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自白

出版时间:2009-1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作者:[日] 三岛由纪夫  页数:165  译者:唐月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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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假面自白》是我生平第一本私小说……我想留给我过去曾住过的死之领域的遗书。三岛由纪夫把日本文学的美的传统,在具有国际的普遍性的土壤上加以升华,建立起世纪文学不朽的金字塔。《假面自白》将与少年时期快乐的欲望相连的性愿望,极其正确而冷静地加以整理、表现,并将它作品化。我碰上了一种象征性的情景。对现在的我来说,这种情景犹如整个幼年时期。看见这番情景的时候,我感到幼年时代向我伸出诀别的手,将远离我而去。我预感到我内在的所有时间都将从我的内部升腾起来,在这帧画前被堵住,而我会把画中的人物、动作和声音都准确地临摹下来,临摹完成的同时,原画的光景就融进时间里,给我留下的,将不过是唯一的临摹——可以说也是我幼年时代的准确的标本。无论谁的幼年时期,理应都被预备了这样一桩事件,只是它往往以称不上事件的微不足道的形式发生,多数未经察觉就过去了。看到那帧画的一刹那,我整个存在被一种异教式的欣喜所震撼。我的血液在奔腾,我的器官在浮现出怒色。巨大的、行将胀裂的我的这一部分,前所未有地激烈地等待着我的使用,责怪我的无知,在愤怒地喘息。我的手不知不觉地开始了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动作。我感到有一种既阴暗又辉煌的东西,从我的内部迅猛地攻了上来。就在这一瞬间,这种东西伴随着一阵令人晕眩的酩酊醉意迸发了出来。

作者简介

  三岛由纪夫(1925-1970),日本作家。本名平冈公威。官僚家庭出身。东京大学法学部毕业。其前期作品唯美主义色彩较浓,后期作品表现出一种可怕的艺术倾斜和颠倒。代表作品有《虚假的告白》、《潮骚》、《春雪》、《志贺寺上人之恋》、《金阁寺》等。

章节摘录

  第一章  长期以来,我一直坚持说,自己曾经目睹自己出世时的光景。我每次讲这种话的时候,大人们总是笑我。最后他们以为自己是被嘲弄了,转用淡淡的憎恶的眼神,凝望着我这苍白的不像个孩子的小孩脸孔。我偶尔在不太熟悉的客人面前讲这番话的时候,祖母就担心别人会以为我是白痴,马上厉声地打断,让我到那边玩去。  嘲笑我的大人通常都想找点什么科学的根据来说服我。他们惯用的手法是说些闲话,比如那时婴儿还没有睁开眼睛啦,就算睁开眼睛也不可能在记忆里留下什么明确的概念啦,他们来劲时多少带着演戏般的热情,以童心所能接受的程度加以详细说明;然后摇晃一下还在深深怀疑的我的小肩膀,说声“喏,对吧”。可是他们摇晃我的肩膀的时候蓦地意识到他们险些落在我的圈套里。他们认为我是个孩子,却又觉得不能粗心大意。这小鬼无疑是要引诱我上当,以便套出“那件事”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更稚气地更天真地提出询问呢?譬如询问“我从哪儿生出来,我为什么会出生”,……结果,他们又落入沉默。究竟是什么缘故,不得而知。总之,他们露出了深沉而淡淡的微笑——这微笑似乎象征着极度的伤心——凝视着我。  然而,这是他们的一种多疑。我并不想就“那件事”询问什么。即使不是如此,一个深恐伤了大人的心的我,怎么可能想出设圈套这类的策略来呢。  不论大人们怎样说明,或者一笑置之,我都确信自己目睹过自己出世时的光景。这种确信,也许是从在场的人所告诉我的记忆中,或从我随意的幻想中所获得的。两者必居其一。不过,唯有一点我认为自己是清清楚楚地亲眼目睹的。那就是初生婴儿洗澡用的澡盆盆边。那是一个崭新的光亮的树皮盆,从内侧看,盆边射出微微的亮光。只有这地方的树皮非常炫目,活像是用黄金制成的。轻轻摇晃,水的舌尖像是舔着那里却没有舔着。但是,盆边下面的水,不知是反射还是阳光的照射,光柔和地映在水面上,看似小小的光波不断地互相撞击着。  ……对这段记忆的最有力的反驳,就是我的生辰不是白天。我是晚上九点出生的;不可能有阳光照射。即使人们戏弄说:那么,原来是灯光?可是,我也可以毫无困难地步入悖理之中,就是夜晚也罢,我认为唯有这盆边不可能没有阳光的照射。于是摇晃着光的盆边,确实作为我目睹自己初生洗澡水时的东西,无数次地在我的记忆中摇曳。  我是在关东大地震后的第三年出生的。  我出世前十年,祖父出住殖民地的长官时发生了贪污案件,他为承担部下的罪过而引咎辞职后(我并不是在玩弄美丽的词句,我的祖父所具有的那种对入难得糊涂的信赖是完美无缺的,我的前半生还未曾见过任何人可以与之相比),家境几乎是以哼歌的轻快速度衰落下去的。他负了一大笔债,财产被没收,出卖了房子,随后愈发穷困,就像黑暗的冲动愈发烧旺了病态的虚荣——所以,我是在一间租来的破旧的房子里诞生的。这房子坐落在环境甚差的市镇的一角上。这里有吓人的铁门、前院和犹如偏僻地区的礼拜堂那么宽阔的洋房。这宅邸从山坡上看是两层,从山坡下看是三层,给人一种阴暗的感觉,一种错综复杂的样子,充溢着一派凌人的气势。邸内有许多阴暗的房间,雇有六个女佣。祖父母、父母等共十人就住在这幢犹如破旧衣橱咯吱作响的宅邸里。  祖父的事业心和祖母的病,以及浪费的陋习,是一家苦恼的根源。祖父在一群不可靠的帮闲拿来的建筑平面图的引诱下,做起黄金美梦,经常到远处去旅行。名门世家出身的祖母,憎恨和轻蔑祖父。她有孤高不屈的灵魂,疯狂的诗一般的灵魂。她的痼疾脑神经痛,间接而顽固地腐蚀着她的神经。同时它使她的理智增加了无益的明晰度。谁能知道这种持续到临死的狂躁的发作,就是祖父壮年时代的罪恶的遗物呢?  父亲在这个家里迎来了纤弱而美丽的新娘——我的母亲。  大正十四年一月十四日晨,阵痛袭击了母亲。晚上九点,体重约二公斤半的小婴儿呱呱坠地了。我出生后第七天的晚上,家人给我穿上法兰绒贴身衬衫、淡黄色的绸内衣、碎白道花纹绉绸和服。祖父当着全家人的面,在奉书纸上写下我的名字,然后放在三宝上,摆在壁龛里。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的头发都是金黄色的。后来坚持抹橄榄油,最终变成黑色了。父母住在二楼上。我出生后的第四十九天,祖母以在二楼养育幼婴太危险为借口,从母亲手里把我夺了过去。她把我关在她那终日紧闭房门、充满令人窒息的病痛和老朽气味的病房里,她的病床和我的床并排着,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我快到周岁的时候,我从第三级台阶上摔了下来,额头受了伤。祖母看戏去了,父亲的堂兄妹和母亲都为能歇口气而高兴万分。母亲突然要上二楼去取东西。我追上去,踩住了和服的长下摆,摔了下来。  家里人给歌舞伎座挂了传呼电话。祖母回到家门口,用右手的拐杖支撑着身子站立在那里,直勾勾地盯视着出来相迎的父亲,用极其沉着的口吻,一字一板眼地说:  “已经死了吗?”  “没有。”  祖母迈着巫婆似的确信不疑的步子,走进屋里来……  ——五岁那年元旦的早晨,我的嘴里吐出了红咖啡果似的东西。主治医师前来诊治后说:“没救了。”他给我注射了樟脑液和葡萄糖,把我扎得像个针插似的。我的手腕和上臂已经两个多小时号不着脉搏了。人们看着我的尸体。  白寿衣和我生前喜爱的玩具已经备齐,一家人都聚在一起了。此后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我排.出了小便,当医学博士的舅舅说了声:“得救了。”据说,这是心脏开始跳动的证明。过了片刻,我又排出小便了。朦胧的生命之光,渐渐地在我的脸颊上复苏了。  这种病症——自我中毒——成了我的痼疾。一个月里,这种病或轻或重地总要发作一回。病危不知多少次光顾了我。我的意识逐渐习惯凭向我走过来的病的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是接近死亡还是疏远死亡的疾病。  最初的记忆,以不可思议的实在的影像使我感到苦恼的记忆,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是谁牵着我的手,是母亲、护士、女佣,还是婶婶,我不晓得了。也分辨不清是什么季节了。下午,微弱的阳光照射着斜坡四周的人家。一个女人——不知她是谁——牵着我的手爬上斜坡,朝家宅的方向走去。一个人从坡道迎面走下来,女人就紧拽着我的手从马路躲闪开,停住了脚步。  这种影像重复多次,印象加深了,集中了。每次重复,无疑又带上新的意义。因为在这周围的广漠的情景中,唯有这个“从坡道上迎面走下来”的人的身影,带着一种不当的精密度。也难怪,这是最初的值得纪念的影像,它不断地威胁着我,使我半生陷进苦恼的深渊。  从坡道走下来的,原来是一个年轻人。他,身挑一担粪桶,头缠一条肮脏的手巾,有一张漂亮的红润的脸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迈着稳重的脚步从坡道上走了下来。他是个清厕夫——掏大粪的人。年轻人脚蹬胶皮底布袜子,身穿藏青色紧腿裤。五岁的我,以异常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身影。它的意义还不明确,然而,某种力量的最初的启示、某种阴暗的不可思议的呼声向我发出了呼唤。它最先显现在清厕夫身影上,是具有寓意的。因为粪尿是大地的象征。呼唤我的东西,无疑是根之母的带有恶意的爱。  我预感到这世上存在一种火辣辣的刺痛似的欲望。我一边抬头仰望着肮脏的小伙子的身影,一边被一种“我想成为他”的欲望、“但愿我就是他”的欲望,紧紧地纠缠着。让人很明显地想到这种欲望有两个重点:一个重点是他的藏青色紧腿裤,另一个重点是他的职业。藏青色紧腿裤把他的下半身的轮廓清楚地勾勒了出来。它使我联想起仿佛有一种东西在优美地活动着,正在向我走近。我对这条紧腿裤竟产生一股无可名状的倾倒。究竟为什么,我也不明白。  他的职业——这时候,我刚开始懂事,就像其他孩子向往长大当陆军大将的心态一样,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想当清厕夫”的憧憬。憧憬的原因可以归咎于那条藏青色的紧腿裤,但决不仅仅在此。这主题本身在我的内心里不断强化,发展,让人看到了一种特异的展现。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从他的职业感受到一种对于尖锐的悲哀、彻身透骨的悲哀的憧憬似的东西。我从他的职业感受到一种极其感觉意义上的“悲剧性的东西”。从他的职业产生一种“挺身”的感觉、一种草率的感觉、一种对危险的亲近感,以及虚无和活力的惊人的混合感,这些感觉满溢出来,向五岁的我逼将过来,把我俘虏了。也许我误解了清厕夫这种职业。也许我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别的什么职业,以他的服装误认为他的职业,硬把它纳入他的职业里,否则就无法解释。

编辑推荐

  我生平第一本私小说……我想留给我过去曾住过的死之领域的遗书。  三岛由纪夫把日本文学的美的传统,在具有国际的普遍性的土壤上加以升华,建立起世纪文学不朽的金字塔。本书不仅在文学上是一部出色的作品,而且由于其存在着一些能够清晰反映出三岛隐藏着的那一面的缘故,它还是一部重要的作品。本书将与少年时期快乐的欲望相连的性愿望,极其正确而冷静地加以整理、表现,并将它作品化。  我碰上了一种象征性的情景。对现在的我来说,这种情景犹如整个幼年时期。看见这番情景的时候,我感到幼年时代向我伸出诀别的手,将远离我而去。我预感到我内在的所有时间都将从我的内部升腾起来,在这帧画前被堵住,而我会把画中的人物、动作和声音都准确地临摹下来,临摹完成的同时,原画的光景就融进时间里,给我留下的,将不过是唯一的临摹——可以说也是我幼年时代的准确的标本。无论谁的幼年时期,理应都被预备了这样一桩事件,只是它往往以称不上事件的微不足道的形式发生,多数未经察觉就过去了。  看到那帧画的一刹那,我整个存在被一种异教式的欣喜所震撼。我的血液在奔腾,我的器官在浮现出怒色。巨大的、行将胀裂的我的这一部分,前所未有地激烈地等待着我的使用,责怪我的无知,在愤怒地喘息。我的手不知不觉地开始了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动作。我感到有一种既阴暗又辉煌的东西,从我的内部迅猛地攻了上来。就在这一瞬间,这种东西伴随着一阵令人晕眩的酩酊醉意迸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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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37条)

 
 

