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与文明

出版时间:2008-4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作者:[美]赫伯特·马尔库塞  页数:190  字数:154000  译者:黄勇,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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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赫伯特·马尔库塞(1898-1979),法兰克福学派左翼主要代表,被西誉为“新左派哲学家”。本书是其主要著作之一,声称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来“补充”马克思主义。 西方今天文明已发展到极点,然而文明进步的加速也伴随着不自由的加剧。集中营、大屠杀、世界大战和核武器都是现代文明的产物,人对人最有效的统治和摧残恰恰发生在人类的物质和精神成就高度发达到仿佛能建立一个真正自由的世界的时刻。可见,高度文明的昂贵代价是人的不自由和对生命本能、对自我升华了的性欲-爱与的压抑。所以,反抗现代西方文明首先必须消除对人的本性的压抑,解放爱欲。

作者简介

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1898——1979),哲学家、美学家、法兰克福学派左翼主要代表,被西方誉为“新左派哲学家”。著有《爱欲与文明——对佛洛伊德思想的哲学探究》、《单向度的人》、《理性与革命》、《批判哲学研究》等。

书籍目录

1966年政治序言第一版序言1961年标准版序言导言第一篇  在现实原则的支配下  第一章  精神分析的暗流  第二章  被压抑个体的起源(个体发生)  第三章  压抑性文明的起源(属系发生)  第四章  文明的辩证法  第五章  哲学的插曲第二篇  超越现实原则  第六章  现存现实原则的历史局限  第七章  幻想与乌托邦  第八章  俄耳浦斯和那喀索斯形象  第九章  审美方面  第十章  性欲转变为爱欲  第十一章  爱欲与死欲附录  对新弗洛伊德修正主义的批判译后记

章节摘录

  第一章 精神分析的暗流:  弗洛伊德理论中的人的概念是对西方文明的最无可辩驳的控告,同时又是对它的最坚定不移的捍卫。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历史就是人被压抑的历史。文化不仅压制了人的社会生存,还压制了人的生物生存;不仅压制了人的一般方面,还压制了人的本能结构。但这样的压制恰恰是进步的前提。人的各种基本本能,如果有追求其自然目标的自由,就不可能发生任何持久的结合或保存,因为它们甚至刚刚结合,便开始分离了。未加控制的爱欲,同其对立面死亡本能一样,是命运攸关的。本能之所以有破坏力量,是因为它们无时不在追求一种为文化所不能给予的满足,这是一种纯粹的、作为自在目的的满足。因此,必须使本能偏离其目标,抑制其目的的实现。人的首要目标是各种需要的完全满足,而文明则是以彻底抛弃这个目标为出发点的。  本能的变迁也是文明的心理机制的变迁。在外部现实的影响下,动物的内驱力变成了人的本能。虽然它们在有机体中的原有“位置”及其基本方向保持不变,但其目标和表现却发生了变化。所有精神分析概念(升华、自居作用、投射、压抑、心力内投)都表达了本能的可变性。但规定着本能、本能需要及其满足的现实却是一个社会—历史的世界。动物性的人成为人类的惟一途径就是其本性的根本转变。这种转变不仅影响本能目的,而且也影响本能的“价值标准”,即那些决定能否达到本能目的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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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39条)

 
 

  •   马尔库塞的思想代表当今国外马克思主义的最新理论,他所阐述的工业发达社会很有意思,是本有代表性的著作!
  •   很好的一本爱情哲学名著
  •   人类学术最终的努力是理解自己、社会与自然,这本书在前两者上做出来开创性贡献。
  •   有价值的书,推荐!
  •   写的不错,能从中学多许多很用的东西。
  •   是一部经典之作啊,值得一读
  •   好!很好很快!
  •   马尔库塞将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和马克思的学说结合起来,认为将二者互相补充才能完全。这本书不是很好懂,但是马尔库塞经典作之一,不可不读。
  •   本书被学界称为马尔库塞最有创造性的著作。书的质量不错,当当买书真的挺方便。
  •   经典是真的,但看不太懂也不假,水平还有待提高。
  •   没什么好的建议
  •   阅读总感到不怎么顺畅,不知是翻译的问题还是自身水平问题。
  •     书的核心在批判,现在再从批判来说感受,又不免不自量力,显得可笑。不过,马尔库塞批判不彻底,还有余地可说。
      不彻底不指它不深刻,没充分地推出结论,而是作者的无望感限制了批判。有些地方,马尔库塞给出了超越现实原则,改变社会和人的方案,表达得很乐观,其根底则在马克思的随着工业发展,劳动会更加绰有余裕,劳动者会有更多的闲暇这一命题。这大概是不成立的。马尔库塞的乐观被时间捅碎了。社会发展不能消解批判,能消解解决的可能。这一点他不会不知道。书中的两个方案,艺术和作为爱欲的工作,都陈旧无力;然而他自己也都写到了另一面,即便是它们,也时刻要滑落到新的宰制之中。忧心于貌似和过犹不及,乐观地论述,又让接下来的句子流向反面,这种布局延续到书里的最后一个句子。他相信自己的批判,不相信批判会有结果,因此缺乏意志,把批判卷起来了。
      
