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9-1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作者:[日] 三岛由纪夫 页数:172 字数:113000 译者:唐月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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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爱的饥渴》是一部极重要的纯文学小说,它扎根于作者深层意识的性的愿望和美的倾向,进而发展到伦理道德的必然性,使两者达到精彩的一致。《爱的饥渴》受到了莫里亚克的《爱的荒漠》的影响,三岛的文学“野心”都倾注在《爱的饥渴》上。三岛能够理解莫里亚克作品中的凄厉,并把建立在这种理解之上的影响,深深地渗入超越本人自白的《爱的饥渴》中去。
作者简介
三岛由纪夫(1925-1970),日本作家。本名平冈公威。官僚家庭出身。东京大学法学部毕业。其前期作品唯美主义色彩较浓,后期作品表现出一种可怕的艺术倾斜和颠倒。代表作品有《虚假的告白》、《潮骚》、《春雪》、《志贺寺上人之恋》、《金阁寺》等。
章节摘录
第一章 这天,悦子在阪急百货公司买了两双非纯毛袜子。一双深蓝色,一双茶色。都是朴素的纯一色袜子。 即使来到大阪,她也只是在阪急电车终点站的百货公司采购完就立即乘电车往回走。也不看电影。没有进餐自不消说,连茶也没有喝。没有什么比街市的杂沓令悦子更厌烦的了。 要是想去,可以从梅田站的台阶下到地下,乘地铁到心斋桥或道顿堀,这也并不费事。或者步出百货公司,穿过十字路口,来到接近大都会的闹市区,让繁华的浪潮迫近过来。路旁擦皮鞋的少年连声吆喝:“擦皮鞋!擦皮鞋!” 生长在东京的悦子,不知道大阪城市的模样,她对这城市——绅商、流浪者、厂长、股票掮客、街娼、鸦片走私贩、职员、地痞、银行家、地方官、市议会议员、唱净琉璃①的、做妾的、吝啬的老婆、新闻记者、曲艺人、女招待、擦皮鞋的——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心理。其实,悦子害怕的,也许不是城市,而仅仅是生活本身?生活——是无边无际的、浮满各种漂流物的、变化无常的、暴力的,但总是一片澄澈而湛蓝的海。 悦子把印花布购物袋尽宽地打开了。她将买来的袜子放在袋子最底里。这时,闪电在敞开的窗门击打而过。接着,响起了威严的雷鸣,把柜台的玻璃搁板震得微微颤动。 风呼啸着卷袭进来,把立着的小告示牌刮倒了,上面贴着写有“特价商品”几个字的字条。店员跑去把窗户关上。室内黑魃魃的。她这才发现柜台那白昼也一直亮着的电灯像忽然增加了亮度似的。不过,看样子雨还不会下起来。 悦子把购物袋挎在胳膊上。她不顾购物袋窝弯的竹圈从手腕蹭着胳膊滑落下去,依然用双掌捂住脸颊。脸颊烧得厉害。这种情况是常见的。没有任何理由,当然也没有任何的病因,双颊就突然间像着了火似的发烧了。她的手掌本来就纤弱,现在打了水泡,晒黑了,身体底子留下的纤弱,反而使手掌显得更加粗糙了。触摸及热烘烘的脸颊时,她更觉自己的双颊发烧了。 此刻,她感到似乎什么事都可以做。她穿过十字路口,像在跳台上行走那样笔直走着,觉得仿佛可以跳进街市的中心。这么一想,悦子的视线便投在柜台前穿梭而过的、杂乱而又不动声色的人流上,倏然,她沉湎在高速的幻想中。这个乐天的女子,缺乏幻想不幸的天分。她的怯懦,都是由此而产生的。 ……是什么东西给予的勇气呢?是雷鸣?是刚买来的两双袜子?悦子急匆匆地穿过人群,向台阶走去。台阶上人声杂沓。她下到了二层。尔后,又下到了靠近阪急电车售票处的一层大厅。 