  •     1(小时候开始犯2)
      小时候对想当清厕夫的执念消失(萌发于我喜欢那身衣服),忘却的是因为悲剧性的东西(衣服与职业地位等问题),而我被那里拒绝了;
      得知小人画的故事是女扮男装奔赴战场为国效劳的故事,以为是他,其实是他,深深地产生难以说明的厌恶感;
      汗味,从士兵那海风般的,像被黄金炒过的海岸空气的气味,与职业的悲剧性,渐渐唤醒我对这一切的官能性的欲求
      想成为天胜的愿望,在难抑制住悸动的某一天,我悄悄地潜入母亲房间,把衣柜打开了(装扮为女装的形态)…接着又扮起了克娄巴特拉,当然也被骂了;
      之后从童话故事里,爱上所有遭受杀害的年轻人,身穿紧身衣裤的王子,与其残酷的命令结合一起,竟然长久掳获我的心;
      那时还乐于幻想自己战死/被杀害的情状,在一次节日游行队伍“经过”我家前院后,留给我是莫名的苦痛。那就是抬神舆的年轻人那种人世间淫乱的,明目张胆,陶醉的表情。(我喜欢的是健实,富有朝气,代表年轻的少年)
      
      
      2(中二早期,青春期的脑洞萌生)
      在一次在家机会我把父亲的外国礼品--几本画册观详起来,并对着所画的《圣塞巴斯蒂安》射精了;
      那时喜欢上近江,总觉他对我特别的“温柔”,随着和他接触的越多,他在我臆想里的形象破灭就变得不喜欢了,之后他退学了,我又幻想其是因为为神服务的,欲图使人们改变宗教信仰而遭告密被杀;
      那时的我身体多病,导致总幻想,渴望流血(同学被我们当成美餐)病态的享受的脑补的血腥与残酷的对比美
      
      
      3(病终于发作了,稍后少年爱觉醒)
      少年时期中二病发作(操着与别人不同的见解和脑补),喜把恶魔英雄化;进一步与同期少年的行为心理特别相对比(随着成长萌发少年爱),也表明除我外的少年谈女色变,也不会对青年裸体像勃起;高中那会,我享受着站在号令台上喊朝会的口号,可以目睹八云同学跑过来参加而大口喘气的脸,一边粗鲁解上衣扣,脱上衣,裸上身…在一次偶然机会(病号可以一旁休息)却因为自卑没与他交流;入了大学,(脑里还在脑补着我会因战光荣牺牲,一边期待着这样一边一听到警报声却逃跑了),而我也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承担如此沉重(因战死)的责任,之前总是期待“华丽丽”的死亡到后期与园子的相遇,又因园子搬家导致我产生错觉:“在我意识到自己并非多么向往死亡而因撒谎从军队退下并逃离,内心嘲笑这种本能的“生”,现在却因非要破坏一切,非要改变一切,而让我与园子的相遇变成一种离别,这真是讽刺。翌日却一天沉湎于安逸中,喜于摆脱必须承担爱她的义务,对于快分离的情书,我连回信都不想,从对这件事中悟出自己的内心:对恋爱心中小鹿乱撞是承认的,但对女人竟没什么卑鄙的要求,心上浮现的,总是路过的年轻士兵和水兵,还会目测他们的腰围,最喜欢的,是2o岁光景的无知年轻人那幼狮般的柔韧胴体,承认其原始性一一用刀尖刺向紧绷的皮肤,让血顺着柔润的大腿流淌;
      有次发烧受到千枝子(远房亲戚)的袭吻,当然我也接受了,还邀约一起只接吻,可是我虽然成为懂得接吻的男人了却没感受那种肉感,而且我与之拥抱,想的却是园子,我越发觉我把对园子的爱,当作掩盖丑态来利用;被妹妹一口道出:“哥哥要结婚吗?”这种事,我慌张就说只是热恋不结婚,这也联想结婚这件事虽然是幸福的但却让人毛骨悚然……;承蒙园子,祖母,母亲来信邀请,我便幻想着见到园子后与她在旅馆浪漫有情趣XXOO,但现实总是让人绝望(定不到旅馆),请假居住在她家,面对她家里人对我虚弱的嘲讽,我也拼命造作,与她相约的地点,我除了想等下来的发展(浪漫式接吻),还偶然看到路过的德国少年(濡湿的金发,白晳的手)。。。等她到来后期待着接吻的场面却发现自己没感觉,随后离开对园子要无形的礼物的约定感到恐惧(求婚),在和她来回信交流中,还有和她哥哥的来信说,我深深的感受到他们家人要我承担义务的责任---结婚,我却开始找理由:我只是和她接吻而已,接吻不是罪,我根本不爱他,对就是这个结论,然后用很不负责的回信说法说;“我的心情还没成长到那一步”(园子一定哭瞎了吧男人爱的不是我),我对得出这个结论欣喜若狂,然后跑去告诉母亲,但是母亲以为自己乖乖的孩子终于做出如此让人担忧又男人的事来了,加上可能有孙子的(就是俗称被人上了),我辩解我是个乖孩子啦(感觉最后母亲还是接受了gay这个事实吧),然后母亲相信了。之后因为生病回到乡下,那时刚好空袭,广岛毁灭,天空散满投降书,大家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而我阅读后恐惧的不是战败的事实,而是不好的日子将要开始的事实(平凡生活与脑补的世界不同)
      
      
      
      4(中2后期,同性爱觉醒)
      不过貌似也没什么改变的预兆,我还是乐观的活过1年(学学这,读读那,学会像僧侣长于世故的微笑),大学间有个基友,我总感觉我们那“中二态度和样子”相近,当然我总觉他更自信。在一次看透我是童贞更加怂恿我去叫春,虽然然碍着面子只能说:好……吧。不过我却对这件事解释为是好奇心,因为只有好奇心是没道德约束的,我因此开始练习,看裸妇照片检验欲望,脑补猥亵姿态,但好像不觉得有趣。到了要实战的时候,我还在和基友开玩笑,基友久经战场路上还是劝解我,我貌似很急所以一直抱怨,当然,之后在23岁春天的一天,我终于叫鸡了,但十分钟后我羞愧地哭了(膝盖发抖),事后我确认病名(确定不是弯么)却得到暂时安心感。但是和基友见面后,基友2也来了,也是个吹牛党,还自夸很Man,我顿时还是想哭,不过转了话题说到借书的事后,自己的隐瞒对书的定x加上听到基友2对基情主角的判定,我很难过唯有自X,我又开始迷茫了;刚好文官考试让我暂时不想这件事了,可春天,是个猫都烦躁的季节,我也是……之后遇到婚后的园子,然后就闲事乱谈(包括成为公务员又走人),当然也说起当年不结合的问题,不过我巧妙避过去了(一直夸她和一直狡辩自己没写结合这件事--妹子你很好但喜欢的人不是异性恋这样的),在相处这期间我也开始懂的,大家都是大人这件事,而和园子相会,她觉得是种精神岀轨(我什么也没做,而且也没那种意思),我甚至阻止她洗礼,感觉与她见面太多,更多尴尬产生,因为我的错(花瓶打翻)大家提早离开茶馆去了舞场,但因档次问题只玩了一下就跑岀室外,室外有男有女,男生们一直对女生讲着下流玩笑……但我注意到的是半裸的浅黑皮肤的20多岁小伙子,当然也包括裸露的胸脯,结实而紧绷的肌肉隆起,立体式肌肉深沟,从胸膛中央向下伸至腹部,侧腹肌肉活像粗绳扣呈纽带状,光滑而有热量的躯体,晒黑半裸肩膀像涂了油闪闪发光,连腋毛都承受阳光的照耀卷曲起来,发出金色的光,尤其看到胳膊上牡丹图案的刺青,我涌出情欲,加上他的笑,隆起的喉结,我知道视线离不开他了…在我脑补时园子叫了我(唉…)要走了,她应该没注意到这些,倒是她这时腼腆(坏笑?)问了那个问题(你不是童贞对吧),我也诚实回答不包括名字(23岁第一次叫鸡那次,不能算第一次对画撸那次啦)然后大家沉默,然后就……… 本文完
  •     我看见园子每一瞬间都在向我靠近过来时,我被一种难以自容的悲伤侵袭了。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情。是一种仿佛震撼了我的存在的根基似的悲伤。……从最初的一瞥,我的心就被悲伤所震撼,这是从未有过如此深刻的、无法言明的、而且绝不是我的伪装的一部分的悲伤。我意识到这就是悔恨。
      
      然而,我们在这辆明亮得不可思议的省营电车车厢里汇合、彼此照面的时候,我发现园子那双凝望着我的眼睛仿佛带上几分紧张,尽管如此,却放射出乌黑的柔和的亮光。
      
      ——剩下一人时,我嘴里反复喃喃自语:“对啊。结婚这种事在这世上是有可能的啊。然后生孩子也是有可能的啊。我怎么连这个也忘却了呢。至少我怎么竟会佯装忘却了呢。结婚这种细微的幸福,由于战争激化而使我产生一种仿佛是不可能的错觉,仅此而已。其实,对我来说,结婚也许是一种极其重大的幸福呢。甚是让人毛骨悚然的重大……”——这种想法,促使我下定矛盾的决心:我必须在一两天内同园子会面。这就是爱吗?一种不安藏在我们的内心时,它动辄就以一种奇怪的热情的形式表现出来,难道这不就是类似那种“对不安的好奇心”吗?
      
      我发誓对导演忠诚。没有爱也没有欲望。
      ……不过,每时每刻我都在期待着。在亲吻中,也许会出现我的正常性、我没有虚饰的爱。机械在迅速转动。谁也无法制止它。
      我用我的嘴唇紧贴着她的嘴唇。……我一切都明白了。
      我离开了园子的身体,用一瞬间悲伤的目光,望了望她。倘使这时她看到我的目光,她就应该看到难以言喻的爱的表示。这就是谁都难以断言的爱。
      
      园子!园子!列车每摇晃一次,她的名字就在我的心灵上浮现一次。这个名字像是一个难以形容的神秘的称呼。园子!园子!每重复这个名字一次,我的心就被撞击一次。
      
      
      
      啊,热情,谁还记得你。
  •      总觉得要写点什么,纪念这本让我看着拧把又郁结的书……..三岛由纪夫<<假面自白>>
       他的文字,的确很不一样。不像川端那般美的让人哀伤,又不同于村上的明朗开阔,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暖腻,梦魇一般缠绕着细读他文字的人们。书本前的我,切实感受到他的作品所带来的心灵痛楚。。。
       他始终是矛盾且极端的综合体,这点不仅体现在他的一生及其结局,更突出表现于他的作品中。他将少年时代的快乐与困惑,对美的初识与渴望,甚至是深层意识中对男性肌肉纹理的向往,加上假面化的“自白”,用作品的形式呈现出来。虽然他说“自白的本质是’自白是不可能的’,但他这个矛盾体还是创造出了属于他的“完全虚构的自白”。
       三岛自己说“我认为自己是个诗人,但说不定我就是诗本身。诗本身也许不过就是人类的耻部”
       何为耻部?貌似三岛对美与耻都独有他的理解。在他心中,纯精神是至高无上的,“我心想,大概人没有任何欲望才能真正爱女性。这恐怕是人类有史以来最无谋的欲求了”。多处表达了他的纯精神理论,可自白的第一点,却又详尽记述了少年时代自己对于死亡、热血和结实的肉体的“欲求”,他爱所有遭杀害的年轻人,各种想像算是他对美的一贯追求吧!三岛的作品中,结合了日本古典主义与希腊古神话,塑造了一个又一个强壮刚毅的男性形象。各种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人物,当然了,一定要是最后惨遭敌人杀害的,许多都成为三岛的脑海里的想像对象。他们是他心中美与理想的结合!自然,他对“这些美”的诉求都是由他独特的家世背景所养成,他家人对他“封闭式”的教育,他和同龄孩子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他的世界没有对外界事物的好奇与认知,有的只是冷清的大房子。但他不仅不遮掩,还冷静理性地将自己年少时畸形的心理状态直白地展现出来,那时的他热衷于沉浸在幻想自己要么被杀害要么战死的情境中,士兵的汗味儿能唤醒他的内心于一切东西官能上的欲望,他更是被各种迷惘所长期折磨。“幼年时代是时间和空间的纠纷的舞台”,那种人世间淫乱的、明目张胆的陶醉的表情深深地伤害了童年的三岛,那是一种苦痛的烙印。作品的后部分便多处自白自己的丑陋面,把自己的“世俗”放大。让我们看到的不是他的浅薄,相反,这一切,使得我们即便不爱,有不得不赞叹。。。书里头还有“自白”太多方面。只是我言语有限,无法表达。
       三岛的序言里说,写这本书是反过来自杀,看完《假面》,感觉到的是把锋利的日本武士刀,那把落下四次才成功结束三岛生命的武士刀。这些文字实在让人太不舒服,和他那长时间的自杀过程一样让人窒息。书中前部分的童年是光怪陆离各种色彩的拼凑,后部分就是他自己所谓“悲剧式的东西”。更要命的是,他那极为热诚的军国主义思想,真是让我带着“恨”去看的。
      
      
      
      
  •     三岛曾给著名精神医学专家式场隆三写信。而信函的内容,则是三岛告诉那位从不曾谋面的精神病专科医生,随信寄赠的《假面自白》中有关同性恋及其他主要情节,“全都是我亲身的感受和真实的叙述”,对于自己内闭式性倒错越来越“背离正常的方向而感到苦恼”。
      而这本书里他其实完全意识到自己的这种美学观是反社会、反理性的、逆社会潮流的。甚至极端理智的暗示了自己家庭背景所造成的他对“强者”的追求以及对自己“弱者”的定性,性倒错,或者说同性恋——这种性向的原因完全符合王小波的一种错误理论:“同性恋是异性恋建构失败的结果,于是同性恋者贬低自己(注意这里的“贬低”明显指向女性化),于是同性恋者有受虐倾向。(这里隐含着——女性都有受虐倾向,和男同性恋者以受虐来补偿性身份建构失败——两个错误推论)”(君侬)
      自得于歌咏强力的美,沉浸在个人虚幻世界。与其称之为同志小说,不如说是自恋小说。
      
  •     在三岛先生的自白里,他是一个不道德的存在,但他给我极致的美的撞击。道德的意义早已从太初有道,行道有得于身,谓之德。如今的道德,被儒家托为顺应人伦的社会道德,而非顺应天道的德,与美渐行渐远。最初,它们是多么的合二为一。因为顺应自然的,不就应该是美的吗?
      
