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风琴手记

出版时间:2007-10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作者:马慧元  页数:211  
Tag标签:无  

前言

最早读到马慧元的文章,是在世纪之交,在《音乐爱好者》上。她谈莫扎特,谈舒伯特。特别是一篇叫《雪里的勃拉姆斯》的,令人惊艳。这大约是马慧元的成名作,在小圈子里争相传诵。以今天的标准来看,那文章有点小资。嗯,岂止是有点,简直是超级:昏黄的灯光,微弱的音量,浓浓的咖啡,雪地里的暖意.等等。不过,小资到了极处,也就不那么小资了。本人一向狂好勃拉姆斯,对所有热爱他的人一律视为知己,无论姓资姓社,更无论大小。当时正好有朋友吴维忠在《音乐爱好者》当编辑,打听来地址,给她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从吴维忠那里得知,马慧元在国外游学,读的是电脑专业,弹得一手好钢琴,其人如其文,纯净空灵,超凡绝俗,不沾一丝尘埃。那时候我常去“爱乐入走四方”论坛,马慧元也常在那里出没,自称“老马”。那里的讨论热烈而真诚,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非常怀念。老马的文章一篇篇出来,水平越来越高。某一天,我收到陈村的电邮,说他在《音乐爱好者》上读到一篇文章,心潮澎湃,半夜里睡不着觉,忍不住亲手输入电脑,不敢独乐,发给朋友同赏云云。当然那就是老马写的。可巧我在这之前两天收到老马发给我的电子文本,心中不禁大乐。想想看,陈村早几十年就是我的偶像,老马刚刚成为我的偶像,老偶像又当场变成小偶像的粉丝,这是个什么样的年代呀。后来同老马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但是常能在网上、杂志上、书里看到她的踪迹。好像是先在加州读书,随后去了怀俄明,然后又去了休斯顿。仿佛仍旧在读书,仍旧在研究电脑,仍旧在弹琴。不过,她现在弹的不是钢琴,而是管风琴了。管风琴,巍峨雄伟、排山倒海、铺天盖地的管风琴。她的老师是大师玛丽亚'阿兰的学生,算下来她就是阿兰的再传弟子了。天,这真是搞大了。于是我们看到她笔下的管风琴愈来愈多,与她愈来愈亲近,愈来愈变成她生活的一部分。最后,我们看到她登堂入室,不但到台上演出,甚至在教堂里以此为工作了。罗曼·罗兰写克里斯朵夫第一次听到管风琴的声音,“一个寒噤从头到脚,像是受了一次洗礼”。从前,因为某个机缘,我也曾经在教堂里弹过管风琴,为时一个下午,那种狂喜和荣耀的感觉至今还在胸间回荡。相比之下,老马就是天天在过神仙的日子了。去学校管风琴厅练琴,走到琴跟前站住,仰望。哇,它真是高啊!至少四层楼那么高。你想,琴体上方有十六码的音管呢。再说,上面还叠置别的音管。某层键盘专门控制最高处的音管,如果用这个键盘的话,声音好像阳光一样洒下来。我觉得老马也变得越来越像她弹的管风琴,高,真是高啊。她的文字也越来越像管风琴的声音,阳光一样地向我们洒落。这令人高兴,令人羡慕,也令人惆怅。管风琴这个东西,本来就不大属于我们这个尘世,弹管风琴的人,到底是在弹管风琴,还是在被管风琴弹呢?老马,小心啊!当然这只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因为我又欣喜地读到了很多关于羽管键琴的文字。如果说管风琴带着老马一骑绝尘而去的话,羽管键琴会把她带回来,回到有着温暖的烛光、草莓和鲜花的客厅。显而易见,老马是羽管键琴的超级粉丝。她对羽管的感情,可以说是完全不亚于对风管的感情。这真是令人高兴,虽然我对羽管键琴一向是深恶而痛绝,出于某种根深蒂固的草根意识。不过,老马谈羽管键琴实在是谈得太好了,她对这个乐器的了解实在是太深太细太透了,她讲起拉莫、普赛尔、库普兰这些十八世纪的小资音乐家来,熟得好像他们就是她阿叔阿舅。我毫不怀疑,听老马谈羽管键琴,绝对比听真的羽管键琴更有味道。当然,我还是忍不住在看完之后,去搞来一大堆羽管键琴的碟,而且居然似乎真的听出一点味道来了。这么说吧,老马谈羽管键琴,雅到极致,雅到发昏,雅到非小资的程度。不过白领读了用来吹牛也不错(慎用,可能吓跑女友)。老马不谈勃拉姆斯久矣!她甚至连莫扎特都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厌倦。现在出现在她笔下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那有什么办法呢?兴致所至,爱谁谁了。不过我们还是能惊喜地发现像维瓦尔第或李斯特之类的名字。我们知道,一般人谈音乐,最早都是从维瓦尔第之类开始,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对之作掩鼻状,以示高深。老马不。她现在还会把Rv107一口气听几十遍,并声称自己是维瓦尔第迷。这个真的很不容易,需要坚强的耐心和信心。一花一世界,三藐三菩提,老马超凡入俗。说到超凡入俗,我又想起另外一个人,辛丰年。于是就忍不住要比较一番。没办法,在描写音乐的领域,能看得入眼的就是这两个人的文字了,不比较是不行的。两个人年龄差别极大,性格迥异,但是有一些共同点。都喜欢某个大俗的作曲家(马是维瓦尔第,辛是德沃夏克),都不喜欢舒曼,都喜欢追踪历史,都迷恋某个乐器,而且迷恋到某种程度,会收集和阅读大量关于该乐器本身的资料。更重要的是,都喜欢读谱。我迷信读谱的人,因为我相信读谱这件事,远远不止是个技术活。世上的音乐版本千千万,可有哪个敢称是绝对完美的演绎?版本有限,人心无限,也只有在用心去读谱的时候,才有可能最大程度去接近那个无限。他们都热爱音乐,爱到无限。

