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9-4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作者:毕淑敏 页数: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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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更名说明 “心理小组”原名叫作“拯救乳房”。它们俩是同一本书,已经有了“拯救乳房”的朋友,就不必再买这一本了。 这本关于女性的命运,关于癌症的抗击,关于心理健康的小说,萌生于世纪之初。 当时我在北师大心理学博士方向课程将要毕业,打算组织一个帮助癌症患者康复和直面死亡的心理学小组,当时选定的是乳腺癌患者,一是考虑到乳腺癌病人的生存期比较长,这个心理学小组,可以比较长期地坚持下去。而且女性失却了乳房,既使生命得以延续,但心理上会面临着众多挑战,牵延终生。组织这样一个“同质”的小组,对大家的身心健康可能有所裨益。当我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招募组员并即将开始小组的第一次活动之时,我的母亲突然被查出罹患癌症。 我心悲怆,陪同母亲奔波于京城各大医院,寝食无安惊惧不宁。博士生导师林孟平教授指示我说,鉴于我当时的心理状况,我已不适合继续组织并领导这个小组,我不能再担当组长。她说,毕淑敏,这不单是为你负责,也是为了你的组员们负责。因为一个自己的亲人患有癌症的心理组长,很可能在复杂的刺激下引起情绪急剧动荡,这对小组的所有成员来说,是不利的。 我遵从了这个指示。 几年之后,我在开设心理诊所之余,在纸上虚构了一个乳腺癌康复小组,完成了一部长篇小说,书名叫作“癌症小组”。出版社讨论之后和我商议,说中国的老百姓对死亡有一种禁忌,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患了癌症就等同于踩上了通往死亡的滚梯。如果在书籍的封面上出现了令人恐惧的“癌”字,对大多数人来说,很可能都是强烈的恶性刺激。人们或许因拒绝和畏惧,害怕读这本书。我说,那就改叫“心理小组”好了。出版社又觉得太学术化了,有点像心理学的专业读物。 出版社经过研究,给出的书名叫——“拯救乳房”。 思忖再三,我接受了这个书名。我曾公开说过,这是一个妥协。 我不是妥协于金钱,不是妥协于权力。让我妥协的是人们的心理敏感。多年前,为了写一部名叫“预约死亡”的小说,我曾经躺在临终关怀医院的病床上,辗转反侧。我思索过民族心理对于死亡的观念,知道在老百姓的习惯思维中,对于死亡噤若寒蝉的回避和否认。 我做过20多年医生,我觉得乳房没有什么不可说,没有什么卑下和肮脏,就如同我们的眼睛和双腿。同理,乳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高贵和妩媚,值不得卖弄。它是一个器官,功能不可或缺。如果它有了恶疾,不单这个器官蒙受痛苦,而且会对整个生命产生威胁。从这个意义上讲,拯救一个器官,也就是拯救整个生命。 乳腺癌现在已经成了中国城市女性的头号高发癌症。每年有几十万妇女罹患此症,有大约一半数字的病患最终因此而丧失生命。我作为一名医生出身的女作家,从女性和心理学家的角度来描述这个群体的命运并引申探讨生命的价值,义不容辞且光明磊落。 小说出版后,因为这个书名,我受到了猛烈的攻击和耻笑,有的人甚至说我堕落和色情。 我至今不愿用恶意来揣测他人的动机,心境坦然。, 今天,当最先签订的5年出版期满,我可以冉次出版此书并决定书名之际,我将它恢复为自己起的书名——“心理小组”。 很多患有乳腺癌的女子对我说,你不要改这本书的名字。要知道,在你这部小说之前,我们连“乳房”这两个字都不敢大声说,好像自己得了一种丢人而下贱的病似的。有了你的这部小说,无数人说出这个书名,人们就慢慢司空见惯而接纳了。我们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声说出得了什么病。我们町以正视这个疾病,我们不冉自卑,我们就多了更多康复的希望。请答应千万不要改名啊! 深深地感谢你们。然而,“心理小组”如同我的女儿,我还是希望用我最初给她起的名号。 请千千万万的乳腺癌朋友们原谅我。一本书的作用,其实是微不足道的。 没有这样一本书,你们依然可以在太阳底下生机盎然地生活,大声地说出这个疾病的名称,正视并且不惧怕它的侵害,生命因不屈而进射霞光。
