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鬼蛇神

出版时间:2012-5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作者:马原  页数: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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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序言  龙占川  马原知道,我不读书。  有生以来从头到脚读过两本书,一本是毛主席的《毛主席语录》,一本是马原先生的《牛鬼蛇神》。前者是因为话说得好而觉得老人家伟大,后者是因为在生活中体会到先生超凡而读了他的书。  马原是小说家,写小说是个娘们儿做的事(马原对我说过写小说是一门手艺,有点像女人绣花)。说伟大,自然你觉得我有些夸口。当你了解了他,你就知道怎么评价他都不为过。  二十年前,我弟弟介绍我认识了马原,弟弟当时兴奋地告诉我,马原是文坛上的大人物。 我与文字无缘,不知其半斤八两。当时我对文人没什么好感,在我眼中他们都是些言不由衷、哗众取宠、沽名钓誉、招摇过市之徒。  抱着对文人的不屑心态,第一次见到了马原。  我对马原的评价:马原不同于其他文人,负责任且求甚解,不显摆也不卖弄,不会像其他科学家、哲学家那样用“本能”来敷衍了事。  杂 种  很震惊,当年马原是我见到的长得最漂亮的“真人”,身材伟岸,整个面目是一尊雕塑。因为长得太不像汉人,我抑制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问他,你是纯汉人吗?他说是。——祖上有没有跟其他血统通婚?他见我表达的有些暧昧,不够勇敢,就直截了当对我说:你说的是杂种。  “我现在只知道我爸是汉人,祖上的事就不知道了。啥种又怎么样?无所谓。”  我顿时崩溃,在传统观念中“杂种”是很难说出口的,标准的骂人话,北方人张口就来,一时间让我懂得纯种和杂种其实都是一个来路,只是骂人在杂种前面加个“狗”字。  有 点 甜  二十年以前的关于杂种这件事我很敬佩马原。第二天我要求弟弟继续陪我去见他。  谈话中他知道我是生意人。他建议我——水是人类最重要的资源,你应该做饮用水的生意,既可以造福人类又能赚大钱。这是一个每年以百亿计的产业,现在人们还没有看清楚。你应该抓紧时间先做,找全国境内最好的水源地,然后在央视、各地方台大做广告,广告语就用“有点甜”。  在我眼里文人都是纸上谈兵的,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二年后,出了“农夫山泉”,广告语是“农夫山泉有点甜”。记得那一天我握着他宽大的手掌,心中无比沮丧;对他说农夫山泉偷了你的创意。他轻松说“一定是”。我解了马原的心结。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一个他值得共同拥有秘密的一个人,知道他才是“有点甜”的父亲。  房 地 产  一九九五年,马原建议我说:“做房地产吧。北京、上海都可以,最好来上海。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正在一家大房地产公司任职的‘房地产专家’,人年轻又好,是我的小兄弟。”后来我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他的崇拜者。马原永远也不会像其他的文人一样向你介绍是他的粉丝。他叫周晓峰,现在已成为一家世界级房企上海地产分公司的副总经理。“你拿出两千万块钱,就可以做一个两亿规模的楼盘,步骤是先注册一个房地产公司,然后找企业、政府协商;挂账把地先拿过来开发,与政府协调取得开发权后预售,两个月还政府土地出让金及其他费用(当时土地不受限、不挂牌,房可预售)。第二个回合就可以做十个亿的楼盘,五年后就可以做到五十亿,七年后可以做到百亿楼盘。”这辈子我第二次没有听他的话,因此失去了成为潘石屹或者成为王石的机会。  时隔十五年的去年,我成了马原的老板。马原走马上任担当执行董事,负责我京东一别墅楼盘项目,兼顾主体结构设计、外立面设计、景观设计的方方面面。此战大获全胜,众人赞不绝口。几天前,有六位太太参观楼盘,购得七幢,一个连鸡窝都没有盖过的马原,用他的天才创造了房地产界也是他个人历史上的又一个奇迹。  癌 症  二零一一年的十月十七日,我父亲被诊断出胃癌晚期,入住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救治,马原得知消息后匆忙找到我,要我把父亲交给他,他要带我父亲去海南或者其他有好水的地方。