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 两兄弟

出版时间：2002-2-1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作者：莫泊桑  译者：王振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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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居伊·德·莫泊桑（1850—1893）是世界文坛上有名的“短篇小说之王”。他创作了大约三百篇短篇小说，其中像《羊脂球》、《两个朋友》、《米隆老爹》等世界名篇不下数十篇。其实，莫泊桑的长篇在法国文学史上也具有不可磨灭的地位。他一共写过六部长篇小说，即《一生》、《漂亮朋友》、《温泉》、《两兄弟》、《如死—般强》、《我们的心》；其中以《一生》、《漂亮朋友》和《两兄弟》最为出色。本书介绍的是其中的两篇：《一生》和《两兄弟》。一《一生》是莫泊桑的第一部长篇，发表于一八八三年。这是一部描绘诺曼底农村的风俗小说。众所周知，莫泊桑是福楼拜的弟子，《一生》就颇有点像《包法利夫人》，因为《一生》也写的是—个女人的一生，而且是悲苦的一生。扩而言之，《一生》与《情感教育》、《一颗纯朴的心》也有不少类似之处。例如，《一颗纯朴的心》描写—个女仆的—生，女主人公全福是一个平凡而纯朴的女仆，在这一点上这篇小说与《一生》更相像。话说回来，如果《一生》只是模仿福楼拜的小说，那么它的价值就不大了。恰恰相反，《一生》仅仅是在上述方面与福楼拜的小说相似，其实这是—部有创新意义的小说。它以别开生面的描写，成为十九世纪末叶出类拔萃的长篇，也是莫泊桑最优秀、最有生命力的小说之一。《一生》描写的是—个贵族女子追求幸福而不可得的一生。她与包法利夫人不同，包法利夫人虽然也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憧憬幸福的爱情，但却一步步走向堕落，挥霍掉家产，最后因走投无路而自尽。《一生》的女主人公让娜则完全不一样。不错，她也爱幻想，早先她在修道院白天百无聊赖，夜晚难以入眠时，就曾经渴望过上幸福的生活。她走出修道院以后，便急切地想尝一尝人生的欢乐和幸福，盼望有甜蜜的奇遇。但现实却一次又一次使她的希望幻灭；面对残酷的现实，她并没有堕落，而是—次又一次与命运抗争。最后，纵然她的家产被儿子败光了，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她得到以前的使女罗萨莉的帮助，让她的儿子最后回到身边，她也还能维持简朴的生活。更重要的是，让娜的本性与包法利夫人不同，她是—个善良纯朴、洁身自好的女子。她生活在风俗败坏的诺曼底农村：在莫泊桑笔下，这里不仅贵族阶层，而且农民中也两性关系紊乱。女孩子往往未婚先孕，有钱人家的使女与男主人有染的情况司空见惯。不说别人，就是让娜的双亲也不例外。她的父亲早年风流过，有外遇也不是一次两次。在他得知女婿德·拉马尔子爵与使女通奸，让使女有了私生子的丑事之后，一时之间勃然大怒。可是，当地神父只消几句话就说得他哑口无言，变愤怒为平静。神父说：“您难道没有碰过这样的小使女吗？我对您说吧，大家都是这样的，而您的夫人既没有因此少得到幸福，也没有因此少得到爱情，对不对？”这番话打中了他的要害。他与女婿不过是半斤与八两，彼此彼此。神父言下之意是不要对子爵苛求了。让娜的母亲同样有情人，她甚至将情人写给她的情书保留至死，不时还拿出来欣赏和怀念—番！她去世之后，让娜在翻看母亲视若至宝的书信时惊得目瞪口呆。她感到非常痛苦，心头对亲人的一点信任都失去了。面对周围的人的无行，让娜依然一以贯之，保持纯洁，出污泥而不染。对于这样一个被命运所抛弃的女子，莫泊桑把同情的笔墨都倾注在她身上，并通过罗萨莉之口，把她悲苦的身世归结为尚未了解对方，就轻率地结婚，导致一生的不幸。莫泊桑很有可能根据切身经验去塑造这个形象：他的母亲因丈夫浪荡，很早两人就分居，然后离婚。无疑，莫泊桑的母亲的经历启迪了他塑造出让娜的形象。……