内容概要
海外归来的心理学博士程远青刊出广告,面向社会招募乳腺癌病人,组成心理治疗小组。德高望重的老干部、清秀妩媚的硕士生、现实而又无奈的下岗女工、光鲜照人的白领丽人、行踪诡秘的妓女、性别不明的神秘来客,一个个不相干的生命联成一个紧密的团体,携带着复杂经历,心灵深处生与死的挣扎,爱与恨的冲突,在小组内碰撞成长。 这是我国第一部心理学家撰写的心理治疗小说,饱含人文关怀精神,不懈地探讨癌症病人的精神尊严、人性完美等终极话题,深入描写了病人独特的心路历程。
作者简介
毕淑敏,女,祖籍山东文登,1952年生于新疆伊宁,就读于北京外国学院附属学校。17岁赴西藏高原阿里地区当兵,服役11年。历任卫生员、助理军医、军医。1980年转业回北京,1990年任中国有色金属工业总公司专业作家。著有《毕淑敏文集》十卷,散文精品集《心灵处方》,长篇小说《红处方》、《拯救乳房》、《女心理医师》等。国家一级作家。北京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内科主治医师,注册心理咨询师。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心理学博士方向课程结业。芦淼,男。1978年生于北京。法学、心理学硕士。曾任教于北京四中,也曾任网站高管。现就职于中国青年报出版社。平日喜爱闲游,喜欢用镜头去印证身边世界里最瑰丽的美景,喜欢用笔去描绘世上最难测的人性……
书籍目录
1 与狗有关的自杀2 叫醒魔鬼3 永远过不去的事4 一道老虎菜5 绿色的羊羔皮纸6 这个小组姓癌7 按下你的指纹8 夜半铃声9 墓地游戏10 天堂里的政委11 苦涩的青苹果12 乳房哭泣13 白云之舞14 我得了乳腺癌15 心中蟒蛇16 种子蛰伏17 台阶向上18 熟悉的陌生人19 向北再向西20 婚礼,还是军礼21 谁设下的陷阱22 爱心需要证明23 从黑夜到黎明24 想象死亡25 子非鱼26 泪洒春草27 记忆之门28 爱情如雪花29 裸体秀30 水晶厅的表决31 花纹下面是金属32 死亡盛典
章节摘录
1 与狗有关的自杀 他越来越喜欢“自杀”这两个字了。 它们端庄宁静,充满魅力。无声旋转着的猩红引力,犹如巨大的橡皮,会把他所面临的匪夷所思的困境,涂抹干净。当他想到自己死后人们对死因的种种揣测时,冷峻的嘴角浮出了微笑。 没有人会猜出他的真实死因。他事业有成,历史清白,英俊有为,为人谦和,家有豪宅,出入汽车。也许惟一的缺憾是他还没有成家,壮年男子的这种状况,很容易让人和暖昧的习惯相连。但他在私生活方面无可挑剔,没有情人,也不是同性恋。他规规矩矩地谈过恋爱,性格不合而分手,所以至今单身。 一如他严谨的工作作风,对自杀也做了周密的研究。他在网上查了有关自杀的资料,据说女性多用服毒,男性多采自缢。这两种死法他都觉得有缺陷,关键是留下了全尸。 关于自杀的时间,香港一位硕士的论文以此为题,探讨在星期几自杀的人最多。他兴趣盎然地看下去,决定把终结自我的时刻,选在硕士认为最少发生自杀的日子。不料看完全文,才知道没法以自己的死和硕士开个小小玩笑了。资料表明,女性在周末自杀的人最多,但男性无此规律,分布平均。 他决定采取自爆的形式,地点选在一家狗肉馆。他喜欢狗,原本预计将来退休后,养一大群藏獒和一只京巴,不想来不及了。没有亲自养过狗,喜爱就更一往情深。他决定用自己的生命,为狗们做一件事情。让这家狗肉馆,因为有人曾在这里成功自杀,生意一蹶不振。 当他把一切计划妥贴以后,心情就稳定下来。经过狗肉馆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对悬挂着的狗肉们说,别急,我就要来解放你们了。我的秘密也随之烟消云散。 叫醒魔鬼 某日,京城某报在最不显眼的版面上登出广告: “我知道你得了乳腺癌,我知道你手术后很孤独。