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作品精选

出版时间:2005-11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作者: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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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王小波作品精选》王小波——是目前中国最富创造性的作家,被誉为中国的乔依斯兼卡夫卡英,也是唯一一位两次获得世界华语文学界的重要奖项“台湾联合报系文学奖中篇小说大奖”的中国大陆作家。其文学创作独特,富于想像力、幻想力之余,却不乏理性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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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28条)

 
 

  •     一般来说,作家的写作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根植于生命,依赖经验的写作;一种是根植于想象,依赖于技巧的写作。对于那些著作等身的作家来说,以后一种方式创作的作品总会大大地多于前者——前者仿佛针尖上的蜂蜜一般,虽然只有一点,却是由全部的生命元气凝聚而成,既不可替代也不可重复。对于王小波来说,《黄金时代》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在自己的著作中,王小波毫不掩盖对这一部的偏爱:“在我写过的小说里,《黄金时代》是我最满意的”(《我对小说的看法》)。从二十几岁王小波便开始创作这部小说,直到他近四十岁始小说始告完成,其竟稿却不过三万来字。作者不无得意地说,这是在追求“对自己而言的完美”,在其他作品中则无此奢望。(《从〈黄金时代〉谈小说艺术》)。这是因为如此千锤百炼,《黄金时代》在王小波的风格中具有某种“原初”意义,这一点早为评论家所指出,然而“原初”的真正价值却远未得到正确的评价。
      乌托邦记忆,常态与变态的性,与权力展开猫鼠游戏,出逃、狂欢而后回归,儿童般的佯傻,京味的调侃……《黄金时代》几乎涵盖了王小波小说所惯用的所有元素。以往的论者往往指认了其中的一个或几个元素,如对乌托邦情有独钟的批评家认为这是一部另类的“伤痕文学”;对身体写作感兴趣的评论者则认为这是一部和《废都》旨趣相似性爱小说;关心解构意识形态的读者许王小波为“自由骑士”;一心解构文学的论者则称其为“先锋写作”……然而在我看来,这部小说中最核心的是诸种“叙述”之间的矛盾,这是一部关于叙述的小说。
      小说始于一段关于陈清扬是否“破鞋”的争论,或者说,两种叙事间的争论:
      虽然所有的人都说她是一个破鞋,但她以为自己不是的。因为破鞋偷汉,而她没有愉过汉。虽然她丈夫已经住了一年监狱,但她没有偷过汉。在此之前也未偷过汉。所以她简直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说她是破鞋。如果我要安慰她,并不困难。我可以从逻辑上证明她不是破鞋。如果陈清扬是破鞋,即陈清扬偷汉,则起码有一个某人为其所偷。如今不能指出某人,所以陈清扬偷汉不能成立。但是我偏说,陈清扬就是破鞋,而且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那个是非颠倒的年代,陈清扬的叙述根本无力抵挡粗暴地施于她身上的莫须有罪名。她企图向王二证明自己是无辜的,王二却反过来“创造性”地说服她与其证明自己无辜,不如证明自己不无辜。在权力的霸道叙述面前,将恶意的诬陷颠倒为现实几乎是弱者唯一的反抗方式。
      然而并非只有来自强权的叙述才是蛮横的,使我注意到这一点的是当“文革”结束,陈清扬被“平反”后,她的女儿看到母亲的档案时的反应:
