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9-3 出版社:云南人民出版社 作者:存文学 页数:312
内容概要
《兽灵》讲述大公鹿完全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只要稍稍放慢速度,那些穷凶极恶的豺狗就会冲上来咬断它的脚筋,把它放倒在地。只有进入大森林,它才有可能逃脱这种厄运。不过可别小看了这些个儿矮小的豺狗们。它们一个个都是老谋深算的荒野猎手,目标一旦让它们给盯上,十有八九就得倒下。而深秋的猎物又是最不灵便的。林子里落地的果实、浆汁饱满的草根树皮,把它们催得胖乎乎的。不管它们开始跑得多快,不用多大功夫就会被自己沉重的身子压垮,豺狗们知道这一点。 豺狗们先是不紧不慢地跟着。距离拉远了,就紧跑几步,让公鹿在飞跑中一点点耗尽气力。估摸差不多了,就放开脚步猛追,以疾风般的速度贴上去。
章节摘录
第一章 1 十月,雨水渐渐少了。浸沤了漫长时日的天空和大地清朗起来。山风变得威猛了,它们呼呼地啸叫着越过高高的玛格拉山口,像一群发情的野兽扑向峡谷,肆无忌惮地在茫茫老林和荒野上横冲直撞,掀起了无边的林涛,那涛声盖过了终日喧哗的悬泉飞瀑。一棵棵身躯粗大的榕树和栎树被折腾得似一条条歪歪斜斜的醉汉。 雄鹰、臭雕和鹞子也被它们卷起抛到了苍穹的尽头。 清晨,草色微黄的荒野弥漫着从原始森林里溢出的雾气。大风还没起来,淡蓝的雾气便舒舒坦坦地在草尖上流淌、滑动。一颗颗露珠闪动着幽幽的绿光,变得格外迷人。 草丛间,鹧鸪、鹌鹑和秧鸡亮开嗓门比赛般地欢唱着。那叫声此起彼落: 嘎嘎、咕咕、呱呱…… 有时,它们相互嬉戏,宛若湖中的鱼一样扑楞楞窜起,然后又笨拙地坠入草丛,之后,再窜起…… 突然,从岗峦起伏的山脚下滚来了一道灰褐的浪头,搅碎了这短暂的宁静与平和。 鹧鸪、鹌鹑,预感到某种不妙,煽起翅膀争先逃遁,只有秧鸡还埋着身子“呱呱……”地叫唤着。 不一会儿,荒野上就出现了一群龇牙咧嘴的豺狗。它们呜呜地狂叫着,正在追撵着一只头顶犄角的大公鹿。 大公鹿急切地想把豺狗甩掉,它使出了全身的劲儿在奔驰着。一簇簇茅草纷纷在面前闪出一条道来,它的身子不断腾起,在空中划出一条条流动起伏的影子。 大公鹿完全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只要稍稍放慢速度,那些穷凶极恶的豺狗就会冲上来咬断它的脚筋,把它放倒在地。 只有进入大森林,它才有可能逃脱这种厄运。 不过可别小看了这些个儿矮小的豺狗们。它们一个个都是老谋深算的荒野猎手,目标一旦让它们给盯上,十有八九就得倒下。而深秋的猎物又是最不灵便的。林子里落地的果实、浆汁饱满的草根树皮,把它们催得胖乎乎的。不管它们开始跑得多快,不用多大功夫就会被自己沉重的身子压垮,豺狗们知道这一点。 豺狗们先是不紧不慢地跟着。距离拉远了,就紧跑几步,让公鹿在飞跑中一点点耗尽气力。估摸差不多了,就放开脚步猛追,以疾风般的速度贴上去。 它们是天快亮的时候发现这只鹿的,之后,它们就把它赶出灌木丛吆到了这片狭长的荒野上。 眼看大森林不远了,大公鹿迸出最后的力,向前方冲刺。陡地,它的一只脚踩进了一个小草遮掩的刺猬洞。它猛然收住身子,强大的惯性使它像失蹄的马一样,身不由己地翻了个跟头,那犄角又恰被几条伏在地上的藤蔓紧紧绊住了。 谁也没料到,灾难就这样降临了。 豺狗们也停下来,伸着血红的舌头,吃惊地看着。 大公鹿四脚朝天地挥蹄乱蹬,想翻起身来。 瞬息间,豺狗们就明白了这一切,立即围上前,发出一片狰狞的喧嚣。 