内容概要

  她通晓外文,博览群书,而且熟稔中国古典诗词。她敏锐的心智对音乐,特别是巴洛克时期的音乐、巴赫的管风琴曲,有着独特深切的体验。  《管风琴手记》是马慧元继音乐随笔集《北方人的巴赫》之后的又一部音乐随笔,是作者关于管风琴的音乐和生活札记。谈巴赫、谈管风琴、谈古典音乐……她以自己多年弹奏钢琴、管风琴的体会和对管风琴音乐的独到认识,勾勒出管风琴音乐的独特之美,以优美的文字记录下对文艺复兴到巴赫时期古典的音乐的真切感受,温厚安静,孤迥悠远……

作者简介

马慧元,作家,赴美留学生,从事计算机网络研究。长期为《爱乐》、《万象》、《音乐爱好者》、《南方都市报》等报刊杂志撰写专栏;热爱音乐,爱到无限,弹奏钢琴十余年,最擅长的、最钟爱的还是管风琴,曾从师学习数年。她敏锐的心智对音乐,特别是巴洛克时期的音乐、巴赫的管风琴曲,有着独特深切的体验。著有音乐随笔集《北方人的巴赫》。

书籍目录

序言管风琴手记巴赫的《四十五首管风琴曲集》(BWV599—644)巴赫的《十八首众赞歌》《键盘练习第三部》巴赫在深处巴赫的《五首协奏曲》(BWv592—596)巴赫的管风琴《三重奏鸣曲》古老的管风琴——一张文艺复兴时期管风琴音乐的CD亲爱的老布巴赫之前巴洛克乱想向拉莫先生致敬达坎之声——兼及法国巴洛克管风琴音乐弹羽管的兰多芙斯卡关于《歌德堡变奏曲》亨德尔的《短笛奏鸣曲》那些巴洛克的意大利人——维瓦尔第羽管键琴二题图雷克点滴她的海顿比贝尔的《奥迹奏鸣曲》音乐生活在教堂弹礼拜练琴记跟管风琴家面对面今天下午的管风琴生活音乐会上的歌德堡巴赫生日姑且写下车里的声音圣诞音乐会今天的钢琴生活听乐小札睡掉一只恰空读谱听帕蒂塔图雷克如是说再说图雷克一些古尔德巴伦博依姆要离开费舍尔的巴赫三则碎语……附录1 关于管风琴附录2 乐器小识附录3 怎样倾听后记

