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2-5 出版社:辽宁教育出版社 作者:夏济安 页数: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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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1981年10月,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乐黛云先生编选的《国外鲁迅研究论集》,书中收录夏济安的《鲁迅作品的黑暗面》一文,这是大陆读者和文学研究者首次知道夏济安的大名,知道夏济安在鲁迅研究方面的独到见解。但是,迄今整整十八年过去了,夏济安在中国近现代文学、外国文学、比较文学等更为广大的领域里的研究成果和突出贡献,却仍不为大陆读者所知,这实在是件遗憾的事。
书籍目录
本书说明序(陈世骧)第一辑 文学评论旧文化与新小说鲁迅作品的黑暗面评彭歌的《落月》兼论现代小说白话文与新诗对于新诗的一点意见两首坏诗一则故事·两种写法评《艾思本遗稿》论夏德论狄达勒斯维农陀第二辑 小说与诗代宗接代火香港——一九五0跋(夏志清)集外《学术》第一辑《书与足下》《爱人归来》(即《绿蒂在威玛》)大头鬼的头大不大?对于中国近代史的一种看法致读者(二则)附录夏济安对中国俗文学的看法(夏志清辑录)
章节摘录
胡适的乐观和周作人的悲观在鲁迅作品中可以找到呼应,他和他们同样地不满现状。所不同的是,他包罗的东西更广博。未来在激进派和胡适等温和派的眼中看来是非常光明的,在他细察之下却无法永远掩藏它的黑点。当周作人、林语堂等人想再发现一个安祥、更可爱的传统中国时,“过去”对鲁迅仍是可咒诅的,可憎的,但却又有吸引人的地方。他的问题比他同代作家所碰到的更复杂,更迫人;从这方面来说他才是那充满问题、矛盾,和不安的时代的真正代表。把他归入一种运动,派给他一个角色,或把他放在某一个方向里都不啻是牺牲个人的天才而赞扬历史粗枝大叶的泛论。到底鲁迅所处的时代,即使把它当作一个过渡时期看,是什么样的时代呢?用光明与黑暗等对比的隐喻永远不能使人完全了解它,因为其中还有一些有趣的,介乎暗明之间深浅不同的灰色。天未明时有幢幢的鬼影,阴森的细语和其他飘忽的幻象;这些东西在不耐烦地等待黎明时极易被忽视。鲁迅即是此时此刻的史家,他以清晰的眼光和精深的感触来描写;而这正是他有心以叛徒的姿态发言时所缺少的特质。他对一些较黑暗的主题的处理尤为重要,因为没人知道天未明的时间(如非地面上的,至少是人心中的)究竟要持续多久。 我在前面只是拿古文和今文相比,范围还是限于中国一国。事实上,这种比较已经有点不伦不类。现在写文章的人,眼睛是朝着外国看的。现在的政治论文,与其说是承继荀卿、韩非、贾谊《过秦论》、陆贽《奏议》的传统,还不如说是罗素、杜威、拉斯基的中国翻版。其他各种学术论文情形亦大致如此:内容可能有独特的贡献,但是文章的的体裁、材料的安排、推理的方式大多是从洋人那里学来的。论说文章,我们还可以说是“中国古已有之”,至于戏剧小说,那是更非模仿洋人不可。中国从来大约只有歌舞剧,没有话剧。话剧是洋人的东西。中国的章回体小说,自从民国以来,沦落为“礼拜六派”,似乎不为爱好文学之士所重视。所谓“新小说”的形式体载,大部分得自外国小说。至于短篇小说,那是另有技巧,和唐人传奇、“三言二拍”等颇有不同,中国近代短篇小说的技巧也是学洋人的。 他百思不解为什么那位僧人论及他的私事时,总当做他已经有了儿子似的。