噢噢…… 呜呜…… 眼看就要被撕拆成杂乱的碎片了。大公鹿颤声抖气地发出了一声绝望地哀嗥: 唉…… 就在这当儿,出乎意料地从林子里“噔噔噔”闯出两头野牛。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把豺狗们吓懵了,它们先是一愣,接着忽地一声闪开,调头夹起尾巴就逃。 这是两头生长在亚热带林莽中凶猛异常的野黄牛,就是大象也惧怕它三分。它真要发起怒来,谁也不敢抵挡。它的身躯硕大,那磨擦得像刀剑一样光亮的利角常常轻而易举地就致敌于死命,对手纵然不死,身上也会犁出一条痕迹很深的肉沟来。 形势骤然大变,荒野上重演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不过被追撵的角色不同罢了。 豺狗们的身后拉出了条条逃蛇般的曲线,线后面牵着两团飞快移动的云。 开始,看着四处散开的豺狗,野牛不知如何攻击为好,跟着左奔右突了一会儿,很快它们就拿定了主意,跟定其中一只穷追不舍。 野牛从来就是跨沟跃涧的高手,一旦放开了腿,一步就能跨出几尺甚至丈余。它们和豺狗的距离很快就拉近了。 猛追一阵,那母牛停下来跳到一个高高隆起的红土蚁冢上,在那里观望着。远远看去,荒野上平添了一座威武的雕像,初升的太阳就顶在它头上,给它那美丽的角和溜滑滚圆的肚子镀上了奇异的光芒。 不时,母牛发出一声高亢有力地吼叫。这是在为公牛鼓劲。 去年,这两只野牛生下的一只牛犊独自在荒野上撒欢时被豺狗碰上给咬死了。虽然那咬死牛犊的豺狗已成了它们蹄下的烂泥,但仇恨却深深种下了,一如人间的复仇,只要埋下了火种,总有一天要燃起。以后只要见到豺狗,它们必定要去追,去撵,去把它踏死。这群豺狗中早些天就有几只在它们蹄下丧了命。 现在,这头母牛又怀孕了。公牛的脾性变得更加狂野。它要把一切对即将来临的新生命构成威胁的敌手驱赶开或杀死。就是一棵生形似兽的树桩,它也要不放心地去嗅嗅,用角去抵一阵。 公牛就要追上那条个头最大的豺狗了,它是这群豺狗中带头的。 大风起来了,它带着林子里刮来的叶片在荒野上扫来扫去,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那豺狗感到了灭顶之灾,边跑边发出一连串啊呜,啊呜的悲鸣。 悲鸣声被大风推得很远很远。在峡谷间久久回荡。 那豺狗吐着呼呼的热气,步子明显慢了下来。公牛追到它身后,提起柱子似的粗腿,用那生铁般的硬蹄狠狠朝豺狗身上舂米般地捣去。 随着“啵”的一声炸响,一股血水喷泻出来。染红了一片草梢。 再一捣,豺狗的肠子就热腾腾地爆了出来,它来不及挣扎就伸腿毙命了。 野牛低下头用嘴叼起尸体,用力向上抛起,用角接住,之后轻轻一挑,那散碎的尸体就像块破毡子一样挂在角尖上,它这才转身向站在蚁冢上的母牛奔来。到了母牛跟前,它把尸体抛向母牛,让它去挑,让它也发泄一番藏在心底的仇恨。 它们把尸体甩在地上踩来踩去,直到成了一团黏糊糊的肉泥,这才罢休了。 荒野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两只野牛昂起头来,晃动着沾满淋漓鲜血的脑袋,对着荒野大吼几声,迎着太阳,傲然走向了密林。 大公鹿好不容易挣断了缠住犄角的藤蔓。它几次摇摇颠颠地想站起来,可那条踩进洞穴的脚已被扭伤,使它不能支撑起身来,它只好伏卧在地,惊魂未定地朝四周看着。 大风在草梢上碾来碾去,发出的飒飒声外,荒野上一片死寂,那些剩下的豺狗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几只臭雕扇着宽大的翅翼从云天里降下,如雨云一般低低盘桓,投下了块块厚重的阴影…… 2 老猎人敦嘎的儿子嘎斯从原始森林深处拾到了一枚野猪的獠牙。 