章节摘录

一、我的朋友老布我在休斯顿的生活,就跟休斯顿每天的烈日一样简单:日子按交作业和考试的期限划分,走路的距离限于家到学校的科学楼和图书馆,机房。连电视都没有的寓所里,一个中国人每日耐心地睡觉,起床,煮米饭。不过生活也有另一种划分法:有时一个人突然跟我发生关系,日子也随之涌来活水。原来自己过着多重生活。现在降临我身边的是德国人布克斯特胡德。几日来很巧地不断听到他的作品的演奏会和讨论会,关于他的资料和录音接二连三飞到我手上。轻躺在床上的时候,CD机里也总是他的声音,丝绸一样的管风琴声。这个人我深爱多时,几乎像爱巴赫。我的生活在他的音乐里,也像丝绸一样被揉捻,欢喜地抖动。其实情牵总是瞬间的事——那天管风琴老师送我一张他录的CD,开篇就是双管风琴演奏的老布,那是BuxWV155,d小调托卡塔。开头的音阶过后,开始了细细的托卡塔,攀爬的形状像锋利的岩石边缘。抬眼环视天花板之间,老布跟我的缘分瞬间锁定。我仰面躺倒在床上,胡思乱想的都是有朝一日我也在音乐会上弹这个人的曲子,让那丝绸和潮水一样的幻想在音乐厅里奔涌,吞噬掉一颗少年心,哪怕只有一颗。我要把那孩子夺过来,在教堂和管风琴的幻象和“妖氛”中重铸魂魄。那岂不妙哉。布克斯特胡德,生于1637年,比巴赫早五十年,早得连画像都不存,连确定的谱子都不存。如今大家对着让人将信将疑的谱子争个没完,给学术刊物和会议带来无穷的话题和论文。老布如果在世,自己也会将信将疑的。他的曲子往往在岁月里慢慢生长,跟他自己的生命一道变化长熟,自己其实也握不住走向。虽然后来成了北德意志管风琴学派的代表人物,老布其实生于丹麦(后来那小城归了瑞典),老爹就弹教堂礼拜,他没上过什么学,二十多岁承了父业,一古脑儿在教堂弹了四十年。父子兵主宰小城的音乐生活,慢慢享受着几乎不被挑战的名声。呵呵,既然我们不知道什么具体的故事,就当他们果然成功得圆满好了,而且生活里没有波澜,快乐得完美。也许这都是真的。这个老家伙在音乐上哺育了巴赫,如今我拿着两人的乐谱慢慢比较,竟然发现老布常常更高更难。我曾经那么耐心地追寻那个时代建造的教堂和管风琴的照片,一张一张收集起来。我还认识很多在教堂弹礼拜的人,他们弹到晚年。一个中国人在这种陌生的人和生活面前不仅暗自惊奇,心里往往装满忧伤,然后在忧伤中沉默。世上之不如意事也多,我天天忙得何止朝九晚五,而那来自管风琴世界的沙沙丝绸之声,让我觉得此生别无可恋。忙中偷闲,要为这个人的音乐画些小像,让那声音边折射边穿越东方人竹林幽兰的绮思。就算是擦肩而过,到底有气场彼此叠加过吹拂过。二、还是说说这个人吧我们连他的出生记录都找不到,只有他的葬礼记录,说他享年多少岁,才推算出生年。不过我们总算知道这样的事实:老布是海边长大的孩子,一生离海不远。当时的吕北克,社会等级森严。老布父亲是音乐家,但地位与引车卖浆者相平。这种人的出头之路,是找到最上层的贵族赞助人。老布继承父业,也要小心握牢一角关系网。当时,他有七个孩子,统统找了贵族做教父教母。他的音乐活动包括给贵族们写些小品。当然,正经活动是教堂主日的演唱、演奏和作曲。跟巴赫一样,布克斯特胡德也是老牌的路德会教徒,而且当时吕北克路德会是绝对主流,老布的音乐地位跟教堂地位互相加强。当时的吕北克处于文化和商业低迷时期,有人将之归罪于路德会的大一统,也许有些道理。既然力主简朴、节欲,社会生活单调萧条也是必然后果。当时吕北克有一些小教派,比如路德会内部分离出去的虔诚会,终归敌不过路德会,所以自己的音乐也就没那么影响深远。天才的老布碰巧跟对了风,不然我们可能听不到他了。不过,老布埋头为当时的教堂活动而写,好像并没打算或者企图流芳百世。他的一招一式,都老老实实地有着服务的目的。相比较而言,巴赫确实写了不少非教堂功能性的探索之作。这都是后话了。P46-48

