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并且要记住

出版时间:2004-5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作者:拉斯普京  页数:220  字数:19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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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活下去,并且要记住》是俄罗斯当代作家瓦连京·拉斯普京的代表作,小说荣获1977年苏联国家奖金。这部长篇小说讲述了卫国战争最后一年发生在西伯利亚安加拉河畔的故事。当兵的丈夫安德烈因眷恋妻子、家庭及和平的乡村生活,在伤愈重返前线途中从医院逃回故乡,藏匿于离村子不远的荒山野岭,冒着随时都可能受到国家法律制裁的危险,与妻子纳斯焦娜频频相会,终于使多年不育的妻子怀了孕,时间一久便被村里人看出了破绽,陷入走投无路的绝境。一次,纳斯焦娜在被人跟踪的情况下,怀着羞愧和绝望的复杂情感投河自尽了,而安德烈听到风声就逃走了。

作者简介

瓦连京·格里戈里耶维奇·拉斯普京(1937~),俄罗斯作家。生于西伯利亚。大学毕业后担任报社编辑。1961年开始发表作品,1967年他的成名作《为玛丽娅借钱》问世,1974年发表长篇小说《活下去,并且要记住》,获1997年苏联国家奖金。此外,《最后的期限》(1970)、《别了,马焦拉》(1976)等作品吼曾引起评论界的普遍关注。1985年出版的小说《火灾》于次年再次荣获苏联国家奖金,从而确立了他在俄罗斯文学中的重要地位,享誉世界文坛。

书籍目录

小说以细腻的心理刻画、清新的笔触以及富于哲理性的抒情插话使作品道德探索的主题得到了深化,这也是拉斯普京的一贯的创作风格,从中可以领略作家精深的艺术功底,是一部堪称经典的作品,在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年龄层次都拥有大量的读者,成为70年代苏联最为畅销的书籍之一,已经在许多国家翻译出版。《小说报》称它是“几十年来苏联文学中的一部杰作”。而《文学的俄罗斯报》则更进一层,说:“这部作品由于其深刻的人道主义内容贯穿了人民的思想,保证了它必将垂诸久远。”

编辑推荐

  小说以细腻的心理刻画、清新的笔触以及富于哲理性的抒情插话使作品道德探索的主题得到了深化,这也是拉斯普京的一贯的创作风格,从中可以领略作家精深的艺术功底,是一部堪称经典的作品,在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年龄层次都拥有大量的读者,成为70年代苏联最为畅销的书籍之一,已经在许多国家翻译出版。《小说报》称它是“几十年来苏联文学中的一部杰作”。而《文学的俄罗斯报》则更进一层,说:“这部作品由于其深刻的人道主义内容贯穿了人民的思想,保证了它必将垂诸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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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8条)

 
 