他说好水不仅可以养生还可以救命,并承诺我,三年内一定把健康的父亲送回来。  又说如果像今天这样把父亲交给医生不断用手术、化疗、放疗去无情打击、折磨肿瘤的方法实际是跟天作对,因为药物对好坏细胞通杀。医生是天使,可人体是天养的,包括肿瘤细胞。  我当然没有听他的建议,由我二弟拿主意,采取了主动进攻的积极治疗措施。我给马原的提议取名“坐以待毙疗法”。  医生说放疗、手术都来不及了,只能做化疗。药物是美国和日本的(马原打来电话询问治疗方案,我没有讲进口药的事,担心他又有新说道,让我们乱了方寸),还有意大利的叫胸腺肽,据说是用来增强免疫力的,每天一支,一支六百(批发价不含税)。两个月前又运用了据说是还没有面世的干细胞疗法,几天一次,一次六万(报价五万,药到后说是专家亲自调配加一万)。能做的几乎都做了。  治疗四个月后,医生告知化疗药物对我父亲治疗无效(化疗药只对百分之十病人有明显疗效)。冥冥之中 ,马原说对了,癌细胞没杀死,好细胞遭到摧残。  这时我回想起零八年,马原在上海被初步诊断为肺部肿瘤,经肺穿刺查是否为恶性肿瘤的过程中,马原逃离医院,拒绝手术并拒绝继续治疗。我劝他听医生的,接受现代文明积极手术,他当时就对我讲了对我父亲说的那些话,诸如肿瘤与身体相依附,你不和他过不去,他会和你相安无事,如果你动他等于一损俱损。我听着怎么都是谬论。  他去了太太的家乡海南,每天喝救命的好水,骑我送他的“路虎”自行车健身。四年过去了,如今他在出《牛鬼神蛇》。面对父亲的局面我在想,是什么救了马原?是唯心?是唯物?还是错觉给了他一个健康的心态?他是一个唯心主义者,讲治疗是跟天作对;还是唯物主义战士,讲好水救命,药物对好坏细胞通杀。我弄不明白他到底是哪伙的,或者根本就没有唯心、唯物这回事,只是这些哲学家们用来解心疑,沽名钓誉的魔方。  救 命 之 恩  一次我和马原与王朔、刘震云聊天,王朔说:“一度抑郁,每天最大的理想是想自杀,看不起任何人,一天要付之行动,想起了女儿,从此放弃理想。”  此刻刘震云面无表情说了一句“救命之恩”。  我觉得马原离天、离神灵特近。大学毕业时同学们都往城里涌,他却去了西藏。我对西藏没有概念,只是从马原这儿知道些风土人情,他的小说让西藏更神秘,西藏让他的小说更悬疑。  西藏,悬疑,加上作家的胡思乱想,马原生出与旁人不一样的念头也不足为奇。有一天他信誓旦旦:“我要向上帝叫板!绝不等自然死亡,选择一款非常态的死亡方式——自杀。”  马原硕大的眼中闪着童真。我面无表情地对他说:“这就是上帝的安排。”  从此以后他不再说自杀的事。  他生病的那些事他小说里写到了,我不画蛇添足。  我自己家里的事情足够让我添堵了,心乱如麻,不想再说这些。  诸如此类要听马原的,因为他还活着。看我没劲,看小说吧。  2012.04.15  

内容概要

  《牛鬼蛇神》为马原“归隐”20年的思考。它涉及到人、鬼、兽、起源、常识、真实、假象,以及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宗教……他近六十年体会到的神奇和诡异尽展本书。作品中的两位少年,李德胜和大元,一个山民、药学奇才、理发师傅、冥纸工艺师傅,他虽然看起来过的是悲惨生活,却有着清晰的人生,以天生的悟性和敏感,从乱象迷雾中直抵生命的真意;一个记者、作家、制片人、大学老师,他的人生是混迹于大千世界,却始终在混沌迷蒙之中,在似是而非的真相中苦苦思索追寻,最终回归生命本身。半个世纪的经历与思考,什么才是马原的“原来这才是生活”?

作者简介

  马原,当代知名作家,曾是先锋派的开拓者之一,25年前即有人称“马原是作家的偶像”。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其著名的“叙述圈套” 开创了中国小说界“以形式为内容”的风气,影响了一大批年轻作者,著有《冈底斯的诱惑》、《西海的无帆船》、《虚构》、《上下都很平坦》等。20年前,马原离开小说创作;10年前,马原宣告“小说已死”;“归隐”20年后,马原带着《牛鬼蛇神》重回人们的视野。

书籍目录

卷0 北京第三章 大串联第二章 革命第一章 革命之外第0章 金钱或离情别绪卷1 海南岛第三章 吊罗山鬼魅第二章  再见李德胜第一章  天堂岛罡风第0章 生命的徘徊特质卷2  拉萨第三章 圣城阳光泛滥第二章 色季拉雪顶第一章 绿蜻蜓飞越雅鲁藏布第0章 某些人的天堂卷3  海南第三章 蜻蜓点水或彩蝶恋花第二章 崩石岭的鬼节第一章 别一样的日子第0章 琼州海峡日志 

章节摘录

