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9-5 出版社:大众文艺出版社 作者:刘绍棠 页数:2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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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刘绍棠作品:京味小说选 》为作者生前最后一部自选集,所选的八篇作品,展示了一幅北京城乡半个世纪以来的历史、影观、民俗的多彩画面。
作者简介
刘绍棠(1936—1997)男,汉族,著名作家。北京市通州区儒林村人。1936年2月29日t出1948年参加革命。他幼年成材,1949年13岁读中学时开始发表篇小说。1951年到河北文联工作半年,阅读了大量文学名著,深受孙犁作品熏染,翌年发表成名作、短篇小说《青枝绿叶》,并被选入中学语文课本。195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54年入北京大学中文系。1956年20岁时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成为中国作家协会最年轻的会员,是20世纪50年代中国文坛的“神童作家”。1957年发表小说《田野落霞》、《西苑草》及一些论文,被错划为“右派”,1979年平反。1997年3月11日病逝。终年61岁。
书籍目录
运河的桨声渔火狼烟孤村刘家锅伙
章节摘录
运河的桨声 一 中秋节夜,月亮从东南天角不声不响地爬上来,一下子把运河滩全照白了。 银杏从屋里一跳,跳出门槛,朝北屋里喊道:“娘!我到外边玩去了,您给等门哪!” 北屋,富贵奶奶跟老伴儿正叽叽喳喳地说话,银杏这一叫,她突然一惊,定了定神,忙应道:“别回来太晚了!” 银杏早已经跑出院外,在月光下,她端详了一下自己身上绿底儿小白点的新褂子,按了按辫子上的桂花,害羞地笑了。 富贵奶奶脸贴着玻璃往外看了看,院里满地是月光,没有了女儿的影子。她吁了一口气,说:“这丫头片子好容易走了,要让她知道,又是一顿吵。” “我得走了!”富贵老头从炕沿上坐起来。 “一定要埋得深深的!”富贵奶奶神情紧张地嘱咐,“不然秋后拖拉机一犁地,就给翻出来了。” 富贵老头没言语,把屋角落那刻着字的石桩子,装进口袋里,背起就走。 “你站住!”富贵奶奶出溜下炕,追出来,又一再叮咛,“打村后背静小道儿走,别咳嗽,脚步放轻,处处是眼。” 富贵老头也不答话,闷着头出去了。 银杏到了河滩,在一块漫长的柳丛地旁坐下,这是农业社的防风林。背后,运河的波涛响着匀适声调,银杏沉在说不出的兴奋里了。 她们家人社了,是昨天夜里批准的。今天清晨她去饮牲口,春宝告诉了她,她红着脸,长长地吐了口气,就急忙牵着牲口回家去了。 可是她爹的脸色却很阴沉,她想她爹一定是后悔了;这使她非常生气。为什么这么三心二意呢! 她想起写申请书的那晚上,全家都坐在院里,只有小侄儿在嫂子的怀里睡着了。她伏在小桌上,桌上放个小黑油灯,全家推她当记录,爹摆弄着老绿玉石嘴烟袋,声音低哑地说一句停一停,等大家默默地点点头,然后才允许她写在纸上,最后,全家还都按了指印。 一整天,银杏都噘着嘴,想找碴儿顶她爹几句,可是她爹一言不发,钻进那布满蜘蛛网的土棚子里,收拾那该送进社里的家具,整晌都没出来。 等到她爹把那匹灰兔儿马也牵到社里,她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凉爽起来,于是她想起晚上到河滩去等春宝,胸膛里就像流着一股清凉清凉的泉水,坐不安立不安。 一只孤独的夜鸟,在运河上寒栗地叫了两声,把银杏惊醒了,月亮躲进薄云里,河滩上很暗,没一点响动。 她想自己一定是等得很久了,春宝为什么还不来呢?她很急躁,想走,又不敢走,不走,一个人孤孤单单。又等了一会儿,春宝仍然没来,她想,春宝也许开什么会去了,于是她站起身,到渡口告诉管船老张,要是春宝来了,就说银杏等了半天不见人来,走了。 从管船老张那小棚里出来,她急急地往回走,突然,她看见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像野鸟一样轻巧的人,弯着腰,在月色下行走。 她看出是春宝。 “喂!”她低声叫。 那人直起腰,凝了凝神,走过来。 银杏严厉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春宝摆摆手,压低声说:“别出声,看长寿老头。” “我不看!”银杏生气了。 “看吧,好看着哩!”春宝拉着她,躲进柳丛里。 远处,长寿老头抡着大镐,吭哟吭哟地刨着地,一挺身,把上身的夹袄脱了下来,扔在地上,照手心啐了口唾沫,又换了铁锹,吭吃吭吃地掘起来。 银杏看得眼都定住了,害怕地问春宝:“他干什么呢?” 春宝轻轻地笑了出来,说:“春天他人社的时候,偷偷埋了个石头界碑,眼下要扒出来,明白不明白?” 银杏再看去,长寿老头从地里拔出个白东西,吃力地放在地面上,就坐在~旁吸起烟,火亮一蹿一跳的,却看不见长寿老头的脸。 正在这时,大道上一个蹒跚的影子走来了,银杏眼尖,她拉了一下春宝,低声说:“我爹!” 