      该女儿说,好哇,你们原来是这么造的我!
      其实我和她女儿没有任何关系。她女儿产生时,我已经离开云南了,陈清扬也是这么解释的,可是那女孩说,我可以把精液放到试管里,寄到云南让陈清扬人工授精。用她原话来说就是:你们两个混蛋什么干不出来。
      陈清扬再次遭遇了叙事的困境,尽管此时政治上的压力已经从她头上消失了。唤起陈清扬的女儿对自身的来历兴趣的文字是王二与陈清扬在“人保组”的逼迫下所写的交待材料。这是一篇由多重真相和谎言交叉媾和而成的叙事。未经历过“文革”的年轻一代对历史既隔膜又充满想象,认识如此混乱的原因至少应当部分地出在这份真伪难辨、支离破碎的历史叙事上,如果不是全部的话。
      追溯这份历史叙事的来源,我们至少可以发现三种相互缠绕的子叙事。其一是权力的叙事,王小波的小说在台湾获奖后被称为“伤痕文学”多半也是拜这种权力叙事所赐。这是一种集威权与人情于一身的叙事,一方面是蛮横粗暴,充满施虐情结的专制话语(如军代表的无理威胁、在边境搞批斗会是为了震慑境外的敌对势力的荒唐说法等等),同时这种叙事又不乏人的温情(例如揪斗王二的小四川),至少是不乏人的欲望,有时甚至不惜撕下一本正经的面具:
      人保组的同志说,要我们交待男女关系问题。我说,你怎知我们有男女关系问题?你看见了吗?他们说,那你就交待投机倒把问题。我又说,你怎知我有投机倒把问题?他们说,那你还是交待投敌叛变的问题。反正要交待问题,具体交待什么,你们自己去商量。要是什么都不交待,就不放你。我和陈清扬商量以后,决定交待男女关系问题。
      允许王陈二人避重就轻,当然不是权力的仁慈,而是操纵权力的人也无法克制自己的色欲所致。在权力的诱迫下,王二很快就学会了如何用夸张的笔墨把交待材料写得如维多利亚时期的小说一般精彩。他的材料在批斗者的手中如饥似渴地传阅,考拉熊的形象悄然浮现在每一个革命者的脑海中——是这种难以启齿的欲望将“做爱”扭曲成了“作案”,又悄悄放过了那些更为严苛的罪名,权力叙事在自相矛盾中显示出自相矛盾的本质,这就引入了第二种叙事作为补充和纠正。
      第二种叙事则是王二的抵抗叙事。王小波被称为“自由骑士”也正是因为这种极具个人风格的抵抗叙事。王二是一个拥有野牛般旺盛生命力的个体,即使是边疆的恶劣环境也遏制不住他生命的原力。他的叙事从爱惜自己的阳物出发,将其视为“我之存在本身”,以个人主义的立场去大胆地揭露权力叙事的荒诞,构成了小说的主体叙事。
      人的存在包括生存也包括生活,生存与生活的一大区别就在于是否“有趣”。“有趣”是王小波笔下经常出现的一个词,与权力的规训格格不入。对支队天南,在荒山野岭中度过青葱岁月的王二来说,像海豚一般追求摆脱了具体功力目的的性愉悦本身已经构成了“有趣”,而革命时期严厉的禁欲主义又为性愉悦增添了触犯禁忌的趣味——这当然不是王小彼的独创,乔治•奥威尔在他不朽的反乌托邦著作《1984》中已经深刻揭示过了这种兼具自然性与社会性的爱欲的奥妙。王二显然精通身体的美学,当他被权力所捕获时,马上就学会了在快感的幕布下调戏权力,甚至与权力共舞。
      然而这也使得王二的抵抗叙事变得暧昧难明起来,他深知权力的强横其实是不可反抗的,只能以“有趣”的花纹予以些许的“改良”:
      我的手的确很巧,不光表现在摸女人方面。手掌不大,手指特长,可以做任何精细的工作,山上那些阿伧铁匠打刀刃比我好,可是要比在刀上刻花纹,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
      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牛角尖刀就是王二生存状态的隐喻。因为时刻无法忘怀尖利的刀刃,王二选择了冷嘲。他本可轻松论证陈清扬的清白,却认为“假如我想证明她不是破鞋,就能证明她不是破鞋,那事情未免太容易了。实际上我什么都不能证明,除了那些不需证明的东西。”表面的冷漠下蕴含的是深刻的无奈与自嘲。