我想把得了这种病的人聚在一起,成立一个心理小组,结伴前行。如果你想参加,请拨打程远青博士电话:××××××××询问详情。” 程远青在自己家里,像在机场的候机楼里走来走去,路过穿衣镜的时候,对着里面那个面容清秀但不修边幅的形体,莞尔一笑。她本是穿着考究重视仪表的女人,知道提臀收腹,把一副略显衰败的中年妇女骨架,打造得挺拔紧凑。知道用极细颗粒的粉底,把面部填抹得依旧霜白。为了和病入膏肓的组员们打成一片,她毁掉精致,趋向朴素简约。 隽永生物公司资助小组,把职员褚强配给程远青当助手,可惜没有办公室和专人值班。面向社会招募癌症组员,一应杂事必得程远青亲办,广告刊出的是程远青家中的电话号码。 陪着先生到国外读书,程远青含辛茹苦,放弃专业,抚育幼女,打工助学。丈夫埋头读书之后,回家能吃到真正的手擀面和茴香馅的饺子。丈夫戴上博士帽的那天,正式宣布和她分居。程远青呆若木鸡,记得当时正在厨房里倒番茄酱,好像并没有听到玻璃瓶子落地的声响,遍地已是猩红泥泞。 “为什么?”她失声道。 “以前,电脑显像管是球面的,后来是柱面的,又发展到了平面……”丈夫回答。程远青茫然,想不出这两者的关联。“请你通俗点,别用专业术语。”程远青打断他的话,在失魂落魄中竭力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我本不想说,但你一定要我说,就不要嫌我刻薄。你内存太小,硬件太差,CPU太慢。简言之,是个过时的球面管,而新的液晶显示屏更大更清晰也更赏心悦目。”丈夫说。 这一次,程远青还是不很明白,但她确知事情已无可挽回。 西谚有话——一个丈夫消失的缺口,10个朋友才能填起。程远青此时悲哀地发现,这些年来,自己不但荒疏了学业,而且冷落了朋友。那缺口就孤零零地呲牙咧嘴,日夜飕飕冒出冷光。 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不需要解释,也没有哀求。干脆一步到位,和丈夫平和地离婚了。旁人以为是沉着,其实不过是绝望。丈夫要到硅谷任职,说把女儿带上,以后让孩子有一个好前程。程远青淡然说,你把女儿留下,这样容易和新人相处。丈夫先前一直绷出的强硬突然柔和了,说,给我个补偿的机会。程远青说,那你掏一份读博士的学费吧。先生说,这你放心。为了女儿,我会这样做的。程远青说,不是女儿的学费,是我的学费。我年纪大了,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恐怕拿不下来。 丈夫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回答,行。不过要分期付款。 程远青选择了心理学,这门年轻而深奥的学问如同碘酒,消毒了她的伤口,让她没有因此坏疽而崩溃。一个柔弱的东方女子,要在西方国度里钻研心理学,其中的艰辛,常人难以想象。程远青坚持下来,披荆斩棘,导师和同学们都称赞她有毅力,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为了探究自己命运的悲剧和洞察他人思维的轨迹。 学问真是个好东西,心理学深入到人心最柔软的地方,在那里摧枯拉朽点石成金。它使程远青痛苦中脱胎换骨,锻造一新。羞辱被宽容平复,仇恨被岁月漂白。她学会了觉察自己内在的涟漪,以博爱和晴朗的心,观察世界穿透风云。孩子上了大学,有了自己的志向和圈子,程远青决定回国。她虽然已成为独当一面的临床心理学家,但面对异国人催眠后的喃喃低语,总有隔着冰箱保鲜纸的疏离。你可以看清肌肉的纹理,甚至可以触摸到起伏的骨碴,但它们以一种冰冷的滑腻,拒绝和你的指纹丝丝入扣。那是另类文化浸泡出的橄榄,其中五味,无论她怎样体察,都略逊一筹。她决定回国,把自己辛辛苦苦学来的知识,报效生养她的地方。这不但是一种地域的忠诚,更是文化基因的指令。 回国后,暂住在父母遗下的一小套单元房里。何去何从,看看再说。研究所邀她任职,大学请她担纲教授……她谢绝了那些声名显赫的单位,很想做一桩开创性的事情。 思忖之中,母校校庆。校园被怀旧的故人塞满每一个角落,连大操场边上旧厕所的一堆废砖,都不断有人凭吊。一般中学的校庆会像贫农,母校不然,是个富农,不单茶点丰富,中午还有一顿价格不菲的自助餐。