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8-8 出版社:东方出版中心 作者:陈丹燕 著,俞晓夫 图 页数: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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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陈丹燕以其独特的个人化视角,精选了上海永不拓宽的街道中的18条,着力于描写在这些街道上的带有标志性的人和事。这些人是上海人中的少数,却标志着上海进入现代化社会的进程;这些街道都是上海历史街区的保护地标;这些故事具有真凭实据,力求表现历史最真实的印记。
作者简介
陈丹燕,作家,写作的形式主要是长篇小说和非虚构文学作品。关注上海城市变迁,并致力于旅行文学的创作。二十年来的创作在如何将虚构和非虚构熔冶一炉上多有探索,也对图文书的创作形式多有建树。
写作的上海城市变迁和人物命运的非虚构作品数度登上畅销书排行榜。
作品已在德国、法国、美国、日本、奥地利、瑞士、越南、印度以及俄国等国家出版发行。
书籍目录
1 中山东一路:外滩漫游者2 圆明园路:旧影斑驳3 虎丘路:四品官与电机教授4 复兴中路:花园5 长乐路:红房子西餐馆的晚餐6 滇池路:和平饭店7 乌鲁木齐南路:街心花园的舞者8 虹桥路:万国公墓墓地9 南京西路:摩登与物质10 湖南路:戴西一生中最长的一天11 华亭路:雪12 兴国路:尼可13 香山路:大窗,王元化先生的人生地图14 五原路:亡者遗痕15 淮海中路:幸存者16 东湖路:我的手风琴伙伴17 南京东路:裘小龙18 武康路:永不拓宽的街道附录:上海64条永不拓宽的街道名录
章节摘录
1 中山东一路:外滩漫游者 亚细亚火油大楼 “也许,你在到达上海的第一个早晨会去外滩散步,为了认识一下这个大都市。”既像导游,又像上帝,还像知己,豪塞在他的《上海:买卖之城》里就这样开始,带领读者去认识外滩。这是1936年大战前夕的外滩。 他一直认为外滩是上海的心脏,外滩的历史便是上海的历史。认识外滩,就是认识上海。我少年时代,也是在这一章的指引下来侦察外滩的。现在,我将再次跟随他的书重访外滩,这是2007年,七十年后的外滩。外滩在岁月自然形成的比较中,呈现出自己的面貌。那混血孤儿的面容到底还是令人挂念。 我也和“你”在一起,但我的“你”不是豪塞的“你”,“你”不是乘坐亚洲皇后号来上海的白人,我的“你”是个中国人。“你”对这个在中国其他地方口碑不佳的城市实际上只有似是而非的了解,因为对它的传闻实在太多了,对它的感情也太复杂了。“你”对它很好奇。这种排斥又猎奇的感情,其实与当年豪塞的“你”真有几分相似。而我和豪塞一样,已经不知在外滩走了多少次,看过多少遍,但我们也不曾在心中肯定自己已是外滩的知己。豪塞在字里行间表达出的内心矛盾,像暗房里的显影液一样,显影出我心中对外滩的感情,好像是1936年的续集。如今我与“你”一起重走豪塞当年的路线,的确有向他致敬的意思。 从外滩的最南端开始,那里与法租界交界。从南向北走,一排雄伟的大楼便庄严地迎向你。在爱德华七世大街转角上的亚细亚火油公司大楼,是这排大楼的第一幢。这是1936年豪塞笔下的情形。到1976年,亚细亚火油大楼已成了多家上海大单位的联合办公大楼,在它某一个灰白色坚固阴沉的窗台上,晾着一条蓝白条相间的“三友”牌毛巾,那是70年代的上海,人手一条的毛巾。想必,它是某问办公室的女职员午间洗脸后挂上去晾着的。想必,她是个勤快但未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家碧玉。它如今仍飘扬在我的记忆里。 