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8-9 作者:中国,夜子
内容概要
《弧线》选编了作者的112首诗歌。
言说夜子的诗歌是有难度的。当然,这并不意味夜子的诗歌缺乏阐读空间,恰恰相反,她具有强开放性、繁复性的诗歌给予我们多重的阐读可能,只是,每一重的阐读都可能挂一漏万,减弱诗歌的意韵,损害诗歌的丰富向度。是的,它不是那种一望见底、无话可说的诗歌,而是包含丰富,歧意重生,让你感觉可意会却难言传的诗歌,让你感觉一说总会有错的诗歌——
这也是我看中她诗歌的原因之一。
阅读夜子的诗歌,需要一杯茶,需要你将挂在别处的心取回,也需要一些耐心:她是诗,是经得起细品的,给人一种强烈的回味感。阅读她的诗,我感觉在她诗句的语词中伸探着一些小触角,轻轻的读诵就能将它们碰到。夜子的诗,许多篇什的诗作,都有连接她内心、血液、体味的秘密腺体,她用自己的诗歌为自己建构着另一个镜像,在日常之外,却有更为丰富、脆弱血脉的“我”。她对孤独和敏锐的善用,使诗歌超出字词本身,有着背后的光芒。也使我看到一个诗人忽略性别,以自身细微的独特感受,用真实的内心来表述人类困境和对人类隐隐希望的最高祝福和期待。
她说,“是的,你说我是最幸福的”(《忧伤的女儿》),以这句作为开始,我分明可看见她笑容里的浅泪痕;她说,“我是我自己的悖论/你们都说美。其实是我欺骗了你/你看我的躯壳穿着华丽的外衣/纯粹,自然,这是你们认识的误区”(《美的言说》)——在这里,夜子给我们指出的是“不,不是”,但她却没有说什么才“是”。这个悖论里的互反似乎难以“互证”。我想我们也应注意到她在其中使用的一个词:躯壳。这个词是有秘密的。但我不认定它只对应内心,对应所谓的精神生活。在短诗《我》中,她写下:“我用清醒对付失眠/我用欢爱抗拒爱情/我用疾病获得健康/我用活着承担虚无/就像你们一样……/在悲剧中寻找快乐”。它依然是一首泄露的诗,我从中读出夜子对生活,爱情和欢乐的深度质疑,读出她隐秘心事导致的失眠,读出她内在的悲剧意识,读出她略含冷漠的自怜,同时也读出她的不甘和不得不——“就像你们一样”。就像,等于说不是,但“我”伪装了自己。在种种针对于生活和内心的伤害之后,“我”有了妥协、屈从,却并非真正的淹没与和解。它有未愈合的伤口,它有在失眠时扎痛自己的骨刺。
她其实在适应着一场场也许不见波澜的挫败,甚至致力于让自己麻木,甚至致力于说服自己,挫败或许是出于“自愿”的选择:“我甚至在想,如果它们只吸我的血,不发出难听的尖叫/我根本懒得发现它们”(《作品333》),这里的它们不只是蚊子,我还觉得它具有象征;“天晓得/枯萎的喇叭花确实是/一次自愿的离场”(《天晓得》)……我选出她那首《辽阔天边的哀愁》:
你很瘦。秋后的草原
透着辽阔无边的哀愁
偷噬了一次死亡,星星更孤独
天光漂游。你的身影分配给四周的阴影
看不见一点余波
它是一个人的草原,一个异乡人的草原,一个过客的草原,一个怀有心事和孤寂的诗人的草原,一个夜晚来临的草原。它的瘦,以及她的辽阔无边的哀愁,让人心动,让人心疼。
作为丰富,我想我们也不应当忽略,她还是宣称“我要用满世界的花朵来爱你”的“狂野女郎”。这些诗,使她的诗集和诗中的“我”有了更复杂的向度。
在为某家刊物所做的推介中,我曾谈及夜子诗歌的“未完成”状态,她的诗歌呈现一种敞开的、吸纳的力量,它允许叠加,允许你和她共同补充,和她一起“完成”。谈及现代诗的张力,我个人觉得可以夜子的诗歌作为例证。
《一种叹息不慌不忙》
以栅栏的名义,我忍受
你在我的体外,被充军,被祈祷
没有你的消息
不疼不痒,是时间的花冠对我仁慈的安慰
黄昏,光彩夺目。
一种叹息,不慌不忙
它发出的这一声,足以占用我一生的花期
《我将轻歌曼舞的夜晚放牧》
一支情歌,古老的爱
节制着夜晚的汹涌。我的长发
黑黑地亮着。写着不死的黎明
你是陌生人的过去。我熟悉的四月天使
比声音年轻,比光线更哑巴
你是过时的小木偶
我将轻歌曼舞的夜晚
放牧 放牧
是的,我不准备对这两首短诗进行阐示乃至过度阐示,我觉得必要性不大,而且也怕自己说错——这样的诗歌应当最大限度地敞开,见仁见智。即使我读过仁读过智之后还会有另外的漏掉,聪明的读者会利用他“反方向的钟”对我进行校正或覆盖。我要说的,是以它们为例,读我对诗歌张力的浅解。我要说的,是夜子诗歌中的张力感。