      这种假设下,很容易就把欲望看成美的标尺。但转念一想,三岛的自白为何让我感到美的撞击,完全是因为他臣服于欲望脚下那谦卑的姿态吗?他赤裸裸的内心剖白,将现实扭曲为内心的外在的文字,难道不就是对欲望严苛的镇压吗?他与园子相处时,若非假装格外开朗,就是连空气都静止了,这不恰恰是对欲望视而不见的压抑吗?
      
      那些四肢干枯的苦行僧,不也是美的吗?禁欲更加染上了欲望的色彩,这难道仅仅是心理分析哲学的理论结果吗?不,这是顺应天道的,物极必反的结果。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看不到欲望之美的话,那恐怕就是老年人的死亡了。那种即使无法挽救也毫不可惜的缺乏欲望的挣扎,是多么的乏力。因为痛苦已经不足以和生展开拉锯战了。因为我们围观者的内心似乎也松懈了,可能葬礼上,还会以:“节哀吧,已经是寿终正寝了应该高兴才对”这种话来安慰亲属吧。可以说这是美的葬礼,丑陋是主持葬礼的牧师。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葬礼更符合道德的呢?可它是那么的丑陋。
      
      作为美的献礼的还有一部《金阁寺》。一个道德败坏的和尚在自己的寺院金阁寺里纵火,而他堂而皇之的理由居然是,因为金阁寺太美了。美,是可怕的东西。
      
      三岛先生热爱的夏天,他热爱的皮肤黝黑的青年,他热爱的蚤死的赛巴斯钦安,是一股总线的各条分支,那股总线通向的只有死亡,而且必须是热烈的被一股脑扑灭的烈火的死亡。还有他热爱的近江,为了延续对近江的爱,他要变成近江,最后和近江一样,突然消失在舞台上,变成一个血淋淋的惊叹号。
      
      
      
  •     对三岛并无特别的情怀,却对其儿时那种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阴暗心理深有感触。这种事情用语言写出来恐怕并非能让每个人都体会到,而体会到的必定会感慨,啊,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读至中后程的时候,我心说,园子铁定是炮灰了吧。对男性有偏爱的三岛自然不会施与一个女孩、女人以“美”的结局。
      而“美”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首先,必须死。死亡可以带来生时体验不到的宿命感、悲剧性、爱的迸发和生命的燃烧。
      “死”这件事情非常微妙,它的短暂使人无法将其细细品味。死者也深知,这种瞬时的仪式感、超脱生命的震撼力只能留给机灵的生者去体会,可是生死间巨大的屏障又大大削减了生者在官能上接收到的冲击,于是就能想象他万分无奈地紧紧盯着圣塞巴斯蒂安,看得出他多么想成为画中被射死的那个,他不满足于身体里涌动的欲望,他要成为画中人,如果能这样死去,便是美,而无所谓痛苦。
      无畏于痛乃受虐狂的第一特征。
      
      三岛应该是十分欣赏王尔德的吧。
      我怎么都觉得他们在精神层面上有深厚的联络,如同地底下老树的树根,光是瞥一眼就能让人发怵。
      据说一开始他是不承认里面写的是自己,后来还是被心理医生爆出来半自传体一说。我就纳闷了,那些年人们的感情是单调至何等程度才无法体会“自白书”中似火中琉璃一般激情得近乎崩溃的描述——尤其是性倒错部分——假想是想不明白的①,必定出于切身体验。
      
      所以“美”又是“真”的。自然给人宿命,那是最真最美的,而若人要自杀或者渴求死亡,那就不好说了。书里写他对军医撒了谎跑出来,他说他以为自己一直执着地追求天然自然的自杀,现在突然发现这是假的,自己对这种死亡的美的热情不是纯粹的,是假的。
      读到这里我真是心痛。
      眼前马上浮现出那个还捧着童话书的小男孩去翻妈妈的和服,一遍遍痴痴地想着自己的王子被杀被吃被嚼碎,浮现出《玫瑰花精》②里晨雾浓浓、晨曦袅袅的大森林,被砍下的头颅上竟是小男孩苍白却安然的面容。
      才二十五岁,何苦这样撕裂自己。然而仔细想想,塞巴斯蒂安腋窝上的一箭好比少年和青年时期,痛,或说痒更为合适,这一箭是老天安排好的,在其本人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注入诱惑、孤独、欲望;而侧腹的一箭才是真正令他仰头望天,露出绝美姿态的。三岛已经尝尽了第一箭的味道,也许可以用吃人的那一段臆想作为描述,悲剧以血和肉拉开序幕,他带着束缚,略微害怕、惶恐地,享受着。
      人无完人哪,三岛比不上塞巴斯蒂安,他也知道自己从小就有“恶习”。在我看来,能将自己内心深处阴暗潮湿的小角落完完全全晒在大太阳下的,一种是三观尽毁后树立新的评判标准来衡量自己,第二种则是像三岛这样,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不如刨根挖底地全盘供出,以求心理安慰,求得一份洁净。
      后来对近江的嫉妒、对女性的“柏拉图式的爱”都不会再出现了,因为他去军队了,他成为了国家机器中的一枚小钉,这是否是他追求“完美结局”中的一步呢?这里不敢乱写了,我猜想,既是又不是,军国主义也好武士精神也好均可算作效力强劲的催化剂,大环境的熏染加速形成对“完美结局”的幻想。
      不得不提的是三岛的死,触目惊心却不完美,可是现场的血肉模糊在三岛看来兴许是极净的,他全部的生命、全部的情感,所有一切困惑、纠缠、亢奋的、抑郁的、不被人理解的、自己也摸不清写不明的都在最后一刻终结于剖腹——自己的这一行为——与某种主义、某一时代产生的巨大共振之中,每一分每一秒的情愫早已使形式变得微不足道了,他是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神圣的愉悦,他知道自己就是画中人,“美”的殉道者。
      
      如今想来,当年写作文用的那句“此生有限,但我愿意永生”真是幼稚得可笑(老师们也是幼稚得可笑),一脚踩进三岛挖的坑——永生,并不是永远活着,而是永远可以感知死亡。
      
      ①相比之下茨威格写女人就显得苍白许多,当然这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②原文中叫《蔷薇妖精》,于是很多人找不到,但由于本人小时候自命清高地去读精装版的安徒生,唯一看明白且能自动身临其境的一篇就是《玫瑰花精》,因此对上了号。另,我印象最深的倒不是头掉下来,而是他女朋友按照玫瑰花精的提示到森林里,把头从落叶从里找出来。
  •       伦理是人与人之间一种本质的、稳定的、具有传统色彩和规范意义的社会关系。在伦理哲学领域,伦理具有生命本体论的意义,实质上是以某种价值观念为经脉的生命感觉。从伦理哲学和叙事学角度考察,小说文本是作家主体以叙事话语的形式对多种伦理关系进行的艺术展现。叙事伦理是近年来非常热门的理论术语和批评范式,关于其具体内涵和理论意义,不同的研究角度有不同的看法。
        作为通向现代个体自由与解放的必经之路,本能与灵魂和谐统一的欲望状态既是现代人不断追寻的永恒的生命课题,也是文学叙事现代转型的动因与意义之所在。因此,现代叙事在本质上具备伦理的意义。这就引出了关于文学的叙事伦理的命题,但它又是与传统的理性伦理相比较而言的。如果说理性伦理探究的是生命的一般法则和人生所应遵循的基本道德观念,那么叙事伦理关注的则是“个人生活的深渊”。根据刘小枫的理解,现代叙事的发展历程又分为两种,即“人民伦理的大叙事”和“自由伦理的个体叙事”,前者“看起来围绕个人命运,实际上让民族、国家、历史目的变得比个人生命更为重要”,而后者则只是一种“个体生命的叹息或想象,是某一个人活过的生命印痕或经历的人生变故”,因此“自由的叙事伦理学更激发个人的伦理感觉,它讲的都是绝然个人的生命故事,深入独特个人的生命奇想和深度情感”。作为伦理的核心要素,欲望叙事无疑更集中而深切地反映着自由伦理的演进历程。从某种意义上说,刘小枫引申发挥舍勒的情感现象学对身体情感和精神情感的论述,结合自身的人生体验,竭力张扬自由主义的个体伦理。
        
      一、人民伦理的维度:死亡——日本传统的武士道精神
        死亡是人类的基本经验,也是人类永恒的生存困境。死亡作为一种媒介不仅把人们紧紧地联系起来,也使人们之间的伦理关系时刻都发生着变化。因此,死亡伦理也是文学艺术永恒的主题和关怀之一。作家通过死亡叙事伦理,不同程度地表现出关于死亡的伦理取向和价值判断。三岛由纪夫将死亡作为他情有独钟且取之不尽的写作资源,在他发表的所有作品中,涉及死亡的作品占了相当的分量。三岛关注形形色色的人对死亡的态度和选择死亡的方式,以真实的死亡伦理体验,倾听、描绘死亡瞬间灵魂得以永存的声音。
        三岛的天皇观是自幼形成的,学习院高等科毕业典礼上,他目睹天皇行幸的御影。他毕业成绩优异,由学习院院长和母亲陪同赴皇宫拜领天皇恩赐的银表,他对天皇感恩戴德。战争期间受到了日本浪漫派的“皇国传统”、“皇道文化”的洗礼,在准备好的遗书中发誓“报皇恩于万一”。在精神方面,三岛摄取中世纪日本武士道的道德修养书《叶隐》的精神内涵,《叶隐》之于三岛的意义,可相当于《圣经》之于基督徒的意义。三岛后来对此书进行解读,写了《叶隐入门》一书,该书可以说是三岛的思想自传。三岛在其中体验《叶隐》的人情义理、忠于主君的观念和以死相赌的生活方式,并作为他的行动哲学。
        三岛由纪夫《忧国》的写作就离不开日本传统武士道精神的浸染与熏陶。《忧国》以“二·二六事件”为背景,描写一个皇道派中尉武山信二新婚不久,僚友没有让他参加军事政变。政变失败后,上级命令他镇压其僚友,在忠义不能两全的情况下,他与妻子丽子双双剖腹自杀。在这部作品中,三岛就淋漓尽致地刻画了一对惨烈自杀的夫妇面对死亡的种种体验,那种日本传统的为殉道而死的武士道精神被表达得酣畅淋漓。新婚不久的夫妇在面对道义与命运的抉择时,双双义无反顾选择走向死亡的从容、淡定,那种对自杀过程宁静的描写中所深藏的是一对苦难的承当,对正义的坚守,他们在自由地把握自己生命走向的同时,感受到的是一种悲伤的幸福。
        “中尉的决心已定,每一句话都被死亡所证实,正因为这种证实是那样的阴暗和坚固,所以,话语中显出一般难以动摇的力量……‘好吧!’中尉抬起虽然几天未眠,却仍然清澈纯净、炯炯有神的眼睛,第一次正视着妻子的眼睛:‘今天晚上我要剖腹!’”
        悲剧性是一种贵族化的、高贵的文化气质,《忧国》在讲述夫妻双双赴死的大义凛然中,也表现了其对悲剧命运的承当的高尚的伦理哲学。
        在丈夫决定赴死之时,妻子丽子的眼里没有丝毫畏惧,她说:
        “我早就下定决心了,请让我同您一块儿去吧!”
        “中尉确信,他俩决定去死时的那种喜悦,没有一点儿不纯的东西。当然,他们那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却觉得,他们这种不为他人所理解的正当的快乐,受到了大义、神威、还有完美无缺的道德的庇护。两人对视着,相互从对方眼里看到正当的死意时,再度感觉到,他们处在任何人都无法打破的铜墙铁壁中,披挂着其他人无法染指的美和正义的铠甲。因此,在自己肉体的欲望与忧国的至情之间,不仅没有任何矛盾和冲突,中尉甚至把它们看做一个整体。”
        可以看到,《忧国》中对命运的坦然接受中还隐隐含有一种对潜在神灵的敬畏,这是日本独有的武士道精神,那种对天皇、对道义、对太阳旗毫不犹豫的信仰。书中这样写道:
        “这世上的一切,都被严肃的神威所庇护,而且,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也都洋溢着震颤般的喜悦。”
        承当命运、回归宿命的瞬间是幸福地颤栗着的。当丈夫站在武士道精神的道义要求下不得不选择挥刀切腹的时候,其妻丽子——这位堪称伟大的女性,没有一丝畏惧与犹豫,而是将这一切看作在结婚之初就已认定的命运的定数,他们带着对彼此的信任,决定追寻真理而死去。可以预料到的死亡便不是灾难,坦然面对就是勇敢。接受命运的安排,这也是三岛本人的人生哲学。此时,他们的伦理无关乎“好”与“善”,而是“正当”与“应该”,是关乎真理的伦理选择。
        刘小枫认为,在人民伦理的大叙事中,历史的沉重脚步夹带着个人生命,叙事呢喃看起来围绕个人命运,实际让民族、国家、历史目的变得比个人命运更为重要。中尉这种表面上勇于承担命运、追寻自由的背后蕴藏着深层的武士道精神——即对英雄自杀行为赞美推崇的日本町人阶层的伦理价值观。这种为了主君而牺牲自己的谏死,尽管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时代错误,但是其伟大之处是舍私,把自己所属的特殊的集团本身作为价值,其他任何普遍的价值都不能超越其集团。这种死的伦理观从主从的绝对化出发,却没有停留在这点上。它最终走到了不问其目的和效果,而赞美死本身的地步。
        