  第一章  天堂岛罡风  3 两个小生命  元旦前一天正午,一辆外来的吉普车驶过崩石岭,在进村的拐弯处由于那棵三百年大榕树遮挡,车子又没减速,一下将个女孩撞个正着。孩子当场毙命。吉普车没停下车轮,径直往山上方向冲过去。  崩石村里有人喊撞人啦,有人喊车跑啦,顿时乱作一片。  当时崩石村超过半数的女人都在那棵巨大的榕树的荫盖下,带着各自孩子乘凉。所以撞人连同逃逸事件就有了众多的目击者。  “那是一辆黑色的卡车,车厢上站着两个人。撞了人卡车停也没停,连车也没刹一下。上面的两个人还跳着脚叫好,那两个家伙还是人吗?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车不是黑的,是又黄又绿的那种。也不是卡车,上面也没有人。那种车上面根本站不了人。”  “就是。人都在车里,上面没有人。是吉普车。吉普车上面根本没法站人。”  “那车开得好快!开车的肯定是个疯子。脑子没毛病,谁也不会把车开那么快。娃都被它撞碎了。”  “好多血啊,看了让人心里发紧。”  “我第一个到跟前的,娃一丝活气都没有,当场就断气了。”  “没见过这么霸道的!没王法吗?杀人不偿命吗?”  这里的生活是那种慢到不能再慢的节奏,几乎就没有什么可以让人着急上火的事情。女人们作为目击者的激动,并没有让分散在各家各户的男人们意识到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命案让女人的群体激动持续升温,终于有若干男人慢条斯理朝着大榕树聚拢过来。后来差不多村里所有能走动的大人孩子都聚齐了,先前不紧张的男人们现在都紧张起来了。有人甚至带上了可以临时当作武器用的农具;更多的人则效仿他们,跑步回家取出各种家什重新集合,迅速组织起一支颇具战斗力的军队。  尽管女人们对汽车颜色和类型的描述有诸多疑异,但是有两点是极其肯定的,众口一词——娃被撞死了;撞人的车往山上方向跑了。  男人们首先确认吉普车是穿过村庄往山上逃去,知道肇事者绝对跑不掉了。因为前面是断头路,路到半山时已经不再向前。  男人们先将道路用几条树干封住,之后有猎枪的拿枪,没枪的拿各种长短农具,互相挤在一道缓慢往山路上前行。  女人们将死婴围住,嘀咕着该如何处置。  这支临时组建的军队在山路上前行缓慢,大家挤挤挨挨,彼此磕磕绊绊,看得出每一张脸庞上的紧张和恐惧。先前女人们的描述,让肇事者在他们心中完全呈现出恶魔形象,而他们只是一群山民,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一种凝聚力使他们结成一个整体,但是他们中的每一个个体又都依仗着这个群体来壮胆。准确的说这是一支一盘散沙的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全无战斗力可言。  不足十七里山路,弯弯曲曲逶迤向上。路的两侧是盘根错节的原始雨林,人几乎完全无法在其中穿行。所说的山路,只不过是村里人上下山时,经过简单砍伐能够通行轮式拖拉机的一条通道而已,而且经常时上时下,既陡峭又异常颠簸,根本不适合底盘更低的汽车行驶。  可以猜得出,肇事逃逸的汽车向上的旅程一定非常艰辛。这十七里路估计他们至少要两小时以上才能走完,也许更长时间。  估计车上的人也会料到村民不会放过他们。毕竟在他们肇事现场的近处就有那么多的目击者,也许被撞女孩的亲人就在其中。杀人后逃逸,凶手必定会恐惧;他们不至于幼稚到以为被害者的亲属会轻易放过他们。凶手应该想得到自己被追击,想得到如果落入追击者之手后自己的下场。凶手的恐惧会随着由于山路阻隔导致的逃亡速度缓慢而与时俱增。估计这种恐惧会因为山路的猝然结束而达到最大值。  前面无路可走!逃亡者无异于死路一条。那一刻,他们有的只有绝望。也许他们中的某个人,会被已经膨胀到无限大的恐惧吓死。谁知道呢。  他们逃得慢,但是他们毕竟有马力强大的越野吉普车助力;追击他们的人有的只是两条瑟缩发抖的细腿,有的是与逃亡者类似的恐惧,他们追得更慢。逃亡的人用了大约三小时上下,追击的人则用了七小时。新年除夕夜正悄悄地降临到吊罗山崩石岭。  也许那三个杀人凶手反复讨论过自己的出路和下场。  也许其中两个人都认为与其让复仇者杀死,不如逃进这神秘直达亘古的热带原始雨林。虽然每个人都清楚原始雨林中隐藏着无法预知的各种危险,而且人在其中行进极其艰难,毕竟那也还带给逃亡者一线生机。逃亡困难,追击必定同样困难。  也许其中一个人与另两个想法不同。他宁可坚守在这个钢铁的巢穴之内,也不愿被山林中的蛇蝎猛兽当作美餐。他于是与两个同伴选择了不同的方式,他独自留在吉普车内。任由两个同伴在车上的工具箱里取出可以做防身之物的大件工具,之后消失在被暮色逐渐围拢的雨林当中。  男性村民组成的军队已经逼近这条山路的尽头,前面是最后一个右手弯,弯过去两百步就再也没有路了。从这里还看不到肇事的车和杀人的人。  突然,他们听到汽车发动的轰鸣声,同时一辆果然是又黄又绿又疯狂的吉普车从转弯处冲下来!  看得出开车的人是孤注一掷了,也许他想吓退追击者,让他们四散奔逃;也许他破罐子破摔,认定死一个也是死,再死几个也无妨,反正他一个死罪便可以一了百了。看来他是豁出去了。  事件的结果一定不是开车的杀人犯所想要的,疯狂的吉普车在一次剧烈的颠簸之后高高弹起,最终摔到前面的路面上。