从 星级饭店请来的厨师把餐台布置在篮球场上,高高的白帽几乎触到篮板。冷拼热炒,袅袅香气把篮筐的破线头吹得像章鱼触须,四下飘扬。来者无论老少,吃得双唇油亮,面红如蟹。 叙旧再久,必有一散。程远青因被几位老同学缠住,请她为各自的感情和子女问题支招,待走出校门,已是暮色四合。分手之后,程远青正待打车回家,一辆黑色奔驰无声地停在了她的身旁。电动玻璃窗摇下,一个很明亮的男声说:“请问,是程远青博士吗?” 程远青下意识地回答:“我是。”答完之后,又有些后悔。回国不久,几乎不认识什么人。眼下场面,有点像国外的惊险片,认定了是你,便有一番打斗。 那人把车子停稳,走出来,面带微笑。他身材高大,挺拔瘦削,西服笔挺,脸部轮廓像非洲人三斧劈出的木雕,不精致,但有一种独特的精气神。“程博士,别那么紧张。我叫吕克闸。算起来,不好意思,还是您的 学长。” 程远青笑了。一些杰出校友的名字和头衔,今天在会场上被大喇叭屡屡提及,程远青也忝列其中。吕克闸这个名字,出现频率最高,据说校庆所有开销都由他支付。其实他当年转学过来,只读了一个学期,成绩还差。如今是隽永生物公司总裁,身价不菲。 程远青说:“那要谢谢你。” 吕克闸说:“谢什么?” 程远青说:“谢你的饭啊。” 吕克闸露出烤过瓷的白牙说:“要谢这个,应该是校长,不该是您。如果您要谢我,就要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能请你坐一坐吗?” 程远青去国时日已久,对国内人事心态,乐得能有第一手了解,就说:“好啊。到哪里?” 吕克闸说:“离这里不远,有一间酒吧。请上车吧。” 酒吧以航海为主题,假装无意地随处摆放着缆绳和舵盘一类的装饰品,连挂衣帽的钩子,都用抹了特质胶的水手结替代,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咸腥冷峻,想来也是特选了海洋气息的空气清新剂。吕克闸熟门熟路,落座于一架罗盘钟下的独木舟旁。舟长丈余,虽是现代能工巧匠的复制品,一眼看去还是古拙苍凉。舟板的木纹断裂处布满蛀孔,舟帮之上,略加打磨,铺着一块厚厚的玻璃砖,透过晶莹的玻璃,可以看到舟底森然的疙瘩纹如老迈之眼。 程远青为自己点了水,纯净冷冽的水。吕克闸点了烈酒。吕克闸说:“程博士,在酒吧里点水,是对这里的不敬了。” 程远青说:“所有的酒都是水变成的。” 吕克闸说:“就像我们不管现在是什么人,以前都是天真无邪的中学生。” 程远青转了话题:“吕总裁常来这里吗?” 烈酒入口,吕克闸说:“我喜欢酒吧。尤其喜欢一个人呆在酒吧里。在这里没人认识我。没人不停地对我说酒是个坏东西。” 程远青扣住:“看来经常有人对你说酒的坏话。” 吕克闸说:“是啊。我老婆。我父亲是得肝癌去世的,他是一个老酒 鬼。烧他的时候,整个火葬场都闻到了酒味。程博士,罢罢,初次见面,不说这种伤感的话了。知道你在国外读了心理学,很想和你合作。” 程远青说:“你是个企业家,我们怎么能合作呢?心理学某些分支和企业管理有关,可惜我不曾专修这些科目。” 吕克闸说:“我是研究生物化学的,在我眼里,人既是细胞的堆积,支离破碎的,又是完整的大一统。程博士从国外回来,一定想干成一番事业。我愿意无偿资助你,事你挑,钱我出。只有一个条件,要和癌症有关。我母亲也是被癌症带走的。想孝敬他们的时候,我没有钱。有了钱的时候,他们已经不需要了。可天下还有无数的癌症,需人救洽。” 程远青说:“所以你要报效社会,满足自己的心愿。” 吕克闸说:“拔那么高,我担待不起。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比如操办今天的校庆,很多人以为是个义举,其实不过是为了多认识朋友。没有聚会,我就无缘和您再见面。当年,您比我低两级,成绩特优,全校瞩目,我哪能请您小坐。我很早就喜欢心理学。” 程远青说:“国外很多企业家都有自己的心理医生。’此话一出,略觉不妥,好像在推销自己。 幸好吕克闸说:“我可不敢请教心理医生。商人,连胃都填满了秘密,更不用说心。程博士,我倒要考考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个酒吧?” 程远青如实答道:“不知道。心理学家没那么神。” 吕克闸是属于那种越喝脸色越惨白的人,伸出白蜡一般的手指说:“我喜欢海。