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杯

出版时间:2007.11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作者:张宗子  页数:258  
Tag标签:无  

内容概要

  注满前的杯子冲虚无物,饮后的杯子,仍然是空。空是完成,空是期待,空是两次充盈之间的短暂休息,一头连着往事的回味,一头连着未来的希望。中流容与,前瞻后顾,是犹豫,是彷徨,又是逐渐引满的弓,在无限的敬畏中蓄势待发。  旧茶不去,新茶无法注入。这是禅宗的洒脱;旧茶之曾经存在,岂能遗忘?这是凡人的执着。空杯是一个姿态,一个张开双臂、准备承受的姿态。空杯是挥手告别,是尚未开始的拥抱。未来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然而那曾经注满杯中的,包括被遗弃和被拒绝的,使我们的现在百味俱陈,莫可名状。    本书是张宗子先生的散文结集。分作四辑,共有长短42篇。第一辑“满目山河”,以物事书感言;第二辑“纽约片段”,记述的是作者在纽约的生活,以及在纽约所见的人事,其中《画家老汪》等篇已仿佛小说,读来十分动人;第三辑“过去的东西”,是作者回忆从前的事情,过去的东西,从少年到离国的那段岁月,另有若干篇书评影评乐评也归入其中了;第四辑“旧茶”收入的15篇文章,实为一个作品,它们一起构筑出了作者细腻多感、洞明淡定的灵魂世界。

作者简介

  张宗子,出生于河南光山,现居纽约。  作品散见于大陆、港台及海外报刊。有散文集《垂钓于时间之河》(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读书随笔集《书时光》(三联书店,2007),散文诗、杂感和寓言小品集《开花般的瞻望》(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译作《殡葬人手记》(新星出版社,2006)。

书籍目录

自序满目山河满目山河庭院家书房雨天日记梦雨蚊子钓鱼吃石榴一辣解千愁纽约片断关于纽约的几个片断都市在林肯中心附近冷天的好咖啡时报广场春天双塔九一一之后坐着的人布鲁克林大桥格格不入地铁牟厢画家老汪纽约郊区的葬礼讲完洗牙从前的东西从前的东西午夜的星尘梦影莎拉·布莱曼的百老汇菜户营往事少年书事错误无心告别天空舞女蒙娜丽莎茶与酒旧茶空街想起了雷·布莱德伯里世界的最后一夜迁徒曼哈顿的叶芝课烛虚夏日午后的庭院朋友的信好多年不写诗了我不是瓦尔特·密蒂关于橷族的梦关于报社的梦法拉盛曼哈顿蓝调在四十二街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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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15条)

 
 

  •     我最喜欢张宗子那种楞是从平凡生活中寻找诗意的坚持。
      这样的生活还不赖吧。
      但很多人都无法再做到了。
  •     第一次接触张宗子的文字是那本他翻译的《殡葬人手记》,后来又注意到三联出的读书随笔集《书时光》。昨天在图书馆新书架上看到这本《空杯》,便迫不及待地翻了起来。这种偶然遇见,是否也如同作者所说,是“有意味的”。
      
      张宗子的文字很美,古质典雅,飘逸流畅。这或许是因为他喜欢庄子、李贺、庾信等还有明末小品,又偏爱周氏兄弟和何其芳的关系。时髦的纽约在他的镜头下呈现出不同的一面。
      
      作者饱读诗书,字里行间书卷气极浓。他的比喻又很灵巧,画面感很强。某些段落还很有禅宗意味,像是对于“空杯”的解释:“注满前的杯子冲虚无物,饮后的杯子,仍然是空。空是完成,空是期待,空是两次充盈之间的短暂休息,一头连着往事的回味,一头连着未来的希望。中流容与,前瞻后顾,是犹豫,是彷徨,又是逐渐引满的弓,在无限的敬畏中蓄势待发。”
      