90年代初期,你可以看到这栋1906年建造的大楼再次体面起来。在年末加班的晚上,大楼到处灯火通明,有时能看到在恒温的办公室窗前,穿衬衣的职员忙碌的身影;能看到他们袖子上熨斗留下的笔直的袖线。那时,消失在历史中的职员阶层以白领的身份再现外滩办公大楼,他们开始需要每天穿熨烫平整的衬衫上班,在办公室里开始使用英文名字,在上海开始懂得注意国际石油价格的浮动和自己人民币薪水之间的相关性。 气象信号塔 在亚细亚火油大楼对面,竖立着从海关门前堤岸上平移过来的外滩信号塔,那是1907年建造的一件简约罗可可式建筑物。当时它是远东最高的气象信号塔,曾经为无数进出黄浦江的船只提供每日海洋气象。现在,它则更像一座纪念碑,好看而无实用价值。它的一楼有一个小型的外滩历史陈列室,二楼有一家名叫1865的咖啡馆。客人可以在等咖啡时,爬到塔顶上去看整条外滩。胜利女神雕像被日本人拆毁以后,这里就是外滩南端堤岸的最高点了。 1884年,法国神父在洋泾浜上竖立气象信号杆,从旧照片上看,那就是一根木头旗杆,上面挂着信号旗和风向标。1907年,掌管上海天文台的法国神父在海关门口建造砖木结构的信号塔,代替早年洋泾浜外滩的旗杆。1993年10月,信号塔被搬回到1884年的原处。这间清静的咖啡馆的名字,却越过了1907年和1884年,指向1865年,纪念第一个上海水文天象台在董家渡的诞生。你不要惊奇,这就是上海人在混乱历史面前锻炼出来的逻辑能力。 信号塔内,仍可以在室内的空气中隐约闻到阴凉潮湿的气味,那是泥滩特有的气味。 1989年开始,外滩被改造过一次,那是1940年最后一栋外滩大楼竣工以后,第一次在外滩大兴土木。上海市政府拓宽车道,建造纪念塔,整修绿化带,修建地下过街通道,加高防波堤。原先堤岸上那条灰白色灰泥矮墙——因为十年中成千上万对情人衣襟和手指的摩挲已变得异常光滑细密——就消失在这次改造中。但外滩信号塔则逃脱本来被炸毁的命运。上海市政府为它额外支付了540万人民币,将它平移22.4米,至昔日的洋泾浜外滩处。它是上海第一个被成功保护下来的外滩纪念建筑。 现在,它夹在黄浦江两岸的高楼大厦间,像一座纪念碑,纪念上海人奋力保护租界建筑的成功,纪念他们对外滩的了解与认同,纪念他们终于表达出了对自己城市历史的爱。所以,你不要小看了这座信号塔。 传说,这个信号塔得到平移,归功于一个工程师的努力。他是第一个成功保护了上海租界建筑的人。传说,后来他以信号塔为例,在淮海路改造工程中,将淮海中路两边的旧楼房也保护了下来。那些房屋,在陈年尘埃里躲藏着巴洛克花饰的浮雕,是霞飞大街时代重要的道具。保留了它们,就保留了当年霞飞路欧洲式小店铺的风格,避免如淮海东路那样,迅速混同为美国商业街。 人民英雄纪念塔 你在某个天气晴朗的傍晚登上信号塔顶,向北眺望,你便看到外滩北端、外白渡桥旁边的堤岸上,有座高过信号塔的上海人民英雄纪念塔。三条细长的花岗岩倚靠在一起,像三枝靠在一起的来复枪。它也诞生在气象信号塔平移的那次外滩改造中,比信号塔晚几个月竣工,正赶上上海解放的纪念日。它是新外滩的重要标志:在当年不允许中国人进入的外滩公园里,建立一座上海人一百年革命不懈的纪念塔,纪念中国人最终的胜利。据说,1950年上海市政府曾设想要将这个纪念塔放在原先华尔纪念碑的地方:外滩公园大门前。这是最典型的纪念碑思维:当年洋枪队镇压了中国人的太平军,现在中国人将所有洋人赶出了中国。胜利者的纪念碑压在失败者的纪念碑之上。 19世纪华尔纪念碑是英国式的小方尖碑,1950年的纪念碑草图,是个稳重而雄壮的意大利式纪念圆柱,现在你看到的,是靠在一起的休息了的武器。1950年的计划中,还有一组表现上海人民一百年来前赴后继的雕塑,由张充仁设计。这些草图和张充仁本人终于因西化的背景和联想被否定,最后,连纪念塔的计划也搁浅。如今,你眺望到的这座1994年建成的纪念塔,更强势,更带有斯拉夫艺术的色彩。