  •      作为学生最反感的事就是参加集体活动。“你必须来。”“不来……”老师总是会讲,人是社会动物,人就应该在集体中生活。此话不假,但并非无原则地参与社会活动,表现出对集体的无限忠诚,这反而抹杀了个人的存在让集体变成一个巨大的机器而让个人显得只是一个零件。
       在战争年代,似乎在我的回忆中除了鲜血和炮火似乎还有一种东西让人难受。就是服从。必须服从。你必须没有办法地挑选一个立场然后为他献出生命。我只是惊讶那么多士兵成为炮灰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只是惊讶战争为啥一定要进行。到了那个时候似乎什么道理也想不通,大家都争取把对方撕成碎片。好像大家有多深的家仇世仇一般。
       逃兵绝不是懦弱的人。相反他知道战争的无益和残忍。他要活下去,为了亲爱的人,为了自己的信念。这本书让我想起来了冷山。我只看过冷山的电影,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些人对待自己家乡对待自己同一地方人所做的事。到最后你没有什么依靠没有什么在乎,你只是想毁灭只是想杀戮。
       活下去,并且要记住,记住过去有一场战争,记住不要再有战争,记住当你雀跃想要打对方落花流水的时候你得知道自己也可能被子弹打穿。
  •     拿起这本书是因为被书名吸引,而且比较于书架上其他的俄国文学作品相比,这本够薄。  原本以为这会是一本给人鼓励和面对生活勇气的书,可是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活下去,并且要记住“可能是纳斯焦娜给她心爱的丈夫留下的最后一句关切的话。  可是那个家伙却听到吵闹声便溜走了,我相信他听到了(纳斯焦娜借割柳条去找他那次,他说过自己惊人的听力),也一定猜到了纳斯焦娜跳河了,那个他一直声称要保护的未出世的孩子而沉进了冰冷的水里。安德烈并没有像他之前说得那样为保护孩子会不顾一切,他是实实在在的懦夫!  这个该死的男人从来就是在苟且的活着,战场上不躲在别人背后之类只是怕自己的队友把自己干掉。他只是不得已的在为国战斗,马克西姆甚他百倍。  自从做了逃兵,躲在荒野苟且过活,几次的改口以此延长自己的生命,可怜的纳斯焦娜一再的信任他。  纳斯焦娜,多么不幸的一生,父母早亡,寄宿总埋怨自己的姑妈家,结婚后没有生育受婆婆的气.....面对这些,她只是在努力的干活、干活,一直在坚强的活下去。  这样的悲剧,作者只是认真地在写故事,没有一点痛斥社会,没有明显的归结于制度。  这本书看完后,心里乱的很。因为我在安德烈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逃避现实,不停地找着借口逃避错误逃避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可是就像结尾安德烈逃向石洞那样,我已经习惯了逃.....
  •     安德列受伤住进医院,他本以为这次可以返回家乡,不料等待他的却是重返前线的命运。此时的安德烈已经无法回头,因为他陷得太深。当逃兵的危险已经不能阻止一颗胸中满怀憧憬、渴望见着自己的故乡家人的心,一种新的生活似乎在向他招手,使得他不顾一切逃到了自己的故乡。但是,他不能露面,否则一切幻想都将成为泡影。他像老鼠一样过着一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虽然纳斯焦娜偶尔会陪伴他,甚至在最后还怀有身孕,但这不过是些短暂而无望的安慰。安德烈对自己的存在感到越来越绝望,战争虽然没有夺去他的生命,却埋葬了他的过去,使他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虽然他就在自己的故乡,在寒冷的夜晚望向自己的家,却无法与父亲相见。他的心在长久的绝望与孤寂中遭到扭曲,产生了复仇的思想,幸而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最终安德烈离开家乡,逃亡天涯。作者在塑造安德烈这个形象具有普遍意义,并未刻意贬低和拔高。
      纳斯焦娜童年很悲惨,与安德列的结合与其说出于爱情,不如说是为了生活。纳斯焦娜性格随和、勤劳善良,公婆对其唯一的不满是其婚后多年依然未有身孕,尽管这是两方面的事,但是纳斯焦娜把所有责任囊到了自己身上,任劳任怨,其实,她的性格并不坚强,甚至有点儒弱,可是对于一个女性来说,无法要求过多,她承担了很多不应该属于她的责任。后来,其怀孕的事情遭到败露,出于对丈夫的责任,更多的是源于其慈悲善良的天性,不肯透露出关于安德烈任何一点信息。随后,纳斯焦娜被赶出家门,不知所措的纳斯焦娜去找丈夫商量,然而自私的安德烈拿不出半点对策,他考虑的只是如何才能不被村人发现。看到安德烈不肯肩负起本应该属于他的责任,渴望被保护的纳斯焦娜失望而归。战争胜利,普天同庆,纳斯焦娜却感到一阵阵悲凉,胜利的狂欢不属于她,更不属于安德烈,可是他们本来是可以享受这份幸福的,是什么导致了这种结果?也许一切都要归咎于安德烈,归咎于安德烈的过于自私自利。但是,安德烈只是千千万万中的一个受害者,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战争,它灭绝人性,损害那些本来应该是我们身上美好而高贵的性格和情感。最终,纳斯焦娜外出被人跟踪,走投无路之际跳入了冰冷的河水。
      写战争的书已经够多了,但是战争依然在发生,也许发动战争的人不是不知道战争的危害,只是因为无法战胜心底的贪婪和激进的狂躁的性格,而一次次让人类的和平岌岌可危。从这个方面来说,这类的书越多越好,就像一根根的蜡烛,照亮人性中一个个黑暗的角落,让我们明白只有爱才是我们的归宿,战争是爱的深渊。
      
  •      這是一個幾句話便可概括的故事——蘇聯偉大的衛國戰爭時期,當兵的安德烈因為思念家鄉而從前線脫逃,藏匿在村子附近的人跡罕至之處,妻子納斯焦娜與其頻頻相會並有了身孕,最終事情敗露,安德烈仍不肯出面,妻子受人跟蹤,被逼上絕路,投河自盡。
      