落地的时候吉普车四轮朝天,因而车厢连同里面的司机完全被摔得七零八落。  崩石岭的山民一片整齐的欢呼,之后一拥而上,抡圆了手中的家什农具,将汽车残骸连同车内的一切一股脑砸烂。  有人及时发现了只有一个人的躯体,大家马上认定还有其他在逃的杀人犯。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人狂魔,他们马上分成若干个小分队杀入茫茫林海之中。他们原本就是山民,是这里的主人;他们在吊罗山原始雨林中如鱼得水;他们身上有柴刀,有锹镐锄这些农具,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中没人会是他们的敌手。  那是一个血腥的元旦除夕夜。在吊罗山的深处山路上,在繁密的热带次生雨林中,一辆吉普车在撞死一名山村女婴后逃逸,被愤怒的山民以农具砸烂在山路尽头。  由于无人报案,三名车上人员被发现时已经是散落在周边林地上的生生白骨,车也在锈蚀之后面目全非,成了一堆废铁。  那女婴叫阿翠,才六岁刚过。那是1978年元旦的前夜。  不用说,那个家庭的新年元旦一派凄云惨雾。  当父亲的实在没有心力将被撞得残破的女儿抱回家,因为家里正酝酿着另外一桩关乎生命的事变。他的妻子即将临产。他很难想象,待产的妻子看到女儿如此惨状,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的女人如玻璃一般脆弱,几乎经不起任何小的风吹草动。她几乎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她说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孩子的外婆。她告诉母亲她困,让母亲不要打扰她,可是不行,母亲说她有话要说,而且非说不可。不说出来她在地下就闭不上眼睛。母亲让她恐惧,母亲已经死了十几年;许久以来都不曾来找过她,在她的记忆中已经变得很淡了。  女人告诉他,母亲在那边欠了人家的钱。债主每天一大早就过来追债。母亲也是被逼无奈才来找她,她很生气,母亲不止她一个女儿,母亲的债没道理让她一个人来承担。  她有一个哥,有一个妹。他们两家的境遇都比她好。哥吃官粮;妹家里做槟榔生意。她生气,母亲为什么只找她一个人要钱还债。她把她的梦讲给哥也讲给妹,哥和妹都没有这样的梦;母亲打从走了以后,再没去找过哥和妹。  因为睡眠长时间出问题,她的身体极其衰弱,神经极其脆弱。他给她准备了几套药膳配方,按照古方的方法分疗程为她熬制服用,但是都没能解决她母亲反复到访的症状。  非常不幸的是在她情况最不好的时候,却又成了大肚婆。  怀孕非常辛苦是人所共知的。对一个完全没有精力和体力的女人来说,这几乎是天上飞来的横祸,她变得极度神经质。  她自问从出生之日起,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从未与任何人吵架争执,更不要说动手行恶。她不明白她欠了自己母亲什么,为什么母亲会不依不饶对她死缠烂打。  她先是去本姓宗祠上香,请列祖列宗帮她。列祖列宗没有理会她。她又去了观音庙,去了关老爷庙,去了妈祖庙,还去了南山寺。无论哪一方神灵都没有把她的痛苦当一回事。  可是她的身子越来越沉,她花在拜神上的香火钱越来越多;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肚里的孩子已经习惯了香烟的气味,因为那孩子经常在她肚子里施展拳脚令她疼痛难耐,只有在进了庙堂,肺腑里吸足了烟香后,那孩子才能彻底安静下来。孩子安静了才会让她也享受安静。  他尽管粗通草医草药,却对现代医学的优生优育一无所知。他绝想不到所有她在孕期的这些异常,将会对胎儿产生严重影响。当他听她说肚里的孩子爱闻庙里的烟味,他反倒觉得她经常去庙里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让她心安一点,也对自己的母亲少一点唠叨,也让胎儿对她的折磨减轻一点。  远近有各种不同类型的庙宇,那早就是海南岛居民世世代代的生活。他出生时那些庙宇就已经在那里,他从未对它们有任何疑问。他也早就习惯了跟别人一样,有了什么事情,或者到了固定季节固定日子,自自然然去上香朝拜。对他而言,所有这一切天经地义毋庸置疑。  女人终于捱过了整个孕期,他根据以往经验断定应该就在这几天之内。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阿翠意外夭亡。  三天前,女人突然在半夜里惊厥抽搐,竟然将自己的舌尖几乎咬断。他用古老的民间手法掐她人中,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舌伤的剧痛令她无法进食,他只能让她平躺,让她将受伤的舌尖伸出,之后将进补的汤汁缓缓倒入她口中。  