      
  •     从诉诸没的本体论到诉诸想象的认识论到诉诸纯碎审美形式的革命论,这是对于美的认识的不同思考。
      关于本体论。
      柏拉图在其《会饮篇》中说,爱情的目的是在美中孕育和生殖,美就是主宰生育的定命神和送子娘娘。
      弗洛伊德提出了泛性论,他认为凡事引起机体愉快的东西都可以称作性,所以爱欲就是人的生物本能的审美化。但是,审美获得的快感并不仅仅是由性带来的快感形成的,因为美的四个契机之一便是“无利害的愉快感”(康德)
      爱欲进入本体论,意味着把自由和美引入了本体论。爱欲,实际上就是人的本能冲动,以美的形式表现自由满足。
      所以泛性论者认为,“存在本质上是奋求愉快”,而愉快在搞基文明人中最高级人中的最高表现形式是审美快感(甚至真正人的性爱也应该带有审美意味),因此生命本能的冲动就注定要以没的形式显现出来。
      所以,产生了新本体论,以愉快为目的,以美为表现。而自由的最终形式就是无焦虑的生活。怎么做呢?马尔库塞认为,当前的危机在于遵从愉快原则的自我已被现实原则肢解,思想的主观已经进入现实原则的领域,它已经被操纵,不由自主的去符合现实原则的压制的要求。所以,唯有想象的高级产品——艺术,能够摆脱这个主流而奔向自由的海洋。
      马尔库塞认为,艺术具有革命性。
      首先,艺术可以通过梦想而创造一个符合人本质的存在,这样一个虚构的伊甸园就已经可以唤起人类对美好事物和幸福世界的向往,他与丑恶现实的强烈对比可以唤起革命的愿望,从而变成现实的革命政治力量。
      而且,艺术向现存制度决定什么是真实的垄断权威挑战,他通过创造一个虚构的因而比现实本身更加真实的世界。值得一提的是,想象的真实论述,黑格尔认为失去了展开的必然性的现存并不是现实而只是一种存留,在本质上,现存已经失去了现实的性质;弗洛伊德对于人类趋于回复童年情景的倾向的关注。
      最后,艺术的政治潜能能够表现在他所具有的纯粹审美形式中,这些形式赋予艺术不服从现实的特权,文艺作品仍然要诉诸艺术结构,明确表示他们同现实的距离。
      马尔库塞为何诉诸于艺术革命,因为他相信艺术有超越的功能。
      犹豫遵循没的形式,艺术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自动的同现存社会关系对立,艺术自动的对抗这些关系又超越他们,因此艺术颠覆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及普通经验,比如,从青少年亚文化中诞生的摇滚乐,就具有前卫性。摇滚乐天生就有一种反叛的姿态,这种反叛一开始是没有理由的愤怒,他们只是表达,只是宣泄,直到后来才给作品加入了扎实的理论基础(自我意识,人格独立,与其他艺术场域断裂之必要)
      不仅如此,美学的形式,作为自由的标志,既是人类也是自然界的一种存在方式,是一种客观性。艺术的超越所赖以实现的方法是想象和虚构,所以,马尔库塞反对实证哲学。“美学的改造是一种想象,它必须是一种想象,还有什么能够把尚未存在的东西唤起而成为感性的存在呢?”
      当然,艺术自己还有激进的性质,他对于现实现存的控诉,以及它所唤起的解放的美的意向,正式基于艺术对现存现实社会决定的超越。
      最后,马尔库塞提出了艺术理性,通知的合理性已经使得科学的理性和艺术的理性相分离,或许它通过把艺术纳入通知领域而歪曲艺术理性。
      
  •     对于任何一种政治哲学来说,其任务都是寻找一种对人类最“好”的政治方式,而其首要任务就是为“人”这个属类诊断:人本质上是什么?对于一个人/一群人来说,最好的生活是什么?两者是可以兼容的吗?
      在《爱欲与文明》一书中,马尔库塞接受并发展弗洛伊德对人本性的判断,将其嫁接至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并试图重建一个由爱欲而非压抑主导的乌托邦政治文明。
      
      What is a Freudian man?
      对弗洛伊德来说,只有两种本能是人与生俱来的,即生本能(爱欲)和死本能(死欲)。
      爱欲的本质是一种生命本能,力比多寻找释放的出路,爱自己,爱他人。值得注意的是爱欲与性欲的区分。不够精确的概括来讲,爱欲更宽广,遍布所有器官,囊括一切活动。而性欲,尤其是生殖器性欲,则是爱欲中的一部分。从幼儿的多形态性欲(约等于爱欲)发展到生殖器性欲,正是文明在其中起到了压抑的作用。
      死本能则是与之相对的一切破坏性的冲动。伤害他人,甚至终结自我。
      这两种本能在个体的行为中得到释放。一些行为常常同时包含两种本能。
      
      确定人的本质之后,马尔库塞开始从个人史和人类史两个维度讲述弗洛伊德所理解的个人和人类被文明驯养的过程。与之相关的是两组概念:快乐原则(pleasure principle)和现实原则(practical principle);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快乐原则是本能的完全释放,行使此种原则的“原始人”追寻不确定的、短暂的乃至是具有破坏性的快乐原则;而相对应的现实原则则是人在学习中懂得寻求被延迟的、被限制的安全的快乐。个人社会化和人类文明化的过程其实就是外界历史-社会原则所代表的超我在一种无意识的压迫中驯服追逐本能享受的本我,实现遵守现实原则的自我的过程。
      这种现实原则对快乐原则的压抑是必然的。因为仅仅遵守具有破坏性的快乐原则是不可能实现群体的合作和发展的。然而不同的文明中行使的现实原则是相同的吗?马尔库塞在这个问题上与弗洛伊德产生了分歧。他特别又创造了一个操作原则(performance principle):特定历史-社会条件下的现实原则,以区别于一般的现实原则。这也反映了他的观点:尽管文明的压抑是不可避免的,但不同的历史-社会文明对人的压抑是不同的。
      这就引出了另一对概念:基本压抑与额外压抑。额外压抑(surplus repression)指的是产生于特定统治机构的附加压抑。这里仅给出一对例子来说明基本压抑与额外压抑之间的区别。原始社会中,为了获取可以活下来的材料,人们不得不从事并不为快乐原则所认可的劳动,此为一种文明的基本压抑;而商品过剩的资本社会中的异化劳动并非必要的压抑,而是统治机构为了维持统治而强加的额外压抑。
      马尔库塞在此基础上指出当代西方文明对两种本能的额外压抑,以此说明它是不可欲的。
      对于爱欲(力比多冲动),一方面,机械流水线下的商品成了人们被广告、大众文明教导的释放力比多的方式;另一方面,性自由虽然到达前所未有的地步,但它这种释放实际上是以无智、无知的顺从为代价的。
      至于死欲(攻击性冲动),在文明整体内部,人们为强烈的道德法律所束缚,攻击性冲动几乎无处释放。无法疏导从而积压的攻击性冲动被政治宣传转嫁至整体以外的对象,人非但没有变得温和,反而在科技的帮助下,更加残酷且不自知。他以此来解释现代几次大规模对外战争和种族清洗。
      
      自动化、流水线何以没有带给人们更大的快乐反而是更多压抑呢?马尔库塞认为这是西方文明无法解套的困境。“因为生命本能的爱欲能量在唯利是图的富裕社会的非人条件下是不能能获得自由的。”
      不同于史前史中具体个人的统治者:原始父亲,现代西方文明的统治者是一个无形的机制,所有人都是其中的螺丝钉,加固着统治自己的锁链。这种机制不允许人们自由而空闲地思考。不必要的异化劳动使得人们在极大的社会物质财富中仍然需要不停歇的工作,追求文明为你塑造好的成功目标。同时,借由技术实现的全方位的控制通过无处不在的大众文化入侵所有空闲。弱智化,同一化,不确切的概括,这就是大众文化和当代西方文明最喜欢的个人。
      
