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9-2 出版社:学苑出版社 作者:舟欲行 页数:239
前言
编好这本随笔集子的时候,恰是初秋的一个午夜,密雨如刀,削着南窗外的青竹,带来“彷徨于无地”的惆怅,和沉钝的痛感。 于是,随手给了这集子一个名字——《中年的午夜》。 它出版得比较勉强。因为所有的文章都是随性而生,没有发表过,原本也没想汇聚成书,现在硬攒到一块儿,自然难见明确的指向和编排的巧思。当然,内容也大多是微言“小”义,无关道义民瘼、天下兴亡。 先说“中年” 如此时代,中年人们,有意无意问都把“中年”给“跳过去”了,大家都坐了“直通车”——青年直通老年——如同一见钟情直通协议离婚。 细数原因,就很多了。以文人论,比如浮名、比如市价、比如恩怨、比如话语权、比如知名度、比如人民币、比如文坛对头的不肯罢战和粉丝美眉的黏黏糊糊,等等,逼催着中年作青年状,挣命般跌蹄前趋。某一日,突然接到某某单位的《退休报表》、某某学会的《解聘书》或某某医院的《住院通知》,整个人当场颓然老去,一蹶不振,轰隆一声,已清晰地看见坟墓大门的缓缓开启,那潮湿、阴秽的气息正扑面而来呢。 被“跳过去”的中年,在我们疲累琐细的争逐中消散无痕。这又很像我们坐了D车赶去一个什么地方,因为事的焦急和心的焦虑,车窗外的一切风景都被漠然忽略。可当我们真正到了地头儿,才知道这儿的一切,有我参与没我参与、有我在场没我在场,都是一样的无聊、无味、无趣、无意义。 我们很对不起来路上车窗外的景致,我们很对不起我们的中年。 但是要想沿着来路重新走一遭,上帝会告诉你:“滚!做你丫的春秋大梦!” 我在中午的某个夜晚,隐隐听到了上帝的呵骂,于是蘧然得悟。 次说“午夜” 中年,其实只存在于午夜的那一两个钟头而已,其他时间,中年们还要为了养家糊口而硬充小生,去折腾打熬,或乏软得像狗一样昏昏而睡。惟午夜的那一两个小时,恰是一天的狂奔狂吠已经结束,而又无法安然入睡的时刻。 中年,缩略成了午夜的那一两个钟点的风声雨声蟋蟀的絮语和鹧鸪的歌哭。 假如午夜时分仍在留意集市的喧嚣,我们就失去了中年。 假如午夜时分仍为银子而经销文字,我们就失去了中年。 假如午夜时分仍不能独处而是厮混在茶楼酒肆里东扯葫芦西扯瓢,我们就失去了中年。 假如午夜时分仍为灰尘薄薄的得失而兴奋、懊恼、追悔、惊恐,我们就失去了中年。 假如午夜时分仍不能真实地面对自我,我们不但会失去中年,也会失去整个灵魂。 “佛言劫火遇皆销,何物千年怒若潮?经济文章磨白昼,幽光狂慧复中宵……”午夜对于中年,是羽毛的独自梳理,是心灵的清创包扎,是学问的私底编梳,是玄想的放纵飞窜,是情感的暗夜翻涌,是回忆的忧伤咀嚼,是“镜中揽白发,月下思红颜”的无声亦复无泪的一场嚎啕。 这午夜的痛哭,在少年人,是为不懂;在青年人,是为不屑;在老年人,是为不能。 这午夜,是上天给予中年的特惠,得之者,不枉于天,亦不枉于己! 再说“随笔” 自2004年起,我开始在午夜中断断续续地写随笔,以安顿我中年动荡癫狂的魂魄。一写,竞也写了几十篇了。 白晃晃日头下,我一向平和低调。但午夜论文,如秋郊纵马,如斗酒试剑,难免轻狂。余私以为:那些大人先生之辈、文化明星之徒,其文字、其才情、其品味、其器识、其德行,大多非常的狗屎。再说句更“轻狂”的话:今日域中,以汉语写作来讨生活者众,可入余眼目者,三五而已。 以“随笔”这文体而言,能写出锋锐、写出灵妙、写出悠长往复的辙韵、写出心头的霹雳和灵魂深处的叹息,才是真的好。在我看来,“随笔”是最“不相欺”的文体,在用别的文体写作时,还可以装装孙子。写随笔不行,装不得的,孙子就恒为孙子,爷就恒为爷,哪怕那孙子开着奔驰轿车而来,也照旧是一幅小样儿。 特别是中年在午夜写下的随笔,尤其如此。 