      王二无疑是牢牢地守住了个人主义的这个底线的,也无疑是消极冷漠的。这种消极暧昧的态度不仅为指责王小波不够政治正确的批评家们提供了口实,更重要的是使得王二那种冷静、克制、玩世不恭的抵抗叙事出现了断裂的危险:他为了使自己的生命变得“有趣”而勾引了陈清扬,然而在王二沉思的过程中始终只有自己的存在,陈清扬只是一个意外的闯入者——王二始终无法走进陈清扬的世界,无论他们敦过多少次“伟大的友谊”,他几乎每次都是在贪婪地向陈清扬索取快感。朱伟在回忆王小波的文章中写到,王小波笔下他最为难忘的一幕是陈清扬去找王二时:云母般倾泻的阳光下金蝇在乱飞,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一切破碎的景物中都洋溢着一种不受遏制的生命原力(《王小波的精神家园》)。然而他似乎忘记了接下来的一幕是陈清扬目睹了赤身裸体的王二后立刻悲从中来,感觉世事不过如此。
      在王二冷静机智的抵抗叙事中至少有两点是他所无法解释的:当王二从医院逃走后,陈清扬为什么义无反顾地来找王二?陈清扬最后交给人保组的交待材料中究竟写了些什么?因此在权力的叙事和王二的抵抗叙事之外还要引入第三种叙事才能使故事变得完整,这就是陈清扬的叙事。
      这是最为弱小的一种叙事,经常在权力和王二的叙事的双重遮蔽下显得面目模糊。在权力的胁迫下,她是无主名的罪人:
      后面有人揪住她的头发,使她不能往两边看,也不能低下头,所以她只能微微侧过头去,看汽灯青白色的灯光,有时她正过头来,看见一些陌生的脸,她就朝那人笑笑。这时她想,这真是个陌生的世界!这里发生了什么,她一点不了解。
      陈清扬所了解的是,现在她是破鞋。绳子捆在她身上,好像一件紧身衣。这时她浑身的曲线毕露。她看到在场的男人裤裆里都凸起来。她知道是因为她,但为什么这样,她一点不理解。
      在王二眼中,她是无主名的牺牲者:
      她像苏格拉底,对一切都一无所知。虽然活了四十多岁,眼前还是奇妙的新世界。她不知道为什么人家要把她发到云南那个荒凉的地方,也不知为什么又放她回来。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她是破鞋,把她押上台去斗争,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说她不是破鞋,把写好的材料又抽出来。这些事有过各种解释,但没有一种她能听懂。她是如此无知,所以她无罪。
      无知使得她在权力面前无法为自己辩护,也使得她无法与王二那颠三倒四的逻辑对话。这不禁让人想起王小波那篇著名的杂文《沉默的大多数》:
      我认为,可以在话语的世界里分出两极。一极是圣贤的话语,这些话是自愿的捐献。另一极是沉默者的话语,这些话是强征来的税金。在这两极之间的话,全都暧昧难明:既是捐献,又是税金。
      大多数选择沉默并非是因为天聋地哑,而是从根本上失去了与话语圈对话的可能。陈清扬不顾政治的压力与王二一起逃到山上去,固然有已经坐实了“破鞋”罪名的现实原因,但更深的动力则与王二一样,是为了寻求生活的“趣”。但她的“趣”之源显然不在男欢女爱:
      陈清扬说,她到山里找我时,爬过光秃秃的山岗。风从衣服下面吹进来,吹过她的性敏感带,那时她感到的性欲,就如风一样捉摸不定。它放散开,就如山野上的风。她想到了我们的伟大友谊,想起我从山上急匆匆地走下去。她还记得我长了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论证她是破鞋时,目光笔直地看着她。她感到需要我,我们可以合并,成为雄雌一体。就如幼小时她爬出门槛,感到了外面的风。天是那么蓝,阳光是那么亮,天上还有鸽子在飞。鸽哨的声音叫人终身难忘。此时她想和我交谈,正如那时节她渴望和外面的世界合为一体,溶化到天地中去。假如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那实在是太寂寞了。
      陈清扬说,她到我的小草房里去时,想到了一切东西,就是没想到小和尚。那东西太丑,简直不配出现在梦幻里。当时陈清扬也想大哭一场,但是哭不出来,好像被人捏住了喉咙。这就是所谓的真实。真实就是无法醒来。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在世界上有些什么,下一瞬间她就下定了决心,走上前来,接受摧残,心里快乐异常。
