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雨伞给这天用

出版时间:2008-1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作者:[德] 威廉·格纳齐诺  页数:180  译者:刘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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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两个小学生站在广告柱前面,朝一张海报吐口水,然后对着流下来的涎液大笑。我稍微加快脚步通过。对于这种事情,从前的我比较无所谓,最近却会立刻反感起来。这种改变,我自己也觉得很遗憾。几只燕子又飞过地下通道。它们冲进地铁站,八九秒后又从对面的出口飞出来。我倒是愿意穿过地下通道,让飞驰的燕子从身旁超越。不过这种错误不应该再犯。差不多从前两个礼拜起,我就不再走这个地下通道了。燕子飞过,只不过两三秒,起先我没看到,紧接着就发现那些湿淋淋的鸽子,在铺了瓷砖的一角缩成一团。两名躺在地上的流浪汉想逗弄它们,但这些鸽子对他们的声音和手势没有反应,于是流浪汉就嘲弄起这些鸽子。不久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右鞋尖上有块干掉的番茄酱渣。我不知道这个渣斑是怎么来的,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直到现在才看见。我无所谓地对自己说,别再走这个地下通道就是了。我看到贡希尔德在地下通道的另一头。我有点怕名字叫做贡希尔德、盖希尔德、梅西特希尔德,或布隆希尔德的女人。贡希尔德自顾自地走着,几乎不太张望。她常说自己是瞎子,说的时候像是在开玩笑,但她却真是那么想的。大家得对她说她可以观察到什么东西,那么她就会心满意足。此刻,我不觉得有必要和贡希尔德打招呼,于是避开她,暂时退回到赫德街。要是贡希尔德会四下张望(张开眼)的话,说不定就会知道我在躲她,至少有些时候是。两分钟后,我就后悔没跟贡希尔德在一起了。因为贡希尔德的眼睫毛和妲格玛的一样。十六岁时,我和妲格玛在露天游泳池、在我妈的熨衣台上做爱过。其他的女人只有单排睫毛,但妲格玛却冒出双排睫毛、三排睫毛,甚至四排睫毛。没错,说妲格玛的眼睛被密密麻麻的睫毛包了起来,一点都不为过。贡希尔德也有这样的眼睫毛。每当我多看她一会儿,便会立马觉得自己又和妲格玛一起坐在熨衣台上了。我想一个人会让我们难忘的,不是共同经历过什么事,而是这类在事后才注意到的小地方。我今天虽然不愿去想妲格玛,却已想着她好几分钟,现在甚至还想起她泳衣的颜色。我们青梅竹马的爱情结束得不太愉快。一年后,妲格玛带着蛙镜出现在露天泳池。每次我们下水时,她都会戴好蛙镜,也就是说,我再也看不到她密密麻麻的睫毛了——那在水中和阳光下特别漂亮,会像白糖的小颗粒那样莹莹闪烁。当时我不敢向妲格玛承认我退缩的原因。直到今天,要是我轻轻对她说,妲格玛,那是因为蛙镜时,还是会感到一丝可笑的痛楚。 在尼可莱教堂旁,有个小马戏团正在演出。一名年轻女子问我是否可以帮忙看顾一下她的箱子,我说可以,为什么不呢。那女子说十分钟内就会回来。她把箱子搁在我身旁,打了个友好的手势后便离开。我老是惊讶为什么陌生人会如此信任我。这个箱子不大,但看起来却像是经过了颇长时间的跋涉。有人在看我,暗忖箱子是不是我的。不,不是我的。以前我总觉得,人们看着对方,是因为害怕听见什么坏消息;后来我以为人们看着对方,是为了找出话题来聊聊古怪的生活。因为在人们的目光中,这种古怪会不断地来回掠过,根本不让你有时间观察。