      特别欣赏作者“不计效率地做一件事”的态度。每个人都有24个小时,有人蹉跎度日,有人急吼吼地奔东跑西。像张宗子这样喝茶喝酒垂钓于时间长河之中的人,像他这样优雅的让时间滑来滑去的人,像他这样不带功利性为人处世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PS勘误,书还掉了页码不记得,出现了2次“艾伦·坡”和1次“爱伦·坡”
  •     
      
      何为『空杯』?作者张宗子有一段非常精湛的解释:
      
      注满前的杯子冲虚无物,饮后的杯子,仍然是空。空是完成,空是期待,空是两次充盈之间的短暂休息,一头连着往事的回味,一头连着未来的希望。中流容与,前瞻后顾,是犹豫,是彷徨,又是逐渐引满的弓,在无限的敬畏中蓄势待发。
      旧茶不去,新茶无法注入。这是禅宗的洒脱;旧茶之曾经存在,岂能遗忘?这是凡人的执着。空杯是一个姿态,一个张开双臂、准备承受的姿态。空杯是挥手告别,是尚未开始的拥抱。未来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然而那曾经注满杯中的,包括被遗弃和被拒绝的,使我们的现在百味俱陈,莫可名状。
      
      文字十分的玄妙,以至于让我产生了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幸好翻开内页,发现里面的文字并非都如上面两段那么处处是禅机,否则此书就不太适合我这种俗人了。
      
      书早就看完,却在案头放了许久。也许,正如编辑所坦言,《空杯》的味道参差多变,随之力道就散了,给人的印象也有点涣散。散文分作四辑:满目山河、纽约片断、从前的东西、旧茶。作者和一般的文人一般,谈吃,谈书,谈音乐,谈电影。他不介意书房的书架上摆上几位优秀的科幻小说和侦探小说作家的全部作品,也愿意与读者分享吃石榴和品辣椒滋味上面的心得。对于蚊子之咬,他能发表一番妙趣横生的言论,而从钓鱼之事,他借以描写了几位钓友。但因为作者在美国旅居多年,“纽约片断”的部分倒是最精彩的部分。写纽约的风景,记纽约的人事,借助张宗子的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读者定然会有一番不错的收获和领悟。在“从前的东西”中,最值得阅读的该是“少年书事”一篇,今时今日虽说仍有一些书籍属于禁书之列、或者有些书要经过所谓的“技术性处理”,但成长于文革的那一代人在看书上的艰辛是无与伦比的,翻开一本手抄本,想想每一行每一划背后的故事,不由地要说,那个时代过去了真好。
      
      而作为一名科幻爱好者,我势必会在翻开第222页时感到一丝压抑不住的惊喜:书里藏匿着一篇雷·布拉德伯里的《世界的最后一夜》(The Last Night of the World),这篇创作于1951年的短篇,充满了一种让人艳羡的情绪。“相由心生”,不知有谁能在那可能到来的世界末日保持最后那份有尊严的从容?
      
      【中译文电子档找不到,只能给出一个电子英文档了】
      ————————
      85页上,“浓缩的永恒”被错印成了“condensede ternity”,应为“condensed eternity”。
      ————————
      
      "What would you do if you knew that this was the last night of the world?"
      
      "What would I do? You mean seriously?"
      
      "Yes, seriously."
      
      "I don't know. I hadn't thought."
      
      He poured some coffee. In the background the two girls were playing blocks on the parlour rug in the light of the green hurricane lamps. There was an easy, clean aroma of the brewed coffee in the evening air.
      
      "Well, better start thinking about it", he said.
      
      "You don't mean it!"
      
      He nodded.
      
      "A war?"
      
      He shook his head.
      
      "Not the hydrogen or atom bomb?"
      
      "No."
      
      "Or germ warfare?"
      
      "None of those at all", he said, stirring his coffee slowly. "But just, let's say, the closing of a book."
      
      "I don't think I understand."
      
      "No, nor do I, really; it's just a feeling. Sometimes it frightens me, sometimes I'm not frightened at all but at peace." He glanced in at the girls and their yellow hair shining in the lamplight. "I didn't say anything to you. It first happened about four nights ago."
      