      在陈清扬心目中,彼此间的抚慰是抵抗孤寂的良药,而单纯追求快感的性则无异于刑罚,可悲的是无论是她大学时那个长得仿佛“小和尚”般的同窗,还是粗鲁淫邪的军代表,批斗“破鞋”的革命者或者王二,都只想到从她的身上索取快感而根本不想平等地对待她,这就使陈清扬失去了和他们对话的可能。在与王二数不清的性体验中仅有一次令陈清扬怦然心动,那是当王二亲吻陈清扬的肚脐时,陈清扬“差一点”爱上了王二。可惜王二未能把握住这次与陈清扬建立平等的性爱关系的契机。当王二叙事时,他无法讲述那个在与王二交合时感到无限伤感的陈清扬,因为她无法满足“人保组”的窥淫癖。在正史中,陈清扬犹如生物实验中被斩掉了头的青蛙,只被允许保留拥有最低限度的生理反应。
      对不平等的索取,陈清扬的策略是逆来顺受,她称之为“交友之道”。无论是面对同学、王二还是批斗者,都是如此。在忍受屈辱的同时,她的孤独也得到了舒缓。然而正是这样,陈清扬终于也沦为了“沉默的大多数”。
      只有一次,陈清扬努力使自己的叙事进入历史:她不顾“人保组”的反对,坚持“交待”了自己是如何彻底爱上王二的——那是因为她的屁股挨了王二的巴掌。这件事在王二的记忆中这只是一件有趣的琐事,而在陈清扬的记忆中则是历史全部的秘密所在。吐露了这个秘密后,人保组的好奇心被彻底击溃了,停止了对二人的纠缠;而王陈二人之间的爱情也从此烟消云散。
      李银河在《王小波笔下的性》一文中把王小波笔下的性分为“常态”与“变态”两种,其中两情相悦的虐恋游戏是对权力关系的一种戏仿和颠覆,“主人一方会输,如果他不能对他的受害者的需要和磨难做出反应”(《王小波笔下的性——常态与变态》)。陈清扬承认自己从受虐中得到快感,促使“人保组”对窥淫游戏失去了兴趣,终于败阵而去。而对于陈清扬来说,承认自己会因屁股上的一巴掌而爱上王二意味着她觉悟到自己与王二永远不可能处于一种正常的性爱关系中,二人的关系从一种基于生命扩张本能的自然需求无可奈何地滑向了变态的虐恋关系。王二与陈清扬之间事实上建立起了一种不平等的权力关系,真正的爱情自然也就无从谈起,陈清扬的幻梦彻底破灭了。
      讽刺的是,善于沉思的王二对陈清扬的真实想法根本毫无察觉。“自由骑士”的哲思根本无法把握最高的真相。在他的想象里,最后的这篇交待材料定然难以想象的淫靡,直到二十年后机缘巧合下他才得知真相。有趣的是,此时二人的外貌已经产生了鲜明的对比:陈清扬显得光彩照人,王二还是落魄的老样子。如果说无知无识的陈清扬坦诚了她“真正的罪”后获得了某种重生,那么王二的一成不变是否暗喻着那个个人主义的思想者仍沉浸在某种过时的状态之中呢?这是十分耐人寻味的。
      从两性关系到社会关系,从生机勃勃的常态之爱到施虐受虐的变态之爱,《黄金时代》不着痕迹地完成了许多复杂的过渡。也许从多重叙事的复杂程度上来看,《红拂夜奔》要更为复杂巧妙;从对虐恋的社会学意义的发明上来看,《未来世界》更加深刻独到。然而正如我在开篇时所说的那样,根植于想象、技巧的创作和根植于生命、经验的作品是不同的,前者归根结底是一种理性的推演。《红拂夜奔》结构虽然更为精巧,但比之《黄金时代》已失之过于造作,缺少内在的复调;《未来世界》虽然对虐恋亚文化的阐释更加深刻,却不免有图解观念之嫌。这使得《黄金时代》“原初”的美学意义更为突出:一切都将发未发,性爱在“常态”与“变态”间徘徊,叙事有着无限的可能。
      但这只是“原初”这个概念较为次要的一个方面。更为主要的是:众多批评家甚至连王小波自己都未能发现这种多重叙事互相撞击缠斗的真正价值。王小波和他的拥护者更看重的是王二个人主义的抵抗叙事叙事,沿着这条“自由骑士”的路走下去,王小波的写作很快就陷入了图解概念和因循模仿之中。连朱伟也批评王小波的杂文到96年翻来覆去的便是大哲人罗素、我是理科生、我插过队一类的陈词滥调(《王小波的精神家园》)。在《2015》表面的插科打诨之下很难再看到那种游刃有余的语言狂欢了。