      那末,接下来的问题就成了如何从这种病态文明中解放出来的方法以及更好的选择是可能的吗?
      在1966年政治序言中,马尔库塞否定了马克思对于工人发动革命的设想,认为一场针对西方病态文明的革命必须由以下两种人的通力合作来完成:认清现实的知识分子和本能唤醒的愤怒青年。前者类似洞穴寓言中走出洞穴的哲人,同时又控制着西方文明需要的技术、知识,这样一种自省和手中的权力使他们在抗争中具有领头羊的地位;而后者,被一种弗洛伊德玄学中由幻想昭示、未被文明吞噬的本能所唤醒,两者携手向着阳光向着爱欲狂奔而去。
      马尔库塞一次又一次地强调,这种爱欲主导的非压抑文明不是乌托邦,而是极有可能实现的未来。他与马克思(我所认识的那一点浅显的马克思)不同之处就在于,马尔库塞反叛的原动力与其说是被压迫者的痛苦、血泪,毋宁说是残破个人遥想完整爱欲的儿时的那种幻梦。他赞同艺术家们的革命方式:伟大的拒绝。这个伟大的拒绝是对不必要压抑的抗议,就是争取最高自由形式即“无忧无虑的生活”的斗争。
      至于拒绝之后呢。他描述的未来图景不免过于笼统:缩短工作日,人们生活在自由闲暇时间而非个体被当作工具的工作时间里;另一方面,通过爱欲的解放创造新的、持久的工作关系:工作即消遣。
      马尔库塞的“美丽新世界”是无政府主义性解放者的天下吗?他首先拒绝了教育专政这种自柏拉图至卢梭一路沿袭的传统。他认为,一旦规定了关于善与正义的标准,人们的自由也就不再是真正的自由了。他认为关于善与恶,好与坏,“这些实施极其明显,只要没有系统的阻碍和转向,肯定能为个体所认识”。由此似乎可以推断,他不认为在一个非压抑的爱欲文明,权威是必须的。同时,他不认为社会由此会陷入混乱。天然的对美的、对爱的追寻,是这个新社会的秤砣,并会产生新的秩序来代替当代西方具有至上地位的冰冷、无情的理性秩序。
      
      
      
  •     
      
      像一个贫穷的放荡子,狂咬狂吻
      一个老妓女的受折磨的乳房,
      我们一路上把秘密的欢乐偷尝,
      拼命压榨,像压榨干瘪的香橙。——波德莱尔《恶之花》
      
      既耗尽了一切所有的,又遇着那地方大遭饥荒,就穷苦起来。……于是起来,往他父亲那里去。相离还远,他父亲看见,就动了慈心,跑去抱着他的颈项,连连与他亲嘴。——《路加福音》“浪子的比喻”
      