      "What?"
      
      "A dream I had. I dreamed that it was all going to be over, and a voice said it was; not any kind of voice I can remember, but a voice anyway, and it said things would stop here on Earth. I didn't think too much about it the next day, but then I went to the office and caught Stan Willis looking out the window in the middle of the afternoon, and I said, A penny for your thoughts, Stan, and he said, I had a dream last night, and before he even told me the dream I knew what it was. I could have told him, but he told me and I listened to him."
      
      "It was the same dream?"
      
      "The same. I told Stan I had dreamed it too. He didn't seem surprised. He relaxed, in fact. Then we started walking through the office, for the hell of it. It wasn't planned. We didn't say, Let's walk around. We just walked on our own, and everywhere we saw people looking at their desks or their hands or out windows. I talked to a few. So did Stan."
      
      "And they all had dreamed?"
      
      "All of them. The same dream, with no difference."
      
      "Do you believe in it?"
      
      "Yes. I've never been more certain."
      
      "And when will it stop? The world, I mean."
      
      "Sometime during the night for us, and then as the night goes on around the world, that'll go too. It'll take twenty-four hours for it all to go."
      
      They sat awhile not touching their coffee. Then they lifted it slowly and drank, looking at each other.
      
      "Do we deserve this?" she said.
      
      "It's not a matter of deserving; it's just that things didn't work out. I notice you didn't even argue about this. Why not?"
      
      "I guess I've a reason", she said.
      
      "The same one everyone at the office had?"
      
      She nodded slowly. "I didn't want to say anything. It happened last night. And the women on the block talked about it, among themselves, today. They dreamed. I thought it was only a coincidence." She picked up the evening paper.
      
      "There's nothing in the paper about it."
      
      They moved through the house and turned out the lights and went into the bedroom and stood in the night cool darkness undressing and pushing back the covers. "The sheets are so clean and nice."
      
      "I'm tired."
      
      "We're all tired."
      
      They got into bed and lay back.
      
      "Just a moment", she said.
      
      He heard her get out of bed and go into the kitchen. A moment later, she returned. "I left the water running in the kitchen sink", she said.
      
      Something about this was so very funny that he had to laugh.
      
      She laughed with him, knowing that it was what she had done that was funny. They stopped laughing at last and lay in their cool night bed, their hands clasped, their heads together.
      
      "Good night", he said, after a moment.
      "Good night", she said.
      
      
      
  •     初听到这书,是在一个读书评论里。
      因这作者与明末清初张宗子(岱)同名,
      就有了点印象。
      后来就顺便买了这本杂文集来,但一直没时间看。
      今天有空拿出来翻,
      看了开头的几篇:《庭院》、《家》、《书房》……
      淡淡的喜悦就浮了上来。
      他的文笔干净而又飘逸,
      看他写的东西不累不倦不费神,
      就像一杯清茶,清新却又能回味良久。
      读到会意处,
      昨夜至今的烦恶之气,
      也渐渐消散而去。
      这大概就是好书的妙用之一吧。
      
      http://stevenfive.blog.163.com/
  •      说起散文,第一个想到的是庄子。“汪洋恣肆”四个字,用来形容文章,可能只有庄子当得起。庄子说天籁,天籁究竟如何?就是解衣盘礴,就是“汪洋恣肆”。其次是魏晋南北朝,再下来,也许是苏轼。说到苏轼我有点犹豫,因为苏轼的散文虽然好,但已经让人感到吃力了。吃力不是说它不自然。魏晋南北朝的文章也不自然,但不吃力。这是时代的原因,非关个人。中国文学向来诗文并称,诗到唐朝是顶峰,文章(这里且不管文笔和骈散之分)呢,我觉得魏晋南北朝是顶峰。唐宋承一丝余绪,尽有可观,所谓唐宋八大家,也不是浪得虚名,韩愈的气派非一代宗师不能有,东坡则历来为我喜欢,柳宗元的山水小品,其神韵在
      