在他看来,她的痛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无论如何不能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不能把阿翠身亡的消息告诉她。  他将阿翠直接抱到村边的棺材铺,为她选了其中的一口。之后找大队长派了马车,将女儿送往坟场。  他把所有的泪水都回嚥到肚子里,他不要别人看到他流泪。  所有这一切他都是在新年除夕夜和元旦上午这段时间操持完成的,之后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妈妈不在家,女人腆着大肚子在灶台忙,看来午饭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而且看来女人完全不知道关于阿翠的噩耗。她的脸上一切如常。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另一场灾难正无情的降临到他的家庭。  先是妈妈进门。妈妈从药材铺子回来,进门就帮儿媳把饭菜上桌。接着女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哎唷了一声。  女人的呻吟已经是这个家庭里每个人都过份熟悉的声音,所以他起初并未格外警觉,但他马上意识到这一次有了异常。他赶忙起身过去扶女人,发现她的裤子已经湿成一片。  老妈妈说:“怕是羊水破了吧。”  女人惊恐的脸上满是泪水,“不,不是,不是的……”  男人把手掌举到面前,居然都是血。  男人这次跑着出门,重新找到大队长派到大车,这一次他专门请大队长派一个赶车的一道来。山路太过颠簸,他怕女人受不了,所以一直将她抱在怀里。赶车的不敢耽搁,以最短的时间将他们送到公社卫生院。女人被马上送上手术床。  经过两个医生加上两个护士(这是卫生院的全部人马)大半个小时的抢救,大出血算是止住了,胎儿也被侧切接生出来。再经过约两个小时的缝合,并输了卫生院血库中仅有的700ccA型血,女人的生命这才得以挽留。  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胎儿从娘胎出来就是不完整的,是个男婴,居然天生就只有一条胳膊和另一条腿。两条缺失的肢体都是从躯干处就不见了的,不像那些后天肢体残缺的人那样带有截肢后留下的伤疤。非常奇怪,小家伙居然满头黑发,没有一点营养不良的迹象。而且小眼睛又黑又亮,睁开了就不肯合上;仿佛对人世间有无穷尽的好奇和渴望。  鬼门关前走一遭让女人非常疲惫,她一合上眼就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再睁开眼时元旦已经成为昨天。她也是这时才有机会看到自己的新生儿。  男人紧紧抓住女人的手,怕她撑不住,同时希望能把自己的力量传导给她。  男人已经被命运的残酷重重地击倒了。  在他心里,他的女人比他要脆弱得多,他怕她根本没有能力承受如此大的打击。毕竟他是男人,再大的痛苦他都必须承受,再大的灾难他都必须扛住。不但自己要扛住,还要支撑自己的女人也要扛住。  其实这些都只是他的一己之念,都是典型的男人的自以为是。他不知道真正脆弱的是男人,无论他们有多少肌肉,都改变不了他们纸老虎的本来面目。  女人本质上比男人要强韧许多倍,既然女人能够将后代的胚胎背负到自己身上,而且长达十个月之久,既然她们能在任何艰难困苦中渡过并最终将孩子生下来,这个世界就没有任何灾难是女人扛不住的。  其实是男人更需要从女人那里得到支撑,而不是相反。  女人用了大约五秒钟看自己生的第四个孩子,然后抱起他,将自己的奶头塞进他粉红的小嘴。  尽管缺失了胳膊和腿,小家伙依然像所有新生儿那样对母乳充满狂热;不需要谁教他,他天生具备了吸吮奶水的能力。他的羸弱的呼吸与他的强力的吸吮形成极强烈的对照。对生的渴望是这个小生命所呈现出来的最初的也是最动人的一幕。  妈妈似乎要被他吸干了一般,妈妈的脸由红转白,妈妈将另一只奶头换给他。之后妈妈的脸重又有了些许血色。  男人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体会到什么才是惊心动魄。他甚至怀疑女人沉睡之后也许视力还没恢复,他认定女人根本就没看清天生缺失肢体的儿子。但是男人心里非常清楚,他是在自欺欺人,因为他明明看到女人的目光是聚焦的,女人不可能看也不看自己初生的儿子;即使不用睁开眼,女人的心也会让她比别的睁开眼的人看到得更清楚。  男人的盲区仅仅是因为女人没有他预期的那种痛苦和崩溃。  是的,看女人的表情,看女人哺育孩子时的那种陶醉,的确丝丝毫毫也看不出她的初生儿有任何异常。