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1-2 出版社:中国文联出版公司 作者:静心 页数: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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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大家小事》是一部关于婚姻家庭的百科全书式小说:婆婆、后婆婆、小姑子、亲兄弟姐妹、房子、遗产、官司、人命……爱情是花,婚姻是果实。花总是美丽的,果实却不一定都是美好的。在财产分配问题上,兄弟姊妹间的亲情是那么不堪一击,哪怕那财产只是一间小平房……
作者简介
静心,女,毕业于河南大学中文系。现为中华女子学院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长篇小说《活着,为自己快乐》、《迷旎花园》等。
已发表中篇小说《心脏病》《嗓子里的别针》《女人到四十》《无奈》等。《大家小事》是作者最新作品。
章节摘录
那满树的葡萄花也只有老皇甫留意到了。 一大早,老皇甫端着他心爱的紫砂小茶壶,弯腰低头地在葡萄树下折腾个够之后,笑眯了眼睛,边对着壶嘴滋溜水边对站门口抽烟的老伴说:“快看看,快看看,开花了!葡萄树!你看你看!开多少花呀!养它那么多年,一直蔫不出溜的,都说我养个石树,不吉利,让我刨了。刨了?刨了还能开那么多花吗?你看看,你看看,多少花呀!不定结多少葡萄呢!好好,也给我争了口气!”又感慨地叹道:“人哪,得有耐性,得有水滴石穿的心劲儿!古人不说吗,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老伴噙着烟,眯缝着眼睛,烟卷随着话声一跳一跳的:“要不是我,十棵葡萄树你也刨没了。结不结果的,图它个荫凉。再说了,就是结果你又吃它几粒,还不都是孩子们糟蹋了?那帮孩子,土匪似的。”说完吐出口烟来,哼了一声。 她看见那几个孩子就头疼,从来不知道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一回来就爬高上低,满院子折腾。那些当娘的都当成宝贝蛋,舍不得说舍不得碰的,孩子闹腾得要翻天,她们还能没事人一样聊大天,笑得唧唧嘎嘎的。那天,老四的彬彬,竟然把院子里的菊花剪掉了脑袋!要不是发现的早,那些菊花还不都得丧在他手下!问他为什么要把花的脑袋剪了?他竟然说什么他在剪枝!老四家的还护犊子,说孩子好奇心强,要让他探索。哼,好奇心强!把花的脑袋都剪了还叫好奇心强,还让他探索?你怎么不让他把你们家的花都探索了去?他要是杀人你也让他探索?都说皮鞭之下出孝子,宠着不长好秧子。你倒把他当老家儿宠,自个做孙子!惯吧,看能惯出什么好犊子来! 不是看在老头子的面上,且得一堆话等着她。 幸亏,没都跟着住,要不,这个院还不成了土匪窝? 这一结果,不定又怎么糟蹋呢! 老伴又狠狠地喷出一口烟来。 老皇甫看老伴不高兴,没接着往下说。笑眯眯地一边吸溜水,一边绕着葡萄树转圈,不时凑近看看那些密密匝匝的黄花。 当天夜里,老皇甫上厕所,刚起身就摔倒在床脚边。老伴呼呼地睡,也不知道老皇甫摔倒了。老皇甫就那么一堆破布似的堆在床脚,到底堆了多长时间没人知道。一堆破布似的老皇甫,夜半更深,万籁俱寂,伴随着蟋蟀的吟唱声和老伴的鼾声,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已没人知道了,因为一直到老皇甫去世,他没再说一个字。