        后代的无数仿作中再难遇见,王安石霸气十足,视天下人如无物,唯一可惜的是太艰涩了。和先秦比,和魏晋南北朝比,唐宋的文章好比元明清的诗,尽管不乏才力绝高的作手,尽管不乏更深入的开掘,一应技巧更完备,但气势和神韵上就是差了那么一点,这就象我们拿明清人的短篇故事和唐人传奇比一样。
      
        五四以来的新文学,散文家多如河沙,被奉为名家、大家的不知凡几,然而始终卓立于群峰之上的,惟鲁迅一人而已。周作人如果放在今天,按照今天的评论标准,那就需要把“伟大”二字来个平方立方,方足以形容。其实知堂文字的好处和不足都明晃晃地摆在那里,想学,不难,要超越他,也不难,实在用不着把他神化。反观鲁迅,也许因为所有稍具文学常识的人(倪二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除外)都明白,学,谈何容易,超越,差不多等于天方夜谭。这样,抛开了功利,谈起来反而随便,可以什么话都讲。事实上,伟大的作家都不是供人超越的,因此也是不可超越的。这并不是说,在他之后,别人就没法写散文了,而
      
        是说,后来者必得别开生面,自己另打出一片江山。
      
        说鲁迅无人能及,这里仅提一点。如果说每一个优秀的作家身后都有一个伟大的传统,都有他的师承,如《诗品》中常说的“其源出于某某”,我们看二十世纪以来的散文,只有鲁迅一人的文章是得了魏晋南北朝文的精神和气度的,其他的,都谈不上。
      
        一个熟读韩愈的人,最大的收获是学到文章的章法。韩愈的每一篇文章都有章法,而且每一篇都在求变。他的章法很容易被总结成甲乙丙丁,怎样起手,怎样承接,怎样荡开,怎样收束,像格律诗的格律一般明确具体。韩愈的应景文章太多,我觉得他刻意营造出这些格式,也许是为了批量生产时方便。事实上,韩愈集中的序赠和碑表也真多,尤其是那些墓志铭,对象全是陌生人,难为他洋洋洒洒写得出来,而且写得不差。韩愈的送人之作更高明,光说那开头的套路,至少也有几十种,有些开头的方法,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读烂了韩文的人,有几十套范本在肚子里,任何场合都可以应付了。
      
        启功先生谈到八股文的时候,曾经感叹说,不要轻易骂八股文一无是处,写八股文的人,起码作文章有个基本的章法,而如今见到的文章,纯是乱写。周作人最恨八股,追根寻源,把账算到韩愈这里,但韩愈的文章,不是八股文能比的。简言之,八股文中有的,韩文都有;韩文中有的,八股文却未必。较之韩愈格调高绝的诗,我对于韩文不是很喜欢,但我得承认,每个人都可以从韩愈那里学到很多东西,不仅仅是章法。就是微末小技的章法本身,也够很多人混一辈子了。周作人骂韩愈,但你看他的短文,学韩愈学得多到家。
      
        韩愈的胸襟在,气度在,学识修养在,纵是八股,纵是套路,等闲人毕竟学不来。桐城派讲义理,自以为得了韩愈的衣钵,其实韩愈即使写《原道》这样的文字,载道固然载道,文章丝毫不乏韵致,不像他们那么笨拙、那么急不可待。在韩愈那里,法是活的,在桐城派这里,法是死的。风干的锦蛇,不可能再蜿蜒逶迤。
      
        我大量读韩愈是很晚的事,而且是带着很大的偏见去读的。从韩愈的门徒那里体会到的韩愈,和从韩愈身上亲见的,大不相同。这就像从同光诗人那里窥宋人的门径,从梁实秋那里学英国散文的洒脱和机智一样,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问题是,我们常常以为看到的影子,甚至是蹩脚的影子,就是那个人本身,我们再继续作蹩脚影子的蹩脚模仿。
      