       安德烈作為一個逃兵,本應是一個遭人唾棄的角色,但這部作品表達更多的是悲哀和對導致悲劇的罪魁禍首——戰爭——的控訴。
      
       我们不妨站在安德烈的立場,當時時值1941年,為國浴血奮戰三年的安德烈身負重傷,眼看戰爭就要結束,他以為終於可以苦盡甘來,一種對家的無法比擬的眷戀油然而生,然而傷癒出院他卻得到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他被要求立刻重返前線。此刻的安德烈生出一種極端的憤怒與抵觸情緒,於是他冒死搭上了回鄉的火車。
      
       然而逃回來的安德烈日子並沒有一天好過,他躲在荒郊野嶺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後來納斯焦娜發現了他并隔三差五的送來生活必需品,支撐著他熬過嚴冬。在她第一次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威脅她說,永遠不要對外人說他在這裡,否則就不客氣。
      
       納斯焦娜當真恪守著這個被逼的承諾,直到死都不承認丈夫逃回了這裡。這段時間她和丈夫同樣的提心吊膽,小心謹慎的編造著一個個並不高明的謊言,痛苦的心情無法同別人訴說,在戰爭結束时甚至認為自己沒有權利享受勝利的喜悅,因為自己是知情人,過早的得到了親人歸來的興奮,在戰爭的面前,她是個逃兵的共犯。懷孕之後村民的流言蜚語更是無情的中傷著她。但是,她為什麽要這麼做呢?爲什麽不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呢?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他們兩人微妙的關係,簡單的把它歸結為偉大的愛情難免有失偏頗。首先對於納斯焦娜來說,戰爭來臨,日夜擔心受到陣亡通知書的緊張的日子持續了三年,她嚮往著幸福(這是從兒時就開始的),一個她也不知為何物的東西,婚後久久無法懷孕的她把幸福歸結為做母親的願望。當她看見被戰爭摧殘的狼狽憔悴的丈夫時,憐憫之情遠遠大過對這個人的思念眷戀。而對於安德烈來說呢,他極度渴望擺脫戰爭帶來的恐怖記憶,於是家鄉的一切都成為溫暖,可靠的代名詞,他對他們夫婦之前的生活幸福與否甚至都記不太真切了,他只是嚮往那個被取名為“妻子”的人。正是兩人這種相向的對對方的渴望把他們連在了一起,讓他倆在彼此身上找到了之前從未感到的溫存,并結出了親密的果實。納斯焦娜懷孕了。
      
       納斯焦娜感到了實實在在的幸福,隨之而來的是迫在眉睫的苦惱,因為孩子不像她從家裡偷來給安德烈的東西,總可以瞞過去,肚子是無法欺騙人的。她向丈夫說明了情況,安德烈很興奮地讓納斯焦娜傳宗接代,以便留下自己的子嗣,但卻仍不願暴露自己,對孩子的名分,納斯焦娜的處境不管不顧。他在逃避責任,或者說他的腦子里已經沒有責任這個詞了,他犯下彌天大錯,自首亦必死無疑,他被殘酷的現實逼得進退維谷,在野外的每一天都承受著恐懼的煎熬,最後他已經變得不像人了,而是像個動物,只對自己隨時可能遭受的危險敏感,只在乎自己的安危,別的都無暇顧及。
      
       即使從安德烈那裡得不到任何保證,納斯焦娜仍對丈夫的下落守口如瓶,她對安德烈的那種略略有些自私的執念和她習慣於忍辱負重的懦弱的性格最終導致了她的悲劇。故事的結尾,安德烈仍在不斷逃竄,但卻一生無法擺脫良心的譴責。
      
       納斯焦娜夫婦的悲劇是她倆共同造成的,而使納斯焦娜陷入臆想和讓安德烈人性扭曲的都是戰爭的殘酷,在那個充滿不確定因素的動盪的年代,爲了保全自己,大家都變得冷漠了,在一個生命無法得到保障的前提下,講人性是苛刻的。安德烈的行為縱然惡劣,但納斯焦娜也難辭其咎。我更願意這樣理解這本書的名字——如果你從戰爭中活下來,那麼你就要永遠銘記戰爭帶來的痛苦與不幸,希望世上永無戰爭。
      
      
      
      
      
      
      
  •     为什么会悲哀呢
      大概因为 每个人都期许着幸福的生活
      可是他们
      平凡的他们
      却被叫做命运的东西
      剥夺了平凡的期许
      
      就如他问的
      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命运会选择我呢
      一念之差葬送了一辈子
      如果没有战争……
      
