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8-6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作者:[英]乔治·奥威尔 页数:135 译者:荣如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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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1903-1950)于1944年初完成《动物农场》。这本有着童话的外表,却与现实世界密切相关的薄薄小书出版以后,令奥威尔声誉鹊起,它和作者另一部反乌托邦名作《一九八四》一起,为奥威尔成为20世纪最杰出作家之一奠定了基石。 因为《动物农场》,让不少评论者把奥威尔跟英国讽刺文学大师乔纳森·斯威夫特相提并论,后者的《格列佛游记》也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名著,同样是貌似童话,同样对当时的政治进行了辛辣的讽刺。我们可以看到,奥威尔的一生及写作都与政治紧密相联,在后来总结自己的写作时,他坦然承认“过去的全部十年中,我最想做的,就是把政治性写作变成一种艺术”(《我为何写作》)。奥威尔时常流露出一种政治上的幼稚特点,经常凭冲动行事,他的一生在政治上也有过曲折的发展道路,会根据自己的认识修正自己的政治观,所依据的是自己的良知。出生在殖民地小官员家庭的他从小可以说是个帝国主义者,小学时,他写过充满帝国主义色彩的诗歌,从著名的伊顿中学毕业后,更是当上了维护大英帝国利益的殖民地警察,但是短暂的警察生涯把他变成了一个帝国主义的反对者,让他毅然辞去这份薪水不薄的工作。在社会底层和接近底层的状况下生活了几年后,最终他变成了一个社会主义者,却仍对当时流行的社会主义运动保留自己的看法,并不惮于表达自己的意见。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从良知出发,对社会公正有着执著追求的人,用他的传记作者杰弗里·迈耶斯的话来总结就是:“奥威尔在一个人心浮动、信仰不再的时代写作,为社会正义斗争过,并且相信最根本的,是要拥有个人及政治上的正直品质。” 奥威尔写作《动物农场》以及后来的《一九八四》并非偶然,1937年,他从西班牙内战战场归来,让他的写作有了新目标。(“西班牙内战和1936年至1937年间所发生的事改变了态势,此后我就知道我的立场如何。1936年以来,我所写的每一行严肃作品都是直接或者间接反对极权主义,支持我所理解的民主社会主义。”)奥威尔1936年底去西班牙参战,本来是为了保卫共和政府所代表的民主政体,却目睹了左派内部的生死斗争。奥威尔死里逃生从西班牙回来,对苏联所控制的西班牙共和派表面上代表进步、民主,却进行政治及人身迫害、思想控制的种种做法感到愤慨,后来也写了不少文章来揭露。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当西方许多左翼知识分子对苏联抱以希望时,奥威尔通过自身经历以及对苏联的大清洗等一系列事件的了解,对斯大林治下的苏联之本质有了自己的判断。以童话形式写成的《动物农场》便是这种思想推动下的产物。 谈完了《动物农场》的政治意义,也应该肯定这本书的文学价值。完成《动物农场》之前,奥威尔早就形成了自己的写作风格,即弃用花哨的词藻,文风平实有力,时时体现出作者的价值观及真诚。《动物农场》也是如此,它篇幅虽然不长,却作为童话、作为讽刺作品都堪称完美,并且经常被认为是英语的典范文本,成为学习的对象。 奥威尔在完成写作时,正处于二战中的英国与苏联尚是盟国,《动物农场》的讽刺主题让它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出版也颇费周折,最终面世前,被5家出版社拒过稿。