        不管是好还是坏,年轻时受到的影响很难消除,因为它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我们性格的一部分。在年轻时的阅读中,和我们的天性和处境契合的书,如同少男少女梦想中的爱人,尽管也许只是出自幻想,却仍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在未来的许多年,一个人的成长和成熟,其实就是转化和摆脱那些影响,最终形成自己的风格。我很早就喜欢庄子,庄子给我的最初感觉就是,文章居然可以这样写!它的开头总是突如其来,没有先兆,说来就来了,来了就立住了。似乎不能成立的,偏就成立了,你觉得它好。过去的规范全被打破,因为事实摆在眼前,不由你不信。接下来,也许你想得到,也许你想不到,它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文章就这样漫不经心,但又极为潇洒地向前推进。然后,不知不觉地,它收住了,完全没有结尾地收住了。你会觉得文章不可以这么写,但它确实如此。也许结尾在开篇之时已经埋伏好了,也许结尾早就静静地坐在文章的任何一个段落,等待着遥远的回声。
      
        庄子的文中处处神来之笔,但就是没有章法。读庄子,你可以说气,可以说神,可以说意,唯独没有章法。庄子说,以神为马。这样的文章不需要开头,也不需要结尾,它是虚空中的一个圆,处处是一切。
      
        嵇康、阮籍的文章是有庄子的神韵的,尽管没有那样的形式;李白的诗是有庄子的神韵的,甚至形式也相类;苏轼的一部分诗、词和赋也有庄子的遗风,但他过于自律。其实嵇阮也有自律,李白则无,而庄子是完全放开的。没有人敢说他的文章学庄子,但自其中取一瓢饮,未尝不可能。试看东坡的《后赤壁赋》,那个道士入梦的插曲,不就是庄子式的莞尔一笑吗。
      
        大学前后那些年,我很喜欢明末的小品,陶庵、三袁、陈继儒、李日华,都喜欢。他们那种刻意结构、崇尚清雅、追求余韵而在文字上一个一个死抠的风格,很能满足年轻人一味求上的好奇心,而且提供了最适宜模仿的范本。此后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从他们的趣味中脱身出来。这种趣味,也许是时代的差异,体现在我们身上,往往不是清雅,而是矫情,不是精致,而是造作,不是言近意远,而是简洁的空洞。
      
        虽然如此,明人小品毕竟教会了我一点,学会留白:说出来的要比该说的少,知道的要比说出来的多。
      
        明人小品也是庄子的余波,但这是令人啼笑皆非的余波。
      
        近代散文作者,除了周氏兄弟,我对何其芳一直怀感激之情。何其芳是那种语感极好的人,而语感是天生的。《画梦录》把晚唐的绮丽和青春的伤感与梦想结合在一起,又带着一丝半缕拜伦、雪莱的浪漫。它的纯粹和精致在今天难觅其匹。鲁迅高扬远引,难以追随,沈从文文秀质羸,天然成趣,都不是何其芳的路子。我对语言的偏爱,很大程度上得力于何其芳而非鲁迅,连带着,他的纤弱和伤感我至今未能彻底摆脱。
      
        值得一提的是,何其芳的《预言》,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罕见的佳作。成熟的何其芳没有再写散文,也没有写诗。我不知道他如果一直写到五十岁会是什么样子。有时我面对自己的文字,忍不住会想,如果是何其芳,他会如此写吗?当然,任何人都不会变成他人,人也不应该以成为他人而自豪,然而,如果我觉得在我身上能找到一点成熟的何其芳的影子,我欣慰无比。
      
        历代笔记教会很多人把文章写得干净,写得蕴藉风流,因为笔记最大的好处是自由,一行两行是它,一页两页也是它,用不着凑字数。汪曾祺和孙梨都得力于此。周作文除了日本随笔的枯淡,清代学者的笔记也给他很大影响。
      
        何其芳的丰华与周作人的清癯恰成对比。而在这之上的,是鲁迅的包笼万有的浩淼烟波。轻视传统任何时候都是愚行,赞叹《秋夜》“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的人,有多少人想到过这里面有韩愈《秋怀》诗的影子呢?不管是何其芳的晚唐,还是周作人的明清,还是鲁迅浸淫其中的魏晋南北朝,别说贯通,但能得一城一地,就足够让你立足,营造个人的一片江山。
      