      就像她四年的煎熬与等候
      就像她的温顺 体贴 重逢的喜悦 理解
      但她无法理解
      这是生活 确是被命运篡夺的生活
      
      就像与母亲一同越过船舷的孩子
      他(她)有什么罪呢
      却无法见一次这个世界
      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这个人类在他的面前如此软弱无力的世界
      这个每个人都试图去理解但终究怀着多少的绝望的世界
      这个允许人类生活
      又以阴晴不定的接口剥夺它的世界
      这个怂恿人类追求幸福又不予理由地毁灭它的世界
      这个以幸福的期盼孕育他(她)
      却永远不得见到的世界
      
      这不是他们的错
      在悲剧的罪恶面前谁能独善其身?
      存活只是一种概率
      幸福是邈远的牧歌
      而残酷的记忆被人倔强的掩埋在石碑下
      碑文熠熠辉光
      湿润的泥土沉默而悲伤
      
      活下去
      并且要记住
      牺牲
      无一幸免的人生
      伤痕累累的生活
      
      活下去
      并且要记住
      幸福
      希望
      每一份生命的重量
      
       2009年5月10日 4:09
      
  •     明知道前面只有一条没有出口的路,但他们还是负重向前,活下去,或许本身就是一种哲学。
      但纳斯焦娜选择了跳河,她已经难以负荷。
      安德烈则选择继续隐匿,不知道他是否能记住?
  •     我们何以求生,何以爱
      
      
      赵月斌
      
      1
      
      没有悲怆和毁灭往往无以成奇文,伟大的作品往往是惨烈的、颠覆性的,写作者把人间大恸灌注到字里行间,不但刺痛了大地的神经,也让读者(观众)黯然自照,心生哀怜。这个世界悲惨太多,伤害不断,可是在这个娱乐至上的时代,我们更热衷于制造喧嚣,更习惯于消费一切,还有谁愿意探寻悲剧的源头,有谁愿意汲取悲剧的力量?有些苦难是不可捉摸的,有些缺失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面对种种幸与不幸,你只能为命运嗒然叹息。人为什么活着?活着有没有理由?活着需要理由吗?如果必须寻找一个理由,又该是什么?我一再问自己,又总陷入虚无,找不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似乎某些切身的体悟也只能当作自我安慰的借口。所以有时候只好认为活着便是寻找借口,只要不愿放弃借口,就一定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那么,对人类来说,哪怕相互之间差别再大、分歧再严重,也许有一个借口是共通的,那就是发自本能的爱,对生命对自身的爱,对他人对尘世的爱,正因有了爱,人才不会绝望,才能代代相传……
      