要是当年张充仁的草图真付诸实现,两端,由两个圆柱的高塔夹住外滩,它们的楼下,都陈列着外滩的历史照片,空气中都浮动着阴冷潮湿的泥滩气味,倒是真的和谐。但如今的现实则更符合外滩的本质,那就是无所不在的冲突。 这两个塔,一个在外滩的最北面,一个在外滩的最南面,遥遥相对,像一对书夹,将整条外滩夹起来,使它成为一个的整体,一个细节丰富的大纪念塔。你看这一南一北相对的矛盾,一边努力证明自己在外滩压倒一切的独立地位,一边努力保护法国神父留下的遗迹,这便是上海后殖民时代的外滩。 一些上海人不喜欢那个新纪念塔,他们刻薄地找到上海出产的“三枪’’牌内衣商标与它的一致性,将它也叫做“三枪”。但他们也并不喜欢现在这个重新装修过的信号塔,他们觉得它倒被打扮得越来越像个赝品。其实,他们是不满对外滩的改动。即使是回到租界时代,上海人还是有话可说。他们为进入外滩公园吵闹了六十年,为华懋饭店门口将中国人和“绅士”分成不同的入口大光其火。他们从来不是单纯的人,他们眼界既开阔又闭塞,对变化既有强大的承受能力,又挑剔一切变化,他们心中层层堆积着骄傲、自卑和被排斥的苦恼与不甘,对奇迹的渴望与投机的本能。在50年代以后朴素乡村生活方式的碱水里被狠狠洗刷过后。却仍带有经历了最痛苦的磨练后形成的市民风格。他们是这大纪念塔中最画龙点睛的细节。 青铜狮子 接下来,就是上海总会,它是栋古板而造作的建筑,带着些英国皇家建筑的风格,里面有世界上最长的酒吧。它后面出现的楼房,依次是日清汽船公司大楼,大英皮欧银行大楼,中国通商银行和轮船招商局,这两栋房子是属于中国人的。接着,汇丰银行大厦出现了,它有着威严的正面,还有一个庞大的白色圆顶,充满力量。两只伟岸的青铜狮子坐镇在大门两边,它们的爪子和尾巴都闪闪发光:有太多的中国人在经过时去摸狮子的爪子和尾巴,期待从狮子身上汲取力量。 是的,这是从1936年到2007年外滩一个神奇的传统,这传统被从全世界赶到这里的萍水相逢者着了魔般地继承下来,没人指点,没有说明文,但经过那里的人,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人们伸手去摸它们的爪子和尾巴,它们现在仍旧是狮子全身最光亮的地方。尽管那对铜狮子早已不是原物。1941年时,日本人割下这对铜狮子,准备送进化铁炉造炮弹壳。但不知为什么,最终,这对铜狮子又在战后被发现,被上海历史博物馆收藏。现在这对外滩的铜狮子,是后来的浦东发展银行翻铸的,甚至他们也翻铸了铜狮子身上的割痕。你要是仔细看的话,现在还可以看到那些割痕。 你路过时,也应该将手覆在狮子的爪子上,感受一下青铜物异常细腻的微凉。物非人非,但传统犹在的感受,会复杂地触动你的心。这就是外滩的历史感。中国是历史悠久的国家,上海从不敢在中国面前声称自己的历史感。但如果你换个角度,从殖民时代引发的全球化历史看上海,你就发现这个城市是全球化历史中经典的老城,它比纽约典型,比香港完好,比加尔各答丰富。在四海一家的世界史中,可以说是个充满历史感的大城。甚至,在香港的中环和伦敦的金丝雀码头,这两个在海事时代古老的贸易地标上,你都可以找到从上海拷贝过去的青铜狮子,在伦敦青铜狮子的底座上,你还可以找到一段铭文,说明这对青铜狮子的身世。这间诞生于远东海事贸易中的上海小银行,现在已经是全世界最大的几家环球银行之一。 外滩灯光志 当然,现在外滩大楼已物是人非,1936年的洋行们早已不复存在。世界上最长的酒吧也不复存在。1960年代以后,入夜后,大楼内黑洞洞的,如同一座座大山。江风横扫,被人遗弃的塑料袋贴着地面飞舞起伏,索索有声。但是,到了重要的庆祝日,外滩大楼上的外墙上会被上万只连同电线的20瓦的灯泡装饰起来。晚上七点一到,便灯火大作。 外滩开灯,是全城欢庆的保留节目,上海的另一个传统。这个传统可以追朔到英租界庆祝女王生日的年代。灯光在夜色中勾勒出洋行大楼在外滩完美的轮廓线,并照亮它们那些终年紧闭的巴洛克式长窗和装饰艺术的浮雕以及安妮女王式立面以及奥尼克立柱。