今天我几乎都不再胡思乱想,只是到处看。很明显,我是在说谎,因为不太可能在街上乱走而不想些什么。这一刻我想的是,如果人们突然问变穷了,还真不错,而且是所有的人一下子都变穷。要是眼前的人没有太阳眼镜,没有手提包、头盔、竞速脚踏车,没有纯种狗、溜冰鞋、无线电子钟的话,该有多好。除了几件穿了好几年的破衣服之外,他们身上应该一无所有才对。至少应该这样度过半个小时吧。我说不上来为什么此刻自己有点不爽。清早起床时,我对各式各样的穷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两名发臭的男人走过我,我马上就能谅解他们。他们无家可归,没有浴室,也没有任何感觉,只得逆来顺受,得过且过。我站在这里,无法说明自己在看管的箱子是谁的,这种感觉实在很棒。马戏团场子边,有名年轻的女子正在把一匹马牵到一旁,开始梳理它。她将脸靠近马的皮毛,手在马背上用力刷出一道道清楚的线条。那马抬起一只脚,蹄子敲着青石路面,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几乎就在同时,马的性器露了出来。有一会儿,一旁的观众不知该看马的哪一部分。我从两个臭骂着的男人的眼神看出,他们什么都不想看,而只是等着。他们在等着看那女人突然发现马的性器的那一刻。她为何不后退一步,像是不小心看到马的下体?那女人不知道有些观众正等着那意外的一瞥。她的脸紧靠着马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是现在!往旁边靠一小步就够了,这个意外就会发生。托我看管箱子的女人回来了。她的左手拿着一张处方。现在弄明白了,她去看医生,不想带着箱子出现。她说不定不是旅客,而是一位城市游民,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她道了谢,取走箱子。我想警告她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而同时,我不得不对自己的这份关怀感到好笑。观众的惊讶没了。马的性器,就像刚才渐渐冒出来那样,此刻又慢慢缩回自己鹅绒般的包皮内。周遭观众私底下的激动平息了。在这样的四下张望里,我卷入了一场我不太想要的冒险,尽管这个冒险很类似我常常想要(惦记)的那类冒险。一名男子走向一个鲜艳的箱子,上面写着斗大的字: “在此投入抽奖券!”那个男的把一小张票券投入开口,又回头看了马一眼。他那迅速冷却下来的激动迫使他笑了一下。我不经意地看见那位照顾马的女子把脸贴近马身,看来像是在闻它的皮毛。现在她举起的双臂轻轻搁在马背上,并把脸贴在马的体侧约有三秒之久。马安安静静地看着周围。我相信,闻着马毛会很快乐。这时候,贡希尔德晃过广场。她认出我,朝我径直走来。这表示贡希尔德在这期间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想到。事实也是如此。她说: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但什么事都没有!我当然不希望自己发生什么事,不过我总会不由自主去想,这就是我个人荒唐的地方!为什么是个人的?我反问道。因为我的荒唐不是大家的荒唐,因为我能控制它,贡希尔德说。她逐渐平静下来。我犹豫着,是不是该指引她去看那位照顾马的女人在干什么。贡希尔德垂下了眼睛,于是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眼睫毛。可怜的姐格玛!要不是贡希尔德有这种睫毛,我大概就不会对她感兴趣了。明后天我会再过来一趟,看看那名女子会不会再梳理马毛。贡希尔德站在我旁边,大概正等着我指引什么东西给她看。照顾马的女子把马牵回马厩。