当然,也没人想起问他当时的心理活动,因为老皇甫摔倒没几天就去世了,那几天,大家一直在医院进进出出地忙乱,没有人会想起这些事。这些事是那些吃穿不愁的知识分子们琢磨的,而老皇甫的孩子们没有一个知识分子,更没有一个吃穿不愁的。当然,这意思是说,老皇甫的孩子们每天得为生活奔波,又没有一个舞文弄墨的,所以,也就没有人能想到问这些事,以便留着将来为老皇甫做传时用或者仅仅是为了唏嘘感叹几声人的命运无常。 等到老伴醒了要小解时,不知已经过了多长时间。老伴坐在床沿,打着哈欠摸索拖鞋时,发现了堆在床脚的老皇甫,不耐烦地问了声:“老头子,蹲地上干什么?” 老皇甫不吱声。老伴待要再张嘴,忽然发现老皇甫的姿势不对劲,话一下咽回肚里,手倒哆嗦起来,两只摸索着穿鞋的脚也不听了使唤,一只套进鞋里,另一只却只是在地上打转,怎么也套不进去,只好光着只脚,扶着墙到门外喊人。嘶哑的声音颤抖在夏夜温暖的空气里,很有点穿透力。西屋和东屋的灯相继亮了,须臾,北屋的灯也亮了。二儿子建国光着膀子,手在后背上抓着痒,打着哈欠出来了,“怎的了?”他迷迷糊糊地问。 老伴手直哆嗦:“你爸,快,你爸——” 建国一下如冷水浇了头,半个哈欠咽回肚里,人也清醒过来,三步并两步冲进屋里,看见堆在床脚的老皇甫,嘴里一边喊着“爸,爸,你怎的了爸?”一边把老皇甫抱起来放到床上。 等到看老皇甫木着个脸,双眼紧闭,嘴角流着白沫,手脚如断线的木偶般随人摆布时,建国也乱了方寸,他晃着老皇甫喊爸,喊了几声忽然又扯着嗓子吼:“慧敏慧敏!快来!” 慧敏踢啦着拖鞋,边跑边用手理着蓬乱的头发,嘴里还叨叨着:“什么事啊这是,扯急忙慌跟丢了魂似的?” 建国的声音都打颤了:“爸”他哆嗦着手指,“爸、爸病了,快去叫出租车。送医院。送医院。” 慧敏看见床上的公公,先也有些慌乱,心跳得怦怦的,但随即就冷静下来。她一边阻止丈夫,让他停止摇晃公公,一边拉着丈夫说:“放平放平,快把爸放平。你赶紧去叫出租车,噢哟,出租车怕不行吧?爸怎么坐进去呢?还是打120吧。快打吧你!”说完自言自语般嘟哝一句:“也不知什么时候病的?”不等回答又对婆婆说:“妈,赶紧收拾几件爸的衣服。还有,拿钱,准备住院。”看婆婆不动弹,不由得放大了声音:“妈,赶紧拿钱!要不医院能让你看病?” 婆婆这才噢噢着,走到靠西墙的五斗柜前磨磨叽叽,意意思思的。 慧敏不耐烦了,“唉呀妈,赶紧着吧啊,谁也不管你钱藏在哪,你尽管踏踏实实拿!要不我先出去?”说着拉了一把刚刚进屋的亚美,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看两人出去了,婆婆这才哆嗦着手,从搁在五斗柜上的一座白瓷毛主席像的肚子里,掏出串钥匙来,选了把打开五斗柜,从几件衣服底下摸出个黑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一叠钱来。她抽出了十张,顿了顿,又搁回去两张,把八张搁在五斗柜上,其余的又一层层包好,仍然塞在衣服底下,按了按,锁上柜子,钥匙又塞进毛主席像肚子里。 这时,建国已经在外面嚷嚷了:“快,快,人在这屋里。慧敏,怎么在外屋站着,爸呢?”说着,几个人乱哄哄地进来了。 慧敏扬起眉毛,说:“咦,不是120啊?” 建国脸上身上跟水洗似的,他胡乱用手背胡噜一把淌到眼睛上的汗,说:“哎呀,120占线打不通,先去医院要紧,赶紧吧!” 建国和慧敏,还有西屋的亚美、东屋的房客小赵七手八脚地把老皇甫往出租车上抬,平时看着不胖的老皇甫重得似金刚,死沉死沉,折腾得几个人大汗淋漓。建国钻进后座,扶着老皇甫,喊道:“慧敏,快点!” 慧敏扭头问婆婆:“钱呢?” 婆婆抖抖嗦嗦地把手里的八张票子给了慧敏。 慧敏看见薄薄的几张票子,脸色阴下来。 这时,建国又一次催促:“快点快点,磨叽个什么劲儿啊!” 