      那些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批评者开始指责王小波人文学养不够、缺乏真正的自由主义信仰,甚至气势汹汹地指责媒体商业炒作和社会的浮躁情绪联合炮制了 “王小波神话”(《十年:一个神话的诞生——王小波形象接受境遇考察》;《解构王小波》;《我们有没有理由不喜欢王小波?》)。其论调与今日抨击“韩寒神话”的论调其实如出一辙。这些批评者往往都是来自学院的学者,对传媒明星有着天生的排斥——这并不是问题所在。问题是他们所给出的药方:人文素养、自由主义哲学其实秉持的不正是王二的抵抗叙事的思路吗?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岂不是离王小波所追求的“有趣”越来越远?岂不是更加无法与“沉默的大多数”对话?
      我眼前又浮现起王二与陈清扬在二十年后再度重逢时的情景来:奇怪的是无知者的变化已经翻天覆地,而沉思者似乎寸步未动。王二在作品中是一位孤独的骑士,王小波在阐释空间里也同样面临着各种叙事的挤压。不同的叙事不断地排斥着彼此,却证实其他的叙事恰恰是自身的组成部分。有很多批评家致力于“解构王小波”,却从未想到真正的解构就存在于王小波的作品之内。“原初”的真正意义或许是:叙事已经溢出了文本,与整个话语场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正如顾城的诗中写到:“我不认识命运,却为它日夜工作。”
      所幸当我们意识到叙事之流本身的纷乱庞杂时,我们就已经跨越了叙事的边界,不再只属于任何一种叙事。唯有如此,我们的言辞才不是简单的“启蒙”和“祛魅”,获得超越叙事的力量。
  •      《黄金时代》是这本精选集里我最后看的一篇小说。一翻又是文革事,我就有点不耐烦。这些年乡村小说看得太多,颇为反胃。沈从文的纯良,汪曾祺的清丽,萧红的是一派梦境,余华的村民命运悲苦,苏童的村民人性磨抿。
       看多了,苦也不觉得苦,腌臜也不嫌腌臜。巧的是,这几本书我看的都是图书馆版本,无论是油田阅览室的还是教院lib的,都是又黄又脆的纸张,一扑灰,纸上间或会有或白或黄的可疑的道子。看着更觉得腌臜。
       王小波的书却不一样。我不爱看乡村小说,是觉得离自己远。再怎么悲苦,再怎么难受,没点儿代入感,合上书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王小波的书,写农村的也好,写唐朝的也好,都让我能够身临其境带入其中,能够理解,能够为之欢喜,或者为之悲哀。
       王小波的书不上手。每当我怀着很大一份心思打开他的书来看,都会看到一半儿失望地放下。这里有一个心境的问题在。设想一下,比如我今天起了个大早,甚至晨跑了一圈,吃了顿早餐,精神奕奕的坐在书桌前面,知道自己有两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可以好好看看小说。打开一看,却是本充斥着黄段子和扯闲篇的小说。我当然不是说这样的小说不好看。可沐浴着朝阳,我就觉得这些黄段子和扯闲篇儿荒废了我这个上进的清晨。或者说,它影响了我对这个“有上进心的知识分子的清晨”的定位和预设。
       这几天心境却对了。所以把当年没好好看的几篇小说都看了一遍。《黄金时代》让我觉得特别喜欢的是,他小说中的主角没有矫情人。
       王二和陈清扬都知道并且坦然承认,人的本性就是好吃懒做和好色贪淫。人的欲望本不是罪孽的。他们费解过生活的意义,但都没有一脑袋扎进自己的费解里面不再出来。他们不盲从地革命,不盲从地斗争,甚至不盲从地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他们实践了“伟大的友谊”,并且一同去做了些“有趣”的事情。这个故事由里到外透着一种干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干净。不管他们干了什么,他们都是清白无辜的,无知无畏,有知无畏,无罪孽。他们彼此真诚,相互承担,共同坚守了这样一份契约:伟大的友谊。这份伟大的友谊脱离了权利结构和道德束缚,在它该生时生,该灭时灭。
      王小波笔下的女人都是接近于女神的,我觉得。第一,都不小心眼儿。第二,都不小气。第三,都不粘人。第四,都有独立思考的精神,没特别不讲理,也不算特别听话。第五,都对“有趣”的事感兴趣,因此都不乏味。我觉得这几项指标挺值得作为努力方向的,远比平素听惯了的正面特质听来靠谱儿。
      