        我在多年前的一首诗中写道:在人的世界为人,是我的幸福。用汉语写作,是一个写作者的幸福。世界上很少有一种语言,像汉语这么优美、精雅、丰富、细腻、深刻,而且强大有力。它的画面感,它的音乐性,它的柔软易塑,它的准确犀利,让我只有庆幸。这是经过无数天才熔铸过的语言,是从庄子、列子、屈原、司马迁、司马相如、扬雄、三曹、嵇阮、庾信、李白、王维、杜甫、韩愈、苏黄和周邦彦、姜夔手里出来的语言,是唐诗、宋词和元杂剧(特别是《西厢记》)的语言,是《红楼梦》的语言。对汉语失望的人,其实是对自己的绝望。
      
  •     钱钟书先生有段妙语,大意是说,世界上有两种人,譬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种人挑最好的先吃,另一种人把最好的留到最后吃。照例第一种人应该乐观,因为他每吃一颗都是吃剩的葡萄里的最好的;第二种人应该悲观,因为他每吃一颗都是吃剩的葡萄里的最坏的。但是事实上正好相反,缘故是第二种人还有希望,第一种人只有回忆。用钱钟书先生的话描述现在的我的矛盾心境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是推荐张宗子先生的《书时光》和《空杯》嘛,还不至于如此精致的不老实,絮絮叨叨惹人烦,不如径直进入主题合适。张宗子的两本书,《书时光》是早先一步出版,《空杯》随后而至。但是从我的阅读经验看,我倒是希望先读《空杯》,然后再读《书时光》,至于原因嘛,开头说的明白,这种方式阅读,你还能在失望后得到意外的希望的补偿;反之,则是希望后更多渴望的落空。
      我曾经严重推荐过《空杯》,那是因为早先读到了这本书的序文。是不是可以因为一篇汪洋恣肆的序文就可以推荐整本书?当然可以了。但问题是,《空杯》中除了序文外,整体都乏善可陈,无论谋篇还是布局,跟序文中隐约出的黄钟大吕般的境界相差太远。文章起的太高了看来不是好事,预期的希望吊起了大大的胃口,结果吃到肚子里的只是些残羹冷炙,这个时候已经不仅仅是失望可以解释得了,反而是失望之后的集体沉默,沉默当然不是余音绕梁,回味不绝的沉默,是无言蔑视的沉默。鉴于此,我倒是建议把《空杯》的序文调到最后做后记,原因很明显,这样我们阅读的时候还有希望,不想靠回忆打发无聊的阅读时光。
      这样狂轰乱炸似的批张宗子先生的《空杯》好像也有些过分,一本书的整体格调不高并不代表某些篇章不好。《空杯》一书共分“满目山河”、“纽约片段”、“从前的东西”和“旧茶”四辑。我的观感,“满目山河”一辑中《庭院》、《家》和《书房》等文读起来颇有韵致,仿佛拾起了年少时的旧东西,在喧扰的纽约都市中回忆起故国的草木和山水,满怀深情和蕴藉,以此倾注于文字中,因此所有的文字无不光彩,无不深情和蕴藉。尽管我们知道那种怀想只是奢望,身不能往,意不能达,因此怀想中又有些迷离的伤感和小小的绝望,如此的情绪反观文字,又多了几分的凄迷和痴情混杂其中,这样的文字怎么会不好看?
      看张宗子先生笔下的家:“我一直梦想的家是乡下农家似的小院,背山面水,左右或是草地斜坡,或是一带疏林。房子不要多,一小厅,一卧室,一书房。两边的厢房可以招待朋友。院子要宽敞,种花,栽树,养一条看门狗,养一池野鱼。地面上宁可是土,或铺一层青砖,走道则用卵石点缀,免得下雨的时候泥泞难走。地面不抹水泥,让细小的野草能从砖缝里探出头来。靠墙根的地方不妨留着些原来自生的青蒿、老鸹眼、狗尾草,甚至气味顶不好、带刺的果实还爱沾衣服的苍耳子之类,夏天或许能引来几只土蜂和一种瘦小得像头发似的小蜻蜓。”