后记

曾经匆匆记下这样的感受:“巴赫的靡靡之音真害人。今天我要去干正事,一张CD令我动弹不得。这是一张巴赫音乐杂烩,布兰登堡第五,长笛帕蒂塔,管弦乐组曲第二号,还有几首管风琴小曲。天啊,那松软温柔的声音,让我真挪不动脚步,结果差点把整个下午都搭进去。哗哗哗哗,温润的雨水从天而降,我绝望地站在百叶窗前,好像一个囚徒。”当然不光是上述几种音乐,早期管风琴音乐中气息绵长的声音是我今生的福气。还有比它更打动我的声音么?没有了,一定没有了。好几年来,我的身份是工程或者科学专业的研究生,做所谓计算机科学研究,写注定将被尘封的论文。曾经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开始业余跟音乐系的老师学习管风琴演奏.其间自然而然地解除了其他早期音乐,比如为羽管键琴而写的无数作品。有过多年的钢琴基础,手指技术不坏,沉溺于巴赫古风,这就是一个中国学生在当时拥有的一切。几年之后,我已经和管风琴音乐(确切地说,是古典管风琴,自文艺复兴到巴赫)难舍难分。早上如果没课,我去琴厅弹一会儿琴。休斯顿的早晨,大学校园附近温暖干净,骑车穿过马路和阳光的时候,草坪喷头的水声在身边飞啊飞。瞬间我就开门走进琴厅,一盏盏灯次第照亮了巨大的空间,声音簌簌地启动。眼下,这个几百年来屹立在教堂中的小山样的庞然大物,成了手中一件乐器,就像一台钢琴。琴厅封闭、恒温,没有四季,无风无窗,只有圆灯之光像琴声一样轻轻浇下来。酷热的城市被挡在琴声之外。弹琴的时候,我有时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也被挡在琴厅之外。那个生长在中国,熟悉古典和浪漫派音乐的我,在某些时刻里退去了。我面前是陌生的基督传统中的声音,在一间间大教堂里生息。从巴赫的圣托马斯教堂到巴黎圣母院,一幅幅画面忽远忽近。我跟彼时的他们分担恐惧,分享信念。响亮或者温甜的琴声里,洗礼的清水洒了一回又一回。炮火令一座座琴消失,然后,在制琴者们的争吵中,琴被重建。一座座老琴看似庞然大物,却无比脆弱,动辄被伤。总有这样的故事:一位坚守古典制琴原则的先生因为拗不过喜欢现代庞然大物的人们,愤然退出委员会。琴长高了,文艺复兴巴洛克的痕迹远去了。这就是我们这个被层层上色的世界。我有弹琴的老师和同学,也知道一些管风琴演奏家或者学者。他们在同行之中也许名气如日中天,而在公众中默默无闻。他们的双手双脚轻抚敏感的键盘,他们在教堂里弹礼拜,不谢幕不声张,谦卑地来去。管风琴世界里的芸芸众生就是这样。一位弹琴的博士生曾经微笑着对我说,巴赫的管风琴作品其实不像听上去那么难——这是个秘密。我也笑了。从某种角度看,巴赫确实是简单的,只要你知道音乐脉络指向哪里,为它做好相应的准备,你的演奏即一通百通。我在一篇小文里说过管风琴是“减少”的艺术,减少动作,减少激情,犹如修炼。两百年前以赞美上帝为唯一目的的信念也许早已杂化了,但管风琴的演奏和气氛毕竟没有消失。市场上有大量录音,大学里的管风琴教师年年开会、讲座、演出。我喜欢这个收敛的世界,不过,不曾奢望会有很多国内的朋友跟我分享。一年半以前,有出版社的朋友约我写这样一本书,介绍管风琴艺术、历史和其中的生活,这个设想令我难以相信。在一年多的时间里,生活慢慢变迁,同时我慢慢地写这本书——它就像一棵慢慢生长的树。现在书写好了,我希望用它来感谢爸爸妈妈和姐姐,以及国内和在美国的朋友们。没有他们的关心体贴,就没有我的一切。我感谢母语的陪伴,在这个遥远的地方。马慧元2006年,美国得克萨斯州休斯顿市