      
      比起名气更为响亮的《单向度的人》,马尔库塞的《爱欲与文明》是一部更具开创性并且特色鲜明的书,他以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方法作为理论基础,却从中另辟蹊径,从个体性的、保守性的弗洛伊德理论中挖掘出了政治的、批判的内涵,并与马克思学说的一些概念、范畴相结合,从而将其创造性地转化成一种关于人类解放的批判理论,拉开了精神分析的马克思主义的帷幕。
      一、
      弗洛伊德在哲学上最重要的贡献恐怕就在于他继尼采之后又一次颠覆了西方的理性主义传统。尼采把权力意志作为理解人类生存的核心,理性所追寻的人类赖以确定意义的种种价值,在他看来不过是求生存、求扩展的权力意志塑造出来的假象,这对古典哲学中所确立的理念世界对感性世界的根深蒂固优先性来说,是一次破坏力十足的冲击。而弗洛伊德依靠他的临床经验和抽象思考,在某种程度上再次回应、甚至深化了尼采的命题,他认为意识只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一角,而深藏于海面下的部分,即潜意识才是冰山的主体,而在这一部分完全是本能的、非理性的,因此马尔库塞说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具有哲学本体论意义。而马尔库塞所提出的爱欲解放论,乃至后来福柯对疯癫史的研究,也都只有放在这一对压抑性的理性主义文明的反抗史中,才能够得到充分的理解。
      弗洛伊德将本能冲动视为人的根本动力,但是他认为文明与本能之间存在着永恒的张力。本能要求以直接的、眼前的满足为目标,它本身是消耗性而非生产性的。如果我眼前有一些谷物,那么追求快乐的本能会促使我将其全部吃掉,但是我之后就可能被饿死。而文明赖以建立的基础是人类将消耗精力的本能冲动转移到工作中,由此产生更多的资源以维持人的长远生存。因此现实原则的命令是消耗一小部分谷物,而将其余的播种,并通过劳动来保障收获。“人的本能需要的自由满足与文明社会是相抵触的,因为进步的先决条件是克制和延迟这种满足”。[1] 因此,“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历史就是人被压抑的历史”。[2] 这样,弗洛伊德以确立本能的本体论地位为始,却以文明的合理压抑告终,完成了对现存秩序的辩护,因而成为一种带有保守色彩的理论。
      个体将社会规范内化而形成自我,并以社会的代言人自居约束本我,因此,个体内部的现实原则对快乐原则的压抑实际上对应着社会对个体的压抑,正如《理想国》中灵魂的秩序对应着城邦的秩序一样。因此,对马尔库塞来说,个体心理问题就变成了政治问题,爱欲解放问题就变成了政治解放问题,“在今天,为生命而战,为爱欲而战,也就是为政治而战”。[3] 那么文明的压抑是否不可避免,人类是否在本能解放与文明之间只能被迫择其一,一种无压抑性的文明是否可能呢?正是对这一问题的深入探讨,使马尔库塞从弗洛伊德的悲观结论中发现了希望。马尔库塞赞成弗洛伊德将本能作为人的本质的看法,并且认为生本能中的爱欲具有统治性地位。但是马尔库塞不能同意弗洛伊德的结论,因此他提出两个概念,一是对应于“压抑”的“额外压抑”,他承认使人类结成社会、进入文明所必需的压抑,而额外压抑则是“产生于特定统治机构的附加控制”,[4] 这种压抑并非必不可免,而是统治者为满足自身利益而强加的压抑。二是对应于“现实原则”的“操作原则”,“在这种原则的统治下,社会根据其成员竞争性的经济的操作活动而被分成各个阶层”。[5] 这实际上是从本能受压抑的角度回应了马克思关于社会异化的理论,马克思认为人类结成社会是需要公共管理机构的,它开始代表着一种纯粹的公共利益,但是随着私有制的出现和阶级身份的分化,管理者就异化成了统治者,公共管理机构异化成了统治机构,从此统治利益与公共利益相互缠绕,前者往往用后者粉饰自己,并将现存秩序产生的压迫合理化。而马尔库塞的“额外压抑”,其含义也是如此,一方面人类进入文明的确需要进行必要的压抑,这是符合公共利益的,但另一方面统治者又将自己强加的压抑也修饰成必要的压抑,并把它说成是永恒的东西从而将其合理化。沿着韦伯的“理性铁笼”思想,马尔库塞认为,在文明发展的巅峰,即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由于统治者的匿名化和客观合理性的发展,统治利益越来越以客观、合理的形式出现,“从原始父亲、经过兄弟宗族、发展到成熟文明所特有的机构化权力制度,统治变得越来越非个人化、客观化和普遍化,同时也变得越来越合理、有效和多产”。[6] 因此统治利益与公共利益、必要压抑与额外压抑之间越来越难以区别,压抑也以更加隐蔽、更加沉重的形式作用于个体身上,“人对人的最有效征服和摧残恰恰发生在文明之颠,恰恰发生在人类的物质和精神成就仿佛可以使人建立一个真正自由的世界的时刻”。[7]
      这种压抑的直接表现和后果是劳动异化。自马克思《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被重新发掘后,异化问题在西方学界一石激起千层浪,得到了广泛的回应。法兰克福学派更是兼容并包,从各种非马克思的理论出发,以各种角度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刻的探讨,深化拓展了马克思的这一重要命题。马克思认为异化劳动有这几种表现,一是劳动产品与劳动之间的异化,二是劳动与劳动者之间的异化,三是劳动者之间的异化,四是人同自己的类本质的异化。[8] 马尔库塞则从心理层次出发,将劳动异化的心理根源追溯到爱欲的压抑。压抑所造成的直接结果是爱欲区域从整个身体被压缩到生殖器,人只有在性交行为中才能体验到有限的快乐,而在表现人类本质的劳动中,他只能机械地面对冷冰冰的机器,在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资本主义制度中做一颗沉默的螺丝钉。工作变成了一般工作,因而导致了对力比多的约束:占据极大部分个体生活时间的劳动时间是痛苦时间,因为异化劳动是对满足的反动,对快乐原则的否定。[9] 就像马克思所说的:“人(工人)只有在运用自己的动物机能——吃、喝、生殖,至多还有居住、修饰等等——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在自由活动,而在运用人的机能时,觉得自己不过是动物。”[10] 并且,由于表现生本能的爱欲受到压抑,就导致表现死本能的攻击本能占据上风,人类在运用科学技术创造出更高文明的同时,也创造出了更多的化学武器、原子弹、集中营,也创造出了两次世界大战。
      爱欲并不是生殖器至上的性欲,因此,马尔库塞并不认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性自由、性放纵就是爱欲解放的表现,恰恰相反,这本身就表现出爱欲的匮乏:“性爱贫弱的时代最爱谈性爱”。[11] 马尔库塞的爱欲解放也绝不是鼓吹性放纵的肤浅理论,问题的关键不只是力比多的释放,还有对它的改造,“即把它从限于生殖器至上的性欲改造成对整个人格的爱欲化”。[12] 通过“非压抑性的升华”,使性冲动超越直接的目标,使个体与个体之间、个体与其环境之间的非爱欲甚至反爱欲关系爱欲化。[13] 这样的人,超越了理性主义传统的主客体对立,不再是追求认识、控制、主宰、征服的人,而是与他人、自然融为一体,在大地之上“自由嬉戏”、“诗意栖居”的人。在非压抑性的文明中,爱欲区域回到了整个身体,人在工作中、交往中、自然中都充分地释放着力比多快乐,生命本能澎湃激扬地奔流,人怀着感激与狂喜体验着造化的神奇和自然那神秘莫测的目的。
      二、
      如果说文明与压抑并非不可调和,一种无压抑性的文明是可能的话,那么它应该如何实现呢?马尔库塞从“幻想”出发,从艺术中发掘未被压抑的形象,走上了审美拯救的道路。在弗洛伊德理论中,与现实原则对立的心理力量大多被潜藏于无意识的深沉海洋中,但是惟独一种心理活动——“幻想”——既存在于意识层面又能摆脱现实原则的束缚。尽管由于现实原则的统治性地位,幻想被指斥为虚无缥缈的、无用的,但是“想象保持了与属、与‘古老的’过去相联系的完整个体的要求,从而与这个世界发生对抗”。[14] 幻想集中表现于艺术领域,这里是想象自由驰骋的天堂,像琥珀一样保存着原始快乐的记忆和解放的形象。艺术是“被压抑物的回归”,因此它是“对统治逻辑组织生活的持久抗议,是对操作原则批判”。[15] 因此,“艺术就是反抗”,[16] 美学批判就是政治批判。乌托邦,作为一种艺术话语可以得到人们的理解,但是作为政治思想的乌托邦往往被人们作为一个贬义词,暗示着一种没有现实性的空头幻想。但是,马尔库塞却认为乌托邦不仅是批判的,而且是现实的,乌托邦蕴含着真正的现实性,只是在这个颠倒的世界上,操作原则的意识形态“把真实的可能性降格到虚无缥缈的乌托邦世界”。[17] 马尔库塞带着深沉的无奈指出:乌托邦“是一种最最现实、最具体的历史可能性,同时又是被最合理、最有效地压抑着的,因而也是最抽象、最遥远的可能性”。[18] 乌托邦表达了一种“大拒绝”,它首先拒绝的是现代社会最习以为常的价值标准——“生产率”。生产率的观念把有用性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表达的是征服自然、控制他人的世界观,那些体现美的、游戏的活动往往它被贴上“无用”、“懒惰”的标签,它所追求的快乐是实用的快乐、占有的快乐、消费的快乐,而非自在的快乐,它鼓励人们把生命本能消耗在精致玲珑的奢侈品的消费与在生产上,却否认生命本能自身具有的、自在的价值。因此,效率与压抑紧紧相连,“提高劳动生产率成了资本主义和斯大林主义共有的斯达汉诺夫主义的神圣不可侵犯的理想”。[19]
      为了树立乌托邦理想的“反英雄”,马尔库塞提出了“俄耳浦斯-那喀索斯”形象。西方的文化英雄是普罗米修斯,他“以持久的痛苦创造了文化”,在他的世界中,“潘多拉、女性原则、性欲和快乐都成了灾祸”。[20] 第一个反抗他的形象似乎当属尼采笔下的狄俄尼索斯,他洋溢着的生命本能在酒与性的迷欢中得到淋漓表达。马尔库塞所要树立俄耳浦斯-那喀索斯的形象,比起狄俄尼索斯,有着同样充沛的爱欲,却少了分狂野与躁动,多了分沉静与优雅。“俄耳浦斯的爱欲改变了存在,他通过解放控制了死亡。他的语言是歌声,他的工作是消遣。那喀索斯的生命是美,他的存在是沉思”。[21] 在他们的世界中,人与自然、主体与客体的对立消失了,万物不再被套在“有用性”的模子中,“献花、清泉、动物都体现了其自身的样子——美,这不只是对那些谈论和推崇它们的人来说的美,而且是自为的、‘客观的’美”。[22]
      问题进入了美学领域,当然必须回溯到席勒。在席勒那里,美学理论同样是解决政治问题的必经之路,是连接必然王国与自由王国的桥梁。[23] 席勒的时代所面临的问题与今天我们面对的问题并没有什么不同,在这个工具理性宰制一切的时代里,“需要正支配一切,并使沉沦的人类屈服于它的暴虐的桎梏之下。实用是这个时代的巨大的偶像,一切力量都要侍奉他,一切才能都要尊崇它”。[24] 这个时代给人性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享受与劳动,手段与目的,努力与报酬都分离了。人永远被束缚在整体的一个孤零零的碎片上,人自己也就把自己培养成了碎片;由于耳朵里听到的永远只是他发动起来的齿轮的单调乏味的嘈杂声,他就永远不能发展他本质的和谐;他不是把人性印压在他的自然本性上,而是仅仅把人性变成了他的职业和他的知识的一种印记”。[25] 造成这种创伤的根本原因是感性冲动与形式冲动(理性冲动)的对抗性关系,尤其表现为形式冲动不管感性冲动的接受能力,生硬地将自己的普遍法则加于其上。为了调和这两种冲动,席勒提出了第三种冲动即游戏冲动(消遣冲动),其目标是美和自由。在游戏中,人抛开了种种功利的考虑,也净化了种种低下的欲望,变成了自由舞蹈的精灵。在游戏中,人调和了感性冲动与形式冲动,成为完整的人。席勒甚至断言:“只有当人是完整意义上的人时,他才游戏;而只有当人在游戏时,他才是完整的人”。[26] 马尔库塞吸收了席勒的游戏说,并与马克思的劳动说结合起来,他认为,在扬弃了异化劳动的非压抑性文明中,劳动将成为一种本身就是目的的游戏,成为一种人类自由地表现其本质的活动,“人类生存将是消遣,而不是苦役,人将在表演中而不是需要中生活”。[27]
      三、
      爱若斯(Eros),是西方思想史上一道美丽的风景。在赫西俄德的神谱中,它是诞生于混沌与大地之后的第一位神祗,后来演变成了美神阿芙罗狄忒的小伙伴。柏拉图在《会饮篇》中充分地发挥出了他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天才,在阿里斯托芬所讲的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喜剧故事中,他用荒诞的笔调道出了一个严肃的思考:爱欲象征着人性变得支离破碎的人类对原初完整性的渴望。[28] 我们生来残缺不全,却渴望通过与同样不完整的他人融为一体来恢复逝去的完整性;而在苏格拉底那里,它是一个自身并不美却渴望美的精灵,代表着终有一死的凡人对不朽的向往。对形体之美的爱,对灵魂之美的爱,对法律制度之美的爱,对理念之美的爱,循序上升,构成了一条通往纯粹境界的爱的阶梯。[29]
      在资本主义文明日益将人切割成碎片,把一切存在降格为商品,把一切关系变换成交易关系的今天,人与人之间的“温情脉脉的面纱”都已侵入“利己主义的冰水之中”。西方发达社会的生产关系释放出了空前发达的生产力,这是人类本质力量的表现,也为人类的进一步解放提供了可能,然而它也使人陷入到更深层次的异化之中。正是在这样的问题意识下,马尔库塞重新审视西方理性主义,把问题的哲学根源追溯到主客体对立和对象化思维上,并重提爱欲问题以调和逻各斯与爱若斯的对立,试图唤醒人们内心的乌托邦精神,重拾人性的完整,打破大众社会单调齐一性和统治阶层强加的压抑,寻找一种新的可能性,寻找一种新的存在状态。这种理论关怀体现出了一个思考者的思想深度和力度。但是,在实践上,喧嚣一时的60年代学生运动到底在资本主义世界中改变了多少呢?革命的大叙事或许已告终结,热情过后,人们终究不得不面对这个日趋麻木冰冷的异化世界。这一现实也使后来的马尔库塞越来越走向悲观。尽管前景如此暗淡,希望真诚生活的人们却不必感到完全绝望。乌托邦哲学,正如布洛赫所说,是一种以“尚未”(yet)为本体的希望哲学,它意味着人的存在向各种可能性的敞开。尽管西方左翼思潮基本上已经放弃了用理论直接改造世界的努力,但马尔库塞仍有他的坚守,审美拯救虽然不能改变世界,却能改变人,而人能改变世界。[30] 希腊神话带给我们的隐喻是值得回味的:普罗米修斯给人类带来象征文明的火种,紧随其后就跟来了潘多拉的盒子,将各种灾祸、痛苦与死亡带向世间,但是惟独“希望”被尘封在魔盒之中,[31] 像一颗冰封的水晶,静静地等待人们开启。
      