而到1945年8月出版后,在冷战初露端倪的背景下,《动物农场》很快成为畅销书。后来随着全面冷战的开始,这本书更是和《一九八四》等书一起,被用作冷战的宣传工具,结果在不少人眼里,让无论是奥威尔,还是他的作品,都和“宣传”牢牢挂上了钩。但是冷战已结束久矣,就连《动物农场》直接讽刺的对象苏联也早已灰飞烟灭,而奥威尔的这两本书至今流行不衰。上世纪末即将结束时,在蓝登书屋的《当代文库》评选的20世纪百大英语小说中,奥威尔的这两本书双双入选,而且排名非常靠前。《动物农场》已被译成60多种文字,在中国也知音不少,在内地首次出版后的近二十年来,至今已经有了七八个译本,其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这本书的出版之初,奥威尔在伦敦忙着去了一间又一间书店,将其从儿童读物搬到成年人读物那边,如今我们知道,奥威尔是多虑了,我们读这本书,应该不会忽略奥威尔在讲述一个动物童话的同时,向我们发出的郑重警告或者预言。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动物农场》具有永恒的价值。 孙仲旭
内容概要
《动物农场》有着童话的外表,却与现实世界密切相关的薄薄小书出版以后,令奥威尔声誉鹊起,它和作者另一部反乌托邦名作《一九八四》一起,奠定了奥威尔成为20世纪最杰出作家之一的基石。因为《动物农场》,让不少评论者把奥威尔跟英国讽刺文学大师乔纳森?斯威夫特相提并论,后者的《格列佛游记》也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名著,同样是貌似童话,同样对当时的政治进行了辛辣的讽刺。我们可以看到,奥威尔的一生及写作都与政治紧密相联,在后来总结自己的写作时,他坦然承认“过去的全部十年中,我最想做的,就是把政治性写作变成一种艺术”(《我为何写作》)。奥威尔时常流露出一种政治上的幼稚特点,经常凭冲动行事,他的一生在政治上也有过曲折的发展道路,会根据自己的认识修正自己政治观,所依据的是自己的良知。出生在殖民地小官员家庭的他从小可以说是个帝国主义者,小学时,他写过充满帝国主义色彩的诗歌,从著名的伊顿中学毕业后,更是当上了维护大英帝国利益的殖民地警察,但是短暂的警察生涯把他变成了一个帝国主义的反对者,让他毅然辞去这份薪水不薄的工作。在社会底层和接近底层的状况下生活了几年后,最终他变成了一个社会主义者,却仍对当时流行的社会主义运动保留自己的看法,并不惮于表达自己的意见。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从良知出发,对社会公正有着执著追求的人,用他的传记作者杰弗里?迈耶斯的话来总结就是:“奥威尔在一个人心浮动、信仰不再的时代写作,为社会正义斗争过,并且相信最根本的,是要拥有个人及政治上的正直品质。”奥威尔写作《动物农场》以及后来的《一九八四》并非偶然,1937年,他从西班牙内战战场归来,让他的写作有了新目标。(“西班牙内战和1936年至1937年间所发生的事改变了态势,此后我就知道我的立场如何。1936年以来,我所写的每一行严肃作品都是直接或者间接反对极权主义,支持我所理解的民主社会主义。”)奥威尔1936年底去西班牙参战,本来是为了保卫共和政府所代表的民主政体,却目睹了左派内部的生死斗争。奥威尔死里逃生从西班牙回来,对苏联所控制的西班牙共和派表面上代表进步、民主,却进行政治及人身迫害、思想控制的种种做法感到愤慨,后来也写了不少文章来揭露。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当西方许多左翼知识分子对苏联抱以希望时,奥威尔通过自身经历以及对苏联的大清洗等一系列事件的了解,对斯大林治下的苏联之本质有了自己的判断。以童话形式写成的《动物农场》便是这种思想推动下的产物。谈完了《动物农场》的政治意义,也应该肯定这本书的文学价值。完成《动物农场》之前,奥威尔早就形成了自己的写作风格,即弃用花哨的词藻,文风平实有力,时时体现出作者的价值观及真诚。