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1-7-1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作者:东西 页数:272 字数:19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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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长篇小说《后悔录》是东西在小说写作上的一次飞跃。它写了一个叫曾广贤的人,这个人本性善良、胆怯,可是,他的一生好像都在为难自己,因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最终都使自己后悔,他的一生也为这些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因为自己一不小心将父亲的情事“泄密”,父亲遭受残酷迫害,三十年不和他说话,母亲死于非命,妹妹失踪了;因为一时冲动,闯进了漂亮女孩张闹的房间,虽然什么事也没发生,却得了个“强奸”的罪名,身陷牢狱多年;因为对感情和性爱抱着单纯、美好的想象,他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对他示好的女友;因为被张闹的一张假结婚证所骗,他多年受制于她,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人财两空;一个在很小的时候就对性充满热情的人,却一直没有享受过真实的性爱——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只要我的邪念一冒头,就会看见女人们的右掌心有黑痣,就觉得她们要不是我的妹妹,就是我妹妹的女儿。我妹妹真要是有个女儿,正好是你这样的年龄,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四十好几了,都九十年代了,也没敢过一次性生活,就害怕我的手摸到自家人的身上。”所以,曾广贤最后为自己总结到:“我这一辈子好像都在挖坑,都在下套子,挖坑是为自己跳下去,下套也是为了把自己套牢。我都干了些什么呀?”曾广贤其实是一个生活的受害者。然而,一次次受伤,一次次错过,他都不抱怨现实,也没有想去报复谁,而是一味地承担责任。他的“后悔录”,反思了自己一生中每一件重要的事情,但他没有将其中任何一件事情的责任推给别人,而是全部由自己承担了下来。即便是面对张闹的“阴毒”,她不愿意在离婚报告上按手印、签字(不离婚他就不能和自己喜欢的女人结婚),他也没有怨恨她,相反还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跪下来求她,“跪一次不行就跪两次,跪两次不行就跪三次,这么一次次跪下去,她就是木头也会流泪,就是鳄鱼也会签字。也许我跪了一百次,她也不一定感动,但是我并没有跪呀,既然没跪又怎么知道她不会感动呢?我为什么不跪下来试一试?要是那时我能拿到她按手印的离婚报告,就可以回过头去娶陆小燕。小燕嘴巴上说只等我一个月,其实她等了差不多四年才嫁给胡开会。”——很显然,这是一个软弱的人,但就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却扛住了这个世界所施加给他的所有重压,他不仅没有被这些重压压垮,反而因为承担了所有事情的责任,而获得了一种灵魂的自尊。 曾广贤肯定是近几年来中国小说中最有个性、最有感染力的人物形象之一。东西通过这个人物,在这部小说中建立起来的叙事伦理,深刻地体现在他所创造的曾广贤这个人物的心灵世界里。谁都知道,曾广贤受了许多委屈和错待,但东西最成功的一点是,他没有像林语堂“帮苏东坡本人憎恨王安石”那样,去帮曾广贤憎恨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他和曾广贤一道,宽恕一切,承担一切,将一切来自现实的苦难和重压,都当作是生活对自己的馈赠。这样的承担,就是一种生存勇气。它超越是非和善恶,承认在现实中,并不分谁是胜利者,谁是失败者,大家都是生存的人——在生存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曾广贤原本是一个渺小的人物,但因为他承担责任,他的生存就变得真实而高尚。《后悔录》仿佛在告诉我们,小人物承担个人的命运,跟英雄承担国家、民族的命运,其受压的过程同样值得尊敬。 “后悔”对曾广贤而言,也是一种自省。不过,这样的自省,并非要把曾广贤变成另一个人,而是要让他更坚定地成为现在这个人。