媒体关注与评论

她通晓外文,博览群书,而且熟稔中国古典诗词。她敏锐的心智对音乐,特别是巴洛克时期的音乐、巴赫的管风琴曲,有着独特深切的体验。陈村、孙甘露、严峰联合推荐!  她以优美的文字记录下对文艺复兴到巴赫时期古典音乐的真切感受,温厚安静,故、孤迥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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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手记》的作者通晓外文,博览群书,而且熟稔中国古典诗词。她敏锐的心智对音乐,特别是巴洛克时期的音乐、巴赫的管风琴曲,有着独特深切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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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18条)

 
 

  •   这本书可放在枕边,睡前翻上几页。在《音乐爱好者》上看过作者的很多文章了,情有独中
  •   很喜欢她的文字,把一些很微妙的心情叙述的很到位,正好道出了很多平时不知如何说出口的心情
  •   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值得一看
  •   她的文章说朴素呢,因为都是心里话,但又不对,因为很多形容的句子却又类似于侨情的样子。
  •   伴随着巴赫的音乐,这些文字深入心底!
  •     能学习弹奏管风琴,这简直是我的终极梦想啊,无奈只能通过别人的手眼去体会了。
      这种由短篇手记组成的书看起来最轻松不过,随时可以开始,随时可以结束而毫无心理负担。事实是我简直要推荐大家用这种零零碎碎的读法,好避免她的用词偏好过分地在头脑中扎根,比如“无枝可依”等等。另外此书可以用作管风琴欣赏入门的曲目指导,挺好。
  •     《车里的声音》中写道:“……没什么,这本来都没什么。可是,如果你迎着朝阳或者夕阳,听见车窗外的雨声,或者小小的冰雹劈窗砸来,你同时听见收音机里普莱亚乒乓弹着透明的莫扎特,你能不能做到,心里没有波澜,不想在车里大叫一声。……车跟我融化着,在音乐里淋雨、发抖、大哭。而到了目的地,一切都在瞬间消失,音乐没有了,脚生疼地跺在地上。你能不能不吭声,能不能瞬间跟一场狂欢相忘于江湖。”
        
        我读到这里的时候眼泪扑簌簌掉下来,用袖子去擦,湿了一大片。怎么有人的感受和我一模一样,还竟然贴切得不能再贴切地表达出来……
      
  •      很多年以前,我在一家儿童音乐杂志做文字编辑,负责给学琴的孩子们讲励志故事。音乐史上这类故事很多,我印象最深的两则却都是关于巴赫的:小时候他在月光下整夜抄哥哥的乐谱,之后他徒步一夜到另一个教区的教堂,为的是要听一位管风琴大师演奏。这两个故事世代流传,大概学过一点音乐的人都知道,现在回想起来,我却有些讶异:当年编杂志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要问一问(而且也从来没有听人提起),巴赫抄的乐谱,作者是谁?巴赫着迷的管风琴演奏家,又是何许人也?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马慧元的新书《管风琴手记》里面都有:管风琴家是布克斯特胡德,乐谱的作者是克尔。两个名字都有些陌生,布克斯特胡德还好,虽然偏门,也算前巴赫时代的大师,我似乎还听过他的某些作品,至于克尔,他的名字大概只有在音乐辞典里面才有了―――而在《管风琴手记》里面,却几乎处处都是类似这样的名字。
      