      二、自由伦理:以死求生——肉体赞美中的古希腊文化元素
        任何优秀的文学作品,其终极意义是对人的关注和理解。从古希腊的悲喜剧到莎士比亚的戏剧,无疑都体现了这种人本主义的精神。“以人为本”的伦理道德体系,追求真善美一体的终极道德伦理乌托邦,虽然由于种种主客条件的限制而难以兑现,但却是非常吸引人的美好幻想,因为这种伦理道德体系正是建立在人性平衡的规律上的。
        日本民族对事物变化的敏感和纤细是众所周知的,日本古典文化和传统文学以阴柔为美,岛国日本温和的自然环境养成了国民对大自然变化的高度敏感,形成了幽玄、物哀的审美情愫,体现着日本文学婉转柔弱、典雅缠绵的风格。此外,长期天灾不断,也使日本人心灵深处有一种宿命观念和悲剧气质,容易对现实感到悲哀、失望,从而萌发对死的向往,日本民族生息的世界非常狭小,几乎没有宏达、严峻的自然景观,从而培养了他们纤细的感觉和纯朴的感情。日本人对佛教无常的体会,以及受到日本古典文学的物哀精神的影响,使他们对生命充满异样的憧憬和幻想,对死亡也有一种独特的感受,形成具有日本民族特色的死亡伦理观,常常出现自杀、情死等现象。
        综览关于三岛由纪夫的先行研究,他显然被认为是倾向描写死亡、向往死亡的典型作家之一,其“诡异”、“变态”的对死亡的迷恋常常得到研究者的关注。而笔者认为,这是他受到日本民族人民伦理大叙事维度的影响。事实上,三岛伦理哲学中还有其独特的个体叙事伦理的维度,充满了对生命、对肉体、对青春的高度赞美。三岛从小就痴迷于被杀的王子、流汗的士兵、男性肉体迸发出的原始生命力。他在上初中时,涉猎了许多外国文学,例如王尔德、拉迪盖的作品以及古希腊悲剧剧本,并对古希腊文化产生浓厚兴趣。他小时候便开始迷恋一副《圣·塞巴斯蒂安殉教图》,画面中赤裸的男性肉体美所体现的古希腊审美情趣给了三岛很大的震撼。他在《假面自白》一书中写道:
        “那白皙无比的裸体,被至于薄暮的背景前,耀眼夺目,在挺出的胸膛、收紧的腹部、稍稍扭动的腰间所漂动的都不是痛苦,而是摇曳着某种音乐般忧郁的逸乐……箭射入他那健美的、青春的肌体,像是要以无比痛苦和欢乐的烈焰,从内部燃烧他的肉体。但是,没有画流血,也没有像其他塞巴斯蒂安像一样画上无数的箭。只有两支箭,将静谧、端庄的影子投在他那大理石般的体肤上,宛如投落在石阶上的枝影。”
        由这些描写可见,三岛不仅仅赞美死亡体现的美感,更推崇其青春的肉体所体现出来的生命力,殉教徒死亡的瞬间表现出来的不是毁灭与哀伤,而恰恰是生命的活力。虽然有利剑深刺在身,但是却没有流血,没有痛苦,那是一种古希腊悲剧中常有的宁静(peace),主人公安然接受命运,因为他们认为命运是值得信赖的。
        “自由的叙事伦理学不提供国家化的道德原则,只提供个体性的道德境况,让每个人从叙事中形成自己的道德自觉。”三岛对生的追求、对男性肉体美的赞美即体现了其个体的自由的叙事伦理。既然这种自由的叙事伦理不同于人民伦理的大叙事,并通常与之产生张力,那么三岛的这种以死求生的追求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三岛从小就受到古希腊文化的影响和熏陶,对古希腊雕塑体现的男性肉体美极为推崇。1951年12月至次年5月,三岛到世界周游了一圈,最后一站是希腊。他在希腊之行中发现了古典式的男性艺术美,觉得古希腊没有什么“精神”,只有肉体和理性的均衡,而且发现希腊古典美存在于这种均衡即将被打破、又可能不会破的紧张对立中。
        在我所向往的希腊,终日是一种陶醉的心情。古代希腊没有什么“精神”之类,只有肉体和理性的均衡。
        希腊人以充满了难易遏止的生命活力的年轻人作为雕像的素材,暗示出他们潜藏在那些不朽的作品中的悲剧理念……希腊式的生的意识,是上升时期的人态,是感到自豪的自我意识,是对自身意识的信赖、对一般人类的信仰。
        可以看出,希腊处处洋溢着的生命的气息正好契合了三岛对青春活力、肉体力量的赞美。在对古希腊艺术精神的不断领悟和对日本古典传统的扬弃过程中,三岛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他的作品很少描写自然景色的秀丽、女性动人优雅的柔弱美,也不过多地营造雅致精妙的气氛,而是屡屡以男性的阳刚美、生命的活力和暴力的死亡为题材,抒写男性美,赞美男性的青春的肉体,憧憬希腊英雄主义和男性肉体造型的宏大气魄,呈现出一种刚烈的美。三岛在日本古典主义和希腊的古典主义中找到了自己文学的归宿,他将自己的游记散文集取名为《阿波罗之杯》。阿波罗在古希腊主掌光明,同时身兼医药之神和诗歌之神,象征着生命的活力和永恒,这似乎也隐喻着他对古希腊文学理念的借鉴是一种自我改造,是对日本文坛的矫正。“三岛发现,希腊艺术尤其是雕塑,注重生命和力量的阳刚美的一面恰恰弥补了日本文学阴柔的一面,对希腊艺术的体验使他感到更应该重视生命、重视男性的肉体美和活力。”在游览希腊的过程中和回来之后,三岛先后创作完成了两部小说:《禁色》和《镜子之家》,在其中都可以看到古希腊文化艺术留给三岛的深深的烙印。《禁色》写了一个中年男作家爱上一个青年男子悠一,两个男子和与之相关的众多女子的感情纠葛及复仇故事。作家第一次看到悠一时,对他的身体是这样描写的:
        一个美得令人吃惊的男子。说他像古希腊时的雕像,他更像布罗奔尼萨派的青铜雕塑家们制作的“阿波罗”,身体上洋溢着一种令人急不可耐的温柔美丽。气质高雅,挺拔的颈项,优雅的肩膀,平缓宽阔的胸,带着优雅气氛的圆润手臂;纤长清洁而充实的躯干,收起剑一样雄健的脚……在青年脸庞上,给人留下一种除了高雅和粗俗以外,莫可名状的某种纯洁野性的印象。
        另一部作品《镜子之家》中对古希腊肉体美的概括更为明确:
        希腊人的美的肉体,是日光、海洋、军事训练和蜂蜜的结果,但是现今自然的东西已经完全死亡,希腊人达到肉体所拥有的诗的形而上的东西,就只有相反的方法,即为了肉体而锻炼肉体的人工方法。
       受到古希腊文化艺术的这种影响,三岛便形成了独特的死亡伦理观,即借用死亡表达他对生命力的理解、对世界的感知以及对身体的探索。马克思·舍勒曾说过:“时至今日,在日本民族那里,死者之永生也还是一个明显可感的经验现象,它只是附带地为一个其实只是否定性的‘不朽’假设提供了论证。对日本民族来说,这种永生现象完全不依赖于个人拥有的理论,以及在同一地方扎根的各种不同的宗教……而日本人则相信,他们之所以是不朽的,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感觉和经验到了永生以及永生者的作用。”在三岛的文学世界里也是这样,死亡并不是意味着生的终结,而是对非现实世界的憧憬。肉体的、尤其是青春肉体的死亡,只是对形体的摧残,但是确立了精神的长存。这种思想在前文提到的《叶隐入门》中可以得到证明:
        “‘武士道,乃求取死若归途之道’这一句名言自身,传达出的其实是完全相反的意思。我在这句话里,在这本书里,看到了其赋予生命存在的最大理由。”
        “我在《叶隐》里,很早便看到了他的生的哲学。《叶隐》是我永远的生命之意志的源泉。”
        可见三岛在把“死亡”作为核心精神的《叶隐》一书中,解读出的却是对生命的向往。他笔下的那些对死亡的崇尚、迷恋,恰恰是因为那些死里面包含了生命的活力!综上,在三岛的自由伦理的个体叙事中体现出的对肉体美的赞赏、对生命力量的追求,正是来源于古希腊注重生命活力的文化特质。
        
      两种伦理维度的结合——“青春之死”的创作主题
         在人民伦理的大叙事背景下,受到日本传统死亡观的影响,三岛形成了其怪异的死亡美学,写出大量关于死亡的作品;而在自由伦理的个体叙事中,受到古希腊文化中强健的生命活力的影响,三岛又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死亡伦理观,即以死亡来表现对肉体美和青春活力的推崇。“自由伦理不是某些历史圣哲设立的戒律或某个国家化的道德宪法设定的生存规范构成的,而是由一个个具体的偶在个体的生活事件构成的。”刘小枫更推崇自由的叙事伦理学,认为它更能够激发个人的伦理感觉。三岛的借死表现生的创作主题也更能体现其看待生死的伦理观,于是他创作出了一系列以“青春之死”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典型代表作就是《忧国》。三岛首先阐明了他对于“青春之死”的看法:
         “虽然我深深地怀抱着对死的浪漫冲动,但作为器官来说,它严格地要求有古典的肉体。为了浪漫主义的悲壮的死,必须有坚强的雕塑般的肌肉,如果是柔软的赘疣直面死亡的话,那么在那里有的全是滑稽的不合拍的东西了。”
       可以看出,三岛认为死亡必须要有青春的肉体方可,自杀或殉情都是趁年轻时进行为妙,只有年轻之死才是具有美感的。在《忧国》中,中尉在切腹之前进行一系列准备工作时,他的形象在妻子眼里就充满“青春之死”的美感:
         “丽子也在凝望着丈夫,她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就要赴死的丈夫的英姿更美的了。中尉身着非常合体的军服,他那威风凛凛的眉毛,紧紧抿着的嘴唇,在就要来临的死亡面前,无不显现出男人那极至的美。”
         “这张脸就要成为死人的脸,不能让它留下难看的剃痕。剃刮过的脸上,又重新辉耀着勃勃的生机,甚至都映亮了郁暗的镜面。这张明朗、健康的面孔与死亡的结合,说起来,竟含着某种潇洒。”
         没有人能阻止衰老,所以三岛由纪夫为了追求生命的活力,不得不在身体尚且俊美、生命尚且年轻时死去。三岛创作生涯中的最后几部作品的主人公们——《春雪》中美轮美奂的清显、《奔马》中青春阳刚的勋、《晓寺》中的月光公主——都死于二十几岁的青春年华。三岛正是用衰老与青春的强烈反差,突出了青春与生命力的美好,而让这样年轻的生命在最绚烂的时刻死去,正是三岛所憧憬的死亡之美。
        三岛本也可以像另外一些作家那样,用纯粹的故事美学逍遥于历史风情或欲望故事之中,但他的大部分作品,都自觉接受了灵魂内部的某种自我折磨,他似乎一直在苦待自己。他那么尽力地去描绘年轻肉体的死亡与毁灭,恰好表明他是一个时刻都背负着精神重担的作家。三岛的写作,常常充满痛楚感,然而他不是想卸下生命之重,而是在享受这种痛楚感。写作的担负、精神的重担,最重要的是来源于作家必须对自身所处的境遇有自我觉悟。“我认为,最好的文学,都是找‘心’的文学、寻‘命’的文学,也就是使灵魂扎根、落实的文学。人类有了命,生了根,不挂空,然后才有日常的人生生活。”[18] 三岛生活在战后时期的日本,战后的二十年间,日本的事态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日本没有了武士,也没有了战争,经济得到了复苏,四处弥漫着太平盛世般的气氛,青年们也失去意志,倍感郁闷和无聊。在这种颓废萎靡的大环境中,三岛想要践行古代的武士道精神,就只能借助死亡警醒世人——不仅是利用“青春之死”的题材表达对生命能量的理解,更是身体力行,在45岁的壮年之际,带着自己苦练的强健的体魄,用切腹终结了自己辉煌惨烈的一生。“三岛将死作为一种教义,已经不仅在官能上,而且在伦理上、美学思想上引起他极大的共鸣。他将他这种对‘死的文化’的变态心理引进美学领域,对危险的美与恶进行艺术创造,以反应其末世感的变态美。”之所以说“死的文化”被引进美学领域,就是在于其中包含的古希腊文化中对肉体美的推崇,以及三岛最终要表达的对生命力量的赞美。
        