不知怎么了,读这段文字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似的,却是明时另一个同名的张宗子张岱笔下的“不二斋”,“不二斋,高梧三丈,翠樾千重。墙西稍空,腊梅补之。但有绿天,暑气不到。后窗墙高于榄,方竹数珠,潇潇洒洒,郑子昭‘满耳秋风’横批一副。天光下射,望空视之,晶沁如玻璃、云母,坐者横在清凉世界”。文字虽然不同,那是那种隐约中的意境,点滴之间的情致,挥毫之间的心醉,并无二致。这个现代的张宗子,走到了全球化之后的美国,走到了钢筋混凝土构筑的纽约都市,骨子里还是明时的那个张宗子。当然他还不仅仅是那个张宗子,他还是陶渊明,是李白,是杜甫,是苏轼,是蒲松龄,是袁枚,是曹雪芹,是中国传统文人在现代世界中的一个缩影。他的骨子里流淌出的是日常俗世尘寰中掩映不住的诗意的血脉。他对家那种朴素的返璞归真似的幻想已经不能单纯的看作是渴望田园的诗意生活了,更多的应该看作是对每日沉迷于现代器物文明和工具文明中的人类日益萎缩乃至丧失审美情趣的反抗。
      可惜的是,在《空杯》中类似这样的文字实在太少了。读他除此寥寥之外的那些文字,仿佛是临时凑数应付出版而书就的,缺乏精致和灵魂,诗意和内容。那些皱巴巴的文字基本都是与都市的生活相关的。这样说来也奇怪,写俗世的文字,下笔都是烟火气,灰尘气,而只有对那些虚空之外世界的冥想中,思绪驰骋万千,幻化千年的阻隔,远离了宋明,抵达了唐宋,用唐诗的豪迈激昂,宋词的婉约小丽,汇聚成千古文人的诗意,传送至今。这样挥就的文字,高远轻灵,浑然不惹尘埃,该是内心十分通透清明的证明了。
      张宗子先生在《空杯》中偶尔提到了他现在的写作,“我当然还会写到一朵花,一棵树,任意的一处风景,但它们将仅仅是一朵花,一棵树,一处风景。我不再去形容它们的茁壮茂盛,柔姿丽影,或是细瘦干枯,哀哀将残,因为我觉得,对于一朵花,一棵树,重要的就在于它们是树和花,而不是一块石头和一堵墙。”能对自己的文字有如此的感悟实在难得,空杯之空,空杯之虚,这一虚一空之间,看似破碎虚空,其实是充盈的万物,自足的生命。这人生,这写作,都该是过眼的云烟吧。
      思郁
      2007-12-5书
      
  •   爱伦·坡。。
    复地艺墅
  •   曾经非常羡慕能把一个简单事物说得很复杂的人。真是文思细腻。所幸,现在的ICON不是这种了
  •   我倒是比较羡慕能把复杂的食物简单化的人
    把握重点就好 何必要那么深入地研究禅理呢
    禅意来之生活 为什么非要刻意考虑那么多呢
  •   那些人云亦云“法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的人,可以休矣。
  •   但是事实上正好相反,缘故是第一种人还有希望,第二种人只有回忆。这里写反了吧。按之前描写的顺序,是不是应该第一种人只有回忆,第二种人还有希望。
  •   2007-12-05 20:34:58: eske
      但是事实上正好相反,缘故是第一种人还有希望,第二种人只有回忆。这里写反了吧。按之前描写的顺序,是不是应该第一种人只有回忆,第二种人还有希望。
  •   果然,开头写反了……
  •   的确是反了,一时粗心,多谢楼山的朋友指正:)
  •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感受,第一种活在当下,享受现在所拥有的点滴乐趣。为啥要为了遥远虚无的希望而虐待现在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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