      2
      
      无疑,前苏联作家瓦连京•拉斯普金的小说《活下去,并且要记住》(吟馨、慧梅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5月版)就是一部歌咏生命歌咏爱的作品。没有曲折离奇的情节,没有惊心动魄的场景,简简单单的几个人,故事甚至也有点单调,作者就是那样不紧不慢,像冰雕艺术家那样,用一把柔婉的刀子,刻出琐屑而缜密的印痕,几乎每一处都细致入微,真切而又冷峭,字字句句都足以打动人心。很难想象,假如没有那种繁复的、甚至有点絮叨的叙述,这个故事还会有多少韧度,如果去掉那些翻来覆去不厌其烦的“重复性”情节,也许这个故事就会立刻变得索然寡味,平庸不堪。
      这个发生在1945年冬天的故事是平缓推进的,作者只不过在不断堆砌那无法规避的命运的石礅,直至把主人公完全压跨,只能以结束生命作为最后的了断。尽管如此,作品的支撑点还是“活”,是那种“活下去”的渴望。通过纳斯焦娜的死,拉斯普金提醒人们“要记住”的还是“生”:无论生活多么沉重,永远都不要放弃生存的信念。
      诚然,小说是在控诉战争,展示出的却是伟大而又卑微的人性。在苏联卫国战争即将结束时,伤兵安德烈从医院逃回西伯利亚故乡,只能村子外的荒山老岭躲躲藏藏,苟且偷生。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维持他的生存,妻子纳斯焦娜始终誓守秘密,一次次越过安加拉河,频频与他相会,给他送去食物、猎枪、蚊帐等生活必需品。小说就这样两头铺开,一条线叙述困顿无助、提心吊胆的纳斯焦娜在河这边费尽周折,偷偷摸摸为安德烈提供“后勤保障”;另一条线则叙述惶惶不安、缺吃少穿的安德烈在河那边焦急地等待纳斯焦娜前来补充给养,也补充温情和安慰。这两条线时分时合,正像纳斯焦娜与安德烈一样,被一条河远远隔开,只能偶尔见上一面。然而这种胶着的状态并没有丝毫令人乐观的余地,他们只能无望地、消极地等待着,只能一天一天地挨下去,忍着,对付着。尽管安德烈变得像个“妖怪”,还学会了狼叫,尽管纳斯焦娜的负担日益沉重,可他们俩还是“套在一辆车上”,仿佛正是因为这种连在一起的绝望,使他们之间的爱变得纯粹而且炙烈,让他们甘愿“死在一起”。也许正是种不计后果的爱最会创造奇迹,多年不育的纳斯焦娜竟然有了身孕。对小说来说,这个意外使本来平板的情节出现了起伏,原本沉闷的节奏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更重要的是,对故事的主人公来说,这是更为严峻的考验,安德烈可以继续躲下去,纳斯焦娜可以继续伪装下去,但是鼓起来的肚子是藏不住的,所以,他们的抉择就使故事的走向出现了摇摆。在这种境况下,安德烈偏偏要挑战业已岌岌可危的事态,非要留下这个孩子,因为他寄望于留下后代,既然自己的生命朝不保夕,那么确保孩子的出生就是最好的结局。
      纳斯焦纳说:“安德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已经慌了手脚。”
      安德烈说:“纳斯焦娜,命中注定的事,你再逃也逃不了,不管你怎么违背它,它还是我行我素。”
      ——在这种情况下,只好被动地跟着时间往前走,虽然若无其事,但真相终要败露,纳斯焦纳亦被推到最为薄弱的边缘,似乎一捅就破,然而她的承受力仍然惊人地强大,婆婆骂她找野男人弄大了肚子,公公再三盘问她安德烈的下落,她还是守口如瓶,不惜玷污自己,甚至不惜污赖他人,为的只是掩护丈夫安德烈。不过,她最终还是没熬到孩子出生:为了不暴露安德烈,也为了“求得永恒的解脱”,在给安德烈报信的途中,她被人追踪得走投无路,投河自尽了。
      在整个故事里,安德烈都是一个逃避者、索取者。“你什么都别去理睬,把心事通通扔掉,只顾给我生孩子。”“不过,再一次提醒你记住,你要是对谁说了我在这儿待过,我可饶不了你。我的阴魂也会来找你算账。”这些话都出自安德烈之口,纳斯焦娜养活了他,却未赢得他的信任,为了活命,他变得自私又多疑,一切都以自己为中心,全不顾妻子的处境。然而纳斯焦娜却还是心甘情愿地、义无反顾地迁就、安慰着安德烈,因为害怕丈夫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她曾向安德烈许愿说:“要是你走绝路的话,我也决不再活下去——你可要记住啊。”小说的题目大概即源于此,纳斯焦娜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安德烈的自尊,并把渺茫的希望寄托于战争的结束和孩子的出生。然而她等到了战争结束,却未等到孩子的出生。结果是纳斯焦娜走上绝路,安德烈闻风而逃。