        
        小说的叙事伦理具有一种语言层面的道德感,它所蕴含的丰富的伦理性质与强烈感召力,会在不经意间改变乃至模塑读者个体的自我道德尺度。真正好的文学作品,需要一定的审美转换与人性深度。小说叙事的意义绝不仅仅在于讲故事,它还应该沉入人性的深渊,探究心灵的内在事件,这正是小说叙事的伦理意义之所在。小说叙事是用虚构和幻象来创造一种真实,因此,它更应该超拔而高蹈,并由此而获得观照现实的精神路标与伦理维度,在一种深刻的批判性中寻求对人性彼岸的抵达。三岛由纪夫秉着日本传统武士道的思想精髓,通过青春肉体的死亡来追求生命的力量,其悲剧的死亡观正体现了这样一种人性的深度。
        “伦理不仅与个体心性气质(体验结构)相关,也离不开时代、民族的价值偏爱、精神气质或体验结构。而且叙事常常就在‘个体’和‘人民’两个维度展开,正因如此,许许多多的文学作品既讲述国家、民族的命运也沉潜个人生命的叹息,比如托尔斯泰,比如尼采,而且在大叙事里面个体叙事展现的伦理困境有时会让人惊心动魄。”综合上述两种叙事伦理,笔者得出结论:在三岛由纪夫的死亡描写中,人民伦理大叙事的维度来源于日本传统武士道的精神内涵,而自由伦理个体叙事的维度则来源于古希腊文化元素对生命力量和肉体美的崇拜;这两种叙事伦理的维度同时作用于三岛,便形成了其独特的“青春之死”的创作题材,如下公式:
       武士道理想地死 + 古希腊美丽地生 = “青春之死”题材
      
       人民伦理的大叙事 自由伦理的个体叙事 充满悲剧意识的死亡伦理观
       要之,古代日本武士的道之善的意义上以死成全生的悲壮精神,融合了古希腊文化基调的享受生、崇拜生的乐天精神,形成了三岛以“青春之死”来表现生的文学以及悲剧死亡伦理观的主题。
  •     关于回忆,还有回忆的意义,倒是没有想到,一代大师可以由此完成一篇漫漫几千言的中篇。而我目前还在那个沼泽里挣扎,或许可以在几次三番的顽抗下挣脱这重负,也或许只是愈来愈沉溺。
      
       略带沉重的气息氤氲在书的扉页里。这样的作品对现在的我来说,就像一个垂于水面之上的稻草。我游曳在现实以下的水面里,试图去触碰一些更真实的现实,而那根稻草可以让我沿着它的脉络,去探寻一些未知的自我。但那是过去的我,而非未来的我。也许,一旦我攀上这根稻草,却发现不过是前人投下的饵料,甚至饵料里藏匿着足够伤我至深的倒钩。便是抱持着这样复杂的感情合上这书页。
      
       人是卑鄙的。我也是。这卑鄙在造物主的眼中如此狭隘可笑,就像是在为自己的谎言和错误编织着翅膀,却陡然发现自己早已处在深邃的山谷之中,坠落。而有那么一种存在,会在天际,会在崖底,会在山岚之中,会在谷雨之内,从每个角度把你看穿。知道你坠落的角度、轨迹、着陆点以及粉身碎骨以后血迹凝固的形状。这种残酷的存在叫做现实。它捆绑着你,你无法知道它是沉重到想要拖着你同归于尽,还是轻浮浅薄到妄想救你一命。然而,即使是这份现实也是扎根在你心里的一个认知。意识到这点的我,突然醒转过来,发现这山谷间只有一个人,在寂寞地下坠。我在一边下坠,一边看着自己下坠;我在一边慌乱,一边嘲笑着自己的慌乱。能看到末日前自己的狼狈有多微小,未见得不是一件幸事。不过眨眼,即听见山谷中呼啸而坠以后的闷声。只有一声沉闷的回音,也只感到一阵钝痛,然后一股温热的液体铺面淌过。
      
      
      
      
      After
      
      不同于阿公,我始终说不清楚这种痛苦的根源是什么,它就像植入我的内核一般,会在越发清醒的夜里兀自发作。就像在心脏里灌满了泥土一样窒息地沉重。今晚,不知是沉没还是换了一口气,它只是突然又毫无征兆地来袭。
      
      突然急促的呼吸,无法静止下来的混乱思绪,渴望炸裂的胸腔,有一种尖锐又刺耳的疼痛感。不仅仅是烦躁。那种渴望自己被冲动奴役而纵容自己痛苦的感觉,总是不愿意用自暴自弃的颓废来代言。它有更深层,更深沉的意义,我多希望是这样。可是似乎我寻根究底地也没有个结论。我的脑袋里塞满了腐烂的棉絮一样瘫烂在一起的事情。从第一手指开始计算,刚刚好用完一双手,十件事情同时折磨着我的脑袋。我总觉得应对这些事情,终有一天会让我衰竭而死,然后以此来逃避无能的罪责和生命的义务。
      
      如果那是一个悲剧的话,那分裂的肉体和灵魂、生理和心理就意味着两个极端,极端的伦理和不伦。欲望驱使的肢体纵然是快活的,却困在自我的抵触和道德的鞭笞中得不到救渡。被伦理道德驱使的灵魂一丝不苟地追求着纯粹,以爱情,与异性的一如正常男子的爱情作为肯定自己的证据和救赎自己的工具。试图在欲望和道德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的时候,他却完败。以那样一种奇怪的方式经历的性经验让他从一开始就脱离了正常男子的生活,如果园子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爱,恐怕是一种令他难以忍受的、对他而言反而不道德的感情。当时间以一种奔向死亡的奇异姿态截断他们之间的藕断丝连,我想他也痛苦地只能选择忠实于自己的欲望,或者说,欢喜地、如愿以偿地以及如释重负地。不过我也承认,他渴望在她面前成为真实自己的那种冲动是真真切切的纯粹情感。因此,当他渴望向她交付那异常脆弱的信任和依赖,却又否认自己资格的那个画面,还是让我流下热泪。容我自负,这液体里混杂了我的悲悯和他的羞耻以及悔恨。
      
      我现在唯一的预言,是阿公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又是意料之中的时刻,终于搭上了生命最后的班车,当他转头回望那副滞留在尘世中沾满苦痛而蜷曲瑟缩的羸弱躯壳的时候,他会突然想到曾几何时有个当着自己的面,赤裸着上身做引体向上的少年。他曾简单地爱过、疯狂地妒忌过,最后以为终于逃开了却从来不曾释怀过的少年。他和那个十字架的身影又一次重叠,就如同自己年少时的幻想一样,于是那恶习在死亡之后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作。在为欲望践行的最后时刻,他终于明白也终于体会到对等的爱,那是死神和这个世界送给他的悼词。“……”
      
      晚安。终于体会到死亡的腥甜和无边寂寞的阿公。
  •     我曾经认识一个好姑娘。和她在一起,我总会忘记烦恼。她会认可我的骄傲,向我讲述心事。她的光彩不耀眼,性格也安分随时。和她相处,就像是春天里去踏青。
      
      我以为,这就是爱情了。主动跟她接触,发现她的美好,去认可她,“侵略性”的调戏她,为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不断细微的变化感到新奇和兴奋。我觉得快乐,为自己的略有魅力,能招到女生喜欢而骄傲,为她脸上难掩的幸福表情而感动。我以为,这就是别人讲的“恋爱了”,我也相信,付出就会有收获。
      
      某一天傍晚,我和她走在学校的路上。刚刚转秋,两个人靠的并不近,只是牵着手,并不需要像其他情侣一样挽着胳膊。晚上的冷空气轻微的刺激着鼻子和胸口,呼出的轻薄的白气混合着路灯投过来的昏黄的光,把当时的气氛营造的刚刚好。她羞涩的低头跟我说,像这样走着,会忘记所有的事情,忘记要去做什么,认识过什么人,好像走到了画儿里。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之后跟她打赌,我输了,也不敢履行诺言,高喊着向她表白。我以为,高个子男生或许会羞涩一些,其他男生朋友也说过,男生不像女生一样,会沉浸到爱情里去。更何况,情深不寿,感情这种事,平淡总是好的。
      
      尝试改变,强迫自己去喜欢她,还是可以获得短暂的满足感的。无论是排解她心里的疑惑,还是替她排长队买车票,去刻意做一个处事得体、关怀备至的男朋友,这件事情可以给我带来快乐,尤其是当自己无法投入的喜欢她,总可以用这些点滴的细节,去自我安慰,向自己证明自己是喜欢她的。可是,这种幸福感是无法持续积累的,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每次只能向前一冲,就不得不猛地站起来,恢复呼吸,等到彻底平静下来,再奋力一扑。
      
      紧接到了放寒假,我送她搭长途车回家,放好行李,打点好一切后,她在座位上坐下,拉着我,让我也坐她身边,直到车开动了再离开。我没有拒绝,就这样坐着,无聊的说话,心里矛盾着是否会如约,假期里每天跟她通电话。终于等车启动了,我下了车,隔着窗户望着她,她恋恋不舍的向我挥手,嘴里不停的喊着“记得通电话”,我点点头,挥手,嘱咐她到家安顿好之后,给我发短信。我们就这样望着,直到望不见为止。这对我来说,像一种仪式,是一种必须,是爱她的证明。
      
      不过,那一刻的心情,至今都记忆犹新:我在期待,这些快快结束,完全不会理会过去的所有的努力是不是都会白费。车拐出车站的一瞬间,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轻松,忘记了要搭公交,兴奋的一口气跑回了学校。
      
      那个寒假,我没有跟她通电话,短信草草分了手。
      
      当然,后来我知道,我是一个同性恋。认识R同学的时候,我失去了生活里平淡的小快乐,生活的所有,就是盯着他,试图超越他,这一切,都不需要我刻意坚持,也无法选择进退的。大多数的时候,心理感觉到跟跟肉体一样的酸痛,偶尔在某些事情上超越他,会激动的浑身战栗;更多的时候,则是疯狂的追赶,内心里不停的自我诋毁和斗争。
      
      我最终也没能挣脱这无形的束缚,这场一年多的马拉松,一直跑到毕业,他从我身边消失,才戛然而止。
      
      经常锻炼的人,会对运动上瘾,不活动会觉得浑身不舒服;一个勇猛的武士,遇到真正的敌人,会兴奋的发抖。真心的喜欢,是否也该像受到了某种招引,可以情不自禁的陷入其中。而如三岛所说的,不掺杂欲望的,柏拉图的感情,可进可退的暧昧,是真的喜欢么?
      