獠牙是在一蓬山竹下的叶堆里发现的。最初,嘎斯还以为那不过是一株出错了季节的“梦笋”。这里土肥地润,不分季节地出笋是常见的。走近一看,竟是一枚野公猪的獠牙,足有一尺多长。看看那锐利的牙尖,他不禁浑身充满了森森的寒气,山里人谁都知道野猪的厉害,别说是独来独往浪迹四方的大公猪,就是那些母猪也常常能置人于死地。每年山寨里都会发生几起野猪咬死咬伤人的事故。 头猪、二虎、三熊、四豹,除大象、野牛这两种巨兽外,论凶猛野猪排行第一。 何况它有这样又粗又长的獠牙呢。嘎斯攥住獠牙朝身旁的一棵青枫树上轻轻一划,一道紫色的厚皮就被割去了,露出了雪白的痕迹。 他把这枚牙齿带回让阿爹看。 敦嘎揉揉那双总在淌着泪水的红眼,把獠牙凑得很近。他看得极仔细认真,仿佛在鉴赏二件宝物似的翻来覆去。 中午的太阳直直地歇落在那枚獠牙上,泛出淡淡的金黄,看着看着,敦嘎那畸形的脸上拉出了几条斜斜的笑纹。 “啊,哈哈……”敦嘎禁不住大笑起来,随着笑,黏糊糊的口水从豁了的嘴角流了出来,挂拉在胸前,直到换不过气来,才停了下来。 “哈哈,杂种,你也有这一天,看你还能在林子里霸道称雄多久!”他用含糊不清的话语骂着。 这些年,老人家都是满脸堆愁的。今天他为啥这般高兴?他的儿子和儿媳都感到十分奇怪。 妮玛从木楼里走出来站到敦嘎身后,甜柔地叫了声“爹”。 敦嘎应了一声,说:“妮玛,你叫嘎斯来仔细看看,这就是那头公猪。” “爹,一枚老牙齿就使你这般欢喜。” “妮玛,树老了掉枝,兽老了要落牙,这牙告诉我,那家伙快不行了,不出多些日子它就要倒下了。” “爹,难道它就是以前你说过的那头猪掉落的吗?”儿子嘎斯来了,他问老人。 “这还用说,你仔细瞧瞧,獠牙还缺了个小口子。那就是当年被我打飞的。就是不看,闻闻我就知道它就是那杂种掉下来的。”敦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在玛格拉峡谷里,这只野猪几乎和敦嘎较量和周旋了大半辈子。偌大的原始老林到处留下过敦嘎跟踪它的脚印,林里的无数棵大树上都有被它的獠牙划过的痕迹。 它集魁伟、凶悍、狡猾于一身。多少次,它居然从敦嘎的枪口和毒箭下安然脱险。 有几次,它还差点儿把敦嘎放倒在林子里呢。那天,敦嘎和它突然遭遇上了,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野猪喷着白沫,“嘭嘭”地拍响着大嘴冲过来了。 随着嚓嚓啦啦的撕咬,倏然间一棵棵碗口大的树急急倒下了,要不是有棵硬实的麻栎让它反复撞咬了几口,阻住了片刻,敦嘎的脚杆也会像那些树一样被锯断的。 老猎人的自尊心再次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为此,他对着猎神发 誓一定要把它干掉,哪怕走遍峡谷的每个旮旮旯旯也要找到它。 痛心的是,他未能如愿,他永远失去了这种机会。 宁许人,不许神。这是山里人的一种信条。对神是绝对不能轻易许愿和起誓的,要不猎神就会怪罪。 这些年来,这种欲念无时不在撕咬和折磨着他,有时大白天闭目假寐,眼前也会耸起一座野猪的高山,使他惊厥不已。 有时,他又仿佛跪倒在猎神面前,周身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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