她望了望户外。在这一两分钟内,骤雨沛然降下。雨仿佛早就在下了,人行道已经变得湿漉漉的,猛烈的雨脚四处飞溅。 悦子走近出口。她恢复了平静,安下心来,有点劳顿,感到像轻度的眩晕。她没有带雨伞。不能走到外面……不是不能走,而是没有这个必要。 她站在出口的一侧,想要看看雨戛然而止后,市内电车、路标和马路对面成排的商店。但是,雨水飞溅到她所在的地方,濡湿了她的衣服下摆。出口处一阵喧嚣声。有的男人把皮包顶在头上跑了过来。洋装打扮的女人用头巾遮住秀发跑了过来。他们简直是像冲着悦子、为着悦子集合而来的。唯有她一人没有淋湿。她的四周站满了职员模样的男男女女,都像是落水的耗子。有的在抱怨,有的在说笑,他们都带着几分优越感,转过身来冲着刚才自己跑过来的雨场,久久无言无语,一齐将脸朝向纷纷扬扬下着大雨的天空。悦子的脸,也夹杂在这些濡湿了的脸中,在仰望着雨空。雨仿佛从奇高的天空直线地瞄准着这些脸,秩序井然地洒落下来。雷鸣渐渐远去。唯有暴雨的声响使人耳朵发木,心灵颤抖。偶尔划破雨声疾驰而过的汽车喇叭声、车站上的高音喇叭声,像撕裂般地呼叫,但也遮盖不过雨声。 悦子离开避雨的人群,排在售票口前的长长的弯弯曲曲的无言的行列后面。 阪急宝冢线上的冈町站,距梅田站约有三四十分钟的路程。快车不停这个站。丰中市迎来了因蒙受战争灾难而从大阪迁来的不计其数的人,并在市郊兴建了许多府营隹宅,人口比战前增加了一倍。悦子所在的米殿村也位于丰中市内,隶属大阪府。严格地说,它不是农村。 尽管如此,如果要买点物美价廉的东西,必须花上一个多小时前往大阪购买。今天是秋分的前一天,她打算买些柚子供奉在丈夫良辅的灵前,这是他生前所爱吃的果品。不巧,百货公司水果柜台的柚子已经售完。她本无意到百货公司外面购物,不知是受到良心上的责备,还是什么莫名的冲动,她下决心想到市区繁华街去,而正当其时。她被雨阻拦了。仅此而已。除此以外,理应不会有别的什么事。 悦子上了开往宝冢的慢车,坐在席位上。车窗外,雨下个不停。站在她面前的乘客摊开了一份晚报,上面的油墨香味把她从思虑中唤醒。她扫视了自己周围一圈,仿佛自己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其实什么事也没有。 列车员吹响的哨音在战栗,开车时漆黑而沉重的锁链互相碾轧般地振动,电车不断地重复着这些单调的举动,一站又一站颇费力气地行进着。 雨过天晴。悦子把脸转过去,定睛凝视着从云隙间射出来的几道光束。那亮光恍如伸出来的洁白而无力的手,落在大阪郊外住宅街的村落上。 悦子迈着孕妇般的倦怠步子,好像有点夸张。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没有人提醒她注意改正。这种步法,就像淘气的孩子在朋友的后脖颈上悄悄挂上的一张纸条那样,成了她被迫接受的一种标记。 从冈町站前经过八幡宫的牌坊,再穿过小都市零售杂货的繁华街,好不容易才来到屋宇稀疏的地段。由于步履缓慢,暮色已经笼罩着悦子。 府营住宅的家家户户都点燃了灯火。这儿是屋宇不计其数的、同样形式的、同样窄小的、过着同样生活的、同样贫困的、煞风景的村落。尽管通过这儿的路是一条捷径,悦子却总是回避走这条路。因为不这样她难免会清楚地窥见诸如这些屋宇的室内、便宜货的食橱、矮脚饭桌、收音机、薄毛织套坐垫,有时甚至可窥见各个角落的粗粝的伙食、浓重的水蒸气,而这些样样都使她十分恼火。她的心,大概只对幸福的想象力是发达的,她没有盼顾这些穷困,只瞥见了幸福。 道路昏暗,虫声四起,这里那里的水坑映现着垂暮的残照。左右两侧是稻田,稻穗随着带几分湿气的微风在摇曳。那黑暗的稻浪起伏的田地及低垂的稻穗,看起来不像白昼成熟稻子的辉煌,倒像无数丧魂落魄的植物的聚会。 悦子绕着农村特有的、寂寞而无意义的弯曲道路,来到小河畔的小径上。这一带已属米殿村的地域。