      “阳光耀眼,天蓝得吓人,我睡去时,身上盖了几片芭蕉叶子,醒来时却一无所有——叶子大概是被牛吃了。亚热带旱季的阳光把我晒得浑身赤红,身上落了一层细细的尘土,好像爽身粉。”
      
      “天色微微向晚,天上飘着懒洋洋的云彩。下半截沉浸在黑暗里,上半截仍浮在阳光中。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那天晚上我把我的伟大友谊奉献给陈清扬。我说,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哪怕你十恶不赦,为天地所不容,我也要站到你身边。她大为感动,还说要以更伟大的友谊回报我。”
      
      “陈清扬后来说,她始终没搞清楚我那个伟大友谊是真的呢,还是临时编出来骗她的。但她又说,那些话像咒语一样让她着迷,哪怕为此丧失一切,也不懊悔。其实伟大友谊不真也不假,就如同世上一切东西一样,你信它是真,它就真下去;你疑它是假,它就是假的。我的话也半真不假。但我随时准备兑现我的话,哪怕天崩地裂也不退却。”
      
      “两人逃到了寨子南面的草地上,再走就是森林了。捡两块干牛粪生了一堆火,在地上铺了一层塑料布,脱下湿衣服,裹了三条毯子,胡乱将就着睡下了。睡到一半被冻醒,山阴太潮,空气里漂浮着的水点有绿豆大小,毯子都湿透了。极目四野,都是灰蒙蒙的水雾。陈清扬觉得每一个毛孔都浸满了冷雨,感到悲从中来,不可断绝。那时节她很想死去。她不能忍耐。过了很久很久,天渐渐亮了。雾从天顶消散。陈清扬的身体上满是露水,闪起光来。”
      
       “陈清扬后来说,在山上时她觉得很有趣。漫山冷雾时,腰上别着刀子,足蹬高筒雨靴,走到雨里去。但同样的事做多了就不再有趣。所以她还想下山,忍受人世的摧残。
      
  •     我一直以为一个人写杂文的时候必定不可能有一颗平和的心。因为你要传达给读者的有可能是你的愤怒,你对这个世界的一种不满,这样的一种情感怎么可能是平和呢?很喜欢王小波的杂文,家里有他的两本杂文集。看他的杂文,你需要从他的文字里去挖掘一些东西出来,而这些东西有时候又是颇让人玩味的。当然有人也说,王小波的杂文,有些节外生枝,绕来绕去的,这是个人看杂文的口味问题。他的愤怒隐藏在他的文字里,言辞也许有时候不是那么的激烈,但情感绝对是强烈的。有人说他的杂文有一种黑色的幽默,并且有一种很强烈的冷嘲意味。这一点,我到是很赞成的。幽默是什么呢?每个人的解释也许会不尽相同,我个人信服的是这样一种说法,幽默是对现实的一种温柔的恐惧。也许王小波的幽默就是这样的吧,现实生活中总有太多让人恐惧的东西,但依然需要人去看清它,揭露它,恐惧但不远离。这样来说的话,王小波的杂文写作似乎还带有着一种使命感。
      
  •      今天去解放碑“重庆书城”闲逛,“王小波作品精选”七个白金色宋体字印衬深蓝书皮,显得雅致而悦目,随手翻翻还不错,付款,乘车,回家,读书。
      
       看了几篇杂文,很不错,这是我第一次读王小波的书。最喜欢“我怎样做青年的思想工作”这篇,诙谐幽默地一句“别人的痛苦才是你艺术的源泉;而你去受苦,只会成为别人的艺术源泉。”把他的外甥说服,同意好好读清华,毕业不搞摇滚,先进公司挣大钱。我大笑之余佩服佩服!
      
       杂文笔墨不多,言简意赅,取材却广泛多样。点滴的感受,片断的思想,鳞爪的观察,大至宇宙, 小到微尘,天南海北,古今中外,新闻时事,奇谈趣闻,皆可入文。作者评人、议事、说理 、录言、记闻均可。读来爽快够味!这些特点颇有点象重庆的麻辣烫,天上飞的,地上长的,水中游的,只要具备食品安全的条件,皆可入锅一烫食之,麻得爽口辣得痛快!
      