我知道,这样的目无余子,确实是很得罪人的。人到中年,人在午夜,得罪就得罪了吧。 最后说说“集子” 这样的随笔,我只写到2008年5月,就不想再写下去了。 2008年的5-6月,我在四川。那大概是5月末的一个下午,唐家山堰塞湖溃坝的危险突然加剧。傍晚,下游的绵阳、江油百姓开始向高地疏散。那个仓皇的黄昏,我冒着迷乱的雨,站在江油的水泥桥上,满眼都是背包负担、挈妇将雏的灾民,恍若站在黑白电影中。一个背着孙女的老阿婆扑通摔在我的脚边,我搀她起来,她的手、臂、肩和白发分披的头都在簌簌颤抖,整个人好像马上就要“散”掉了一样。而她背上的小女孩儿,却睁着一双清亮的丹凤眼东张西望,对混乱的四周充满了好奇和不解。 老阿婆扯住我的衣袖,再不松开,她絮絮叨叨地用当地话对我说:“我和儿子儿媳挤散了,你要把我找,你要把我找寻他们。” 其实,我很快就帮老阿婆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但那一夜,我和一伙儿并不太熟识的男男女女聚在成都市郊一个叫“英国小镇”的地方,喝了很多很多酒。 现在,我已记不清楚当时座中有谁、说过什么话了,只记得大家虽分别自北川、汶川、绵竹、绵阳、什邡等重灾区回到成都,却都遇到过类似的白发阿婆和丹凤眼小姑娘。于是,大家就不停地骂街,骂对方,也骂自己。我主要是骂自己,骂自己对那些无助的老老小小,何其无用,和无能。 我曾经读过一篇文章,上面说:英国的《哲学家》杂志曾向当今世界十大哲学家请教同一个问题:“哲学有没有对过去十年间的重大事件和争论作出充分的反应”?《哲学家》杂志所指的“十年间的重大事件和争论”,包括气候变化、恐怖袭击、种族和宗教冲突、自然灾害等等。部分哲学家们的回答如下: 美国哲学家和认识科学家杰里·福尔多:“对这类问题作出反应,并不是哲学家的责任……” 麦金泰尔:“对于做政治抉择这一任务,学院派的哲学家大体上并不比从事其他职业的人和中产阶级们更高明。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很能胜任……” 剑桥大学哲学教授西蒙·布莱克本:“哲学对重大事件的反映也许不够充分,但我们这个职业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也不是很清楚……” 彼得·辛格:“我不知道(哲学家对战争伦理、虐囚、恐怖主义等问题作出的)这些反应算不算充分,但很难说还能怎样……” 女哲学家玛莎·纳斯鲍姆:“……我相信哲学家们现在比以前更能接受经验性的知识了,我愿意看到更多一流学者关注全球正义问题,以便我们有更多的选择。哲学是通过辩论和论战得到推进的,我们需要各种更有说服力的理论……” 齐泽克:“哲学今天能做些什么?它能对受到生态、种族、宗教冲突等问题困扰的公众说些什么?它的任务不是提供答案,而是说明何以我们把握问题的方式会是问题的一部分,对问题加以神秘化,而不是让我们能够解决它……” 哎,总而言之,作为人类智慧顶层位置的哲学,在人类的困境面前其实是束手无策的,它什么也解决不了。 那么,面对大劫难大悲苦,面对老阿婆的白发和小女孩儿的丹凤眼,历史其如何,7文学其如何?重新审视我们平日那些无比自傲、或者极度鄙薄的文字,难道不都是同样的~文不值? 从此,写随笔的心气儿就没了。 中年,午夜依旧,如期而至,一天都不会少。我虽照例要坐在微机前,但更多的时候,是枯坐。 因此,编了这个随笔集子,做个了断。并以此文,代作序言。
内容概要
《中年的午夜》,内容包括《进餐》、《乐事》、《夫子》、《读乐》、《短信》、《御史》、《长假》、《说事》、《变诈》、《读报》、《说名》、《清官》、《墓园》、《忆游》、《情境》、《幻灭》、《扯蛋》、《说猴》、《诗劫》、《嗝儿》、《行囊》、《倾听》等文章,供读者朋友们欣赏。一个中年知识分子午夜的心灵独白;一场对历史与文化乱象的凌厉叩问;一次艰难挣脱抑郁困扰的自我救赎;一张引领女儿认识父亲的神秘地图。