《动物农场》也是如此,它篇幅虽然不长,却作为童话、作为讽刺作品都堪称完美,并且经常被认为是英语的典范文本,成为学习的对象。奥威尔在完成写作时正处于二战中的英国与苏联尚是盟国,《动物农场》的讽刺主题让它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出版也颇费周折,最终面世前,被5家出版社拒过稿。而到1945年8月出版后,在冷战初露端倪的背景下,《动物农场》很快成为畅销书。后来随着全面冷战的开始,这本书更是和《一九八四》等书一起,被用作冷战的宣传工具,结果在不少人眼里,让无论是奥威尔,还是他的作品,都和“宣传”牢牢挂上了钩。但是冷战已结束久矣,就连《动物农场》直接讽刺的对象苏联也早已灰飞烟灭,而奥威尔的这两本书至今流行不衰。上世纪末即将结束时,在蓝登书屋的《当代文库》评选的20世纪百大英语小说中,奥威尔的这两本书全都入选,而且排名非常靠前。《动物农场》已被译成60多种文字,在中国也知音不少,在内地首次出版后的近二十年来,至今已经有了七八个译本,其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这本书的出版之初,奥威尔在伦敦忙着去了一间又一间书店,将其从儿童读物搬到成年人读物那边,如今我们知道,奥威尔是多虑了,我们读这本书,应该不会忽略奥威尔在讲述一个动物童话的同时,向我们发出的郑重警告或者预言。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动物农场》具有永恒的价值。
作者简介
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英国人,本名埃里克·亚瑟·布莱尔(Eric Arthur Blair)。1903年生于印度,当时,他的父亲在当地的殖民地政府供职,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家属于“中产阶级的下层,或没有钱财的中产家庭”。 1904年,由母亲带他先回到了英国。他自幼天资聪颖,11岁时就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诗作《醒来吧,英格兰的小伙子们》。14岁又考入著名的伊顿(Eton)公学,并获取了奖学金。但早在小学时期,他就饱尝了被富家子弟歧视的苦涩,从他后来的回顾中可以看出,凭他那天生就很敏感的心灵,这时已经对不平等有了初步的体验。 1921年,布莱尔从伊顿毕业后考取了公职,到缅甸当了一名帝国警察,在那里,被奴役的殖民地人民的悲惨生活无时不在刺激着他的良知。看着他们在饥寒交迫中、在任人宰割的被奴役中挣扎,他深深感到“帝国主义是一种暴虐”。身为一名帝国警察,他为此在良心上备受煎熬,遂于1927年辞了职,并在后来写下了《绞刑》(A Hanging,1931年,此为正式出版年代,下同),《缅甸岁月》(BurmeseDays,1934年)和《猎象记》(Shooting anE lephant,1936年),这些纪实性作品,对帝国主义的罪恶作了无情的揭露。 但是,这一段生活经历仍使布莱尔内疚不已。为了用行动来表示忏悔,也为了自我教育,他从1928年1月回国时起,就深入到社会最底层,四处漂泊流落。尽管他自幼就体弱多病,但在巴黎、伦敦两地,他当过洗盘子的杂工,住过贫民窟,并常常混迹在流浪汉和乞丐之中。次年,布莱尔写下了关于这段经历的纪实性作品《巴黎伦敦落魄记》(Down and Outin Parisand London,1933年),真切地描述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民的苦难。正是在为这部作品署名时,布莱尔用了“乔治·奥威尔”这一笔名。某种程度上说,“奥威尔”的出现,开始了布莱尔的新生活。 这时的奥威尔已经把自己深切的情感系于无产阶级的命运上,在思想上也开始倾向社会主义。