。围了府衙的脚户闹嚷了半天,里面不见动静,夜色渐渐浓了,扫帚风渐渐猛了,一股子过来,扫走一层街皮。寒风吹动灯笼,缩在纸里的一苗灯火,晃晃悠悠,映得灯笼下的人,脸色恍忽,人影虚飘,有了牛头马面的气象。脚户们身上冷了,把手中的扁担抱在怀里,把腰里的羊毛带子煞煞紧了,又把双手交叉拢在袖子里,还是挡不了寒风,那叫喊声便少了刚来时的雄浑和刚劲,一声声喊出去,像是夜半叫魂,尖利而虚弱。脚户老大邱十八转过身去,对马正天说: “马爷,你看……” “不急,再等等。”马正天眼望高天,嘴里噙着的黄铜旱烟锅朝天杵着,好似他的抽烟与天有关一般。 “马爷,劲可鼓不可泄,弟兄们底儿有些漏了,我怕……”,说话的是脚户老二牛不从。马正天哂笑笑说: “把这算个毬毛,看我的!” 在这如火如荼的紧要关口,铁徒手家那个风情万种的名叫泡泡的丫鬟,后来成为马正天二姨太的我家老太太,正婉转在床养病。据安泰堂郎中向惠中先生说,她这是少女怀春。 马正天要做一场事了。 这场事与马氏家族的兴衰沉浮有关。 称马正天为二杆子货的人是我的爷爷,也就是马正天的儿子马登月。我已经能听懂人话时,马登月还没有死,我还得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咩咩地叫着爷爷。说起来,马登月的年龄并不算大,他就是他爹带着脚户闹事的这个冬天,由铁知府家的丫鬟,那个名叫泡泡的、风情万种的十六岁少女生下来的儿子。也就是说,我能听懂人话时,他也不过七十郎当岁。不过,他在那个时代还可磕磕绊绊人人鬼鬼地活着,本身就是一大奇迹,不说他的先辈做过什么事了,也不说他先前做过什么事了,别人说白话已经超过一个甲子了,他还在摇头晃脑说古文,别人辫子剪掉也已经满一个甲子了,他仍拖着满清的大辫子,在铺天盖地的红旗下和波涛喧天的语录诵读声中,摇着辫子,说着古话。有一天午后,我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进了我家祠堂,他指着墙上一个和他同样拖着辫子的画像说: “这就是你老太爷,一个二杆子货!咱家的家业就是在他的手上走下坡路的。” 我看了看那幅画像,便把头偏向一边。那时候,我把印在书上的,画在墙上的,塑在路边上的空地上的人物,一律称做娃娃。娃娃弄的好不好看,我有我的审美标准。我对马正天没有兴趣。我把目光移到了马正天身边的一个女人那里。那个女人生的不错,脸儿圆圆的,眉儿弯弯的,唇儿薄薄的,奶儿翘翘的,我说,这个娃娃好看。马登月伸手拍了我脖子一巴掌说,挨毬货,胡说个啥?那是你老太太!马登月和别人说话时,说的都是古话,和我说话时,说的都是脏话酸话荤话混帐话,一张口就要往人的下三路奔。我喜欢听这种话,它与我的身体接近。马登月强调说,你老太太是知府家丫鬟,一个大人物跟另一个大人物家的丫鬟最终睡到了一个炕上,可见你老太爷是个不学好的,收不住自家毬杆子的货!听了这话,我嘿嘿一笑。这是冷笑。我想起了奶奶经常骂马登月的一句话:你们马家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些上面管不住嘴头子,下面管不住毬头子的货!他以漠然的表情对我的笑表示了高度地莫名其妙,突然,转过身来,弯下腰去,一把抓住我的小牛牛,说你长这个东西是干啥的,我老老实实说,是尿尿的。他狞笑一声说,还能尿娃娃呢,你就是你爹从这里尿出来的。我嘿嘿一笑,不说话。我在嘿嘿笑时,差不多都表示否定,可是,马登月不懂我的语言,以为我同意他的观点呢。这简直是在拿屁股说嘴的话嘛,再小的娃娃也比再大的牛牛大,牛牛里还能尿出娃娃来?这种暗无天日的淡毬话听听还可,争论起来没啥意思,我便把目光移向别处,不理他。我一眼瞥见那个叫马正天的娃娃,腰里别的那杆烟锅有些意思,我主动和马登月和好了,我拉着他的手,亲切地说:爷爷,这个烟锅好玩。马登月的兴致又让我调动起来了,他兴奋地说,说起来,你老太爷真算个人物哩,能文能武,这杆烟锅是他的如意兵器,多少强人好汉见了他的烟锅,尿都夹不住的。他见我眼神迷惘,便从腰里抽出自己的烟锅,在我的头上一敲,他说,这样,脑子就像稀屎冒出来了。我摸了一把我的头,完好无损,只是稍有点疼,便认定他又在说暗无天日的淡毬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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