      不知作者是不是在有意做出种种对比,以纳斯焦纳的坚忍、柔弱的爱来对比安德烈的外强中干,以夫妇二人的卑微、恐惧在而又渺茫的爱情来对比战争(以及战争观念)的暴虐和不人道,以个人求生的本能对比社会律令和国家规范的冷酷,从而对人类自身的反人性、反理性行为提出了痛切的控诉。活着是美好的,爱是美好的,可这美好又是那么脆弱,有时候你越是追求它越是痛苦,有时候你不得不亲手毁灭它。在强大、僵硬、残酷的社会机制中,个性和自由是可望不可即的,甚至俗世的幸福也被分解得支离破碎,处在这等严峻的生存环境中,保住生命已经难能可贵,如果再去奢求情感的需要,内心的熨贴,就不单是跟整个社会过不去,也是跟自己过不去了。然而,安德烈偏偏是这样的男人,纳斯焦娜偏偏是这样的女子,他们偏偏脱离了“正常”的轨道,成了为社会“正统”所不容的人。“社会”就是那么虎视眈眈,不依不饶。就像安德烈一样,你可以逃走,可以一意孤行,可你一旦做出选择,就只能接受惩罚。回去是死,不回去也是死,既然你越位了,就不可能重新复位。所以,这种情况下,能够容忍他的,只有被社会遗忘的荒野,而纳斯焦娜要容忍他,也必须与社会悖离。
      但是,谁又能割断对社会的依赖,谁又能摆脱社会的挟制呢?通过安德烈,分明能够看出,虽然他要吃饭穿衣,还要两情相悦,但也学狼叫,吃生鱼,甚至还去偷牛犊,可见,在那样的生存环境中,他变得自私、残暴,人性在慢慢退化,露出了动物式的野性。与此同时,纳斯焦娜则在竭力维护他的人格、竭力把他拉回人间的温情中。所以,纳斯焦娜显示出一种母性的宽广无私的爱,不但要抚慰安德烈心灵的创口,还要拯救他日益迷失的灵魂。在纳斯焦娜身上,显示一种不计得失的圣母情怀,她带着深深的负罪感和羞耻感,替安德烈分担¬——其实是承担——逃亡的罪过、耻辱,她把羞愧藏在自己心里,一个人,挺着,撑着,“不去寻求公道”,也“并不抱怨”,只是“把自身置之度外”,毫无指望地承担、再承担。那么,是什么力量让一个纤弱的女性,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窝藏一个背叛国家利益的逃兵?这里当然首先出于亲情,出于爱,使她能够毫不犹豫地尊从安德烈的警告(安排);另一方面,大概还在出于对生命的怜悯,出于对安德烈作为人的尊严最起码的看重。在那样的情况下,假如纳斯焦娜也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无疑会把安德烈推向更为无助的境地,那样的世界岂不更令人绝望?所以,我愿意把纳斯焦娜比作人类生存的信念的守护神,尽管安德烈的表现并不出色,后来甚至完全成了见不得阳光的缩头乌龟,可纳斯焦娜还是甘愿“驯服而顺从地默认了所发生的一切”,她不认为那些苦难是谁强加的,而是“她所应得的”,她只是领受着,仿佛到世间来,就是为了受难。
      就像《新约》记载的那样,假如耶稣不上十字架,人类也许永远不会明白生的价值。在《活下去,并且要记住》这部小说中,假如没有纳斯焦娜的死,也许我们就无从感受到大美大善的爱。纳斯焦纳以她的绝望刺痛活着的人,正因她绝望的承担,才会让生者看到希望,让人们不会接着绝望——必须记住:在我们犯下罪过时,还有人在爱我们,还有人在主动承担罪过,有人在默默赎罪!
      让我略感诧异的是,这样一部拷问民族灵魂、充满人道主义情怀的作品,会在苏维埃时期写作、发表出来(1974年),并且获得了苏联国家奖金,或许这也正是俄罗斯民族的可贵之处。再来看我们的文学作品,又有多少文字直面历史直面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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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美国电影《冷山》(Cold Mountain,意译应为“寒山”,安东尼•明格拉导演)也是一个逃兵故事。战争加爱情——在这个俗套的模式中,它几乎具备商业大片所需要的一切基本元素:既有极具冲击力的战争场面,也有如诗如画的自然风物,既有血腥的屠杀和惊心动魄的追杀,还有沧桑悲怆的乡村民谣。当然,更主要的,它还有一个感人至深乃至略显煽情的故事:一场穿越生死阻隔的爱情。这样,从视觉,听觉,到心灵,全都调动起来了,你也尽可以深入到1870年代美国南北战争的硝烟中,去感知人类何以涂写历史,何以生生不息。
      有人把《冷山》比作《奥德塞》,因为它们的主人公同样都经受了战火的洗礼,同样是历尽磨难才回到故乡。不过,《荷马史诗》中的奥德塞是一位凯旋而归的大英雄,而《冷山》中的英曼则是一个厌倦了战争、渴望爱情的小逃兵,从这一点看,他的情形与《活下去,并且要记住》中的安德烈大为相似。在电影中,英曼是听从了爱情的召唤,毅然踏上返回冷山的漫漫长途,故事在英曼归程和艾达的思念之间交错展开,着眼于二人的漫长而又艰难的重逢过程,一边叙述英曼艰难返乡的过程,一边以他的恋人艾达在故乡坚强应对生活的困境遥相呼应。爱的距离由近拉远,又由远拉近,爱的实质也被诠释得刻骨铭心。然而当他们冲破艰难险阻走到一起时,英曼最终还是倒在了“自卫队”追杀“逃兵”的枪下。与小说《活下去,并且要记住》相比,电影《冷山》的冲突性、戏剧性更强,男女主人公也都性格鲜明,他们敢爱敢恨,敢于反抗,勇于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虽然都是悲剧性结局,电影《冷山》的色调无疑更明朗些,甚至它那生硬的尾声(英曼留下了遗腹子,活下来的人都生活得其乐融融)也是在努力制造美好的镜象。之所以如此,除了电影本身投合观众的需要,大概还跟美利坚那种新大陆精神有关,要反对战争,就大张旗鼓地反对战争,不管收获战争的果实是南军还北军,要歌唱爱情,就声嘶力竭地歌唱爱情,不管那爱情是否合乎时宜是否适应形势。所以,在影片中,不但着力表现了主人公顽强的抗争力和生命力,也没有忽视那些在战争的煎熬中仍然保持善良、乐观的“大多数”,正是有了许多人的关爱,英曼和艾达的爱情才不会陷于无援的绝望。