       [1]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黄勇、薛民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年,第1页。
       [2]《爱欲与文明》,第7页。
       [3]《1966年政治序言》,《爱欲与文明》。
       [4]《爱欲与文明》,第27页。
       [5]《爱欲与文明》,第33页。
       [6]《爱欲与文明》第68页。
       [7]《爱欲与文明》,第2页。
       [8]参见马克思:《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67-276页。
       [9]《爱欲与文明》,第33页。
       [10]马克思:《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第271页。
       [11]赵越胜:《走向无压抑文明——读〈爱欲与文明〉》,《读书》1988年第08期。
       [12]《爱欲与文明》,第155页。
       [13]参见《1961年标准版序言》,《爱欲与文明》。
       [14]《爱欲与文明》,第110页。
       [15]《爱欲与文明》,第111页。
       [16]《爱欲与文明》,第112页。
       [17]《爱欲与文明》,第115页。
       [18]《1966年政治序言》,《爱欲与文明》。
       [19]《爱欲与文明》,第119页。
       [20]《爱欲与文明》,第123-124页。
       [21]《爱欲与文明》,第132页。
       [22]《爱欲与文明》,第128页。
       [23]参见席勒:《审美教育书简》,张玉能译,译林出版社,2009年,第4页。
       [24]《审美教育书简》,第3页。
       [25]《审美教育书简》,第15页。
       [26]《审美教育书简》,第48页。
       [27]《爱欲与文明》,第144-145页。
       [28]参见柏拉图:《柏拉图的〈会饮〉》,刘小枫译,华夏出版社,2003年,第52页。
       [29]参见《柏拉图的〈会饮〉》,第71-94页。
       [30]参见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三联书店,1989年,第229页。
       [31]参见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 神谱》,张竹明、蒋平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4页。
      
      
      
  •      人的自由和幸福的命运受制于肉体和精神、自然和文明共同的斗争本能。这本能使弗式的俄狄浦斯、莎翁的哈姆雷特能够给我们一个具体的形象,这形象之所以能够再现我们面前,使当今的我们还能为之一震的原因无非是性欲的自我升华。这本能无论从客观和主观来看都使得性欲转变成了爱欲。在升华过程中,性欲从爱欲那里获得了尊严,由于功能和时间的限制,这个过程把它纳入一夫一妻制的繁殖轨道,以及大部分肉体非性欲化,无论是音乐还是艺术,所有的美都是人为的,超自然的,从而使我们的社会变得文明。
      
       在这种社会里,当局无需证明其统治之合理,他们提供大量物质以确保臣民的性欲能量和生产力以便维持生存和繁衍。在他们的逻辑中,没有矛盾律的地位;由此产生了法律和爱国主义,他们自认为科学的态度是让工业文明下的物质生活来填充无意识后面那个大写的无。而对于人的自由而言,只有不道德的人才会幸福。
      
      
      
      
      
  •     看马尔库塞的作品就像看有内涵的笑话书,又雷又囧又长知识.....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的粉丝总是很多的,简单易懂又狗血又煽情,看完还能自我暗示有文化嘛....
      