      
        我从巴赫的励志故事扯起,但这篇文章的主旨,其实是要谈论那本《管风琴手记》。这原是一本主要关于管风琴和管风琴音乐的书,这东西离眼下的世界有多遥远,想来已经不用说了,而布克斯特胡德和克尔的例子,似乎也足以证明,马慧元的笔,探幽溯微,立意高远,那些事情,确实与人间烟火无关。如此说来,这该是一本属于小众或者专家的书了?但是不,说起来奇怪得很,虽然马慧元如今也在教堂里面弹管风琴,却结结实实只能算是个业余爱好者,而她的这本书,以“手记”为名,所面对的,其实也正是对音乐一知半解的你我。
      
      
        马慧元在她的书里面,邀请我们为管风琴付出一小点时间,还有“一段短而坚硬的耐心”,因为在这小小的付出后面,等着我们的是有着无穷可能的大美世界。我相信,对于不熟悉管风琴的读者,这样的许诺怕是有些让人起疑心,毕竟“坚硬的耐心”已经是现代人最缺少的东西,不能随意就付掉了,至于大美,人心各异,你以为美的东西在我眼里可能毫无意义。我同意读者的如许怀疑,所以在这里,我绝对不要求任何耐心,无论是否坚硬,甚至也不要求一小点时间:你只需偶尔有空,恰巧翻翻马慧元这本书就好,也不需要看完,随意读一两篇就好。这位网上ID就叫做“管风琴”的女子,她的笔,似乎一下子把我们与管风琴的距离消弭于无形,我们不需要耐心去听音乐,她的文字已经能给我们带来足够的愉悦―――当然,如果你受不住她的诱惑,看了她的文章之后一定要着魔一样去找两张管风琴唱片来听,像她的诸多粉丝一样,那自然也由得你,不过那时候你最好还是记住她的建议:管风琴音乐还是需要一点点付出的,比不得翻阅一本小书那样随意,所以不要轻易辜负。
      
      
        写到这里,回头读一遍刚刚写下的这一千字,忽然觉得有点像是在替马慧元做广告了。所以还是赶快声明一下,我并不识得马慧元其人(甚至是从她这本新书里面才知道她更早的网名叫做“老马”,现在她的朋友们还这样称呼她),只是一直在论坛里面潜水看她的文章而已。想来像我这样偷偷看她的文章然后想办法去找唱片来听的人,网上是为数不少的。我得承认,马慧元夸奖的那些唱片,很多并不容易找,即使找到听了,也并不是总能打动我,这大概是因为我的音乐修养不够(这一点不言自明,我连乐谱都不认识,马慧元却是捧着乐谱没有演奏也能把音乐读出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像严锋评论她时说的,她“太高了”。但是无论如何,马慧元的那些文字,总是能击中我的心灵的。她写海顿,是“阳光在滚动的露珠间自由穿行”,她写巴赫,则是“那声音由于低而显得深,它的轻轻动荡把四周都搅起来了,周围书架窗户的影像不过是颤栗的涟漪而已”,甚至那位有点老古董的拉莫先生,他的小小乐思,在她的笔下,也成了“蜂鸟翅膀的轻扇”,看到马慧元幻想起“这样纯粹的音乐若给孩子弹,从一扇扇小窗里飘出,那该是个什么样的童年”,我实在是忍不住要和她一起沉醉于魅惑之中了。
      
      
        《管风琴手记》书前有一篇严锋的序,他把马慧元与自己的父亲辛丰年相提并论。细细品味,这个比拟确实有理,两位业余爱好者都对音乐痴迷,也都写得一手好文字,在音乐描写的领域里,更是都远远超过了那些专家或者“专业”作者。惟一的不同,大概只是马慧元作为管风琴大师阿兰的“再传弟子”(虽然论江湖地位或许只能算是旁支),已经可以在教堂里面演奏管风琴,而辛丰年老先生弹钢琴的时候,很多音符其实他只是在心里给补齐了的―――开个玩笑,我发现我把马慧元描绘得过于完美,也过于浓郁了。其实那些浓得有些化不开的联想和通感,那些小资到极限的文字,并不是马慧元的全部。《管风琴手记》里面所收入的,除了那些浓郁篇章,更多的其实还是马慧元的日常札记。和那些描写管风琴的长篇大论比起来,这些短章随意、直白、朴素,既不想刻意传达所思,也不想努力说服读者,所思所感只是随着键盘的敲击自然涌出而已。相对于那些用力过深的文字,我实在更爱这些素净的短章,虽然让马慧元在小资之中得名的,是她那些美不胜收的大手笔(再强调一句,马慧元在音乐小资的群体里,实在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从网上的文字来看,马慧元近来的文字越来越偏向素净,往昔那些华章似乎慢慢少了,我不知道是否有粉丝会因此觉得失望,不过在我看来,这样的境界,其实更美。
      