慧敏咽回了嘴里的话,一弯腰也钻进车里,又赶紧探出头来对亚美说:“亚美,帮我看看林林。”亚美还没来得及回答,建国已催着司机快开。出租车轰鸣着往医院奔去。 医生、护士一帮人围着老皇甫转来转去,老皇甫的身上很快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CT也做了,核磁也做了,就是没人告诉建国结果如何。 建国心焦,追着问医生,父亲病情怎么样?医生沉着脸,说不好说。说要早两钟头,就怎么怎么样。 此时匆匆赶来的三儿子建民、四儿子建设、五闺女继红都埋怨建国怎么不早点把爸送医院。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建国说急了,眼珠子瞪得似卫生球,唾沫星子喷了建民一脸,说:“我哪知道爸病了,我又没跟爸住一屋!” 继红翻了哥哥一眼,说:“没住一屋可住一院,怎么不警醒着点?” 建民抹了把脸,皱着眉头往后趔了趔身子,说:“可不,怎说也是一个院,还能听不见一点动静?” 建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额角、脖颈上暴起老高的筋,弯弯曲曲的老豆角一样,还突突地跳。 取钱回来的慧敏火了,她黑丧着脸说:“哟哟哟,这是谁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良心夹在胳肢窝了!我们不惊醒着点?我们怎么惊醒我倒想知道知道,老太太都发现晚了我们又怎么惊醒?她还和老爷子住一屋呢!建国听见老太太喊就跑出去了,比兔子跑得都快!三更半夜的差点摔着,还能怎么惊醒?跟老爷子们住一屋去?我们倒是愿意人家老太太愿意吗?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把自己麻烦着了,倒说我们不警醒!” 四儿媳妇桂英看二嫂子急了,赶紧地劝:“二嫂,别生气,不是说你跟二哥。三哥跟继红也是看爸这样,急的。” “急的!谁不急?不急我穿着睡衣到医院?你们瞅瞅,满医院谁像我穿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病号!建国到现在连三小时的觉都没睡,又着急上火,瞧那眼,兔子似的!老太太又只给了八百块钱,医院让交二万!还不是我们先垫上的!倒会得了便宜卖乖!”慧敏仍然像吃枪药一样。她本来就一肚子火,只给八百块钱!牙缝不够塞的!要不是看老爷子这回凶险,说什么你也得把钱拿够了。还让我回去取,要不是亚美帮着,谁家里搁那么多现金呢! 大家看看建国,果真眼白布满了红丝,眼角还有两坨眼屎,头发乱得似鸟窝,东一撮西一撮地支着,互相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两天后,老皇甫睁开了眼。 建设兴奋地喊着,“爸,爸。” 大家都围上来。 继红的鼻子一酸,泪跟开了闸似的奔涌而出,一声爸喊了一半,就哽咽地咽回嗓子里。桂英拍了拍继红的肩膀,说:“这不爸都醒了吗,还哭什么哭!” 老皇甫目光茫然地在床前围着的儿女们身上扫了扫,却没有半点反应,也不知认没认出来儿女们。随即眼睛又闭上了。 建国送饭来时,听说爸醒了,就握着老皇甫的手喊:“爸,你怎样了爸?爸,我建国呀爸。” 但老皇甫再没睁眼,凌晨一点十分,老皇甫忽然开始叹气,短短地吸一口气长长地呼出来,像有很多心事憋着又难以启齿,不大喘气就不爽的样子。 值夜的建国赶紧轻轻地喊:“爸,你想说什么?我和建民在你身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老皇甫仍然叹息,只是那声音越来越轻微,出气越来越长吸气越来越短,仿佛气不够用了似的。