因此,曾广贤的“后悔”,并无改写自身生命痕迹的愿望,他只是在通过“后悔”这种灵魂叙事的形式,达成和自己、和亲人、和周围的人以及和世界和解的愿望。在过去的岁月里,他和别人、和世界之间都积怨太深,因此,他的“后悔”,更多的是精神和解,是为了化解积怨——也包括化解自己内心的积怨。从这个角度说,《后悔录》中的灵魂叙事,也兼具“伟大的审问者”和“伟大的犯人”这双重身份,所以它能触及到深处的灵魂。不过,曾广贤的“后悔”纯粹是中国式的一次自我追问,它以自言自语的形式出现,因为没有倾听的对象——虽然曾广贤的“后悔”是在父亲面前说的,但由于他的父亲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这意味着倾听者还是缺席的。这种“后悔”和西方式的“忏悔”有着根本的区别。“忏悔”是面对神的一次悔悟,无论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神都是倾听者、审察者和赦免者。但《后悔录》的叙事伦理,并不指向这么深远的“忏悔”,它只是通过“后悔”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从而在灵魂的自尊中,奠定生命重新开始的基础。 《后悔录》是一部重要的小说。在这部小说中,有着足够广阔的灵魂视野,有仁慈而平等的目光,有“好玩之心”,有生之喜悦和生之悲哀的相遇,有超越善恶的、温暖的同情心,有“伟大的审问者”和“伟大的犯人”同时并存的精神维度——这样的写作及其可能性,在当代是值得引起重视的。
内容概要
长篇小说《后悔录》是东西在小说写作上的一次飞跃。它写了一个叫曾广贤的人,这个人本性善良、胆怯,可是,他的一生好像都在为难自己,因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最终都使自己后悔,他的一生也为这些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因为自己一不小心将父亲的情事“泄密”,父亲遭受残酷迫害,三十年不和他说话,母亲死于非命,妹妹失踪了;因为一时冲动,闯进了漂亮女孩张闹的房间,虽然什么事也没发生,却得了个“强奸”的罪名,身陷牢狱多年;因为对感情和性爱抱着单纯、美好的想象,他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对他示好的女友;因为被张闹的一张假结婚证所骗,他多年受制于她,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人财两空;一个在很小的时候就对性充满热情的人,却一直没有享受过真实的性爱——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只要我的邪念一冒头,就会看见女人们的右掌心有黑痣,就觉得她们要不是我的妹妹,就是我妹妹的女儿。我妹妹真要是有个女儿,正好是你这样的年龄,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四十好几了,都九十年代了,也没敢过一次性生活,就害怕我的手摸到自家人的身上。”所以,曾广贤最后为自己总结到:“我这一辈子好像都在挖坑,都在下套子,挖坑是为自己跳下去,下套也是为了把自己套牢。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曾广贤肯定是近几年来中国小说中最有个性、最有感染力的人物形象之一。东西通过这个人物,在这部小说中建立起来的叙事伦理,深刻地体现在他所创造的曾广贤这个人物的心灵世界里。
《后悔录》是一部重要的小说。在这部小说中,有着足够广阔的灵魂视野,有仁慈而平等的目光,有“好玩之心”,有生之喜悦和生之悲哀的相遇,有超越善恶的、温暖的同情心,有“伟大的审问者”和“伟大的犯人”同时并存的精神维度——这样的写作及其可能性,在当代是值得引起重视的。
作者简介
东西,原名田代琳,男,1966年3月出生,现为广西民族学院驻校作家。中篇小说《没有语言的生活》获首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根据该小说改编的电影《天上的恋人》获第十五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奖”;长篇小说《耳光响亮》被改编成电影《姐姐词典》和20集电视连续剧《响亮》。
章节摘录