内容概要

　　《一生.两兄弟（新版）》由莫泊桑的两部名著《一生》和《两兄弟》组成。在《一生》中，贵族出身的女主人公让娜憧憬着美好的爱情，抱着做一个贤妻贤母的愿望，嫁给了拉马尔子爵。可后者竟无耻地在蜜月旅行回来了当夜诱奸了让娜的使女，事情败露后仍不思悔改，又和当地的伯爵夫人勾搭成奸。从此让娜对丈夫彻底失望，转而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可是儿子长大后沉湎于赌搏，并与一私娼生下一女，从此离家不归。小说描写了让娜不断幻灭失意的一生。《两兄弟》写的是一笔遗产的赠与给一个平静家庭带来的风波。它在心理分析的真实和深刻方面堪称一绝。

书籍目录

译本序
1 一生
2 两兄弟
附录 论小说

章节摘录

　　室内其余的家具和陈设各种风格式样都有。一代一代留传下来的遗物使得这类古老宅邸简直成了兼收并蓄，包罗万象的博物馆。一口路易十四时代的富丽堂皇的五斗橱，包镶着发亮的铜件，旁边却放着两把路易十五时代的扶手椅，椅上还套着当年的花绸椅套。一张巴西香木制造的书桌面朝着壁炉，壁炉上陈放着一只球形玻璃罩罩着的帝国时代的座钟。　　这是一座青铜制的座钟，做成蜂巢式，由四根大理石的柱子吊在一个开着金黄色花朵的花园上空。钟摆是一只翅膀用珐琅制成的小蜜蜂，由一根纤细的丝吊着从蜂巢下方一道缝隙里垂下来，在花园上空永不停息地飞来飞去。　　钟面是彩色陶瓷做的，嵌在蜂巢中间。　　座钟敲响了十一点，男爵吻了吻女儿，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让娜虽然意犹未尽，也不得不上床去睡了。　　她最后再环视房间一次，才把蜡烛吹灭。她的这张床只有床头靠墙，左边临着一扇窗户。似水的月光从窗外射进来，倾泻在地面上，宛如一汪清彻明净的泉水。　　月光反射到墙上，淡淡的，似乎在轻轻地抚慰着皮拉姆斯和西斯贝的誓死不渝的爱情。　　从床脚对面另一扇窗口，让娜瞥见一棵大树沐浴在柔和的月光里。她翻了一个身，闭上眼睛，但过了—会又睁开来了。　　她好像觉得还在马车上颠簸，头脑里还响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她起先躺着不动，希望这样静静地休息会使她入睡，但不久，心里的焦躁就传遍了全身。　　她先觉得两条腿有点不舒服，随后感到浑身愈来愈热，于是索性爬起来。她赤着脚，光着臂膀，穿着长长的睡衣，样子简直像个幽灵。她踩着泻在地板上的如水月光，走过去打开窗子，向外边眺望起来。　　夜色是这么明净，看上去简直像白天。年轻姑娘辨认着她在儿时就喜爱的这块地方。　　面对她的首先是—块宽广的，在月光中呈现出黄油般颜色的草坪。两棵大树高耸在宅邸的正面，北边的—棵是悬铃木，南边的一棵是菩提树。　　这一大片草坪的尽头是—座低矮的小树林，它成了庄园的边界。为了保护这块地方不受海洋飓风的袭击，还种着五排榆树，树龄已相当大。由于不断受到海风的折磨，这些榆树都已枝干扭曲，冠顶削平，倾斜得像屋顶一般。　　这座园子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长长的林荫道，林荫道上种的是诺曼底人称之谓“白杨”的参天的杨树。这两条林荫道将主人的宅邸和毗邻两个农庄分开。两个农庄一个住着库伊阿尔一家，一个住着马尔坦一家。　　白杨山庄就是由这些白杨树而导名的。在这一圈土地以外，躺着一大片尚未开垦的，长满荆豆的广袤的平原。海风日夜在这里呼啸奔驰。再往前，海岸突然下落，形成—道高达百米的白色岩石的悬崖绝壁，崖脚淹没在大海的波涛之中。　　让娜远眺着一望无际的水面，波光荡漾，大海仿佛在星光下睡着了。　　在这风平浪静的夜晚，大地散发出各种芳香的气息。