      
        琢磨写这篇书评的时候,我正在读唐朝诗人寒山的集子。于是偶然碰到下面这些句子,我愿意把它送给马慧元,寒山这首诗和她的文字是何其相似:“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未释,日出雾朦胧。似我何由届,与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寒山路不通不要紧,音乐就在那里,我们总能到其中的。
      
  •     最早读到马慧元的文章,是在世纪之交,在《音乐爱好者》上。她谈莫扎特,谈舒伯特。特别是一篇叫《雪里的布拉姆斯》的,令人惊艳。这大约是马慧元的成名作,在小圈子里争相传诵。以今天的标准来看,那文章有点小资。嗯,岂止是有点,简直是超级:昏黄的灯光,微弱的音量,浓浓的咖啡,雪地里的暖意,等等。不过,小资到了极处,也就不那么小资了。本人一向狂好布拉姆斯,对所有热爱他的人一律视为知己,无论姓资姓社,更无论大小。当时正好有朋友吴维忠在《音乐爱好者》当编辑,打听来地址,给她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从吴维忠那里得知,马慧元本科学的是机械工程,后来到国外游学,读的是电脑硕士,弹得一手好钢琴,其人如其文,纯净空灵,超凡绝俗,不沾一丝尘埃。
      
      那时候我常去爱乐人走四方论坛,马慧元也常在那里出没,自称“老马”。那里的讨论热烈而真诚,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非常怀念。老马的文章一篇篇出来,水平越来越高。某一天,我收到陈村的电邮,说他在《音乐爱好者》上读到一篇文章,心潮澎湃,半夜里睡不着觉,忍不住亲手输入电脑,不敢独乐,发给朋友同赏云云。当然那就是老马写的。可巧我在这之前两天收到老马发给我的电子文本,心中不禁大乐。想想看,陈村早几十年就是我的偶像,老马刚刚成为我的偶像,老偶像又当场变成小偶像的粉丝,这是个什么样的年代呀。
      
      后来同老马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但是常能在网上、杂志上、书里看到她的踪迹。好像是先在加州读书,随后去了怀俄明,然后又去了休斯敦。仿佛仍旧在读书,仍旧在研究电脑,仍旧在弹琴。不过,她现在弹的不是钢琴,而是管风琴了。管风琴,巍峨雄伟、排山倒海、铺天盖地的管风琴。她的老师是大师玛丽亚• 阿兰的学生,算下来她就是阿兰的再传弟子了。天,这真是搞大了。于是我们看到她笔下的管风琴愈来愈多,与她愈来愈亲近,愈来愈变成她生活的一部分。最后,我们看到她登堂入室,不但到台上演出,甚至在教堂里以此为工作了。罗曼罗兰写克里斯朵夫第一次听到管风琴的声音,“一个寒噤从头到脚,像是受了一次洗礼。”从前,因为某个机缘,我也曾经在教堂里弹过管风琴,为时一个下午,那种狂喜和荣耀的感觉至今还在胸间回荡。相比之下,老马就是天天在过神仙的日子了:
      
      去学校管风琴厅练琴,走到琴跟前站住,仰望。哇,它真是高啊!至少四层楼那么高。你想,琴体上方有16码的音管呢。再说,上面还叠置别的音管。某层键盘专门控制最高处的音管,如果用这个键盘的话,声音好像阳光一样洒下来。
        
      我觉得老马也变得越来越像她弹的管风琴,高,实在是高。她的文字也越来越像管风琴的声音,阳光一样地向我们洒落。这令人高兴,令人羡慕,也令人惆怅。管风琴这个东西,本来就不大属于我们这个尘世,弹管风琴的人,到底是在弹管风琴,还是在被管风琴弹呢?“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老马,小心啊!
      