建国就慌了手脚,着急忙慌把医生从值班室叫来时,已是无力回天了。 灵堂搭在院子里,小赵问有没有什么帮忙的?建国红着眼圈磕下孝子头,小赵忙不迭地赶紧伸手扶起。建国说,那就麻烦你们招呼着点,人多,我也顾不上了。小赵连声答应。然后就左一道右一道地在院子里扯了几根绳子,好挂亲朋好友们送来的挽帐。 建国的朋友和同事听说之后,呼呼啦啦地来了好些个人帮忙。老刘热心,谁家的红白喜事都掺乎,积累了不少经验。对建国说:“这里我管着,你尽管放心。”建国两眼含泪,要说感谢的话。老刘一摆手,豪爽地说:“打住打住,咱哥儿们,说那些就见外了,”其他几个朋友也连连点头,纷纷让建国放心,有他们支应着呢。于是,院门口支张桌子,两哥们儿坐在桌后,记录着送礼金的人名、钱数。其他的或招呼着挂挽帐,或登高爬低地在北屋门西侧布置了一个灵堂。老刘忙东忙西地查看着有没有什么遗漏。当老皇甫笑微微的照片配上白纸黑字的对联悬在北屋门西侧之后,丧事的气氛就笼罩了小小的院落。 亲朋好友陆续到来,程序有条不紊:先向门口的桌子报到,送上礼金,五十、一百的不等,递过去挽帐或花圈或两条香烟,然后进院,向老皇甫笑微微的遗像三鞠躬。白布裹头,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白球鞋,拦腰扎了根白布带的建国建民建设跪下磕孝子头,来人急忙伸双手作扶起状,嘴里嘟哝些节哀顺变,注意身体之类的场面话。来宾中有些心软的女客,被环境感染,常常是未进门眼圈便红了,待到鞠完躬,泪珠子已啪嗒啪嗒流个不停,腮帮子也湿淋淋的了。 因为大哥建强去世了,大嫂刘静也免了磕头,跟桂英、继红、慧敏一起半跪半坐半蹲在老皇甫遗照旁边的垫子上。有人来,几个女人便端正出一副跪的姿势,无人来,女人们便是说不清姿势的那么说坐不坐说跪不跪说蹲又不蹲的堆在垫子上。来人若是其中某个女人的同事或朋友,这女人也像建国他们一样,站起身到来人面前一步远的地方欲跪下磕孝子头。但女人们总是比较有人情味,往往在对方欲跪不跪之际就赶紧趋前一步扶起,不像那些男人们,只是作势要扶而已。 继红的丈夫卫东因为是女婿,不用磕头,也不用和闺女一起跪在垫子上哭,照应一切杂事的任务就落在他身上。他和老刘一起指挥着挂挽帐、摆花圈,做出副悲痛的表情跟来客握手,嘴里还适时地叹息几句,看自己的媳妇起来跪下的闲不住便觉心疼,趁没有客人的间歇端水给媳妇喝,又悄声跟媳妇说,趁解手的工夫歇会儿。 慧敏她们看卫东对媳妇好,自己的丈夫不仅比自己跪得还多,而且双眼也都红肿似桃,头晕脑涨,声音嘶哑,别说顾媳妇了连自己都顾不上!心里气就不顺起来,对继红也爱搭不理的。 办丧事,当然是要哭的,没有哭声哪是办丧呢?哭,也有讲究,哽咽不能算哭,双泪长流不出声也不能算哭,一味地干号也不能算哭。哭.要有泪有声有鼻涕有诉说,所谓的声情并茂,能催他人泪下才是哭。谁家要是办丧没个好哭会哭的后人,且得让街坊四邻戳脊梁骨骂呢。现时有些人家为了显得丧事办得热闹,有声有色,还专门雇了人哭。于是一种新兴的产业便出现了:孝子专业队。专业队里的人都精通业务,不仅能哭得惊天动地,而且能哭得日月无光,又能在下班时像拧水龙头一样立马止住哭声,笑眯眯回家。虽说有些人对此颇有微辞,但毕竟是开辟了一个新的就业渠道,且市场需求旺盛,所以,倒也生机勃勃。信息灵,医院有线,老皇甫刚闭眼他们就知道了,跟建国联系,建国一口拒绝。建国觉得如果让人家来哭,自己良心会一辈子不落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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