一株攀援在楼下窗口四周的素馨花，不断地吐出沁人心脾的香味，香味里还夹杂着新生嫩叶的淡淡的清香。海风徐徐吹来，带来一股咸味和刺鼻的海藻粘液的气息。　　年轻姑娘畅开胸怀欢快地呼吸着。在这乡间的休息使她身心犹如洗了一次凉水澡那样平静舒服。　　在这半明半暗的天地里，充塞着黄昏降临时才苏醒的各种动物。这些动物一生都躲在安静的黑夜里度过，现在正各自静悄悄地活动着。像斑点和阴影般的几只大鸟无声地掠过天空，几只看不见的昆虫嗡嗡地在耳边擦过。在沾满露水的草地和荒无人迹的沙径上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奔跑着。　　只有几只忧伤的癞蛤蟆对着月亮，发出它们短促单调的哀鸣。　　让娜似乎觉得自己的心扩展了，和这明净的夜晚一样，充满了喃喃细语。突然间，无数飘忽游荡的欲望一齐涌上心头，如同周围这些沙沙有声，昼伏夜出的动物一样，蠢蠢欲动。她的心和这种生机盎然的诗情画意水乳交融，在这柔和洁白的月色里，她感到有些非同寻常的颤动布满全身，一些难以觉察的欲念在悸动，感到了某种幸福的气息。　　这时候，她开始想起爱情来了。　　爱情！近两年来一直充满她心头的爱情，随着它的迫近愈益使她焦灼不安了。现在她已有了爱的自由，只需要遇到这个人，遇到“他”就行了！　　他是怎么样—个人呢？她并不清楚，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他就是他，如此而已。　　从那以后，她不再出门，也不肯活动。她每天早晨按时起床，从窗户里看看天气，然后便下楼坐到客厅里的火炉前。　　她整天—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睛呆呆地看着火焰，听任自己的思想浸沉在悲苦中，过去的种种不幸的伤心事一件接一件地在脑中浮现。傍晚，小客厅里渐渐黑下来，她除了向壁炉里投进一两块木柴以外，仍然一动不动。这时罗萨莉掌灯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嚷道：“好啦！让娜夫人，您得活动活动，不然今晚又不想吃东西了。”　　一些执著的想法常常盘踞在她的头脑里使她摆脱不开，她整天为—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操心烦神，哪怕芝麻大的一点小事，在她病态的头脑里都成为了不起的大事。　　她常常浸沉在往事的回忆里，尤其是时间久远的陈年往事。早年的生活和在科西嘉岛上的蜜月旅行的情景不断在脑中浮现。一些早已忘掉的岛上的景色会突然在眼前炉火的余烬中映现出来。她回想起那次旅行的所有细枝末节和点点滴滴的小事，以及在那儿遇到的每一个人的面孔。向导让·拉沃利的脸老是出现在她眼前，有时耳中甚至会响起他说话的声音。　　后来她又忆起保罗童年时代的那些温馨的生活。当时他要她帮他栽生菜菜秧，她和莉松姨妈并排跪在那块肥沃的园地里，两个人都一心一意要讨孩子的欢心，并且争比着谁的菜秧成活最多，成活最快。　　她的嘴唇轻轻蠕动，喃喃地喊着：“布莱，我的小布莱！”就像和他在讲话一般。她的幻想一直停留在这个名字上，有时一连几个钟点伸出手指，试图在空中写出这个名字的字母来。她面对着炉火，一笔一笔慢慢地比划着，好像这些字母就出现在眼前。有时觉得写错了，就从第一个字母重新开始，手臂累得抖抖的，但坚持着一定要把这个字写完。写完之后又从头开始。　　最后实在写不动了，字母都写乱了，写成了别的字，自己气得要命。　　那些孤独的人身上所有的怪癖她身上都有。哪怕一个日常用的小东西挪了个地方也会惹她生气。　　罗萨莉常常强迫她出去走动走动，把她带到大路上。但让娜走上二十分钟便说：“我的孩子，我走不动了。”