小河与小径之间是一片连绵不断的竹林。从这地方到长冈因盛产孟宗竹而闻名。竹林的尽头,是跨过架在小河上的木桥的小径所在。悦子跨过木桥,从原先是佃户人家的前面走过,穿越枫树和果树丛,再登上被茶树篱笆围着的迂回而上的台阶,到了尽头处,便是杉本家的旁门。乍一看,杉本的邸宅像幢别墅,其实它只是由于主人周全的节俭精神,在这么一个不显眼的地方、使用廉价木材修盖起来的缺乏雅趣的房子罢了。悦子打开旁边的拉门,里屋传来了弟妹浅子的孩子们的笑声。 孩子们又笑了起来。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不能让他们旁若无人地笑下去……悦子只是这么想,并没有下决心要阻止他们。她把购物袋放在门口的铺板上。 昭和九年,杉本弥吉在米殿村购置了一万坪①的地皮。那是五年前他从关西商船公司退职时的事。 弥吉出身于东京近郊一个佃农的家庭,他发奋攻读,大学毕业进入当时坐落在堂岛的关西商船大阪总公司,娶了东京的妻子,大半生是在大阪度过的,但是他让三个儿子都在东京接受教育。昭和九年他任专务董事,昭和十三年任公司总经理,翌年主动退职。 碰巧有位老朋友去世了,杉本夫妇去给他扫墓,他们被环绕着名叫服部陵园的市营新墓地的那片土地优美的起伏所吸引,向人打听,才知道这儿叫米殿村。他们便物色了一片适合于辟为果树园、又包含了一道覆盖着竹林和栗林的斜坡的土地,在昭和十年盖起了简朴的别墅,同时委托园艺家栽培了果树。 然而,这里并没有像妻儿所期待的那样成为名副其实的别墅和过着有闲生活的根据地,而只是成为他周末度假的落脚点,他每周携带家眷乘车从大阪来到这里,以欣赏日光和摆弄田地为乐,如此而已。长子是个孱弱的业余文艺爱好者,他对体健的父亲的这种趣味竭力唱了反调,从内心里也怀有轻视之意。结果这个谦辅总是被父亲强行拽来,无奈地同弟弟们一起挥锄耕作。 大阪的实业家中,秉性吝啬、具有上方②式的生活能力和表里一致有着快活的厌世哲学的人,不少是在地皮便宜、应酬花费不太的边远山区建造屋宇,以摆弄园地为乐,而不求在著名的海滨或温泉胜地修盖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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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饥渴(三岛由纪夫作品系列)》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解放的感情,理应是一种新鲜的否认的感情,连解放本身都不断被加以否认的感情。出笼那一瞬间的狮子,甚至比本来就在荒野的狮子拥有更加广阔的世界。在被捕期间,对它而言,只存在两个世界。就是说,笼内的世界和笼外的世界。它被放了。它吼叫。它伤人、吃人。它感到不满.既非笼中又非笼外的第三个世界不存在……然而,悦子的心与这些东西毫无缘分。她的灵魂只知道承认……在悦子看来,这就是糊涂的男人很可能会认为神秘而加以珍视的那种女人。就是这女人一.直使自己痛苦。对悦子来说,那种痛苦和这种痛苦的实体,很难引起她瞬间的联想。悦子的痛苦,早已成长为与这种实体无缘的东西(尽管这说法有些奇怪),如今更是成为具有独创性的一种东西了。这女人是被拔掉了的龋齿,再也不会作痛了。就好像假装的微不足道的病治愈以后被迫直面真正绝症的病人那样,悦子认为这样一个女人就是自己痛苦的原因,在这一点上,毋宁说,她只是对她自己作出了一种怯懦而马虎的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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