他不能容忍劳苦大众在英国处于一种“被忽视的”地位,他曾这样深情地写道:“他们才是真正的英国人。”赶巧,在1936年,有一位进步出版商聘请一位属于“不是受害者自己,而是见证人”的作家,去北部工业区(兰开郡,约克郡)对工人的穷困状况作实地调查。被认为是最合适的人选的奥威尔欣然应聘,历时数月,通过自己的亲眼所见,并参考了包括恩格斯《通往威根码头之路》(The Roadto Wigan Pier,1937年)——其中记述了大量的事实,深切地反映出工业区人民生活的悲惨和世道的黑暗。奥威尔不但据此愤怒地谴责资本主义工业化对人性的摧残,还主张用社会主义来拯治社会的弊端。 1936年7月,西班牙内战爆发。同年年底,奥威尔与新婚的妻子一同奔赴西班牙,投身于保卫共和政府的光荣战斗。奥威尔在前线担任少尉,喉部曾经受过重伤。他为记述西班牙内战而写的《向卡特洛尼亚致敬》(Homage to Catalonia,1938年)一书,后来成为关于这场内战的一个权威性文献。 但是,这场正义的战争,由于左翼共和政府内部分裂,最后竟失败了。没有死于法西斯枪弹下的奥威尔,竟差一点丧身在共和政府内部党派之争的倾轧中。这个惨痛的经验对奥威尔影响巨大。他曾说自己“从1930年起就是一个社会主义者了”,而这时候,他又开始考虑“捍卫民主社会主义”的问题了。这个思想出发点,一直影响到他后期的两部名作《动物庄园》和《1984》(Nineteen Eighty-Four,1949)创作。 他为后人留下了大量的作品,仅以《动物庄园》和《1984》而言,他的影响已经不可估量。以至于为了指代某些奥威尔所描述过的社会现象,现代英语中还专门有一个词叫“奥威尔现象(Orwellian)”。如果说,贯穿奥威尔一生的作品主要是反映“贫困”和“政治”这两个主题,那么激发他这样写作的主要动力就是良知和真诚。1950年1月,奥威尔病逝,享年46岁。
章节摘录
第一章 庄园农场的琼斯先生,过夜前倒是把鸡舍一一上了锁,可实在因为酒喝得太多,还有好些旁门小洞却忘了关上。他打着趔趄走过院子,手里提的一盏灯的环状光影也跟着晃来荡去。一进后门,赶紧甩腿踢掉脚上的靴子,先从洗碗间的啤酒桶里汲取了这天的最后一杯,然后往琼斯太太已经在那儿打呼噜的床上走去。 卧室里的灯光刚一熄灭,一阵轻微的响动顿时席卷农场里所有的圈棚厩舍。日间就已有所传闻,说是老少校——也就是那头曾经获奖的公猪——头天夜里做了个奇怪的梦,想要讲给别的动物听听。此前已经约定,但等拿得稳琼斯先生不会来搅局了,所有的动物马上到大谷仓集合。老少校(大伙一直都这么叫他,虽然昔年他参展时的报名是维林敦帅哥)在农场里真可谓德高望重,每一只动物都不惜少睡个把小时,十分乐意来听听他要讲些什么。 动物马上到大谷仓集合。老少校(大伙一直都这么叫他,虽然昔年他参展时的报名是维林敦帅哥)在农场里真可谓德高望重,每一只动物都不惜少睡个把小时,十分乐意来听听他要讲些什么。 大谷仓的一端有个稍显隆起的平台,少校已然给安置在那儿铺了干草的一张床上,从梁上挂下来的一盏灯就在他上边,挺舒坦。他有一十二岁了,近来颇有些发福,但他仍不失为一头相貌堂堂的猪,俨然一位睿智的忠厚长者,尽管事实上他的犬牙始终没有长出来。过不多久,其余的动物也开始陆续到场,并按各自不同的习惯安顿停当。最先来的是三条狗,分别叫做蓝铃铛、杰茜和钳爪;接着到的几头猪当即在平台前安营扎寨。一些个母鸡栖留在窗台上;有几只鸽子扑棱棱飞上了椽子;牛羊们在猪后面趴下来,开始倒嚼。两匹拉套干重活的马,一匹叫拳击手,一匹叫紫苜蓿,是齐头并进一起来的。他俩走得非常慢,毛茸茸的大蹄子踩到地上时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干草里会藏着什么小动物似的。紫苜蓿是一匹母性洋溢的杜实雌马,现在步入其中年期,在生育过四胎之后,她再也没能重塑自己昔日的体态风韵。拳击手则是个庞然大物,几乎有六英尺高,论力气顶得上寻常的马两匹合起来那么大。顺着他鼻梁长就白白的一道毛色,使他的相貌总有那么点儿傻里傻气,而他的智能也确实算不上出类拔萃,不过凭着其坚忍不拔的性格和惊天动地的干劲,他还是到处赢得大家的尊敬。