      比之《冷山》,《活下去,并且要记住》无疑是凄冷的,或许这与小说面对的故事焦点有关,试想英曼潜回故乡之后,是不是也会像安德烈一样永无出头之日呢?怀孕的艾达是不是也会像纳斯焦娜一样有苦难言呢?如果把两部作品放在一起看,它们更像一出完整的跨国大戏,《冷山》的演绎的是跌宕起伏的前半场,《活下去,并且要记住》截取的则是更具心理张力的后半场。《冷山》以武力(暴力)冲突陪衬人之至爱,《活下去,并且要记住》则以不露声色的心理冲突昭示人类求生的本能。同是反观战争,相对来看,当是小说《活下去,并且要记住》更发人深省些,因为它揭示了人类更为隐秘的焦虑与缺憾。
      但是,我还是怀着怜惜的心情看待《冷山》,甘愿被那直白、执着的爱情打动,我珍视那种从不轻易绝望的精神,也要在自己的心里注满热诚。正因如此,我才第一次因为看电影产生阅读原著的愿望,所以犹豫再三,还是买了一本小说版《冷山》([美]查尔斯•弗雷泽著,周玉军、潘源译,接力出版社,2004年5月版),虽然有人说它是二三流作品,我还是相信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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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逃兵”总是可耻的,哪怕他的理由再充分。求生也好,求爱也罢,在战争、国家的大背景中,哪里还有自我选择的空间?所以,如果按照常规评断,安德烈、英曼、纳斯焦娜、艾达肯定都是走上末路的人,他们都背弃了国家、大家的利益,被微不足道的个人得失牵住了鼻子。好在人类还没忘自己首先是一个“人”,我们还没忘记用人的目光去审视那些不守常规的人。像拉斯普金、弗雷泽这样的作家,就是从逃兵身上看到了被人类普遍忽视的基本权力,那就是拒绝屠杀的权力,更是拒绝被屠杀的权力。
      求生是人的本能,自我保全是人的本能,当生命受到威胁时,逃命也是人的一种本能。那么,战争,杀戮,进攻,是不是也是人的本能?我想,处于野蛮时期的人类或许需要这种本能,但是随着文明程度的提高,当前人类最基本的需求应是完善自我,达成普遍的谅解和平衡。然而,人类并未停止相互仇视、相互残杀,局部战争、恐怖袭击仍在以各自神圣的名义制造着一场又场的血腥。在重重血腥的浸染中,敌对双方都会产生自己的“英雄”,双方也都可能出现贪生怕死的“逃兵”,不过,假如双方的“英雄”意识都淡泊些,假如双方都不是那样骁勇好战,假如双方都产生大量的“逃兵”,那么暴力冲突会不会得以缓冲乃至消解呢?当然,与国家利益、民族尊严比起来,这种想法未免幼稚,一当战事发生,公民就必须为义务而战,这是人类共同遵循的惯例,你只能听从差遣,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
      据美国《新闻周刊》报道,海湾战争期间,萨达姆为了惩罚“不愿入侵科威特”的逃兵,竟然割掉了3500人的耳朵。这场“割耳战役”持续了三天,从1994年的5月17日到19日,遍及伊拉克所有城市。逃兵们留下了耻辱的标志,即使四年后被“大赦”,他们也因此找不到工作,找不到老婆,只能把这“失耳之痛”携带一辈子。
      此方有逃兵,彼方也有逃兵。自2003年美伊交战以来,就有媒体多次报道美军官兵休假后不归队,或者擅离职守,甚至有人脱下军装、穿上阿拉伯长袍当了逃兵。据披露,目前驻伊美军逃兵总数已超过5000人。在这些逃兵中,还出现了两个逃得更“离谱”的人,一个是18岁的布兰登•休伊,一个是25岁的杰里米,他俩不仅逃离了即将开往战场的部队,而且还在加拿大寻求避难,甚至现身说法,在媒体面前公开指责布什政府发动的伊拉克战争违反了国际法。布兰登•休伊说:“这(伊拉克战争)完全是建立在谎言上的一场战争。如果不愿意参加这场战争,我认为,(逃往)加拿大也可以是一个选择。”杰里米则说:“我认为在伊拉克发动战争违反了国际法,因为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不会参与这场战争。”
      也许这就是逃兵的尊严吧。无论失去耳朵的伊拉克逃兵,还是失去祖国的美国逃兵,他们失去的已很多,唯独没有失去尊严。你可以骂他胆小鬼卖国贼,但你不能骂他没有良知,不能骂他没有人性,不能骂他没有宽广博大的爱。