富贯老头在路旁坐下,用袄袖擦着脸,呼呼地喘气。 “谁?”长寿老头熄灭了烟,惊吓得从地上跳起来。 “你是谁?”富贵老头反问道,那低闷的声音里也带着意想不到的吃惊。 “我是长寿。” 长寿老头走上前来,小心地问道:“你干什么来了?” 富贵老头翻着眼皮,也问道:“你干什么来了?” 长寿老头眨巴眨巴眼,看清富贵老头身后的口袋,他笑着说:“给管船老张送节礼去?来,我先打个秋风,尝头口儿。” 富贵老头没了法了,也不拦他,也不看他,长寿老头伸手一摸,硬梆梆,冰凉凉的,是块长石头。 “哈!”长寿老头响亮地笑了,“你这是干什么?是刨出的界石,还是去埋界石碑啊?” 银杏一听,断定她爹是埋界石的,不由得气得眼都瞪圆了,就要闯出去跟她爹吵。春宝一把拉住她,说:“再等等!不许跟你爹顶嘴。”银杏被春宝强制住,胸脯一起一伏,嘴一张一合的。 长寿老头燃起一袋烟,递给富贵老头,“抽袋烟,歇口气,今晚天气真凉爽啊!” 富贵老头低着脑袋,不搭理。 “老家伙!别怕见不得人,跟你说真的吧,”长寿老头狡黠地眨着眼,“我今年春天也埋了,今天趁着夜深人静又把它扒出来。” 富贵老头突然抬起头,盯住长寿老头,问道:“你为什么扒出来?” 长寿老头爽快地说:“这是一块心病啊!社里人一说自私,你就脸红,一说跟社里两股心,你就心跳,真是受洋罪。再说咱们跟拖拉机站订了合同,秋后拖拉机一犁地,真要给弄出来,这张老脸怎么见人?” “哪……”富贵老头结结巴巴地,“啊……是呀!” “别埋了,埋了过年还得刨出来。”长寿老头流露出老资格的神气,“我比你早走了一步,就先明白个道理,农业社是铁桶江山!” “说得对!长寿爷爷。”春宝从柳丛里跳出来。 “谁?”长寿老头一声尖叫,吓得一身冷汗。 春宝顽皮地嘿嘿笑了。 “春宝,好小子。”长寿老头仍然止不住心跳。 富贵老头愣住了,赶忙闷闷地低下头去。 银杏三步两步抢上来,指着她爹,“您怎这么不怕丢脸!” 长寿老头不高兴了,沉下脸,教训银杏:“别骂你爹吧!上年纪的人,就要比你们小孩子想得多。” “自私,落后,哼……”银杏气得直哆嗦。 春宝笑着说:“银杏,咱们给扛回去吧!” 银杏不动,从眼眶里冒出眼泪来。 春宝劝道:“给扛回去吧,反正是不埋了。” 银杏不情愿地走到她爹身旁,富贵老头虎起脸,吼道:“不用你!” 长寿老头也拦住春宝,“你俩玩去吧,我们怎么扛来的,还让我们怎么扛回去。不过有一宗得嘱咐你们俩,不许满处乱说,这不是什么光彩事!” 春宝笑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保密,您刨了半天也够累的了,还是我们扛吧!” 长寿老头一拍大腿,大笑道:“你也别抢了,我也懒得扛了,干脆扔他娘的大河里!” 说着,他弯腰扛起石界碑,大步流星地走向河边。富贵老头正拿不定主意,冷不防银杏从后面一下子夺了过去,奔向河边去了。 运河里,响亮地扑通一声,这界碑就随着浪声沉人河底去,银杏高声笑了 二 黎明,在薄暗中红英就扫完了院子。不一会儿,太阳升起来,一缕缕早饭的炊烟,袅袅地伸向碧蓝碧蓝的天空。 今天,红英要请她爹跟全家吃饭,她的心里像初汛的春水,洋溢着幸福和骄傲。 婆婆点灶,她淘米做饭。 突然,她丈夫根旺怒气冲冲地从外面回来了,劈头对红英喊道:“你看你爹做出的丢脸事!” 红英吃惊地问道:“怎么啦?” “哼!真不怕丢人!”根旺脸发紫。 红英气恼了,也喊道:“你要说个明白啊!” “你爹昨晚偷着去埋界碑,让春宝跟长寿老头撞见了,长寿老头到处传说,全村都轰动了!我到街里,张顺跟虎兴便笑我为什么不帮助老丈人去扛界碑,反倒劳累人家春宝。让我也跟着他丢脸!”说到最后,根旺气得跳起脚。 红英声音发颤地说:“你到他姥家去过了吗?” “我还去?”根旺叫道,“干脆别让他们来了!” “那不行!”红英要哭出来。 根旺一摔帘子,进屋去了。 根旺娘瞪着儿子,对红英说:“你去请!居家过日子谁不留个后步,这有什么见不起人的。” 红英站起身,难过地到娘家去了。 街上,篱笆跟前蹲着不少人,红英感到大家的眼睛都在看她,她浑身就像起了风疙瘩。她本是个快性人,平时总要亲热地一一招呼,现在只勉强淡淡一笑,就赶忙过去了。 到娘家,进了外院,里院的门紧闭着,红英听见她娘在骂银杏:“丫头家,满处嚼舌根,全不顾脸皮!” 银杏受屈地喊:“您真会冤枉人,从清早起来我什么时候出去过?” 富贵奶奶气糊涂了,说道:“你不是饮牲口去了!” “牲口不是牵到社里去了!”银杏抓住了理。 富贵奶奶哑了口,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一定是春宝说的,反正跑不出你们俩。” “娘!”银杏的大哥福海拦道:“春宝是党员,团支部书记,不会那样,您不能乱说。” 红英在外面说道:“怎么大清早就拌嘴,快走吧!” 福海给开了门,红英进来,他皱着眉头说:“你说这件事爹做得多说不过去,连我也瞒着。” 红英问道:“爹呢?” “在屋里。” 富贵奶奶拉住红英,低声说:“去劝劝你爹,他是个死心窟窿,别憋闷出灾枝病红英说:“你们快去吧!俺婆婆怕都等急了。” 一家走空了,红英进了北屋,富贵老头蜷曲着身子,抱着头躺在炕角。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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