“如果施主的郎官也像贫僧一般出家修了行,施主怎么办呢?”“施主现在为子发愁,施主可曾想过,施主 的郎官难道必定有子吗?施主郎官之子又一定有后吗?”“恐怕不是施主的祈祷,倒是施主这番忧虑把施主的郎官引来了。”“施主的郎官许是个脾气执拗的小于,别太压逼他。施主操之过急倒把他吓跑了。不过既然他是施主的郎官,他一定会服从施主的话的。” 这类的话,听起来虽然是无稽之谈,可是却听得人心里暖烘烘的,“恐怕他在讨我的好儿呢,和尚像算命先生喽,媒婆喽,江湖郎中喽——那些社会的寄生虫最摸得透人心,专喜讲人爱听的话。”他起初不禁疑惑。但是那个和尚说话是神貌安详,口角剪断,倒是令他深深的动了心,不像一个拍马屁的总爱胁肩谄笑,滔滔不绝一番。难道这个和尚真的悟了道,他那些模棱两可的禅语难道真个是智慧之珠?他曾经问过自己这些问题,后来他和这个和尚混熟了一些,他发觉这个和尚诚然孤僻,但博学捷才,心胸坦荡,而且他又是个良友,专会说些中听的话 儿。在这份奇突的友情里,他发现了另外一番情趣,比起他们俩学问上的论战并不减色,这番慰藉他可不愿向自己认账,这儿他总算找到一个人和他半斤八两了,就算世上的人都有儿子,这个人——而且还是个大好人呢,却和他一样也是无儿无子,而且还命中注定绝后呢。他至少有个妻子,有个温暖的家室,但这个和尚却又穷无家室,住在一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里——还亏得叫座庙宇呢,只有一个老苍头做伴,那个苍头既聋又哑,弯腰佝背,齿牙脱落,看起来真比那个和尚还要老十分。他不懂他太太怎么在城墙边陋巷里找到这么间不起眼的庙宇,但是她却说,有庙则有佛,她便可以去上供。等到他自己邂逅了普济庙里这个老和尚,他们夫妻俩才止住了一场常年的争吵。他三番五次的攻讦,到庙里上香是有失妇道,有失体面的营生儿,但是现在他却妥协了:因为去这间破庙上香,绝不会损及她太太的名誉和德性的。他甚至更让了一步:他说有时由他亲自伴他太太去庙里烧香,也是无碍大体的。 要不是那间庙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他倒乐意多去拜访那个和尚几次。他不肯承认他曾向佛祖求子,他一径叫如来佛是蛮夷之神。但是他和和尚几席话对他却有良效。他现在想起来就不禁心惊胆跳,那阵子他绝望得心里一直暗咒自己,咒他太太,咒世上一切的人;他纵酒,并且宜称要买个小老婆,不,不只一个,要买一打,虽然他懒得问自己这项贵重的买卖,他那里有钱来使。买一个小老婆他倒出得起的,可是和和尚一席谈却令他心智澄明起来。他本不是个多欲的人,又是孔门弟子,现在却加上了和尚的诫诰,和尚总指点他一件事的千面万象,使得他不至拘泥一隅。娶妾不见得是个可靠的办法,在他神志清醒的当儿,他对自己说过,做一个好丈夫他要将头胎产于这项荣誉加在他太太身上;他要等到四十岁,如果那时他太太再不生育,他娶妾一事对人对己都可以说是遵循圣典而非好色纵欲。然而他还未来得及郑重考虑娶妾这件事情,是不是去选一个肥唇厚颈的乡下姑娘和他共同履行圣典,据云这类的村姑最能产子,不像他太太那型娇弱的美人——他自己倒是欣赏这一型的——而他太太身怀了六甲,他自己现在也快做起父亲来了。他只不过才三十九岁呢。 我的“大头鬼观”虽不是科学,却也具备着科学的精神,而我们的常识也常赞美这一种的精神。普通一个人研究什么问题,常常自诩用“客观态度”,这“客观”二个宇,本相当于所研究的对象,研究任何样东西,至少都有一个“对象”,“客观态度”有什么希奇呢?“客观态度”的所以希奇,因为研究者用这四个字,就是老实告诉人家说:“我研究这个问题时,我把‘自己’——‘研究者’这个因子是不计算在内的。”