      但是,谁肯给逃兵应有的尊严呢?对于怕死的逃兵,似乎怎么处置都不为过。就拿美国来说,按照军事法,在战时逃离战场,通常会罪加一等,严重者还可能被判处极刑。最近美军事法庭即以擅离职守罪判处卡米洛•梅希亚——一名据称出于“反战”动机失踪的美军上士——一年监禁。美国国内的舆论普遍认为,一旦战争结束,强硬的美国军方定会找这些逃兵秋后算账,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两名逃到加拿大的士兵。但是,人类毕竟在前进,人们对“逃兵”的态度也较之从前宽容。在电影《冷山》中,逃兵英曼不就被塑造成了一个正面的“英雄”形象吗?与一百三十年前的美利坚合众国相比,与六十年前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加盟共和国相比,2004年的梅希亚没有像英曼那样死在同胞的枪口下,休伊和杰里米也没有像安德烈那样变成难见天日的野人,至少他们的生命没被随意剥夺,像杰里米还可以与妻子儿子在异国团聚。
      1998年6月29日,克林顿在北京大学演讲,引用了胡适先生一段话:“现在有人对你们说:‘牺牲你们个人的自由,去求国家的自由!’我对你们说:‘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个人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介绍我自己的思想》) 这位美国总统拉出北大前校长当然不纯乎跟北大学子套近乎,大概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进行自我表扬,贩卖他的自由理念。不过我们倒可以拿这段话来理解美国逃兵,胡适还说:“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或者可以问问克林顿,梅希亚、杰里米是不是在为国家争自由,是不是为国家争人格?他们是不是在努力不当“奴才”呢?尽管这种奋斗可能会被判为“个人”的、违例的,然而自来科星顿的枪声响起,正是“违例”造就了一个狂飙突进的民族,正是因为有了不断逃出、胜出的“个人”,其国民性才得以提高,公民的自由精神才得以升华。也正因这种文化背景,才会出现“勇敢”的逃兵。
      人类会彻底结束争斗吗?面对这个令人悲观问题,我们还要满怀期待。在那次演讲中,克林顿曾提出“必须享有心灵上的自由”,而胡适也曾说过,“我们现在讲的‘自由’,不是那种内心境界,我们现在说的‘自由’,是不受外力的拘束压迫的权利。是在某一方面的生活不受外力限制束缚的权利。”(《自由主义》)所谓内心与外力,应当是相辅相成的,所以胡适又多次提出:“容忍比自由更重要”,“容忍是一切自由的根本”,不单个人要有“大胆怀疑的自由”,社会也应有对异己“容忍的气度”。(《容忍与自由》)所以,我们亦无妨认为,“逃兵”也有权力追求自由,至少有权力保护自己的生命,或者再往前延伸:一个人,应当有选择战与不战的自由,应当有对社会伦理、集体意志进行判断的自由,进而具有中立乃至规避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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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才终于接近了我要寻找的借口:做一个中立的人,带着容忍,带着爱,自由地活在世间。这时,弗雷泽在《冷山》扉页摘引的两句话也玄机乍现:
      “很难相信,在静谧的树林和微笑的田野间,生物正无声地进行着可怕的战争。”
      “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
      一句出自英国进化论者达尔文,一句来自中国唐代诗僧寒山。通过东西方两位先贤,弗雷泽无非是在为他的小说破题:可怕的战争无所不在,诗境中的寒山却几乎无路可循。这样想去不免令人无奈,然而,我还是愿意带着幻想和感恩,活着并爱着……
      
      
      2004年8月17日-23日初稿
      2005年6月4日修订
      
      
      
      
      
      
      
  •   看完小说,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个人成了制度,传统下的牺牲品。您的这篇评论,可以将小说的后记取而代之,因为它分明表达的是另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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