作者简介
舟欲行,乡贤东方不朔先生,喜品藻人物,语出惊世,非偈非诗,直言不讳,虽千金不易一字。曾以五言八句赠我,曰:“京城舟欲行,落落且彬彬。写作为职业,读书最用心。著作十余种,历史并人文。独立其思考,自由其精神。”所借唐人杨炯“风飚自落落,文质且彬彬”诗意,实过誉也。姑录于此,代为作者自我绍介。
书籍目录
午夜——也算序言/1选楼/1进餐/3乐事/5黄叶/8麻子/10棋谐/14夫子/17酒店/20腐儒/23大师/26妓谑/28读乐/30吴令/33忽悠/37短信/40通吃/42变诈/45御史/48入史/51听钟/54娱乐/57说事/60读报/63幻真/66扯蛋/69操行/72说名/75说猴/78清官/81无端/84惶惶/86蝉翼/89病中/92主义/95墓园(一)/98墓园(二)/10l幻想/104忆游/107情境/110幻灭/113秦淮/119茶座/125天使/128诗劫/131腰斩/136杀人/141妙语/146嗝儿/149热闹/154林花/158后台/163水仙/166见证/171如梦(一)/178如梦(二)/180如梦(三)/187如梦(四)/193往事/197长假/202乌镇/208行囊/217吃屎/220梦境/224南国/227倾听/230跋/239
章节摘录
选楼 想买房子了,一家人商量了很久,价位、地点、户型、面积、周边环境、小区管理,最后说到楼层。 一致的意见是高层,只要不是顶层,越高越好。 选高层,理由七八十来条:下水道永远不堵,排在首位。然后依次是:安静,灰尘少,空气好,不潮湿,视野开阔,小偷先生不会冒险入窗,冬天暖气一般自上而下所以比较暖和,而每次乘电梯时还有种被人伺候的小小自得…… 于是便从善如流。但是真正属意的,是一楼——有好几扇窗的,窗外有街和树的,街和树旁有人和鸟的,那一种。 有窗好呀。凡是以读书写作为常业的人都知道:读和写多了,也烦。《明清政治制度研究》和《东亚文化视角中的世界格局》之类书中,似乎也不像有“颜如玉”的样子。这时候如果有窗,就会好得多。那里偶尔会飘进一串少女的笑声,忙欠身去看,果然是“出其东门,有女如云”:穿细带儿露脐背心和牛仔长裤的那种、扎马尾辫挥粉拳捶打小爱人的那种、一袭银灰色长裙捧着书本惆怅的那种……有时脆笑如银铃,人却是个丑丑的姑娘,有点上当,但并不懊恼,下次再听到笑声,就忍着不欠身去看。忍着,让心痒着,在痒痒的感觉中想象着,温暖着,顽皮着,生动地摇曳着。 还有的时候,窗外是几个小不点儿,哭或者蹦跳,打架或者相互搂抱,吃果果或者拉屎撒尿,分不清男孩儿女孩儿,天然得如同一群小狗儿。 高层就乏味多了。倘高不过三五层,还可以吟咏“美人不可见,烟雨一登楼。隔岸谁家竹,娟娟不解愁”。要是十七八层,鬼也看不见。现在望远镜卖得那么俏,就是证明。 一楼的寂静中,还能听见鸟鸣哩!在窗外的浓荫问啁啾着各种各样的鸟儿,鸟儿不是音容相悖的姑娘,鸟儿一概是美的。可你明明听见它就在窗外的树上,却找不到它的影子,得趴在窗台上使劲儿寻觅。但常常却是它先发现了你,“扑啦啦——”逃了。你能看见的,永远是它飞去的背影。这些小东西! 而高层的静,是无声的,那没有鸟鸣和女孩儿笑声的“静”,怎么受得了呢? 还有雨。在高层,雨不过是窗前的匆匆过客。一楼则不同,“帘外雨潺潺”是属于一楼的。“意兴”浅浅的“阑珊”中,听雨点儿打着竹叶的声音,檐间水溜儿落在墙角的声音,积水中雨泡儿鼓起来又破了的声音,熟透了的枇杷落在水洼里的声音,偶尔更能听见三两蛙鸣,“绿肥红瘦”,丰富而且丰富。 那个时候,泥土的味道也就不请自来了,满窗都是,高层是绝对嗅不到的。 雨一停,便有蟋蟀在叫了。有个住高层的朋友,专门养了蟋蟀听歌声。