换言之,也就是拉普拉斯的“忘我”而已。 第二天早晨炳新还是被吵醒了。刚要发脾气,看见是舅舅,勉强坐了起来,把帐子撩开。“你睡你的好了。快八点半了,我要去办公了,昨天晚上等得你好晚。我来谈几句话:你爸爸妈妈都好吗?有什么口信带给我没有?” “说好也好,不好也不好,总之不如从前多了。” “那末他们预备到香港来吗?” “来是想来,只怕来了生活……妈妈说,等我在香港多赚几个钱,他们就搬来。” 舅舅微微的苦笑了一下:“香港赚钱也不大容易吧!” 炳新的眼睛睁大一下。“但是香港是个自由竞争的社会,一个人只要天才,就有办法。”说到这里,他已经点起了一枝烟。 烟灰缸里已堆了五六段半截的漫胖发黑的烟。小几上和附近的地板上火柴残梗也有好几支。舅舅好脾气的脸上,不由绉一绉眉,当他看见洁白的新帐子上已经烧了一个半寸长的洞,洞边淡淡的黄色滚上一圈。 “你几时抽上这样大的烟瘾呀?” “中学毕业的时候,要考大学,开夜车,就抽上了。香烟对于灵魂,就像火车里的烧火一样,少不了的。回想中学那几年没有抽烟,日子真是白过。可是有些人根本就没有灵魂,自然 也不懂得抽烟。在上海抽了三年香烟,好烟抽不着了。还是香港好,香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似乎舍不得喷掉似的,含蓄了好久——两颗眼珠拚命的挤向他瘦而挺的鼻梁,一缕很细 的烟才从嘴里慢慢的钻出来。 舅舅似乎也看着他如此用力的抽烟的发楞,看见他把这口烟喷完了,才说一声:。别的话以后再谈吧。” 炳新躺了下来,又抽了两枝烟。忽然跳起来,叫道:“赵妈,赵妈!放水,洗澡!” 赵妈还是慢吞吞的进来,轻轻的说道:“太太在洗,请等一等。” 炳新一骨碌爬了起来,穿着一身红白条纹的睡衣,赵妈看他这身打扮,又看见了那只大皮箱似乎搬动过了,添了一句:“少爷衣服倒带来不少。” 炳新把昨天舅母给他的夏威夷衫和裤子,重重的丢给赵妈:“拿去洗吧!”赵妈接得很熟练,可是装出很惊险的样子,嘴里还说:“少爷,不要这样重手重脚,好吗?不要叫老太婆跌一交,老太婆是跌不起了。”两只手在衣服外边大约的拍了一拍,在夏威夷衫的左边口袋上,似乎碰到了一些东西,又说道: “少爷,口袋里好像有点东西,恐怕是钞票吧!请赶快收起来,不要等一下出去又问太太要了。太太昨天多花了一百多块钱,晚上老爷回来,老夫妻两个人还吵了一次架呢。” 炳新脸涨得通红,把钱接了过来,嘴里“呸”的一声,香烟重重的吐在地上,又重重用脚磨了几下,走几步倒在床上,又点上了一支烟,用劲的喷。 赵妈干咳了几声,说道:“好呛人呀!”就出去了。 早点是相当丰盛的:鸡汤的龙须莱上面搁着一条肥肥的鸡腿,舅母说:“这是昨天舅舅特地留给你的。”舅母继续并重复昨天的问长问短,炳新不理。 早点以后,炳新问舅母道:“咖啡有没有?”舅母问收拾碗筷的赵妈道:“咖啡?”赵妈拿来了,炳新嗅了一下,摇摇头:“怎么是罐头的,新磨的有没有?” 舅母叹口气说:“咖啡我是不喝的,顶难吃了,好像吃煎药。那一年我发肝炎,吃了廿帖煎药,至今病没有好,只要闻到煎药,我就想吐。咖啡你的舅舅一定要买,说是外国人当茶喝的,说是帮助消化的,我也不懂。罐头不罐头,我更加不懂了。你问赵妈吧。” 赵妈说:“‘爱丝特白留’咖啡还不好吗?六块三角一听呢!少爷,要不要我拿去替你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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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夏济安先生的遗著,收成这本集子,作《新潮丛书》之一,到出版时,当正是济安去世的六周年。