她孕育了他整整十个月,婴儿有无论怎样的异常也都在妈妈的接受范围之内。  是的,他只有右臂右手和左腿左脚;妈妈却依旧坦然。他是她的又一个儿子,他像她的其他三个儿女一样得到妈妈的哺育。  至少在当天当场,爸爸表现得要差劲许多,可以说相当崩溃。从另外一个角度说,爸爸的确比妈妈更难,因为他同时承受了两桩常人无法承受的灾难。而且前面一桩是他独自承受下来的。妈妈暂时还被蒙在鼓里,灾难带来的巨大痛感还未传导到她的神经之上。男人的两眼充血。  这也是女人先看到的,她以为那是男人没有休息好。毕竟她经历了大出血,经历了大手术,经历了死而复生的救援,之后又经历了生产;钟爱她的男人肯定夜不能寐,肯定累坏了。可是她马上又发现不对,男人的眼里在往外渗血,渗出的血珠竟如泪珠一般滴到男人的前襟。女人知道出事了。  “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啊!你的眼里在滴血呀。你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你不让眼泪流出来,你把眼泪憋回去,可是你把血都憋出来了。你哭吧,你哭,一定哭出来,哭出来啊……”  肯定是听到了女人的呼唤,如同一直藏在深井中的泪水从男人的眼中如泉水一般涌出,将先前的血滴稀释溶解,将男人衣襟浸透。  这个新生儿的命运真是悲惨到了极点。  在吸饱了母亲的乳汁后,他自然而然进入沉睡当中。从那时候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进入了他爸爸妈妈的讨论。爸爸没有妈妈的感受,他与这个小家伙还未建立起起码的情感交流。这是一个怪胎,他的女人生了一个怪胎,这是他面对的全部事实。  不用说,如果活下来,这个小东西的命运一定非常艰辛。小时候他需要父母的服侍,即使长大了他也很难自食其力,仍然需要时刻有亲人在身旁;也许他一辈子都无法自己解决生计问题。  还有,他永远是他周围人们怜悯的对象,是人们眼里的异类,是人们的笑柄。从出生到生命结束,这一点都无法改变。  他说:“与其让他活着受罪,受一辈子罪,不如让他从一开始就不要面对他这一辈子。”  她说:“你这叫什么话?他已经来了,怎么不要面对?”  他说:“你想得出来他这一辈子会有多惨。”  她说:“多惨也是他的命。你怎么才能不要他面对?”  他说:“你就当他没出生过,当他压根就没从你肚子里出来。”  她说:“他已经出来了,你怎么当他没出生过?”  她每一个问号他都无法回答,原因在于他无法面对她说的那些铁一般的事实。相信他的话她都听得明白,他的话没那么深奥,没那么令人费解;但是她拒绝理解。  那孩子在她身体里孕育,一天一天长大;而那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无情地耗散她的血液骨髓。其间还伴随他的外婆无尽无休地骚扰他妈妈,让他妈妈没有一刻安宁。他的降生先给妈妈带来了骇人的血崩,又让妈妈饱受切肤之痛,险些将妈妈拖入万劫不复的黑暗。可是妈妈并没与他计较,哪怕妈妈在见到他时他缺胳膊少腿,妈妈仍然没有与他计较。  对爸爸而言,他不是那个企盼了多年的又一个儿子,他无异于魔鬼,无异于毒瘤,毫无疑问他是多余的。爸爸不能把他心安理得留下,因为他会带给整个家庭无穷无尽的烦恼。一个怪胎一个畸形儿,也就是一个家庭的灾难。  可是妈妈不一样,妈妈不嫌弃,无论他怎样妈妈都不会嫌弃,妈妈的乳汁是在这个世界上他能得到的最美妙的东西。无论他怎样,妈妈已经开始哺育他,就如同最初妈妈的孕育一样。  尽管他还没有准备好就来到这个世界上,尽管他短暂的生命只延续了不足七十二小时,他还是品尝到了人世间最最美好的妈妈的爱。妈妈爱他,同时爱他令妈妈疲惫不堪。接生的大夫告诉爸爸妈妈恐怕这是他们最后一个孩子,她以后很难再怀孕了。对妈妈而言,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这消息同样令妈妈疲惫。  男人是趁着疲惫的女人沉睡之时,把这个怪胎儿子抱走的。  2 谁断了飞隼瀑布的水脉  崩石岭东段一直向上大约七公里处,有一道窄窄的季节性瀑布。由于瀑布上端是一片有水的草滩,草滩上活跃着数量不菲的一种水豚鼠;而这种小动物刚好又是一种小型褐隼的美食。平日里总有几只褐隼在瀑布上端盘桓,时而俯冲猎食,成了此处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瀑布也因此被称作飞隼瀑布。  上面的这片草滩水草异常肥美,被崩石村的一个牧童发现。这以后牧童每天都赶上他那三十几只毛色黑亮的东山羊,从一条陡峭的小路爬上草滩。羊儿在草滩撒欢觅食,清澈的山泉水令这些黑色的小精灵个个神清气爽,活蹦乱跳。  牧羊的男孩同他的羊儿一样心情大好。没有风或者风不大的时候,牧童会顺着山泉水奔腾向前的方向来到崖边。望着脚边一往无前冲下崖口的泉水,他会兴奋地大叫。  