说着便在路旁的沟边坐下来。　　让回到他自己的家里以后，便无力地倒在一张沙发上，因为那使得他哥哥恨不得像一只被追捕的野兽那样逃窜的痛苦和忧虑，对他那怠惰的性格产生了另一种影响，把他的四肢都折断了。他觉得浑身酥软无力，不能动弹，简直连上床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的肉体和灵魂都麻木不仁；他心如死灰，疲惫不堪。他不像皮埃尔那样，在纯洁的孝心方面，在秘密的自尊心方面受到了打击，而是被那个同时威胁着他最宝贵的利益的命中注定的一击所打垮了。　　在他的灵魂终于平静下来以后，在他的思想像被搅动过的水那样重又澄清以后，他便考虑起别人刚才向他揭示的他的处境来了。如果他是通过任何别的方式知道自己出生的秘密的话，那么他肯定会感到气愤，感到创巨痛深；可是在和他哥哥争吵以后，在那震撼他神经的剧烈和粗暴的揭露以后，在听到他母亲那种肝肠寸断的自白以后，他便失去了反抗的力量。他的同情心受到的冲击是如此猛烈，以致他不由得感动得克服了所有的偏见和所有自然道德的神圣的敏　　感性。再说，他本来也不是一个性格坚强的人。他不喜欢和任何人斗争，更不喜欢和自己斗争；于是他便忍受了下来，出于一种本能的倾向，出于一种对安宁、对平静和舒适的生活的天生的爱好，他马上便关心起那些即将出现在他周围的、对他极为不利的混乱情况。他预感到那些混乱是必然会发生的，为了尽量避免这些混乱，他决定要作出超人的努力进行坚持不懈的活动。这个麻烦必须立即，必须明天便得到解决，因为他有时候也有那种想当机立断的强烈需要，这种需要也就是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弱者的力量所在。而且，他的习惯于研究和处理各种复杂情况以及家庭纠纷的律师头脑马上便想到了他哥哥目前的思想情况马上将会产生什么后果。他不由自主地，几乎是以一种职业性的眼光来考虑这件事的下文，他好像在经过了一次强烈的精神打击之后，已经调整了和各位当事人的今后关系。当然，继续和皮埃尔保持关系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可能了；这很容易，他只要呆在自己家里就可以和他避免接触，可是，继续让他们的母亲　　和她的长子住在一起同样也是不可能的。　　他一动不动地靠在背垫上，沉思良久，他想出一些办法，后来又舍弃了，连一个能使他感到满意的办法也没有找到。　　突然他想起一个念头：他收下的这笔财产，一个正派人会保留着吗？　　他起初的回答是“不”，并决定要把这些钱捐给穷人。这样做当然很心痛，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可以把他的家具卖掉，可以像所有初次踏上社会的人一样工作。这种富有魄力和痛苦的决定激起了他的勇气，他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把额头抵在玻璃窗上。他过去没有钱，现在他又要没有钱了。总之，他也不会穷死的。他的眼睛看着街对面亮着的煤气灯。这时候，有一个迟回家的女人在人行道上走过，他突然想起了罗塞米利太太，心中激动异常，就像想起了一个严峻的念头那样。他这个决定可能引起的所有令人不快的后果突然一下子呈现在他眼前。他得放弃这个女人，放弃幸福，放弃一切。现在他和她有了婚约，他还能这样行动吗？她原来知道他有钱才同意嫁给他。现在他穷了，她也许仍旧不会改变主意；可是他有权利要求她，强迫她作出这个牺牲吗？把这笔财产作为以后要归还的，穷人的寄存物留下来不是更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