      以上,就是读这本书,我想起的事情。三岛的多处描写,都让我有共鸣。当然,最大的收获,也不是重温过去的感情经历,或者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的目的,是想拿这事情去举一反三:一个人,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会不会跟一个同性恋追求一个异性一样?人总是可以慢慢发现自己的性向,由于不可逆转的天性,迫使我们做出选择。但是发现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显得更加复杂,界限更加模糊,缺少有效的参照。所以,这条路,更难走。
      
  •      以前看有关三岛由纪夫的介绍,有时会碰到一个奇怪的词“自我中毒症”,介绍里会说三岛由纪夫少年时得过这种病。在读《假面自白》时又碰到了这个词,我明白了这种说法的出处。《假面自白》是具有自传性质的小说,其中的“我”又显得格外诚实,说得好像真有其事似的。我明白了许多对三岛由纪夫头头是道的研究大概就基于对这部小说的解读。
      
       这部小说通篇隐晦地写关于“我”性欲的问题。虽然某些场景、某些对话写得很漂亮,很细致,但终究往性欲上说。这部小说就是三岛由纪夫的性体验实验记录本。从路上遇到的清厕夫,到结尾舞场的小伙子,不惜笔力的细致描写无不在大声疾呼“我”是性倒错者。
      
       这部小说题材触动禁忌,足够劲爆,但如果少了三岛由纪夫对独特的心理的把握,就没有美感了。三岛由纪夫轻松地把情景、心理活动一刀刀剖开,给我展示纹路毕现的横截面。在我的啧啧声中,他把所有的横截面拼合在一起,我看到了全貌,是在女人面前阳痿的JB。
      
      
  •      三岛由纪夫的小说读了两本,第一本是《潮骚》,第二本就是《假面自白》。三岛是唯美派作家,文字清秀明丽,写少年是再好不过了。
      
       “我一生不安的总账,犹如一纸菜单,在我还没能读懂的时候,就赋予我了。”倒错的少年,不断追问自己的内心,却和《海边的卡夫卡》里的田村卡夫卡,是不同的色彩。
      
       书中少年迷恋男性胴体,《圣塞巴斯蒂安》是他生理兴奋的原因,那段描写是这样的:“我看到那帧画的一刹那,我整个存在被一种异教式的欣喜所震撼。我的血液在奔腾,我的器官在浮现出怒色。巨大的、行将胀裂的我的这一部分,前所未有地激烈地等待着我的使用,责怪我的无知,在愤怒地喘息。我的手不知不觉地开始了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动作。我感到有一种既阴暗又辉煌的东西,从我的内部迅猛地攻了上来。就在这一瞬间,这种东西伴随着一阵令人晕眩的酩酊醉意迸发了出来。”作为先天倒错者的他,对此感到羞耻而愉悦。但当面对女体却毫无感觉,这在他后来与园子的恋爱中引发了他的罪恶感。
      
       这大概是三岛的映像,他曾经模仿《圣塞巴斯蒂安》拍了一张照片,裸露上身,被捆绑在树上,三支箭,刺向他的小腹,腹侧及腋窝。他在追寻美,追寻暴烈的死亡。
      
       情色意味之外,吸引我的是一系列关于主体性的叩问。“谁都说人生像个舞台,不过像我这样从行将结束的少年期开始,就一直被人生是个舞台这种意识纠缠住的人,恐怕为数不多。”他的人生仿佛一出安排好的戏码,照着剧本进行下去,20岁死亡,而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结局。他说自己活得像个悲剧演员。生活的真实性只是不断的“表演”,完全形式化。
      
       以我的阅历这本书是读不懂的,但是至少是一个思考的机会。
  •     都说唐月梅翻译得不好,我读了1994年,劉華亭的版本。对比如下:
      
      第22页
      唐版:
       从这时候起,我对待人生就是采取这样的态度。归根结蒂,只有从过分期待的东西、事前过分修饰的东西中逃脱出来,否则别无他途。
      
      刘版:
       我对待人生的态度,从这时起就是这样的。最终我只能从让我过于等待的东西面前,让我过于用事前的遐想加以过分修饰的东西面前遁逃。
      
      第48页
      唐版:
       也许是天生软弱的缘故,我对所有的喜悦都掺杂着不祥的预感。
      刘版:
       也许是天生的柔弱,我是所有的喜悦中都伴随着不吉利的预感。
      
      第50页
      唐版:
       我的初恋将会以什么形式告终呢?即使朦朦胧胧,我还是可以预见到的。也许这种预见的不安,就是我快乐的核心。
      刘版:
       但是,我并非预见不到我这最初的恋爱将以怎样的形式告终,虽然是朦朦胧胧。也许这预见的不安,常常是我快乐的核心。
      
      第122页
      唐版:
       这难道不是当一种不安藏在我们的内心时,动辄就以一种奇怪的热情的形式表现出来的那种"对不安的好奇心"似的感觉吗?
      刘版:
       或许,它这正是一个不安埋藏在我们心底时,以古怪的热情状态在我们身上出现的,近似于“对于不安的好奇心”呢。
      
      我觉得唐月梅翻译得更直接,而刘总是有点绕来绕去的玩弄文字。
      比如“为什么当我被告知即日回家时,感到若不花一番力气爬上面颊的微笑难以消失呢?”让我实在无好感。
  •     他们强烈地使我感受到一种”悲剧性的生活” , 这是我所不认识的,可以说是我永远从那里被排除的:悲剧性的生活”
      
      
      “我来!”
      我以愈发激动的心情, 正确衡量自己, 脱口说出这句话, 我被欲望击败的瞬间,总是这样子的. 我走到那里, 就站在那里. 这对于我, 与其说是难以避免的行动, 毋宁说是预期的行动. 所以多年以后,我还是把自己误作为”有意志的人.”
      
      
      也许是天生软弱的缘故, 我对所有的喜悦都掺杂着不祥的预感. (54)
      
      
      一个生命在近江本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悄潜入他的肉体, 占领了他, 突破了他, 从他那里洋溢出来, 企图一有机会就凌驾于他,(60)
      
      
      茨威格的定义, 所谓恶魔性的东西, 都是天生在所有人的内部, 走向自己的外部, 驱使人超越自己,走向无限境界的不安定的东西(77)
      
      
      一部分优越感是我自命不凡,以为自己比别人进步,从而自我陶醉, . 这陶醉部分比其他人部分早就醒悟过来. 尽管其他部分尚未觉醒, 自己却以为所有部分都已醒悟,犯了估计上的错误. 所以,”比别人进步”这种自我陶醉,后来被”不,我也和大伙一样都是人啊.” 这种谦虚感所修正.
      
      未来是个沉重的负担. 人生从一开始就以义务观念束缚着我. 我明知尽义务对我来说不可能的, 但人生却以不履行义务为由来责备我, 折磨我. 我想, 倘使以死让这种人生的期待落空, 心里就一定会很轻松的吧, (91)
      
      
      
      梦想犹如人的思绪一样, 它不是精神的作用. 毋宁说, 它是从精神上逃避出来的. (135)
      
      
      
      在社会上或者别人的眼里,都以为我过着稳重的日子. 然而我却知道自己过着 自甘堕落, 放荡,不知明天的生活, 得了坏透的怠惰和腐蚀似的疲劳.
      
      
      
      我们短暂地又继续着无意义的,徒劳地来回兜圈子的,不认真的对话.
      
      .
      
  •     三岛由纪夫猜想
      作者:莫言
      
      
       我猜想三岛其实是一个内心非常软弱的人。他的刚毅的面孔、粗重的眉毛、冷峻的目光其实是他的假面。他软弱性格的形成与他的童年生活有着直接的关系。那么强大、那么跋扈的祖母的爱病态了这个敏感男孩的心灵。但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古怪的祖母,很可能也没有怪异美丽、如同腐尸上开出的黑红的花朵的三岛文学,当然也就没有文坛鬼才三岛由纪夫了。三岛虽然口口声声地说到死,口口声声说他渴望鲜血、渴望杀人,并到底还是以痛苦而艰难的方式自杀,但我猜想其实他是一个很怕死的人。他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重,他夸大病情逃避兵役就是他怕死的一个例证。
      
        我猜想三岛是一个在性问题上屡遭挫折的人,他对女人的爱恋到达了一种痴迷的程度。而且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他绝对不是一个性倒错者,更不会去迷恋什么淘粪工人汗湿的下体。我猜想他对男人身体有强烈的反感,他绝对不具备同性恋的倾向。我感到三岛有很多关于他自己的话是骗人的,就像大多数作家的自述是骗人的一样。我并没有读三岛多少文章,但如果三岛痴迷男人的话题是他初涉文坛、三十岁前所说,如果他在四十岁之后再没说过这样的话,那我几乎可以肯定地说,所谓对男人的爱恋云云,其实是三岛标新立异、希望借此引起人们注意的邀宠行为。我猜想当时的日本,没有一个作家是同性恋者、或者是没有一个作家敢于自己承认是同性恋者吧?三岛这样一闹,该有多大的魅力啊,由此会让多少读者对他的文学感兴趣啊。他心中最雄伟的男人身体就是他自己的身体。他爱恋的也是自己的身体,并幻想着用自己这样的身体去征服他喜欢的女人。他有点虐待狂的意思对待女人。三岛一生中很多特立独行,其实都是为了他的文学服务的。问题的悲剧在于,评论家和传记作家总是过分地相信了作家的话,其实作家的话是羼了很多假话的。搀假最多的当然是作家的自传性的文字。作家的真面貌,应该从他的小说里发现。三岛由纪夫其实就是《 金阁寺 》中的沟口,当然也不完全是沟口。
      
        我猜想三岛的软弱性格在接触女人时得到了最充分的表现。他有着超于常人的敏感,超于常人的多情。他是一个病态的多情少年,虽然长相平平,但他的灵魂高贵而娇嫩,仿佛还是蝉蜕的幼蝉,承受不了任何伤害。《 春雪 》中的贵族少年春显既是三岛的理想楷模也是三岛青春期心理体验的形象化表现。我猜想三岛在学习院走读时,在公共汽车上与那个少女贴邻而坐、膝盖相碰的情景,三岛因为激动一定浑身发冷,牙齿打战。这很难说是爱情,那个少女也不一定是美貌的。对三岛这样禀赋异常的人来说,爱情只能是一种病理反应。我猜想在这个时期三岛是没有性能力的,他不可能与他追求的女性完成性行为,他是病态性的精神恋爱。对这样的少年来说,能让他真正成为男儿的,也许是一个浪荡的丑妇,而不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我猜想正由于三岛在青少年时期对女人的无能,他才把“男人汗湿的下体”祭出来,一是为了自慰,二是为了标新。三岛的“同性精神恋”,基本上可以理解为一种文学的行为。类似三岛的青少年不多,但卓越的艺术家大概都有类似的心路历程。我猜想三岛在结婚之前,已经与成熟的女人有过了成功的性经验,他的所谓的“同性精神恋”自然也就痊愈了。结婚是三岛人生的也是他的文学道路的重大转折,他与妻子的正常生活治愈了他在男女关系上的自卑,然后他就堂堂皇皇地开始描写正常的健康的男女之爱,有《 潮骚 》为证。
      
        我猜想三岛自己也不愿说清楚《 金阁寺 》里的金阁到底象征着什么,我认为《 金阁寺 》简直可以当成三岛的情感自传。沟口的卑怯的心理活动应该是三岛结婚前反复体验过的。我认为如果硬说金阁是一个象征,那么我猜想金阁其实是一个出身高贵、可望而不可即的女人的象征。三岛是没有能力和这样的女人完成性爱的,就像许多文弱的少年没有能力和他心仪已久、一朝突然横陈在他的面前的美女完成性爱一样。美是残酷的,震慑着谦卑的灵魂。我猜想三岛婚前一定有这样的经历,当那美人怅恨不已地披衣而去时,那无能少年的痛苦会像大海一样深沉。他更加痴恋那美人,并一遍又一遍地幻想着与那美人痛苦淋漓地造爱的情景,就像沟口一遍又一遍地幻想着金阁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的情景一样。金阁在烈火中的颤抖和哔剥爆响,就是三岛心中的女人在情欲高潮中的抽搐和呻吟。所以当中村光夫问三岛:“我以为不要写第十章烧金阁会不会更好啊?”三岛回答说:“但是中断性交对身体是有害的啊!”我想这其实不是三岛开的玩笑,而是他发自内心的话。正如中村光夫所说:“三岛设计烧金阁这种表现,很可能是他在此之前对人生所感到的最官能性的发情的一种形式。”三岛是将“金阁作为他的情欲的对象来描写的”。痴情少年在没得到美人之前,会想到以死来换得一饷欢爱,但一旦如愿以偿后,死去的念头便烟消云散了。所以沟口火烧金阁之后,就把为自杀准备的小刀扔到谷底,然后点燃了一支香烟,一边抽一边想:“还是活下去吧。”是的,朝思暮想的美人也不过如此,还是活下去吧。
      
        我猜想三岛写完《 金阁寺 》后,好评如潮,名声大振,家有美妻娇女,物质和精神都得到了满足,他已经落入了平庸生活的圈套。他的一切都已经完成了,他已经是一个功成名就、家庭圆满的完人。他的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通过完美的、符合道德标准的家庭生活和那把烧掉了金阁的熊熊烈火得到了疗治,他再也不必通过编造“迷恋挑粪工人的下体”的谎言来自欺和欺人了。但三岛是决不甘心堕入平庸的,他对文学的追求是无止境的,就像男人对美女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一样。当一个文学家完成了他的代表作,形成了自己的所谓的“风格”之后,要想突破何其困难,没有风格的作家可以变换题材源源不断地写出新作,有风格的作家,大概只能试图依靠一种观念上的巨变,来变换自己的作品面貌。因此也可以说,当一个作家高呼着口号,以发表这样那样的宣言来代替创作的时候,正是这个作家的创作力已经衰退或是创作发生了危机的表现。作家如果果然萌发了一个全新的观念,那他的创作前途将是辉煌的。但要一个已经写出了自己的代表作的作家脱胎换骨谈何容易,包括三岛这样的奇才,也只能祭起武士道的旧旗,加以改造后,来和自己作斗争。他深刻地认识到了功成名就的危机,他不择手段地想从泥潭中挣扎出来,但这样做付出的代价是十分沉重的。这沉重的代价之一就是三岛从此丧失了纯真文学的宝贵品格,变成了一个具有浓厚政治色彩的文学家。代价之二就是他的强烈的理念部分地扼杀了他的文学的想像力。但此时的三岛已经别无选择。与三岛同样面临困境的作家没有比三岛选择的更好的了。写完《 金阁寺 》之后的漫长岁月里,三岛在日本文坛上还是热点人物,他时而当导演,时而当演员,时而做编剧,时而发表政论,时而组织社团,可谓全面出击,空前活跃,这些活动表现了三岛的多方面的才能,也维持了三岛的赫赫名声。但三岛骨子里是个小说家,他真正钟情的、真正看重的还是小说。我猜想三岛在那些纷繁的岁月里,始终处在痛苦和矛盾之中。他所极力宣扬的“新武士道”精神,并不一定是他真正信仰的东西,那不过是他移植来的一棵老树,是他自救的、漂浮在汪洋大海上的一根朽木。三岛清醒地知道,他固然已经名满天下,但还没有一部堪称经典的巨著,来奠定他的大作家的地位。他的一切引起人们的非议的行为,其实都是在为他的大长篇作的思想上的和材料上的准备。他其实把他的《 丰饶之海 》看得远比天皇重要。当他写完了这部长篇之后,他也必须死了。他已经骑在了老虎的背上,如果不死就会落下笑柄。
      