首先,夜子的诗歌有一种非明确的指向,她建立起模糊、朦胧、似是而非,允许读者将自身的经验进行接驳,获得延展。其实,她的诗歌有着较强的私人性,有一个大写的“我”时时在诗中凸显,她的诗关乎她的肉体和精神——然而,在这种强烈“私”性质的诗歌中却毫不拒绝阅读者的参与、共建、互补,它有着可以被继续撑开的“未完成美学”。像《我将轻歌曼舞的夜晚放牧》一诗,它或许是一篇游记,是某次外出、夜晚、歌声,作者和孤独的相关心绪,然而将它看成是“游记”肯定是错误的,拙谬的,因为她没有给这个夜晚打上特别的时间和地理印迹,也就是说,它不给读者那种“特指性”,这个夜晚可以是所有轻歌曼舞的夜晚,甚至是读者的夜晚,夜子给读者的夜晚提供了可参照和介入的情绪。
第二点是,夜子诗歌的意像使用,她少用顺连而多采用拼贴,跨度较大,这也是她诗歌获得张力的缘由之一。像《一种叹息不慌不忙》中的第一节,意象有相当的拼贴感,这种拼贴多少有些“强制”,它实际是将某些词的原有词意、惯常化、平俗化的词意倾空,而重新赋予它们“意义”,使诗歌的层次、丰厚获得了拓展。
另外,诗歌中的“浅叙事”也扩展了她诗歌的张力。说它是“浅叙事”,是因由夜子的诗歌叙事与他人的诗歌叙事策略不同,在当下,叙事化倾向的诗歌越来越多,众多的诗人臆想从“叙事”中寻找诗歌新能源新活力,这是一种有益的尝试,我认为。只是,在一些诗人那里,“叙事性”的出现以缺损诗性为代价,“诗味儿”减损得过于严重,同时叙事方向的强规定性,对事件脉络的依赖也使诗歌指向过于单一明确。在夜子诗歌中却较好地回避了这一点,她并不勾划叙事的清晰脉络,而是点到为止,掠影式地一点然后又恢复到对情绪的书写中,使诗歌既增强了载力与厚重又没有损伤到诗性之美。“你是陌生人的过去”,“你是过时的小木偶”,这样的诗句都具有叙事感,虽然她不想提供事件的具体;“有一天,妈妈焦急地抚摩着脸,惊愕地张大了嘴/没有镜子,她摸得更深”(《作品333》)……在这里的叙事是镶嵌于诗歌的整体情绪中的,同时,叙事的化入也使她的诗句有种后现代的荒诞意味。她从具体的,特指的“妈妈”延伸,使之变形,而呈现出共性的,歧意的层位来。
在当下诗歌界,夜子的诗歌个性特质是凸显的,它们具有不合时流的特异,诗歌,关连着她内心、身体、灵魂和梦。同时,它们也体现着她的良好技艺,这对艺术之母的诗歌来说显得尤为重要。夜子感觉敏锐,甚至有些过敏,某位批评家“作家是人类的神经末梢”的论断在她的诗中可以得到验证。我的这篇批评文字其实呈现出的也是“未完成状态”,我从她的诗中品出了太多美妙和丰富,想与大家分享,但诗歌,也许比我能够的说出要优异得多。还是,将诗歌交给阅读吧,如果你能在我的这篇文字中找到通向她诗歌的某种路径,那正是我所想要的。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夜子。女。生于河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九届河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从事电视台记者、编辑工作。
作品见诸《诗刊》、《诗选刊》、《芳草》、《散文》、《天津文学》、《小说林》、《长城》、《长篇小说-安徽文学》等刊物。部分作品入选《2008年中国诗歌精选》、《21世纪诗歌精选》、《河北诗选》、《2010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等书。中篇小说《田园将芜》荣登中国小说学会2010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
出版诗集:《我消失。或者还有你》、《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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