继两匹拉套马之后到达的是白山羊慕莉尔和驴子本杰明。后者在农场里算得上最资深的动物,脾气也是最坏的。他难得说话,一旦开口通常会发表一些冷嘲热讽的怪论,例如他会说上帝赐给他尾巴以便驱赶苍蝇,然而他宁愿尾巴和苍蝇都不要。在农场的动物中,惟独他从来不笑。倘若被问到这是为什么,他会说他看不出来有什么值得一笑。不过,他对拳击手倒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尽管并不公开承认这一点;他俩每每一块儿到果园后面的一小块牧地去共度星期天,互相紧挨着吃草,可就是从不搭话。 现在言归正传,拳击手和紫苜蓿两匹马刚趴下来,便有一窝子失去了母亲的小鸭有气无力地细声叫着鱼贯而入,一边左顾右盼,想找~块他们不至于被踩踏的地方。紫苜蓿用她一条巨大的前腿权当一堵墙,把小鸭子围拢来,于是他们就在这围子里边安身,并且迅即睡着了。临到最后时分,给琼斯先生拉双轮轻便车的莫丽,那匹长得挺俊、却相当愚蠢的白母马,才故作娇媚状扭摆着腰肢进来,嘴里还嚼着一块方糖。她找了块比较靠前的地儿,开始甩她的白色鬃毛卖俏,指望吸引大家注意扎在那上面的红缎带。末了一个来到的是一只猫,她照例环视四周,先看看哪儿最暖和,最后生生地从拳击手和紫苜蓿之间挤了进去;少校讲话时她从头至尾一直在那里发出轻微的呜噜声表示心满意足,少校说些什么她连一句也没在听。 现在所有的动物都已到齐,只除了摩西——那是一只驯化了的乌鸦,在后门背后的横木架上睡觉。少校见大伙都已安顿到位,正打点起精神来等他发言,便清了一下自己的嗓子,开始说:“同志们,你们已经听说昨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但是,关于那个梦我待会儿再谈。我有别的事儿要先说。同志们,我恐怕没有好多个月跟你们在一起了,在我去世之前,我觉得自己有义务把我所获得的智慧传给你们。我这辈子活得够长的了,当我独自躺在圈里的时候,曾有很多时间静心思考,我认为自己可以说:我懂得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而且懂得不比如今活着的任何动物差。我想要对你们讲的就是这档子事儿。 “那么,同志们,我们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呢?我们还是实话实说吧:我们的生命是悲惨的,劳苦的,和短促的。我们生了下来,供给我们的食物仅仅够维持我们的躯体里始终有一口气,我们当中那些能活下来的,就被强迫干活,直到筋疲力尽;一旦我们的使用价值到了尽头,我们立马就会遭到骇人听闻的残酷杀戮。在英格兰,动物只要满了一岁,便再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快乐或休闲。在英格兰,动物是没有自由的。动物的一生只有受苦受难受奴役的份儿。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那么这会不会纯粹是自然条件决定的呢?莫非由于我们这儿地穷土薄,没法让在此居住的生灵过上体面的生活呢?不,同志们,一千个不,一万个不!英格兰的土壤是肥沃的,气候是适宜的,哪怕需要养活的生灵数量远远大于如今在此居住的动物总数,也有能力为他们提供丰饶富足的食物。单单我们这一个农场就养得起十二匹马、二十条牛、几百只羊,并且能让他们全都活得既舒服又有尊严一一那简直是我们目前无法想象的。可我们又为什么总是活得这样窝窝囊囊、可怜巴巴呢?那是因为我们的劳动成果几乎全部被人类从我们身边偷走了。同志们,这就是我们所有问题的答案。它可以归结为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一一人。人是我们仅有的真正仇敌。只要把人赶下台,造成食不果腹和过度劳累的根本原因便可永远铲除。 “所有生灵中唯独人是光消费不生产的。人不会产奶,不会下蛋;人力气太小,拉不动犁;人跑得不够快,逮不着兔子。然而人却是所有动物的主子。