你看那个调酒师在干什么?” 迷蒙的灯光下,调酒师站在船长操作室模样的吧台后面,双手将碧蓝的基酒和一些辅料倒进调酒壶,加进锐利的冰块……酒壶高扬翻飞摇晃,冰与冰的破碎之声在酒吧浮动。摇匀了的酒滤出,再用一片柠檬挂杯。那 杯酒就像一尾活泼的金枪鱼,蹦到了程远青面前。 吕克闸说:“这种酒的名字叫——风暴,我为您点的。杯中风暴,儿戏而已。癌症是真正的海,人类至今顶礼膜拜的海。” 程远青用“风暴”和吕克闸碰了杯,在这一瞬决定和吕克闸合作。程远青决定成立乳腺癌康复期病人的心理小组。 乳腺癌是女性杀手,并对第二性征构成毁灭性的破坏。除死亡威胁以外,病人尚面临一系列复杂的心理困境,尤需救助。 “面向社会招募,是不是有风险?你知道会来什么样的人?”吕克闸得知程远青的计划后,不放心。 “不知道会来什么样的人,就更富有挑战性。”程远青答。 “造药是我长项,组织小组你是内行。提个建议,登大广告,先声夺人。”吕克闸说。 “只需一个小小的广告。”程远青微笑着,用小指一划,如同在空中绘了一片透明柳叶。 “给我省钱,是不是?程博士,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我可以把整张版面买下来送给你。”吕克闸喜欢程远青划小指的这个动作,觉得属于知识化的风情万种。 “你以为癌症小组是什么?CDMA手机?减肥药?我就是要在报纸最不起眼的地方登一条眉毛宽的消息,只有那些最孤独最寂寞的人才能看到它。”程远青说。 “先要搞清这是什么人的眉毛?长寿眉还是蛾眉?宽度可有天壤之别啊。”吕克闸回应玩笑。 程远青浑然不觉道:“准确地说,就是一乘四厘米的面积……” “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就找我,这个手机号码,日夜都开着。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可惜马上要进行谈判,吕克闸只得结束对话。他喜欢和这位留过洋的女博士聊天,有类乎薄荷般提神醒脑的效能。 电话响了。程远青一把接起来,半天没有人声,只是窸窸窣窣揉纸的动静。 “你哭了?”程远青亲切地询问。 对方的哽咽得到了稍许控制,稀疏了一些,回答:“我想报名。” “欢迎你。你叫什么名字?”程远青知道这是一位认真的报名者。 “我叫什么名字,这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了乳腺癌,做了手术,在家养病。我害怕极了,孤独极了……这样没日没夜地熬下去,人会疯……” 程远青说:“感谢你信任我。但能否成为正式组员,要经过甄选。” 那一端惊讶迷惑地说:“甄……甄……什么选?” 程远青解释道:“甄别的甄,选择的选。不是所有报名的人,都能成为组员。在这之前,要面谈一次。” “病得快死了,哪来这么多条条框框啊?” 程远青说:“这是对大家负责任。” 对方不相信地重复着:“谁对谁负责任啊?本来得病就够烦的了,这不是让人更挠心吗!求您了,干吗为难一个都摸着阎王爷凉鼻尖的人啊?” 程远青不为所动,说:“正因为这团体特殊,才格外慎重。” 那女人焦躁起来,说:“谁稀罕你的小组!你开不了张就得关门!”兀自把听筒砸下。此刻的暴怒和刚才的懦弱,恰成鲜明对照。 程远青看着电话机,缓缓放下。她不想把小组办成街头的秧歌队,原则一定要坚持。 深夜,电话痉挛似的响起,床头闪烁的电子钟,用毫不留情的血红色,向惊醒的程远青报告夜已多么深沉。 是一个男人,音色优雅沉稳,有一种青檀的味道。仿佛是从一架优良的仪器发出来,清晰而宽厚,带有稍纵即逝的魔力。 “程博士您好,很抱歉半夜三更打扰。”那人彬彬有礼。 “没关系。”程远青拼命睁大眼睛,以尽快进入工作状态,力求口齿清晰地回答。 “看到您登出的寻人启事,现在还可以报名吗?” “您是……” “哦,我猜您一定很奇怪,一个男人怎么会关心女人们的小团体。我叫成慕海,我有一个孪生的妹妹,叫成慕梅。很不幸……”他沉吟了一下,好像在选择下面的话怎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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