      当然这只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因为我又欣喜地读到了很多关于羽管键琴的文字。看来不大要紧,如果管风琴带着老马一骑绝尘而去的话,羽管键琴会把她带回来,回到有着温暖的烛光、草莓和鲜花的客厅。还是很小资啊,或者说是超级小资。显而易见,老马是羽管键琴的超级粉丝。她对羽管的感情,可以说是完全不亚于对风管的热爱。这真是令人高兴,虽然我对羽管键琴一向是深恶而痛绝,出于某种根深蒂固的草根意识。不过,老马谈羽管键琴实在是谈得太好了,她对这个乐器的了解实在是太深太细太透了,她讲起拉莫、普赛尔、库泊兰这些十八世纪的小资音乐家来,熟得好像他们就是她阿叔阿舅。我毫不怀疑,听老马谈羽管键琴,绝对比听真的羽管键琴更有味道。当然,我还是忍不住在看完之后,去搞来一大堆羽管键琴的碟,而且居然似乎真的听出一点味道来了。
      
      这么说吧,老马谈羽管键琴,雅到极致,雅到发昏,雅到非小资的程度。不过白领读了用来吹牛也不错(慎用,可能吓跑女友)。
      
      老马不谈布拉姆斯久矣! 她甚至连莫扎特都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厌倦。现在出现在她笔下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那有什么办法呢?兴致所至,爱谁谁了。不过我们还是能惊喜地发现像维瓦尔第或李斯特之类的老熟人。我们知道,一般人听古典乐,最早都是从维瓦尔第之类开始,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对之作掩鼻状,以示高深。老马不。她现在还会把RV107一口气听几十遍,并声称自己是维瓦尔第迷。这个真的很不容易,需要坚强的耐心信心和真心。一花一世界,三藐三菩提,老马超凡入俗。
      
      说到超凡入俗,我又想起另外一个人,辛丰年。于是就忍不住要比较一番。没办法,在描写音乐的领域,能看得入眼的就是这两个人的文字了,不比较是不行的。两个人年龄差别极大,性格迥异,但是有一些共同点。都喜欢某个大俗的作曲家(马是维瓦尔第,辛是德沃夏克),都不喜欢舒曼,都喜欢追踪历史,都对科学兴味盎然(老马不仅是盎然了,都博士了),都迷恋某个乐器,而且迷恋到某个程度,会收集和阅读大量关于该乐器本身的资料。更重要的是,都喜欢读谱。我迷信读谱的人,因为我相信读谱这件事,远远不止是个技术活。世上的音乐版本千千万,可有哪个敢称是绝对完美的演绎?版本有限,人心无限,也只有在用心去读谱的时候,才有可能最大程度去接近那个无限。
      
      他们都热爱音乐,爱到无限。
      
      作者:严锋
      
      
  •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马慧元的新书《管风琴手记》里面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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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书里也有: http://www.douban.com/subject/1116373/
  •   赞很多年以前句式
  •   上个世纪90年代在天津音乐台听《乐林漫步》,常听周小静老师读马慧元的音乐随笔,被那灵动的文字所感动。常想这个与音乐为伍的女子追求的是怎样的一种极至的美呀。
  •   嗯。极致的追求。
  •   这是她第二本书,第一本是《北方人的巴赫》
  •   马慧元没有说不喜欢舒曼啊。
  •   严峰的文字也洒脱真诚。我还是从你这里又对老马多了一分了解。原来很早成名啊。
  •   听到小资这个词我还是吐了。
  •   天津有位老先生,他与马慧元的认识是通过周小静老师介绍的,这些年渐渐失联了。前些时候,老先生整理信件,给我寄来了几封他们曾经的信稿。就在昨天,老先生电话我,说在报纸上看到了马慧元的新作《宁静乐园》。老先生没有想到她能弹奏管风琴。我想在这里,老先生能知道答案了。回头我把您的这篇书评打印出来,寄给他。想必老先生是会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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