人使唤动物干活,却只给动物少得不能再少的一点回报,仅仅为了不让他们饿死,而其余的部分悉数被人据为已有。我们的劳作耕耘着土壤,我们的粪便给土壤施肥,然而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除了自己身上的一张皮以外,什么也捞不到。我且问问眼前的几条奶牛,过去的一年里头,你们产了几千几万加仑奶呀?这些本该用于哺育健壮牛犊的奶都到哪儿去了?这些奶每一滴都让我们的敌人喝掉了。还有你们这些母鸡,过去一年内你们总共下了多少蛋,这些蛋中间有多少孵成了小鸡?其余的蛋全都卖到市场上去,给琼斯他们带来了钱。还有你,紫苜蓿,你生过四只小马,有了他们你原本可以老有所靠,老有所乐,可是他们都在哪儿阿?他们每一只都是刚满一岁就给卖掉的,从此以后哪一只你都休想再见到啦。你前后生育过四胎,在地里一贯勤劳苦干,可是这一切又换来什么回报?除了你那份紧巴巴的饲料配额和一间马棚,你还得到过什么? “然而,即便是我们这种悲惨的生命,也不让走到顺乎自然的尽头。就我自己而言,我并不抱怨,因为我的运气算是不错的。我活了一十二年,我的孩子共有四百多。这才是一头猪顺乎自然的一生。可是没有动物最终能逃脱挨残酷一刀的下场。就说眼下坐在我前面的那几只肥小猪吧,不出一年,你们一个个都将在屠宰前没命地惨叫。如此可怕的厄运一定会临到我们大家头上——奶牛也罢,猪也罢,鸡也罢,羊也罢,一只也逃不了。即便是马和狗的命,也好不到哪儿去。以你拳击手为例,一旦你的那些了不起的肌肉失去了原有的膂力,琼斯立刻就把你卖给收老弱病马的贩子,让他先宰了你,再把你煮熟了喂猎狐犬。至于狗么,等他们老掉了牙,琼斯会在他们脖子上拴一块砖,把他们就近沉入随便哪个水塘。 “同志们,可见我们这种生活的万恶之源完全在于人类的专制统治,这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吗?只要摆脱人的统治,我们的劳动成果就是我们自己的了。几乎一夜之间我们就能变得富足、自由。那么,我们该怎么干呢?毫无疑问,必须白天黑夜连着干,全身心投入工作,为把人类拉下马!同志们,我要传达给你们的信息,那就是:造反!我不知道那场造反运动什么时候来临,可能过一个星期,也可能要过一百年,但我知道,就像看到我脚下踩着干草一样确信无疑,正义迟早必定会得到伸张。同志们,你们的余生已为日无多,这一点要始终铭记在心!最最要紧的是,必须把我带来的这个信息传给你们的后代,这样代代相传就能把斗争继续进行下去,直至赢得胜利。 “要记住,同志们,你们的决心千万不能动摇。切不可让花言巧语把你们引入歧途。要是有谁对你说,人和动物有共同利益,人富即动物富,那都是谎话,绝对听不得。人只为自己谋利益,不为其他任何动物谋利益。我们动物之间在斗争中必须完全团结一致,建立真正的同志情谊。所有的人都是我们的仇敌。所有的动物都是同志。”就在此刻发生了一阵把大伙吓得够呛的骚动。刚才少校发言的时候,有四只大老鼠从他们的洞里爬了出来,后腿和屁股着地坐在那儿听老公猪讲话。在场的几条狗突然发现了他们,老鼠们全靠一个箭步蹿回洞里才得以保住性命。少校举起一只爪子示意保持安静。 “同志们,”他说,“这儿有档子事儿必须得做个决定。像大老鼠和野兔之类非家养的生灵——他们算是我们的朋友还是仇敌?我们就来进行表决。我把这个问题提交给大会:大老鼠算不算同志?” 表决当即举行,赞成认大老鼠为同志的占压倒多数。反对者只有四票,即三只狗加一只猫。事后发现,猫既投了反对票,又投了赞成票。少校接着说: “要说的我几乎都说了。我只是再次提醒大家,永远牢记你们肩负的责任,对待人类及其举止行为,必须持敌视态度。凡是两条腿行走的,那就是敌人。凡是四条腿行走或者长翅膀的,那就是朋友。同样必须记住,在反抗人类的斗争进程中,我们切不可落到去仿效人类的地步。即使你们征服了人类,也不得把他们的恶习继承下来。动物任何时候都不准住在房子里,或睡在床上,或身穿衣服,或喝酒,或吸烟,或接触钱币,或参与买卖。人类所有的习惯都是邪恶的。最最重要的是,动物不得欺压自己的同类。不分强弱,无论贤愚,我们都是兄弟。