一楼不用,开窗就是。说它唱的是道、是禅、是生命哲学,未免也太玄了吧?那不过就是自然,而已。 选楼,虽属意一楼,但最终还是听从妻、儿的,选了高层。 想想将远离土地与人,心中怅怅的,多少有些不安。 2004.3.22 进餐 一本书稿交到出版社后,今年剩下的时间,就全是自己的了。 当然还是读书了。想读什么就读什么,跟王爷似的,谁管得着?于是,突然发现读书和吃大餐一样,讲“程序”才特别好玩儿。 我的“程序”是这样的: 先上“开胃酒”,一般是读两段儿笑话、幽默、“手机段子”什么的,古今中外都可以,略微偏一点儿“黄”,也无妨。这些东西一般不出自名家,草根儿之极平民之极,也因此常常失其作者。这我不管。和这些有趣儿的陌路之人神交一小会儿,好像小学生逃一次课、打一次小抄儿;或像是拿捏着分寸“招惹”一下新来的女同事——“有限放纵”——算是“犒赏”勤劳勇敢的自己吧。 然后是读一小会儿棋谱,让心静下来。比如围棋的《死活大全》,国际象棋的《限着杀王》,有点儿难度,弄不明白别和自己“较劲儿”,看答案就是了。这其实只是餐前小菜,悦耳目而撩拨食欲,当什么真? 再就是正餐了。一个菜系吃到底绝对会腻。我是生冷不忌,中西杂陈。最近读明清史,一气找来二十多种,堆在桌上高高一摞。有名人学者的明清史学专著,那是正宗鲁菜,清蒸甲鱼扒海参之类,用料过硬,刀工火候讲究,正腔正调的上品,但多了难免油腻。也有明清各家野史,多用野菜,号称“绿色”,间或有河豚和醉蟹,凉拌生吃,讲究的就是“鲜”和“生猛”。还有外国来的译本,那是法国蜗牛地中海牡蛎莫桑比克烧蚂蚁,图的就是它们那“锥子剃头——另一路手艺”。也有新锐们闲说历史的大作,敢干,什么都敢抡圆了一锅烩,属东北乱炖之列,但绝对不难吃。甚至还有1976年以前的“文革体”明清史,那是“忆苦饭”,对照大好形势,“不忘旧社会的苦,牢记新社会的甜”。留洋回来的海归厨师们做的菜,一般行文别扭,名词堆砌,比较奇怪——简单一道猪肚片儿,非说成什么“波尔多红葡萄酒烩胃尖”,且括号:“胡椒咖喱口味”,真是的,但也还可以一吃。 至于“文化大散文”,就甭上桌了,看着影响食欲。 酒过N巡菜过N味,兴尽,当然还要上一道果盘或小甜点了。最近,我乐意来上一点儿80年代末90年代初出生的新新人类作品,都是些好孩子,挺逗的,歪都歪出创意来。 和果盘里的这些鲜草莓红樱桃比,我是什么呢?是荔枝?但明显隔了夜,口感不好;是橘子?但是有点缩水,干巴了;是核桃?现在谁还吃核桃呀! 饕餮!吃个肚儿圆圆!然后慢慢消化,大多数“酒肉穿肠过”,少数转化成氨基酸,私下留着。一看表,整个白天,或半个夜晚,就这样奢靡地消磨去了。 有此口腹之快,天地翻覆,青丝白发,不问可也! 2004.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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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的午夜》为舟欲行的随笔集,主要收录了《选楼》、《进餐》、《乐事》、《棋谐》、《夫子》、《大师》、《读乐》、《短信》、《御史》、《娱乐》、《说事》、《幻真》、《读报》、《说名》、《清官》、《墓园》、《忆游》、《情境》、《幻灭》、《茶座》、《天使》、《妙语》、《水仙》、《如梦》、《往事》等作品。这些作品充分显示了作者丰富而细腻的生活。具有较高的文学性、艺术性和可读性。一篇篇短小精悍的文章会使您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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