即使在物质匮乏的70年代,节日的灯光也是省不下来的。那时,全城的电灯都因为电力不足而发红,与家庭收入相比,电费非常昂贵,大多数人家都在厕所和走廊用发出蓝光的3瓦的节能灯,黯淡灯光下,脸上阴影连成一片,几乎不能辨认表情。因此,外滩灯火通明的晚上,便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人山人海梦游般缓缓掠过大楼前面的大道,人们心中涌起失而复得的感情,鞋子很容易被后面的人踩掉,因为你走得太慢,后面的人正注意灯光里的大楼,没注意你的鞋。常常在人群中,前后左右,有什么人,就说到了那些大楼的从前。从前何等的“四海”,从前何等的西装革履,从前何等的与纽约比肩,让欧洲小地方来的人都惊吓不已,搭了日清汽船公司的轮船出洋,到英国银行里炒欧洲股票和期货,上海总会里的报纸都是仆欧用熨斗烫过,才拿在手里看的。“从前”的窃窃私语也是这样随着人山人海,掠过外滩大道。要是你那时正挤在人群里,要是你转过头去寻找说话的人,你看到的,只有被千万只20瓦灯泡照亮的陌生的脸,私语声马上就停了,说话的人不会让你发现他的,而且当他发现有人在找,就再也不会说了。所以,你最好细细听着,什么也别做。这样的话,即使你没读过豪塞的书,也能大致了解那些被灯光隆重照亮的大楼的过去。 那是多年前禁锢时代的往事。 现在你晚上来外滩,七点以后,整条外滩灯火通明的,已经不是从前的那种20瓦的老式灯泡了。外滩不再那么诡秘和寒酸,外滩的灯那么亮,简直就像个水晶宫,你也许都可以对那夸张的灯光反感,因为它将大楼的沧桑驱散在炫耀里,暴发户的浊气重又再现。现在,外滩已不再有被炸毁的危险,它已是上海的名片,每天晚上七点到十点,照明灯都准时照亮外滩。但是,要是你与你的上海朋友说到去外滩,也许他会建议你十点以后再去外滩,他建议你先去和平饭店底楼听一阵子老年爵士乐队的演出,然后再出来。那时没有灯光的打扰,你也许能看到一点上海人自己的外滩,那种敝帚自珍的情怀更有可把玩之处。 当灯光太亮太多,人们就想念起从前来。 “那才够怀旧呀。”你的朋友这样说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想起豪塞描绘过的、在上海总会窗前望天上落下炸弹的大班们?“这时,一切都涌上心头,像一个临终的人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与清朝政府穿裹着丝绸的官员的第一次过招,太平军时代的希望和恐惧,泥城之战,到苏州河上游去打野鸭,拳匪作乱时的骚动,中国人纷纷剪去了发辫,一个被打死苦力的葬礼,一场在人行道上留下二十五个受伤学生的暴乱,一个红军军官的到来,风尘仆仆的士兵的壮丽抵抗,沮丧的时代和失望的时代,伟大的时代和荣耀的时代。”这是1936年时上海的怀旧。也许你的朋友能继续说下去,这对上海人来说不困难,“汉奸报纸在头版登出《上海解放矣》时心中的反感,战后的美国风潮,静静睡在人行道上的军队,广播电台停止西方音乐广播的那个上午内心的绝望,淮海路旧货店里堆积成片的钢琴,街头哭泣着走回家的被完全摧毁的妇女:她的窄腿裤子被剪开了,她的飞机头被剃光了,她仍旧将双肘紧夹在身体两侧走路,这是那个时代女人遗留的教养,蓝罩衣的海洋,中美《上海公报》,二十岁的上海青年‘李明’在死囚游街时被尼龙绳勒得发紫的脸,美国领事馆前彻夜排队等待签证的年轻人,一比九的美元兑人民币黑市牌价,沮丧的时代和绝望的时代,苏醒的时代和投机的时代。”这些对仗的细节,豪塞一定喜欢,而且,也是我们可以与他平起平坐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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