      造反有理!为什么呢?因为......这个社会总有残留的压迫和控制,搞的人民群众利比多发泄渠道堵塞,这就麻烦了,找不到炮友,只能和自己打炮了,多悲剧啊....人格病就是这么来的
      
      马尔库塞说工人阶级已经不适合领导革命了,因为他们被资产家那套操纵理论同化鸟,不思进取了,满足一夫一妻制了!于是他说知识分子,尤其是青年知识分子才是领导革命的真实人选,他们利比多比较旺盛,总是欲求不满。青年知识分子纷纷表示高兴了,革命闹剧此起彼伏...这帮蛋疼的家伙都想多几个炮友,嫖娼不给嫖费......
      
      马尔库塞教育咱们不能轻易满足,制度说一夫三妻,我们就要革命,闹到一夫四妻制,反正多多益善...女权主义后来不高兴了,NND,要反过来才行.....OMG还好这个乌托邦没搞起来,否则谁也认不出妈了......
      
      
      对马尔库塞批判OR褒奖的文章实在太多太多,还是倡导一种创造性阅读比较靠谱.....
      
      一切痛苦,都源于贪欲,哎沉默吧......
  •     加尔基,精液,栗子花。前者有中间者的形态,后者有中间者的气味。椎名林檎这个淫猥的专辑名常常让我想起过去读到的一些句子,那是一番上个世纪50年代末日本愤怒青年的自白。“从混杂着愉悦与屈辱的颓唐无赖的生活中摆脱出来的希望,从散发着番红花味道的洗涤液、五升的精液、7305次向污水的射精、微笑着的老死、一切的一切,从反行动的、反英雄的生活中摆脱出来的希望。”
      
      在整个迷迷糊糊的高中时代,没有一个句子能比这个排比句更加打动我心了。那时候,我第一次有了动笔写小说的欲望,也第一次明白,写文章的人面对的绝非什么丰富的生活,而恰恰是意义的缺失;就像一个站在洗手间黑乎乎的便池开口前的少年想要反抗手淫后疲乏感的侵袭。可是我们毕竟不能确定的:如果写作也不是获得意义的方式,如果我们的生殖液永远无法长出明日之花,那么我们无处安放的冲动,是否定然要像那些无谓捐弃的精虫一样游走在青春庞大的地下水道。
      
      在《我们的时代》开头,大江健三郎这样写:“一边进行快乐的动作,一边思考形而上学的问题、全力调动精神的机能,恐怕决非低级趣味。”这哪里是低级趣味,“快乐的动作”岂非就是形而上学本身?在《我们的时代》结尾,大江健三郎这样写:“我们知道自杀才是唯一的行为,而且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们自杀。但我们不能鼓起勇气,纵身一跳。于是,我们只好活下去,去爱,去恨,去性交,去参加政治运动,去同性恋,去杀戮,去获取荣誉。然而一旦觉醒,发现自杀的机会就在眼前,等着你去决断。”也许吧,除了“爱”的冲动,我们还有死的冲动。
      
      对寂寞、变态而年轻的这些生命,马尔库塞早有话说。
      
      马尔库塞把人最原始最自然的爱欲的解放视为人的真正实现,并相信实施逐步解放的时日即将到来,因为高度发达的工业社会的成就既为统治阶级提供了施加不必要的压抑的手段,又为人类原欲的进一步满足准备了物质基础。弗洛伊德的“爱欲”概念既是人的本质属性,又是社会改革的最终目的。那么死呢?“向死亡退却也就是在无意识地逃离痛苦和缺乏,它表现了反痛苦、反压抑的永恒斗争。”在马尔库塞看来,受压抑的痛苦和人生真意的缺乏,可以辨正人向死亡的呼告,因为死欲本身并不是目的,而是反方向地对爱欲进行追求,也是爱欲与压抑的题中之义。
      
      既然交合的快感是人类无法克服的诱惑,那么,何不给泄欲创造一副理性的说辞,一套公正的环境。既然劳动是人类本质的一个体现,是人类存在的一般方式,并且人类的历史正是在历史性的劳动中创造的,何不把它变为人类寻欢作乐的行为。在锄草施肥时勃起,在机器轰鸣中高潮,成了马尔库塞的毕生梦想。
      
      文明,对马尔库塞来说不是象征进步和发展的词汇,而是有始有终的人扭曲人、人压迫人的历史。大江的主人公骄傲地宣称:“我的散发着栗子花一样味道的精液不成为受孕的原因。我的精液必须被散发着番红花味道的洗涤液冲洗,在冰冷黑暗的下水道里与污水混合在一起。”相应的,当一夫一妻制的婚姻和计划之内的妊娠似乎也并非“本我”的目的,而只是文明用来维护其稳定和延续而施加的规训时,精液的真实意义也成了需要解放的对象。像生活在“美丽新世界”里的人们一样,大江的主人公宁愿把诅咒投向“父亲”和“母亲”的圣名:“即将分娩的年轻的母亲的喜悦,啊,恶心。令人作呕。我诚心期待着未来的法院将宣判幸福地笑容满面的母亲、所有家庭幸福的信奉者有罪。”虽然马尔库塞宣扬的爱欲旗帜鲜明地反对现代文明,但他理论的根基,却正是人文主义、人道主义精神对人类本质的永恒向往;他轻视卢卡奇建立于阶级基础上的理论推论,鼓吹对活生生的个体人实存境况的分析,想建立“社会主义的生物学基础”。因此,即使对爱欲强大的破坏力量保有认识,也明白工业社会的新进化使劳动者得到更多满足,抵消了绝大部分反叛的念想,使得在经济领域推进他的改造计划变成几乎不可能,他仍然乐观地憧憬感性、审美维度上的革命。
      
      这不是哲学,这简直是一首只属于年轻人的歌!克列蒙梭说过:“一个人如果30岁以前不是社会主义者,他的良知就有问题。”马尔库塞的这阙新马克思主义篇章,以最美妙和醉人的人道宣言谱曲,当它与年轻人们相遇时,不仅恰如其分地投射在他们向往正义和自由的心弦上,也实实在在地给他们指明一条释放力比多的绝学。这个被麦克莱伦称为“法兰克福学派研究所成员中唯一没有放弃他的早期革命观点的人”,带领无数热爱向污水射精的年轻人们走向街头,拿起砖块,喊出宣言:Boredom is counterrevolutionary. We don’t want a world where the guarantee of not dying of starvation brings the risk of dying of boredom.
      