提笔作序,难免又追怀伤逝。但是对于无论济安的友好,或是他的新旧读者来说,其纪念性不只是属于适逢际会,或只又六年一度的悼念。济安遗著,列入这新“新潮”,是有长远,广大、深厚的意义的,而且我们更企望它不断有长远、广大、深厚的影响。 “新潮”在这里的意义,照《丛书弁言》来理解,已经和上一代所素称者不同,不是如以前,多只意味着“西潮”的东侵,而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文化是彼此撞击互相建设的文化,我们肯定新生的广义的中国文明。”看这里收集起来的济安遗著,正是在近二十年来中西文化的新撞击中,艰苦产生极富建设性的成果。而且虽然是小小的一册,其著作本身和所发生过的影响,正是意味着,如这里“新潮”所抱负的,肯定新生的广义的中国文明。如此,这部书,正是立在这里所谓“新潮”的主流中。 这些文章看来都属于文学批评创作的,但深远处暗示着作者对现时中国文明的关心。他绝无一句空洞的口号,篇篇都是谈具体的,甚至技术的问题,关系文艺、文字,以至文学修养和教育。但是他对文学的批判、建议、企望以至贡献,反映着他对这一时代中国文明的批判、建议、企望,和贡献。这种现象在中外古近历史的某阶段上是颇有前例的。文艺的创作批评,总必是具体的微言,但出于斯人斯地,以不离本行的话说出,却有了广泛的大义。而这种现象常是发生在历史转捩的苦难难阶段,产生于特有才具,身心经历这苦难,对文艺有丰富的经验,深入的体会,而又有相当超脱的智慧的人。而此人此文又常是在几种文化的新撞击下屹立起来的。 最明显的近代西洋例证,如艾略特(T.S.Eliot)的创作和批评的巨大成绩,出现于第一次大战后艰苦的年月。而他是走出乡土气最重的美国西部,带着英国传统新耶教气味,广泛接受欧洲古典和近代文化,而终至寄身异域,在文明撞击下返入旧教的人。在我们中国古代文艺丰富,而专致力于文学研究批评的不多。但也有一个显例,那就是《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彦和了。看彦和此人此文,岂不也是出现在文明一度支离破碎,人叹世衰道丧六朝到唐复兴的转捩点。刘勰的伟著,也只是最具体的深入文学本身,校练宗旨,详析技巧,决无似前代清谈的浮掠以充潇洒,更决无空洞的口号或说教。但全部不独反映,而且可说加强、开辟、并重建了中国人文的文明境界,且赋与新的意义。我尝窃以为直等到《文心雕龙》,过去的“道”字,那个传统文明的标号,一切文史哲的口头语,已渐常熟极不察,而非玄则滥,到此才又有一度新的充实和诣旨。从“文之为德大矣”到“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遭也”提高了文,同时也充实了“道”。而且“自然”也不再流于空洞玄虚,而有了具体自然界的意象,成了“日月叠璧,山川绮焕”,龙瑞豹姿,林籁泉韵。这是一位专心办香文艺的人,在某一定的时代,由文艺的具体性,深入观察,更有远大眼光和智力采发挥,面对其当代的文明,在政论和横议都显虚脱无力的时候,奉给文明的无比贡献。可是我们不会忘记,彦和之遭遇和亲身感受的,也是一度中外文化的大撞击,那就是尽人皆知,传记明载的他那切身的沙门经验。那就是,再套一句《弁言》的话,从“印度潮”以梵理多年拍打着远东古中国陆地,到梁武帝几度不惜舍身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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