凡动物都不可杀任何别的动物。凡动物一律平等。 “同志们,现在我要把昨夜我做梦的事告诉你们。我没法向你们描述那场梦的情境。那是关于将来人类消亡以后这片土地会是什么情形的一个梦。但它令我想起我久已忘怀的一些事情。好多年以前,那时我还是一头小猪,我母亲和另外几头母猪经常唱一支老歌,她们只会哼那歌的曲调,不会唱词儿,只知道开头的六个字。 小时候我也学会了哼那曲调,但它从我记忆中消失已经很久很久了。不料昨夜,它又回到我的梦中来了。可还有更绝的,那支歌的词儿也回来了一一我相信那正是很久很久以前动物们所唱的歌词,后来失传已有好多好多年代。同志们,现在我要把那支歌唱给你们听。我老了,嗓子早已沙哑;不过,等我把曲调教给你们以后,你们自己可以更好地唱给自己听。歌的名儿叫《英格兰的生灵》。” 老少校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唱歌。他说得没错,他的嗓子确实已经沙哑,但能唱成这样,已经够难为他了。那曲调相当煽情,有些介于《克莱门汀》和《拉库库拉恰》之间的那种味道。歌词是这样的: 英格兰的生灵,爱尔兰的生灵, 不论你属于哪方水土,哪儿出生, 都来听我唱一唱 未来黄金时代的美好前景。 这一天总会来的,无非迟或早, 人类的暴政一定要推倒, 英格兰的千里沃野 将全由生灵们驰骋逍遥。 穿透我们鼻孔的铁环必将悄亡, 挽具也要搬离我们的背梁, 让嚼子和马刺永远生锈去吧, 狠毒的鞭子再也不可能抽响。 大麦和小麦,燕麦和草料, 紫苜蓿、糖萝卜,还有豆子嚼, 到那天统统都是我们的, 富得叫你做梦也想不到。 到我们获得自由的那天, 英格兰的田野将满是金灿灿的一片, 大江小溪的水会变得更清澈, 连风儿也吹得你越发心醉酥软。 为了那一天,我们都得拼命干, 哪怕壮志末酬头先断。 无论是牛是马,是鹅还是火鸡, 为了争自由,大家就得多流汗。 英格兰的生灵,爱尔兰的生灵, 不论你属于哪方水土,哪儿出生, 都来听我唱一唱 未来黄金时代的美好前景。 这支歌经如此一唱,把动物们推到了无比兴高采烈的亢奋状态。几乎等不及少校唱完,他们自己便都唱开了。就连其中最笨最笨的动物,也已学会了曲调和少数几句词儿,至于像猪和狗那等聪明的,仅用几分钟就把整首歌全背了下来。于是,经过不多几次起头之后,整个农场就以惊人和谐的音调爆发出《英格兰的生灵》大合唱。母牛唱的是哞哞的低音声部,狗的哀叫适用于长腔,羊的咩咩、马的嘶鸣、鸭子的呷呷叫,统统各得其所。这首歌可把动物们给逗得不亦乐乎,他们竞一连足足唱了五遍。要是不被打断的话,他们会整夜一直唱下去,而不知东方之将白。 遗憾的是,喧闹声吵醒了琼斯先生,他从床上直蹦起来,想搞清楚是不是有狐狸闯进了院子。他抓起随时竖放在他卧室角落里的那杆猎枪,把一发六号铅沙弹向黑暗中射出去。铅丸纷纷嵌入谷仓的墙内,于是这次集会匆匆忙忙作鸟兽散。每一只动物都向着各自的宿处仓皇逃遁。鸟类扑棱棱跃上他们的栖木架,牲畜在干草栏里存身,整个农场顷刻间便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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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农场》作者乔治?奥威尔(1903-1950),英国伟大的人道主义作家、新闻记者和社会评论家,著名的英语文体家。《动物农场》是奥威尔最优秀的作品之一,是一则入木三分的反乌托的政治讽喻寓言。 农场的一群动物成功地进行了一场“革命”,将压榨他们的人类东家赶出农场,建立起一个平等的动物社会。然而,动物领袖,那些聪明的猪们最终却篡夺了革命的果实,成为比人类东家更加独裁和极权的统治者。“多一个人看奥威尔,就多了一分自由的保障,”有论家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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