      哈哈,他们的口号不是革命宣言,是寂寞。他们的砖块不是砸向任何实体,是“异化”。六十年代的年轻人是马尔库塞的知音,而学生运动被他视为他批判理论最好的实践证明。虽然,那似乎是最初的也是最后的证明。
      
      每个年轻人都不想让自己发出栗子花气味的精虫永远游走在下水道中,但是年轻人不止有一种,释放力比多的方法更远远不止一种。克列蒙梭的话也不止一半,他还说一个人如果30岁以后还是社会主义者,他的头脑就有问题。时至今日,马克思的继任者马尔库塞等人理论的道义感召力不仅式微,其理性说服力也受到极大质疑。当人的本质只能在“兽性”中去寻找的时候,当人的“本质”永远说不清的时候,讨论人的“异化”只能是个伪问题。或许,人的本质就是42,是我们不能理解的东西。
      
      年轻人你去革命吧,年轻人你去做爱吧,年轻人你快点死吧……年轻人从欲仙欲死的大梦中醒转,世界仿佛已过千年。他们发现世界上大多数聪明人讨论的早已不是本性与异化的冲突,而是权力与责任、改革与传统、福利与税收、政府与个人、经济效率与可持续发展等等的制衡。有为的年轻人早已放下砖头酒瓶,投入大企业或研究所为开拓人类的各种可能性进行创造性工作。在劳动中,许多人确实实现了自我的解放,可惜的是,当年的那群年轻人对此没有贡献。而当年他们膜拜过的某些“反压迫”的伟人,竟然是以管理人的裤裆为自己忠实职责的“爱欲之敌”。在那些国家里,才依然存在着人性、人权与压迫的激烈斗争。剪除工业文明思想垃圾的运动制造出汗牛充栋的文化垃圾,反对工业文明“精神污染”的运动只允许年轻人收听领导者希望他们听到的音乐,年轻人们反对剥削阶级统治的战争把大独裁者拥上王座,很多谈“异化”、“压抑”而色变的人,反对垄断而迷恋“公有”的人,却反而成为被洗脑、被剥削最厉害的对象,自愿走上通往奴役的不归之路。到底谁成了施加更多“过度压抑”的权力者?谁被谁异化了?谁和谁的关系更接近人类最基本悲哀的真相?马尔库塞和老去了的那些年轻人,遭遇了理论和道义上的双重尴尬。
      
      对社会改革的理论探讨一定没有尽头。只是,除了年轻人自己,还应该有人问起:我们无数虚掷在历史浪潮中的力比多,到底找谁归还?我们身体里充满神圣栗子花香的液体,到底流向了何方?
  •     当赵老师还是小赵的时候, 他的第一本书就是这部译著. 据说当时找不到出版社, 最后"从了" 农村读物". 遥想当年农民朋友看着这标题还不知道咋想呢, 哈!
  •      赫伯特(1898-1979),法兰克福学派左翼主要代表,被西方誉为“新左派哲学家”,这本书声称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来“补充”马克思主义。
       就我个人来说,我觉得对于“左翼”不能只单纯的理解为马克思主义,更重要的是要知道在社会历史进程中,总也有一部分人是持着激进想法的,这样的激进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是有着不同的表现的。由于我们国家是社会主义制度,所以对于我们来说反对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者就是左翼。而对于封建主义来说,资本主义就是左翼。所以用左翼来划分一个学者的派别,是不准确的。
       总的来说觉得将弗洛伊德理论与马克思主义结合在一起是有理由的,但是翻译者黄勇、薛民却将这样的结合非常着重的强调,我觉得是没有必要的。弗洛伊德关于爱欲和文明的关系说的还是比较透彻的,之所以能和马克思联系上,我觉得但凡论及人类社会的发展本质,总也会或多或少的存在相同之处,因为事物的本质具有唯一性。
       我对这里最感兴趣的不是他对马克思主义的补充,而是其中关于爱欲本能与死亡本能的划分,以及对于这两者矛盾的阐述和应对之设想。爱欲并不能简单与性欲等同,性欲只是追求肉体上的某个部位的满足与快乐,而爱欲却是人对于所有与生活有关的满足与快乐,是性欲的升华。弗洛伊德对爱欲的定于是“使生命体进入更大的统一体,从而延长生命并使之进入更高的发展阶段”的一种努力。从性欲到爱欲,就是从生物内驱力成了文化内驱力。
       文化的审美实际上就是对艺术的绝对爱欲,这是一种不能由控制原则完全支配的情感冲动。当代的国人在宣扬社会自由权利,而在美国六十年代的“性自由”、“性解放”实际上是对爱欲需求的一种误解。以为在爱欲的旗号下就可以行身体万能。现代中国也不可避免的存在这种问题。
       性欲的升华造就了爱欲。
  •     读完这本书,不得不叹服弗洛伊德构思之精妙,其观点较富于启发意义,但从根本上,我却是不认同他把性欲拔高到如此高的高度,因为如此,则有把人贬低为普通动物的可能。以下是我对本书的批判:
      
      一、论性欲的产生
       我认为,性欲并不完全是由性欲本身引起的。
       只有极少数时候它是出自身理本身的需要。
       一些时候是因为受到压抑引起的,因为性本能与生死本能一样,是人最基本最强大的本能,通过性行为,人感到自己的生命力犹存,即通过生殖崇拜的仪式而使压力得到疏散。
       更多的时候则是由爱得不到满足而引起的。如,对女人(男人)精神的需要得不到满足(即对一个理想的爱的精神客体得不到满足),于是只有通过在想象中或现实中亵渎其理想的肉体客体得到满足(即得不到便毁灭的人性冲动。由于这是人较为根本的本能,故人能从中得到极大的肉体上的快感。但另一方面,通常,在事后会感到恶心、失望甚至愤怒。)。使我这样认为的基本依据:人追求异性的初衷与目的都不是做爱而是爱。不是为做爱而追求异性,而是为追求异性而做爱。
      
      二、论性欲的无法满足
       弗洛依德是这么说的。但我认为,性欲本身的无法满足不及爱欲的无法满足重要。按照弗的观点,当人的性欲得不到满足时,有些人转而通过艺术活动间接得到满足。但事实是,当前世界普遍的性压抑造成的最大结果是:绝大多数都成了性变态,而非艺术家。所以,只有当人的爱欲无法满足,人才转而进行艺术。因此,我认为并非性欲的升华,而是爱欲本身的伟大所致。弗有把性欲神圣化的倾向。而这种倾向是非常危险的。
       我认为,性欲并没有内在的神圣性,唯有当它与爱结合时才会获得神圣性,并且使爱情更臻完满。反之,则会令人作呕。(有的人宣扬纯粹的性欲,认为它有多伟大,我丝毫不这样认为。)性解放诚然是极其的需要,尤其是在当今中国,但性泛滥却是适得其反。但是,因为人性水平、社会发展水平尚处于较低的水平,一旦性解放,性泛滥却是必然的伴随物。因此,性欲并没有弗所说的任何神圣性,要说有任何神圣性,只是因为生命本身的神圣性,即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是清白的,性欲本身是无罪的,正当的性行为不应当感到羞耻。
      