        我猜想三岛是一个十分看重名利的人,他远没有中国旧文人那种超脱的淡泊的心境( 绝大多数中国旧文人的淡泊心境也是无可奈何的产物 )。他也是一个很在意评论家说好说坏的人。写完《 春雪 》、《 奔马 》后,他心中忐忑不安,直到得到了川端康成的激赏,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写完《 晓寺 》后,评论家保持着沉默,他便愤愤不平地对国外的知音发牢骚。由此可见,三岛是一个很不自信的作家,评论家的吹捧会让他得意忘形,评论家的贬低又会使他灰心丧气,甚至恼怒。三岛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文学才华。他的自信心还不如中国当代的许多文学少年,当然那些文学少年的狂言壮语也许是夜行少年为了抵抗恐惧而发出的号叫 —— 壮胆而已—— 底气却很虚弱。我猜想三岛并不总是文思如潮,下笔千言,他也有写不出来的时候。写不出来,他就带着一群年轻人到国民自卫队里去接受军事训练。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文学,因为小说,并不是因为他对天皇有多么的忠诚。三岛努力地想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威武的、有着远大政治理想和崇高信仰的角色,实则是想借此来吸引浅薄的评论家和好起哄的民众的目光,骨子里是想用这样的非文学的手段,为他的最后一部长篇做广告。他最后的剖腹自杀更是做了一个巨大的广告,一个极其成功、代价昂贵的大广告。从他的头颅落地那一刻起,一道血光就把他的全部的文学和他的整个的人生照亮了。从此三岛和三岛的文学就永垂不朽了。三岛的亲近政治是他的文学手段,是他的戏,但演戏久了,感情难免投入,最后就有点弄假成真的意思了。其实,如果是真的要效忠天皇,何必要等到写完《 丰饶之海 》再去剖腹?国家和天皇不是比一部小说要重要得多吗?但三岛的过人之处就是他把这戏演到了极致,使你无法不相信。大多数祭起口号或是旗帜的作家在目的实现之后,马上就会转向。所以三岛毕竟是了不起的。
      
        我猜想三岛临终前是很犹豫的。从根本上说,他并不想死。他很爱这个世界,但口号喊得太响亮了,不死就无法向世人交待。所以三岛是个老实人,是个很有良心的人,其实,你不剖腹谁又能管得着你?
      
        我猜想三岛一生中最大的遗憾是不能看到他死后的情景,他一定千百次地想象着他剖腹后举世轰动的情景,想象着死后他的文学受到世界文坛关注的情景。他也许常常会被这些情景感动得热泪盈眶,但热泪盈罢,遗憾更加沉重。这是无法子两全的事,要想实现这些目的,必须死,但死了后就无法看到这些情景。于是他在死前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为妻子留下遗言,将腕上的名表赠送给追随自己的同党,如果这样为了天皇义无反顾地去献身,大概也没有闲心去思考并办理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了。
      
        三岛一生,写了那么多作品,干了那么多事情,最后又以那样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好像非常复杂,但其实很简单。三岛是为了文学生,为了文学死。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他的政治活动骨子里是文学的和为了文学的。研究三岛必须从文学出发,用文学的观点和文学的方法,任何非文学的方法都会曲解三岛。三岛是个具有七情六欲的人,但那最后的一刀却使他成了神。
      
        三岛本来没有什么难解的地方,但也是那最后的一刀使他成了一个巨大的谜语。但几十年后,我们还要开会来研究他,谜底也就解开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作为一个作家,三岛是杰出的,杰出的作家并非三岛一人,但敢于往自己的肚子上捅刀子的作家就只有三岛一人了。
      
        这样的灵魂是不能安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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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莫言的观点,并不完全认同,比如他对于三岛怕死的推论就略显草率。不过这至少提供了另一种看三岛的角度。
  •     只是看完之后,对其中几个名词百度了一下。。。。
      算是对知识面的拓展神马的~
      
      1 关于圣塞巴斯蒂安
      圣塞巴斯蒂安又名圣巴斯弟盎(Saint Sebastian)传统上认为死于公元287年1月20日。圣塞巴斯蒂安在三世纪基督教迫害时期,被罗马皇帝杀害。在文艺作品上,他被描绘成捆住后用乱箭射穿的形象。后来当罗马皇帝得知他还没有死时,用棍棒将其打死。
        而另外一种故事则是:圣塞巴斯蒂安外貌非常俊美,皇帝爱上了这个近卫队长,甚至希望赠以一半江山来得到圣塞巴斯蒂安的爱。但是塞巴斯蒂安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宁可被乱箭射死也不肯从命。最终以殉教结束了自己三十多岁的生命。据说,这便是 1月20日圣塞巴斯蒂安节的由来。
        第二个个故事则充满了想像和人情味儿,因此成了绘画的重要题材。所有关于圣塞巴斯蒂安的绘画,都极力地展示着他健美的躯体和利箭穿透身体时的痛苦和毁灭所给人带来的震撼和壮美。
        圣·塞巴斯蒂安是艺术家们喜好的圣经人物,相较于其他圣哲,他年轻美貌的形象,赤裸的身体呈现古希腊的审美情趣,这更能激发艺术创作的欲望。
      
      三岛似乎对于圣塞巴斯蒂安有着变态般的喜欢,以至于ejaculatio,实在难以理解呢~
      
      2 关于性倒错
      司法精神病学鉴定中的一种精神症状。性对象倒错通常表现为同性恋,异乎常态的满足性欲方式,以恋物癖较多见。性倒错,在一定的约束条件下可能有所收敛或缓和,但在某些情况下又可能表现出来。性倒错者实施犯罪行为,一般不排除责任能力。只有精神分裂症患者和颞叶癫痫患者产生性倒错的,才能被判定为无责任能力。
       性倒错是导致同性恋发生的部分或主要原因,而不仅仅是同性恋的代名词。一般性倒错我们可以称为性变态.而性变态包括的含义和现象就很广了。
        性变态也可称为性倒错,包括性心理方面的变态与性行为方面的异常。凡是与生殖没有直接联系或代替之引起生殖的性活动,在寻求性满足的对象或满足性欲的方法上与众人不同,并与当时的社会风俗相违背而获得性满足的行为都称之为性变态,即:性倒错。
      
      书中的主人公应该就是性倒错者吧,大量类似同性恋的行为描写。而三岛本身对于真实世界的自己又似乎闪烁其词,真是难以捉摸的作家。
      ===================================================
      本作原名《仮面の告白》,仮面一次总是让我忍不住思考,这到底是三岛真实内心的表述,抑或仅仅向大家展示了假面呢?
  •     算是看的三岛的最后一部小说。
      
      一开始,听介绍都说其实这本书才是最真实的Yukio,从被称之为爱的偏移到性的错位,这是他一直矢口否认的自白,但是却是他最真实的写照。
      
      在国图读的这本书,也许是摩羯的关系,三岛的文字一直处于一种自相矛盾的状态,作为和不作为,行动和不行动,加之受到了日本传统礼教的熏染,他的文字从道德的束缚中有不羁的成分,但是在所谓的浪荡的中,他却是如是的一个保守者。
      
      ——从欲望和道德的相互纠缠,到理性和毫无理智的搏斗,从它对男性的错位崇拜到对女人的冷漠,他的矛盾构建了以往所有的文字,所以其实对于很多研究三岛的人而言,《假面》算是一本理论学,里面能找到三岛的价值观、性观和人生观,这些理论的奠基才有了三岛其他的文字——也就是说,其实真正会看三岛的人,先从其他的书去认识这个长着一副电影面孔的男人,然后再看《假》,你会开始恍然大悟,在他过去的文字里面那些潜在意识对男性的崇拜、对女性的蔑视和厌恶感其实都是事出有因——然后你在回头读他,你会发现,原来他真正的文字一直都是他最残忍的那副面具,撕下之后就是他血淋淋的面容。
      
      其实你可以大致归纳一下三岛的文字内容,关于两项的是最多的——性、和死亡。如果非要扯上他是摩羯的缘由也并无道理,算是这个星座潜意识里面常常思考的问题,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从小的生存环境,和祖母和邻家的女孩,在女人的世界里面三岛对自己的性别没有了过分的意识,其次他对死亡有了强制性的思考,接着是性,接着是对男性的崇拜……然后接着,从1948年得《假面》到《富饶》这算是三岛带上面具的过渡,从一开始就以真实的面孔出现,确实所有的读者都被摆了一道,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真的敢第一次就暴露自己的潜在自我,但是所有人还是相信这个仅仅是三岛虚构的一个人物罢了。
      
      接着,得到了面具认可的他开始发疯的欺骗所有人,他生硬的在文字中描述男女之欢,然后生硬的把自己的角色定位在一个性观所谓“正常”的层面上……结果这种欺骗反而成了他最致命的一刀。
      
      最后他自己都迷失了自己,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面具自己的那张面孔,然后在政坛和文坛之间穿梭着。他模仿了那张在小时候激起自己性欲的图片——圣塞巴斯蒂安,然后继续模仿者一个被他称为“正常”的男人。
      
      直到最后他选择了自杀谏世。
      
      没有人知道那张面具上面真正的人脸,到如今也是。他就好比是圣塞巴斯蒂安,那张美丽的面具下,是一张不畏死亡的脸庞。
  •     
      当海水翻滚着污浊的波浪,用几近叫嚣的姿态向头顶的天空嘶吼之际。
      岸上的观望者有动静了,他只是眯着双眼发出阵阵叹息。
      最终海天相接的那一刹那,眼里原本微弱的光倏尔熄灭了。
      
       ——片段Ⅲ
      
      
      愈发觉得日子阴翳起来了。
      
      
      不只是昨夜里的捣蛩声搅碎了原本坦荡的心情,还是浸在连绵不绝的细雨中给冲洗掉了难得的兴致。竟是觉得生命的色调已是将近被暗而铅灰给完全覆盖了。向往闷热沉重的午后,窗外渗进几分躁动的热气,普天被乌云阴霾头顶的天空,就连光线也顺势隐匿了起来。那气氛又恰似日薄西山的黄昏,不过少了绚烂如烟霞的橙红色火焰。也似被谷雨滴了一整夜的黎明,没有日出的晨景中不时剪掠而过的是疾行的鸟禽。我学着瞋目而视的看客,不顾目尽眦裂,也无能从眼前的生命中洞察出何种能鼓舞人心或令我欢愉的事物。悲观的情愫已是敞开胸襟拥我入怀,我却在此等荣膺前徘徊。啊,在怪起那肆意就开始翻腾的回忆,一些快被我书写过淡忘万回的,却总是尽力觅到任何一处可供攻破的切入点,再如江河入海般倾泻。
      
      
      也曾想过戴上假面自我告白,鉴于三岛由纪夫的影响,在顶礼膜拜后,却又滋生得几分惺惺相惜的自怜,惊叹自己的情感与其出入一辙的相似,更是在此般昏暗荒芜的年岁中,莫大的慰藉了。再便是他特有的民族情怀,极端的军国主义,天生对流血的痴迷,强加到我身上似乎有些不妥,但内心几处感同身受又让我不犹思忖起来,深处掩埋的晦涩,甚至阴翳的情感,怕是容不得过外人述说的罢。但越是有所依据的共鸣,却正是其间我苦厄的根源。有时了然一切所带来的须臾满足是用余生的所有欢愉做砝码交换的。我没有近江,可我有同样意义重大的人几度让我在深不可测的海洋里反复击打着,只为与岸上的礁石撞击时那刻抽离生死尘世的快感,当最终与天完美衔接时,我就知晓了,生命中再也不会有,就像不曾有过那般,殷红如斯的夜色。
      
      
      
      在离窗一步之遥的地方,他掸去斗篷上的毛发。
      他指着冰峰起誓:“睡吧亲爱的,我必如雪崩再来。”
      