       杂文如麻辣烫般给我酣畅淋漓的感受!喜欢王小波杂文!
       ——写于2006年6月20日
      
      
  •     我把散文认真看了.《沉默的大多数》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惶惶忽忽的看了《革命时期的爱情》 《红拂夜奔》
      马马乎乎读完《黄金时代》
      
      总结就是王先生是天才 是文才 是遍故事的高手
      
      我还是更偏向的喜欢他的散文
      
  •     B.M. Phil Collins
      
       挺厚实的一本精选集子,这两天带着瘾一样读完了。从午后的灿烂太阳一直待到变成橘色的近黄昏,一个人,时常看得捧腹拍案,乐不可支。
      
       其实特别想把那些特别妙的字句摘抄下来,可是每每都迫不及待地接着往下看,连站起来找笔的时间都没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许被供奉起来的王小波也就不成其为真正的他了。
      
       著名的《黄金时代》我觉得很一般,也许是因为受不了太过直白露骨的描写——虽然好听点叫坦率,可似乎在这儿成了刻意的全部主题。《革命时代的爱情》开始有了点意思,一样是文革背景,荒唐的年代什么荒唐事情都有。《红拂夜奔》则完全叫我惊艳掉了,讨巧的古代故事通俗写法,却能从玩世不恭的字里行间看出王某雄厚的隋唐历史常识、以及丰富的科学史底子:特别文科的历史被细化到文学性的草木鱼虫、吃喝拉撒、人情世故,和特别理科的数学天才兼发明家、建筑家的人格、品行以及日常工作生活一结合,再加上小波同志天马行空的狂想,比照当今社会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残余现象——想不出彩都不行!
      
       王小波看似轻松调侃的黑色幽默语调,实际却透着浓郁无比的自大轻狂——在我这里,所有的褒义贬义都可以用在相反的意义上——我看着这些几乎是故意在向世俗官方对着干的文字,就仿佛感觉到有些类似的东西在鲁迅、在钱钟书上也曾经看到过的。另外的角度,对自己的贬讽其实也恰恰表达了不屑世俗名誉的文人的孤愤。在这点上,他自己都不能否认。
      
       总之他确是个怪才,文字口味很重,正如他所追求的那样,
      
       有趣,真XXX有趣!
      
       这恐怕是对他最大的褒奖了。
      
  •     这几天看王小波文集.
      字里行间我仿佛听到他的智慧就噼里啪啦的抖掉出来.
      真正的大师就是既会讲深情的话,
      又会讲流氓的话.
      一脸严肃正气浩然酸巴巴的讲道理没什么了不起.
      耍着无赖让道理深入人心才是真的厉害.
      看着浩浩荡荡的空气涌过头顶,也正是灵魂乘兴而舞的潮兴之时.
      物我两忘是种境界,岂是媚雅如我之辈能轻易达到的.
      一篇纸上生殖器的俗称出现了若干次,动辙提起生命中伟大的勃起性爱的举行.
      不经意还以为翻到医学百科或者婚前必读..
      可是表象背后是诗人般自由野性的思想.
      就像老师课堂上给放情色片.
      这个时候花心思去体会演员的动作就有点超出研究范围.
      光线和摄影还是值得注意注意的.
      而这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问题.
      我常想一个片子往往做的很充实或者很深邃或者很立体放在那.
      然后你能看到哪一层或者你愿意看到哪一层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昨天"崩溃五人组"再次聚会.
      借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来制造机会倾诉衷肠.
      我突然发觉.
      其实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
      你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怀疑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就想郭小鸟同志常说,"这个世界没有真相."
      而这就是真相.
      
      
      