      三、我的结论
       弗洛依德的整个心理学告诉我们,现在是一个压抑的社会。大多数精神疾病都是由性欲的压抑所产生的。但我认为,他的前一句话是对的,后一句则完全错误。首先,我认同他:我们现在社会的根本本质没有别的,就是两个字:压抑。但我认为:真正被压抑的、更多地被压抑的是爱欲,而非性欲。压抑甚至都与性欲无关。故性解放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性的解不解放只是一个社会问题,并非事关人的根本问题,而爱欲的无法满足,才是当今世界所有心理问题的根源。
       最典型的例子:世界上绝大多数结了婚的夫妻都是痛苦的,因为,他们都屈服了、妥协了,他们都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和感觉。明明对对方没有了任何感觉,却仍要对他/她履行一个做丈夫/妻子的责任:自己的肉体任然要归对方所专有,自己的自由仍然要为对方野蛮掠夺。在他们之间,爱是完全没有的,有的只是亲情;他们做兄弟姐妹是最好了,但不幸的是,他们却做了夫妻。他/她们由于持续处在自我压抑中,故并不像精神病人一样爆发出各种激烈的、可怕的、显而易见的症状。但无疑的是,精神病人是快乐的,因为他们已从压抑中解脱出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我们呢?则仍处在持续不断的压抑中,并因此很不开心。
       因此,真正需要精神分析的是我们,而非精神病人。我相信:弗洛依德也是深深地懂得这一点的,只不过,他的基本观点错了。
      
  •   一些小提议:
    拉开了精神分析的马克思主义的帷幕。 马尔库塞之前可能还有赖希和弗洛姆
    弗洛伊德在哲学上最重要的贡献恐怕就在于他继尼采之后又一次颠覆了西方的理性主义传统。尼采旁边可以加上叔本华。
  •   卡超兄批语的确精当,前面这些评价有些宣传的意思在里面,所以难免掺杂个人感情,有些说法不是很准确。感谢。
  •   dsja
  •   LS两个小马甲.....
  •   俺也没有看懂
  •   纯粹装逼
  •   马甲一天一个啊,脑残
  •   疼,无双。
  •   世纪出版出的那套马尔库塞译得都不太好。
    另外楼主其实是想说弗洛伊德而不是马尔库塞吧。
  •   heihei, man, you only live for once.
    Qute from Bible, only man who seek find.
    No doubt, peace is the finally ending for all. And how deep of that partially depends how violate was before.
    May best of luck.
  •   LZ写的很深刻,用语辛辣,读着过瘾。但是LZ似乎对力比多有点偏见,个人感觉移置和升华作用还是有效的
  •   这不是评论,这简直是一首只属于太监的歌
  •   对第一点认同.不过后面我觉得与其把压抑的原因归结到无法真正爱一个人,还不如说人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人.人的这种渴望了解和渴望被了解的欲望,只能通过性派遣一二.
  •   是不是神化爱情了?...其如何如何"高尚"是道德对欲望的压抑和"升华"个人觉得心理现象有所谓的"象征性"是通过一些象征来扭曲和体现的...正如性需求被爱情所扭曲和体现,因其被意识的道德力量镇压,原始社会没有"浪漫式爱情"而原始社会是人类面貌的原初和纯粹体现
    女人往往有爱情至上意识,所以可能会有这样的体会,爱情高于性需求,往往爱情产生的根源是由于性需求而在脑部产生的生理和化学作用,这是有证可查的....所以爱情不可神化
    纯个人意见
  •    佛洛伊德的观点并不是神圣化性欲,而是指出了人类爱欲产生的层次性。人类爱欲的发展与其说是升华不如说是移情,升华不过是一个比较人文性的用词。这个移情作用,历经了由身体向头脑,由头脑向心灵,最后由心灵向更高的精神层面的一连串反应。我将其分为3个层次,1.生殖本能层面。(动物)2.纯性欲追求层面。(人)3.爱的层面。(人)注意这是3层面,而不是必经的3阶段,在性的问题上,人类不外乎这3种之一。这3个层面构成了人类爱欲的基本心理成分,在具体的爱欲发生时是互相交融的,每一成分都包含在内,人与人的区别是各自的分配比例的不同而已。不太可能单纯的由其中一种构成。
      我们知道,性快感的由来实际是头脑对生殖行为所作出的奖励反应,其目的是鼓励身体的生殖行为,追求对象是为自己生养后代。而久而久之,移情效应作用起来,人类从而开始迷恋行为过程中的这种脑状态,纯性欲追求便发生了,此乃第一次“升华”。而就性欲来说,这种需2人配合的活动的目的确是自私的,个人的,是单向的对对方的所取,此时追求对象是自身的高潮状态。于是第二次移情,人开始从脑状态高潮的要求中脱出,转而成为对性欲对象本身的审美需求,精神交融取代了肉体交合,自私的欲望成为互相关怀的渴望,这便是爱的生成,此时的追求对象却是性欲对象对方。而我认为还有一次更高的移情,便是从性欲对象的审美中抽象出美的概念,从而变成对客观界普遍美的渴求,这便是艺术家的状态,所以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往往是“大美”追求者,而不会是一个具体性对象的追求者,他们的追求对象是抽象的“美”。
      从审美和文化的角度看我认为纯性欲在其中并非最下贱的,反而是使得动物本能得以升华的关节点(研究表明动物在交配时是没有性快感的),所以,从纯性欲开始,便已经是人的领域了(比如人将生殖目的与性快感分离,以追求纯生理快感,而非一种作为物质存在的盲目的目的性)。而最下贱的是生殖本能,生殖本能乃以繁衍为目的的功利性的生殖行为,他不是意识的产物,而是物自身盲目的属性,不过是构造较复杂的物的简单活动。所以性欲本身的属人性,并不会让人贬低为动物。历史上的大艺术家都是性欲旺盛的人,这点没什么直得羞愧的。性欲是艺术创造的原力,但决不是艺术创造的完成态,性欲经由艺术的意淫过程得以升华为高尚的情感,这种情感反过来清洗了过剩的生理热情,进入审美的境界,使人得以在灵魂向度上存在。
  •   嗯,楼上说得极好,但艺术的那个论点不是很赞同
    艺术太过于复杂和无定论,也不一定以美为中心,其内容还在不断变化,应是运动的车辙不是朝向美的江河
    儿童的性生活以及经验不完备而审美知觉高于所有成熟人可能是对上论点(性欲-艺术)不利的
    至于实际情况还有待研究...目前不敢定论
    等一段时间我把《艺术与知觉》看完了可能可以作一些详细描述
  •   我觉得一本《精神分析引论》就可以解释楼主的这些点...弗洛伊德把性和生殖区分开了...弗洛伊德的性的观念是很宏大的...也难怪他会引入里比多之概念,毕竟如果纯用“自我性力”“客体性力”来阐述观点难免会引起更多的反感...弗洛伊德并没有把因为性欲的重要性而贬低人为普通动物...正如书中所述...人类之所以较优胜于其他动物,或许就在于他有患神经病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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