       ——片段Ⅳ
  •     读的三岛由纪夫的第一篇是《潮骚》,之后是《爱的饥渴》,最后是《假面自白》,至此完全颠覆了最初看三岛作品时的那种感觉。从《潮骚》到《假面自白》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那种如海风吹过的感觉消失了,留在脑海中的只有血腥、疼痛、死亡。这书看了三次才总算全部看完,每次都是看到一半就断了。
      书中的“我”瘦弱斯文,是那么的迷恋死亡,甚至幻想家人全部被炸死,自己也牺牲于战场,还有,幻想着切开自己同学的肉体,血喷在自己脸上,这些怎么看都觉得变态。不过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死,入伍后得到一个机会,还不是飞快的逃离了。
      很少有人能够看透自己的假面,敢做出这样的自白,将心理中的极端、矛盾和变态描述的如此淋漓尽致。
      三岛最后还是实践了他自己的幻想,正如书中说的“我尽量选择原始野蛮的东西:箭、短刀和矛等。为了延长苦闷,应该是腹部受到袭击。牺牲者必须竭力高呼,使人感到长久、悲伤、惨痛、无法形容的存在的孤独”。不知道他在剖腹时有什么样的体会,那种疼痛真的会引起生命喜悦的燃烧吗?
  •     《假面自白》
      三岛由纪夫 2011-4-27
      
      理智上认为是丑恶的,感情上却简直会当做是美。美是在索多玛城里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
      
      ●性欲与爱情的分裂。
      “我心想,大概人没有任何欲望才能真正爱女性。”
      爱着园子,却对她没有任何肉欲,这种分裂,让他恐惧绝望。
      
      ●喜欢肮脏的,未被理智污染的,纯粹动物性的雄性肉体
      喜欢肮脏的清厕夫和汗臭的士兵。更深的是被其身上的“悲剧性命运”所吸引。虽然我心理上“希望成为那悲剧美的主角”,但实际上我内心清楚,那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也就是说,这种憧憬让我体验那种被抛入悲剧命运的美感,却不至真的堕入悲剧的生活。演戏,实际上也是这种“安全地体验悲剧美”的游戏的一种。
      
      ●美的毁灭,比美本身更美。
      对受残杀的少年的热爱。《圣者塞巴斯蒂昂》激起我第一次的欲念,成为我性幻想的源泉。
      
      ●身体残弱,缺乏勇气,非常向往死亡,却又非常怕死。
      逃兵。
      
      ●——所谓“假面的自白”
      倒错的自己,让自己习惯了演戏,习惯了戴上假面的生活,用自欺、自我暗示掩饰自己的无知,将自己修饰成一个“并不在乎这一切”的人,却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一种自我陶醉。
      
      ●结尾:“我”站在激起自己性欲的男子与自己爱着的女人之间,身心被矛盾撕裂。
      “这瞬间,我心中仿佛有某种东西被残酷的力量撕开了两半,就像雷电把活树劈成两半一样。……我方佛看到我的存在被某种可怕的‘不存在’所取代的一刹那。”
      
  •     凤凰卫视2月28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我很少介绍现当代的日本文学,为什么呢?那是因为我总是觉得对当代的在世的很多年轻的日本作家并不是太感兴趣。可能是我自己阅读的范围有限,或许是我自己的偏见,我总是在怀念一些我心目中的黄金时代的日本小说家。什么叫黄金时代呢?其实并不算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这些老一辈的作家,在我看来他们的作品对我来讲也不是太合胃口,我比较喜欢的大概像谷崎润一郎以后的,比如像三岛由纪夫,尤其是川端康成,还有后来的大江健三郎等人。这个礼拜我就跟大家介绍三位作家的三个代表作,这三位作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什么特点呢?他们三个都是自杀死的,那么这三个自杀死去的作家在国际上都很受追棒,很受欢迎。
      
      今天首先给大家介绍一个自杀死得最壮烈,但也最可笑的,就是三岛由纪夫。三岛由纪夫是怎么死的呢?我相信大家很多人都听过了,大家都知道他发表了一番激烈的演讲之后,拿着武士刀切腹自杀。但是大家可能不太了解的就是,在这个壮烈行为的后面是什么呢?就是他切腹的时候,他其实痛得要命直喊娘,叫介错,在后面赶快把他头砍下来就算了,把他一刀送去就走了。
      
      无论如何他到底还是一位伟大的作家,不要管他的政治立场,不要管他非常古怪的极右的这么一种意识形态主张。我特别注意到三岛的死,跟他的小说里面似乎是有呼应关系的。他的小说里面我们常常能够看到一些他自己的身影,比如说一个年轻小男孩,小时候身体非常弱,对自己的生理条件非常不满意,甚至因此自卑,同时影响到整个人性格的发展。
      
      好,后来我们知道三岛由纪夫是玩健身,健美得不得了,甚至开始自恋迷恋自己的身体,找人去拍他那些心目中绝美好男儿的照片。这就让我想起他这本名作《金阁寺》,《金阁寺》这本小说里边的主角也是一个被自己的生理条件所困扰的一个男子,这个男子的故事其实是个真实的事件,真实的故事,只是被三岛由纪夫写成了小说。这个事件指的是什么呢?就是二次大战之后,京都非常有名的古刹金阁寺,金阁寺其实叫路野寺,而这个路野寺其实是个占地还相当大的寺院,而金阁是其中一个部分,但由于金阁太美了,太有名了,所以以后整个地方就叫金阁寺。这个金阁它是一个三层楼的建筑,三层分别是按照不同的样式搭起来的一个贵族式的阁楼,而这个阁楼外面铺了一层金箔,所以在日光底下是金光闪闪,非常非常的华丽而优美。当时金阁寺里面有一个小僧人,这个小僧人不知道干吗失心疯了,居然在一个晚上放把火把它给烧了,所以今天我们看到的金阁寺是已经重建过的金阁寺。三岛由纪夫就根据这个故事,去把一个把心目中一直常常在念想着某种人物的类型写进去,那个类型就是我们这个小说的男主角了。
      
      这个男主角有什么样的生理限制呢?就是他从小口疾,本来口疾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不算是一个太大的问题,但是三岛由纪夫在这个小说里面非常让人信服的去描写了,这个小男孩他怎么样因为自己不太容易跟别人沟通,常常会被人误解,于是习惯地开始掩埋自己,习惯地不太说话,习惯地沉默,逐渐逐渐在心里面因为自己的自卑感,因为不善于表达自己,后来变成不愿表达自己,慢慢构筑了一个很奇怪的、别人不一定能够了解到的内心世界。
      
      说到这里面我们就能看到三岛由纪夫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现代主义小说家,也就是非常擅长把写作重心转移到内向的世界,而且不断不断地内挖,这个内挖挖到三岛由纪夫的境界,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哲理化的地步,他哲理化的地步甚至让你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念过大学的普通的出家人,能够想到那么复杂的一些状态吗,这让人非常怀疑。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不需要去信任这个说里面的主角到底有多可信,我们应该信任的是三岛由纪夫他的文字、他的笔法、他的叙述如何去结构这样的事件。
      
      比方说这里面就提到,这个小出家人他继承父业。日本那个和尚我们知道是父传子,子传孙的,然后他就入读了一个佛教大学,他在金阁寺里面出家,然后到了金阁寺附近的大学,大谷大学读书。在大学念书他一注意,就注意到了学校里面有一个同学,他觉得可以当朋友,那个同学是一个非常严重的X型腿,这个腿是有点问题的。“入学当初我就注意到柏木(这个人叫柏木)并不是没有原由的,他的残废使我放心了,他X型的腿从一开始就意味着对我所处的条件的共鸣。”结果他跑去跟他搭讪交朋友。没想到这个柏木也很厉害,他一来就跟他说:“你为什么来和我搭话,我全明白了,残疾人之间可以交个朋友嘛,不过比起我来你把自己的口疾看得太严重了吧,你过份地重视自己,所以和自己一起过份地重视自己的口疾吧。”
      
      你看这就很厉害,然后我们再来注意一下,这么一个觉得自己身体很有问题的人,他怎么样去慢慢的因为身体为他带来的世界,而一步一步地影响了他的整个性格跟世界观。三岛由纪夫非常注重肉体对一个人的作用,那么这一点使得他跟某些法国哲学家可以相通,所以我们就不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曾经非常崇拜一些法国的哲学大师,比如说像巴塔耶这样的一些人,然后又由于他这么内向的想法,所以他脑子里面出现的一些想象就很有趣。
      
      比如说,这里面就说到他当时在寺院干了一件非常坏的坏事,他后来一再犹豫要不要告诉主持,要不要跟他忏悔,然后他就在这一点上面想了半天,觉得他是不是可以伪装下去,他是不是可以坦白地忏悔。但是在这里面他就想到,你注意这个人有趣的地方,他说他忏悔的话或者不忏悔的话,最重要的是之后可不可以无所知晓地度日子。“倘使我犯了罪并且多少还有智慧,我可以完全模仿无辜度过纯洁的沉默日子。”于是他就没有必要去忏悔了。由这个地方你可以见到,他对人间的那种所谓的道德规则,其实有个非同一般的理解。
      http://book.ifeng.com/kaijuanbafenzhong/wendang/detail_2011_03/01/4905719_0.shtml
  •     看这本书时,我很混乱。我一边看着三岛的独白,一边想着自己的。如果是我,我不会对自己经历的人生进行如此清晰的回忆。尤其里面有许多隐秘的、一般人看来近乎羞耻的事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作者的文学创作。但我在看这部小说时,就几乎将他当做三岛的人生了。在看的过程中,我回想了许多自己的事情,很多我不敢告诉别人也羞于告诉别人的事情。在我看来,如此清晰的回忆是可怕的。可是又很无耐,有什么办法呢,那就是自己,真实的自我。
  •   我最喜欢的三岛由纪夫的一本书。
    我发现你很擅长描写你自己的心里变化啊。这个,,,一个科学家怎么可以这样。
    另外,有一天我师妹来到我新租的小屋,看到我书架上有《假面告白》,非借不可。然后我告诉她其实这是一本非常情色的同性恋书籍。于是,她放弃了。
  •   @宋痴 谢谢,不知道哩,不过我肯定不会是科学家就是了。
  •   这本书我读了很久才读完。一直都不喜欢翻译后的日本书籍,以前想着学日语,看原文。结果这么多年过去日语还停留在见面say hi的程度。
    反正人生就是这样呗,不断的尝试、逃避、自我蒙蔽、反思。反正最终还是要欣然接受命运最初对我们的划定。
  •   虽然没读过原文~不过看楼主的对比,还是觉得唐比刘翻译得顺畅~~
    我就比较喜欢断句的翻译,看起来更像中文。好多大长句真是太费脑子了,而且也没有意境。
  •   反正我看刘的看得闹心死了。
  •   楼主用心了。一开始看唐月梅的译文不习惯,后来渐渐觉得通畅了。我也翻译过一些日文的小说,总是会遇着各种困难,日本作家的句子正是有大又长,唐月梅在翻译的时候很大程度上保持了原文的结构,未作太多的断句。我赞同一楼的看法,断句的翻译看起来更像中文,更能让读者读通。但能否保持原文的韵味,就是另外一回事咯。
  •   没看过刘版的,觉得唐月梅译的不错。
  •   为什么我看了lz的对比 以为是刘翻译的更顺畅呢 倒地。。
  •   为什么我更喜欢刘版?难道是我口味太奇特了?《百年孤独》也是,喜欢黄锦炎译本,对好多人说的高长荣版无感
  •   一派胡言。。。。。。。。
  •   只有把丰乳肥臀这样的文字当题目的人才会在性上大做文章。话说春雪主人公是松枝清显吧,哪个译本是春显啊。
    借昆德拉一句话,要是人们只关注卡夫卡的生平心理隐私之类不去看文本,那卡夫卡就免不了要再死一次了。
  •   其实是否要把作家和作品联系起来,还需要看具体情况,像三岛这种作家,不看生平是不能读作品的。三岛毕竟不是卡夫卡,他是个作家,不太能算是个小说家。当然,是我个人这么认为的。
  •   “没有人知道那张面具上面真正的人脸,到如今也是。他就好比是圣塞巴斯蒂安,那张美丽的面具下,是一张不畏死亡的脸庞。”
  •   "三岛由纪夫非常注重肉体对一个人的作用,那么这一点使得他跟某些法国哲学家可以相通,所以我们就不会觉得奇怪,为什么?"
    后面解释的怎么就已经不是肉体对精神影响的这个话题了啊?不懂不懂。
  •   看到了,是写在前面的:就是他从小口疾,本来口疾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不算是一个太大的问题,但是三岛由纪夫在这个小说里面非常让人信服的去描写了,这个小男孩他怎么样因为自己不太容易跟别人沟通,常常会被人误解,于是习惯地开始掩埋自己,习惯地不太说话,习惯地沉默,逐渐逐渐在心里面因为自己的自卑感,因为不善于表达自己,后来变成不愿表达自己,慢慢构筑了一个很奇怪的、别人不一定能够了解到的内心世界。
  •   是鹿野寺不是路野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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