我得先说几句仓库。这仓库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他是资本家,解放前一直做西药生意。一九四九年,城市被新政权接管,他把房产全部捐献出来,然后提起一口破皮箱,带领全家人赶到火车站,准备迁往乡下老家。 那个新市长念我爷爷财产充公积极,派了两个秘书到火车站挽留,并把我家装药的仓库回扣给爷爷居住。当然不是一家人居住,一家人住那么宽,那等于还没改造过来,还是臭资本家。仓库住进了三家人,除我们家,还有于发热、赵大爷两家。于家过去给我们曾家管账,是管家。赵家过去给我们当仆人,干一些拉车扫地扛麻袋的活。我那时还没出生,这些事都是从大人们的嘴里听来的。等我出生时,爷爷早就见阎王去了,他的情况我一点也不熟悉。这样的背景,就像我妹妹手掌心的黑痣,就像我脑袋上卷曲的头发,怎么也擦不掉、拉不直。当时“资本家的余孽”像一顶十层楼那么高的帽子,戴在谁的头上谁都会得颈椎病,甚至会变成“宰相刘罗锅”,头抬不起来,眼睛总盯着自己的脚尖。哎呀!我说跑题了,还是先说仓库吧。 仓库被红砖隔成三户人家,各有各的卧室和厨房,只有厕所和屋顶是共用的。厕所起在仓库后面,有五个坑,可同时容纳三男两女。共用屋顶是因为每一壁墙只砌四米高,上面没封顶,站在各自的家里抬头,都会看见仓库的檩条、瓦片和采光的玻璃瓦,所以各家各户的声音会像蒸汽那样冒上去,在屋檐下交叉、传染。 那天晚上,我家餐桌上摆的是红薯、南瓜。我爸吃了几口就放下筷条,捏上菜刀要去门外剥狗,说是给我们弄红烧狗肉。我大声地:“我不吃狗肉!”我爸晃了晃菜刀:“你怕狗肉卡你喉咙吗?”我抹了一把眼角:“都怪你,要不是你用席子拦,我们家的狗就不会死。”“它们自己不想活了,怎么把责任栽到我的头上?”“就怪你。你要是不拦它们,赵校长就不会看见,赵校长不看见,它们就不会挨棍子,它们不挨棍子就不会跑,它们不跑,就不会撞到车上……”“你真会耍赖。那我问你,是谁给赵万年递的棍子?”我顿时傻了。棍子不是我递的吗?我干吗要给他递棍子?我要不给他递棍子,而是把狗赶跑,那狗不就活下来了吗?“不要动不动就赖别人,要学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爸说着,跨出门去。我妈把筷条狠狠地拍到桌上:“我看你就没有学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要是去吃那脏东西,最好先把婚离了。”他们为吃不吃狗肉发生争吵,吓得曾芳哭了起来。我爸不得不摔下菜刀,强行咽下吃肉的欲望,重新端起南瓜。吃的过程中,他成了哑巴,而我妈的话却像坏了的水龙头,哗哗流淌:“动物园运来了一只老虎,是在森林里刚捕到的,它比任何一只老虎都凶,但是何园长却给它取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叫什么兰兰……”“你要是不洗,从今天起就别再看我一眼,免得把我弄脏。”赵万年的声音像砖头,忽然从屋顶劈下,打断了我妈的讲述。我和于百家跑到赵家门口,看见赵家的餐桌上放着一盆清水。赵万年命令赵山河洗眼睛。赵山河不服:“只听说过饭前洗手,没听说过要洗眼睛。”赵万年抓起赵山河的头发,把她的脸往水盆里按。赵山河扭来扭去,碰翻水盆,一部分水洒在赵万年的裤腿上。 赵山河一甩辫子:“你是不是手痒了,想拿我当阶级敌人来练。”“你还有脸!那狗也是你看得的?”赵万年抖着裤脚。 “爸看了,妈看了,方阿姨也看了,就连那些小毛孩都看了,凭什么我不能看?不就对对屁股吗?”赵山河的嗓门大得差不多掀翻了头顶的瓦片,一边说还一边撅嘴。 “你什么态度?他们看,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资本家的余孽,而你,你是什么?你是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更重要的是,你还是个姑娘!”“姑娘就不是人啦?”“你看看,中毒了不是?姑娘就应该像白纸那样清清白白,不要被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给腐蚀了。”“我喜欢腐蚀,我恨不得现在就被腐蚀!你管得着吗?”说完,赵山河扭着屁股走进卧室,把门“嘭”地撞上。 赵万年气得手指抽风,也许自工人阶级当家作主以来,他还是头一回碰上这么强硬的声音,所以他着急了,扬起巴掌来回找地方,最后找到墙壁上的一个镜框。镜框落在地面,玻璃裂成数不清的线条,就像光芒万丈那样的线条,线条下面是赵山河的大头像。赵万年想挽救他妹妹的主意,可能就是这时冒出来的。他找赵大爷商量,要在仓库里开一场别开生面的批斗会。他认为只有把那两只狗批臭批透,才能洗干净赵山河所受的污染。赵大爷往地上吐了一泡口水:“我的大校长,除了开批斗会,你就没别的事干了吗?到哪里去开批斗会都成,就是不要到仓库里来开,不要让我看见,眼不见心不烦。”赵万年连连说了几声“余孽”,从此不再跟他爸商量事情,后来他爸的裤裆破了他也不提醒,不提任何建议,就让他爸的脸掉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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