  •     
      B.M. Phil Collins
       挺厚实的一本精选集子,这两天带着瘾一样读完了。从午后的灿烂太阳一直待到变成橘色的近黄昏,一个人,时常看得捧腹拍案,乐不可支。
       其实特别想把那些特别妙的字句摘抄下来,可是每每都迫不及待地接着往下看,连站起来找笔的时间都没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许被供奉起来的王小波也就不成其为真正的他了。
       著名的《黄金时代》我觉得很一般,也许是因为受不了太过直白露骨的描写——虽然好听点叫坦率,可似乎在这儿成了刻意的全部主题。《革命时代的爱情》开始有了点意思,一样是文革背景,荒唐的年代什么荒唐事情都有。《红拂夜奔》则完全叫我惊艳掉了,讨巧的古代故事通俗写法,却能从玩世不恭的字里行间看出王某雄厚的隋唐历史常识、以及丰富的科学史底子:特别文科的历史被细化到文学性的草木鱼虫、吃喝拉撒、人情世故,和特别理科的数学天才兼发明家、建筑家的人格、品行以及日常工作生活一结合,再加上小波同志天马行空的狂想,比照当今社会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残余现象——想不出彩都不行!
       王小波看似轻松调侃的黑色幽默语调,实际却透着浓郁无比的自大轻狂——在我这里,所有的褒义贬义都可以用在相反的意义上——我看着这些几乎是故意在向世俗官方对着干的文字,就仿佛感觉到有些类似的东西在鲁迅、在钱钟书上也曾经看到过的。另外的角度,对自己的贬讽其实也恰恰表达了不屑世俗名誉的文人的孤愤。在这点上,他自己都不能否认。
       总之他确是个怪才,文字口味很重,正如他所追求的那样,
       有趣,真XXX有趣!
       这恐怕是对他最大的褒奖了。
      
  •     传说中的《黄金时代》在我看来SO SO;《革命时代的爱情》只看了开头没看下去,感觉有点罗嗦且不知所云;很多人喜欢的《红拂夜奔》还没来得及看(这女侠也成了热点,呵呵,四月份在去厦门的大巴上看了舒琪版本的红拂,不大喜欢,没看完就睡着啦。)
      比较喜欢他的杂文,第一篇《沉默的大多数》,很多地方看得我笑出声啦,算是有趣又睿智的文章。我都怀疑自己就是他说的那种人了——“在公众场合什么都不说,到了私下里则妙语连珠”。只不过最近好像连说话的人都不易得,只好做BLOG上的话痨……
      王这本集子里很多篇都以插队、文革为题材,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比较陌生哈。也私下以为,正因如此,他的作品是先在海外火起来后才渐渐被国内读者熟知。
      也许,我该庆幸没有在十年前第一次听说他名字时就买回他的作品,因为到现在我也不能完全领会他的作品,就像《黄金时代》里的领导,不懂什么叫“敦伦”……
      
  •   余华和苏童我都挺喜欢,主要是有过相近的生活体验。
    王小波纯粹是拿来给自己壮胆的。
  •   壮胆?愿闻其详。
  •   王小波真的是言语犀利,人生短暂,但意义重大。
    他揭露了作家的通病,当代作家能像小王这样的太少了……
  •   王的杂文精辟、短小精悍。
  •   哈 这书我也是在重庆书城买的
  •    总结就是王先生是天才 是文才 是遍故事的高手
  •   说笑而已
  •   你个傻逼知道啥?
  •   特立独行的猪
  •   就是看得出他还有点大智慧却不忘掺和着装B。
  •   郭伦是谁
  •   :)) ^_#
  •   正着敦?还是反着敦?^_^
  •   王的书我基本上都看了,起先是作为黄书看的,但说实话,这方面王太清澈,不如阿来,陈忠实看着过瘾。后来再看,觉得很不错。
    至于《黄金时代》,我想大概有两种人会特别喜欢,一种是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他们会觉得王的小说艺术而又真切地再现了那个年代,能够起无限的回忆;一种是猎奇的读者,觉得新鲜。至于对文革史有一定了解又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来说,《黄金时代》可看性不强。
  •   个人口味不同。
    LS不要随便给人分类,或者给一件事情定性
    我觉得黄金时代是王小波小说艺术里成就最高的
    不光是因为他在台湾得什么什么奖
    基本上可以和王朔的《动物凶猛》等价其观
    虽然文学史里还没有提及,这是迟早的事
  •   2007-06-17 13:50:42 be where  王的书我基本上都看了,起先是作为黄书看的,
    _____
    黄吗?不觉得
  •   早看过了,是在及其无聊看的,开始老师说把人的本性都写出来了,后来也是当成一种黄色书看的,现在回味起来,觉得写的挺有意思的
  •   上学的时候第一次读王小波,简直是颠覆了我的阅读
  •   王的三部《时代》我都看了,实在不是很懂,准备下次捐书的时候就捐掉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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