他的黑山羊已经学会与那些水豚鼠和平相处,它们谁也不骚扰谁,似乎它们天生就是邻居。  对于以水豚鼠为食的褐隼来说,黑山羊娇小灵巧的身体还是太大了一些,它们不适合成为它的食物;但是它们的存在却又实实在在影响到它对水豚鼠的捕猎。因为这些褐隼原本就是雄鹰家族中的迷你一族,它们比鸽子的身量大不了多少。黑山羊作为不速之客显然不受那些飞隼待见,但是飞隼拿它们无可奈何。现在有了黑山羊的进驻,飞隼的猎食明显受到了干扰,它们不敢轻易靠近黑山羊,它们并不了解,黑山羊其实对它们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牧童发现了这个有趣的情形。他把它告诉他的朋友李老西,他担心那些飞隼会因为捕不到猎物而饿死。李老西说不会,因为他和他的羊群傍晚总会离开,而晚上的时间刚好是豚鼠最活跃也是飞隼猎食的最佳时段。  牧童的奶奶腰上长了个橙子那么大的肉瘤,是李老西的草药使那个肉瘤逐渐萎缩,差不多已经平复了。李老西当然是看在牧童的面子上,他上山采药,牧童上山放羊,他们早就成了伙伴和朋友。  两家人虽同属崩石村,因为隔一道山梁,因而平日并无交往。为牧童奶奶看病让李老西与这家人相熟悉。  牧童的爸爸连同两个叔叔为了老娘的病专门去过农场的大医院,但是老人家听说要开刀就无论如何也不肯在医院住下去了。老太婆认为身上的一切都是父母给的,绝对不可以割掉丢掉,坚决不肯开刀。几个儿子拿她没有一点办法。可是眼见着肉瘤越来越大,它成长的速度太惊人了,全家人都为此惊恐不安。  家人的情绪同样感染了牧童,他将自己的心病说给李老西。他早听说李老西有小神医之称,请李老西务必帮忙。也是老太婆命中注定会甩掉身上的肉瘤,李老西的神药果然奏效。老太婆的几个儿子因此将李老西奉为神明,认定他是他一家的救命恩人。  李老西在村里的那间药材铺,事实上相当于崩石村贫困山民们的卫生所。乡里乡邻有了创伤毛病都会到药材铺处理一下,或敷药,或服已配制好的中成药,或讨一份处方现场抓药再回去自己熬。  当然这只是那些没钱去公办医院的人们。另外一些有钱而且相信大医院的村民,不会到药材铺来碰运气。  毕竟李老西没读过医科,也没有任何给人看病的资格;他这种类型的草医的确没有任何法律方面的保障,人命关天,找他看病等于是给家里的病人凭空增加了风险。  但是草医也有草医的优势,首先他收费低廉,花很少的钱便可以达到治病的目的;其次草医经常可以针对疑难杂症,而疑难杂症正是正规医院所很难解决的。老太婆的肉瘤刚好属疑难杂症一类。  李老西对成为某一家人的救命恩人不感兴趣,那责任太过重大,不是像他这样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民能够承受得了的。他只不过是看在他的伙伴小牧童的面子上,帮朋友一个忙。试着换另外一个思路想问题,如果来找他的是小牧童的父亲或叔叔,他不一定会出诊,不一定会出手下药。  一定不会出手下药。除了给这家人,他不会对外人下猛药。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尽人皆知,一旦有了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允许自己做这种蠢事。  他再三推辞,最终还是没能推掉小牧童爸爸的一份厚礼,那是半头山猪,完完整整的一片,差不多有四五十斤重。  小牧童家里算是崩石村的首富,是村里仅有的专业养殖户。除了小牧童放牧的那几十头纯种东山羊,除了圈养的九头黑山猪,这个家族最大的一笔财富是二十四头本地黄牛。  小牧童家里每个月都会宰杀一头或几头牲畜,自己吃一小部分,其余的卖给乡邻们。这使得这个家庭经常可以有钱进账,如同吃官粮的干部一样每个月都有工资收入。村里每家每户都羡慕他们,他们一家人也都很享受村里人的这份羡慕。  那个早上是个大晴天,湛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小牧童和他的羊群从峭壁小路上达草滩那一刻,太阳刚好从东面远处的山脊上露头。太阳真够懒的,比他出门还晚许多;他和他的羊群从家到这里至少要走四十分钟。  溪边卧着一只水豚鼠。他们过来它也没躲开,一动不动蜷缩在原地。来到跟前时他发现它已经死了,它的口鼻处有干血。他没有太当一回事,正常情况下它应该是受了褐隼的攻击,而褐隼也许被某种意外惊扰,没有将猎获物带走便离开了。这是小牧童自以为顺理成章的解释。  那天似乎一切正常。但细回想起来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对了,那两天没有看到一只出来觅食的水豚鼠,而平时经常能见到它们蹿过来又蹿过去。  次日,前一天的情形如同复印一般重演,小牧童惊慌了。水豚鼠接二连三的莫名暴毙,令他十分不安。李老西根据在现场观测到的状况,非常肯定不是飞隼所为。  水豚鼠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尖锐的飞隼的利爪不会放过它。还有它口鼻的血,很像是吃了有毒的东西,所谓中毒身亡。这地方是水豚鼠的天堂,除了空中的鹰隼它们在此再没有天敌。而且小牧童和黑山羊来这里是最近几个月的事,在此之前这里仅仅属于水豚鼠所专有,它们也许已经这样子度过了千万年。这里应该没有外来的食物,当然也就没有毒素来源。  不可思议。  小牧童担心那些毒死水豚鼠的东西,也许会同样给他的羊群带来灾难。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这片草滩除了草,除了草中的几种飞虫爬虫,就再没有其它的活物了。对于水豚鼠而言,可见的食物只有草和水;同样对于他的黑山羊也是如此。  李老西说:“水豚鼠的食物肯定不止是草,鼠都是杂食动物,一定还有肉食你没有发现。羊只吃草,草应该不会有问题。中毒肯定发生在别的方面。你见过山羊有异常吗?”  小牧童摇头,“山羊要是出事了,阿爸会踢断我的腿。”  李老西说:“你要是害怕就先不要把羊赶上来了。”  小牧童说:“那好,那我就不过来了。”  李老西说:“这几天我连着做了一模一样的梦,有一个恶鬼到了崩石岭,说是要每天收三个魂。我向它求情,它答应我,这一次不收人,一个人也不收。它也要我答应它,决不与它作对。”  小牧童圆瞪双眼,“水豚鼠就不是人啊!这么说,恶鬼除了不收人,别的什么都收?”  李老西说:“它只答应我不收人,它没说别的。”  小牧童说:“糟了糟了,除了人以外,我家里有魂的最多了!恶鬼这一次是成心跟我家作对,你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那些畜生有没有魂,不知道那些小动物有没有魂。除了人我就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有魂。”  “畜生要是没有魂就好了,恶鬼就不会找上它们了……可是,万一,那些畜生真有魂可就惨了;一天三个,一百天就是三百个,我看整个崩石岭很快就什么也剩不下了,除了人。”  …… 

媒体关注与评论

  马原的作品总是在文本上别开生面,给我带来秘密而持久的感动。  ——格非(著名作家)  这小说把你自己贴进去,直指人心,天马行空,是你的大变局。最高海拔与最低海拔的对视,神鬼与鬼界的交错,格局大。野性生命的力,诗意涂抹,大色块拼贴,奇迹、宝物、动物等元素,一如继往地具有阅读效果。  ——韩少功(著名作家)  马原是生活在人类深处的人类,长久的沉默与孤独让他只对生命的本质和万物的奥秘发出声音。这是我渴望的写作,也是我渴望的生活。  ——桑格格(青年作家)  读完之后还是有一种振奋感,为您的小说所包孕的野心,以及对这野心的实现。您还是有一种很好的状态,经验与智性的结合,依然如此紧实,叙事风格也有别于您之前的小说,有新意,而且加入了一些思力深切的感悟,这种自由和肆意,也使小说有了很多旁逸斜出的味道,这可能是小说里最有意思的地方。至少我个人对这些篇章读得津津有味。  ——谢有顺(著名文学评论家)  我无条件地喜欢这部书,马原仍然是马原,当年你独特的小说方式让人震惊,今天也一样,而且这样的方式如今已成“珍稀动物”。在以前你是先知,今天你在“兴灭国”,你永远地站在极端的价值立场上,我以为就是“物以稀为贵”的立场,的确需要大智大勇才行。  ——韩东(著名作家)  这恐怕是要震撼整个现当代文学历程的作品。它等同于伟大的塞利纳的《长夜行》。它是纯粹文学的,毫无文学之外功利的。语言简洁直白,毫无伪饰作秀,自然如婴孩。视角独特,彰显个性。  ——龙冬(青年作家)  马原老师的《牛鬼蛇神》才是真正的杰作啊。我编校完了,细读第二遍,极崇拜,极惆怅,还有些难过。这样的杰作,十年读到一部就很幸福了。他把一生精华浓缩在这里了——生命的赞歌,命运的赞歌。  ——《收获》杂志编辑部主任,副编审叶开博士

编辑推荐

  沉寂二十年 首发长篇,马原王者归来,依然先锋!从1966年到2011年,北京—西藏—海南—上海,两个激情少年,半世纪离散聚合,懵懂、觉醒、求索,顺天命,个人命运与家国时代的碰撞 人生意义与宇宙神灵的追寻。汉语写作的典范 当代文学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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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铁葫芦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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