内容概要

  《一把雨伞给这天用》讲述了一个失败者的人生故事,一种不可安慰的忧郁和清醒。人到中年的他是一位鞋子测试员,整天穿着高级半成品鞋在街头闲晃,为厂商撰写试穿心得。女友刚刚离开他,因为终于受不了他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而他,虽然受过高等教育,拥有别人看重的才华,却因为找不到对生命的认同,始终觉得自己像个高级半成品鞋。  事实上,我越来越不想说话,这让我有点害怕,因为我不知道我这辈子这么多沉默的时刻是否还算正常。我近来想到,该寄给我认识及认识我的人一份沉默时刻表。星期一和星期二会是一直沉默,星期三和星期四只有早上一直沉默,下午则是宽松性沉默,也就是可以短暂交谈和短暂通电话。只有星期五和星期六,我会愿意说三道四,不过也要十一点以后。星期天则是绝对沉默。

作者简介

作者:(德国)威廉•格纳齐诺 译者:刘兴华威廉·格纳齐诺:2004年德国毕希纳奖得主。1943年出生于德国南部的曼海姆市,做过记者、报刊编辑,1977年起专事写作。著有小说《阿布沙弗》、《污斑·夹克·房间·痛苦》、《一把雨伞给这天用》、《女人·屋子·小说》、《拥有太多爱情的男人》等。 威廉·格纳齐诺的早期作品以锐利激进、批判色彩浓烈的风格受到文坛瞩目,后来转向描写小人物的生活和心理状态,风格幽默冷峻。除“诺贝尔奖风向标”之称的毕希纳奖之外,他还曾获不来梅文学奖、柏林艺术奖等重要奖项。

章节摘录

1两个小学生站在广告柱前面,朝一张海报吐口水,然后对着流下来的涎液大笑。我稍微加快脚步通过。对于这种事情,从前的我比较无所谓,最近却会立刻反感起来。这种改变,我自己也觉得很遗憾。几只燕子又飞过地下通道。它们冲进地铁站,八九秒后又从对面的出口飞出来。我倒是愿意穿过地下通道,让飞驰的燕子从身旁超越。不过这种错误不应该再犯。差不多从前两个礼拜起,我就不再走这个地下通道了。燕子飞过,只不过两三秒,起先我没看到,紧接着就发现那些湿淋淋的鸽子,在铺了瓷砖的一角缩成一团。两名躺在地上的流浪汉想逗弄它们,但这些鸽子对他们的声音和手势没有反应,于是流浪汉就嘲弄起这些鸽子。不久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右鞋尖上有块干掉的番茄酱渣。我不知道这个渣斑是怎么来的,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直到现在才看见。我无所谓地对自己说,别再走这个地下通道就是了。我看到贡希尔德在地下通道的另一头。我有点怕名字叫做贡希尔德、盖希尔德、梅西特希尔德,或布隆希尔德的女人。贡希尔德自顾自地走着,几乎不太张望。她常说自己是瞎子,说的时候像是在开玩笑,但她却真是那么想的。大家得对她说她可以观察到什么东西,那么她就会心满意足。此刻,我不觉得有必要和贡希尔德打招呼,于是避开她,暂时退回到赫德街。要是贡希尔德会四下张望(张开眼)的话,说不定就会知道我在躲她,至少有些时候是。两分钟后,我就后悔没跟贡希尔德在一起了。因为贡希尔德的眼睫毛和妲格玛的一样。十六岁时,我和妲格玛在露天游泳池、在我妈的熨衣台上做爱过。其他的女人只有单排睫毛,但妲格玛却冒出双排睫毛、三排睫毛,甚至四排睫毛。没错,说妲格玛的眼睛被密密麻麻的睫毛包了起来,一点都不为过。贡希尔德也有这样的眼睫毛。每当我多看她一会儿,便会立马觉得自己又和妲格玛一起坐在熨衣台上了。我想一个人会让我们难忘的,不是共同经历过什么事,而是这类在事后才注意到的小地方。我今天虽然不愿去想妲格玛,却已想着她好几分钟,现在甚至还想起她泳衣的颜色。我们青梅竹马的爱情结束得不太愉快。一年后,妲格玛带着蛙镜出现在露天泳池。每次我们下水时,她都会戴好蛙镜,也就是说,我再也看不到她密密麻麻的睫毛了——那在水中和阳光下特别漂亮,会像白糖的小颗粒那样莹莹闪烁。当时我不敢向妲格玛承认我退缩的原因。直到今天,要是我轻轻对她说,妲格玛,那是因为蛙镜时,还是会感到一丝可笑的痛楚。 在尼可莱教堂旁,有个小马戏团正在演出。一名年轻女子问我是否可以帮忙看顾一下她的箱子,我说可以,为什么不呢。那女子说十分钟内就会回来。她把箱子搁在我身旁,打了个友好的手势后便离开。我老是惊讶为什么陌生人会如此信任我。这个箱子不大,但看起来却像是经过了颇长时间的跋涉。有人在看我,暗忖箱子是不是我的。不,不是我的。以前我总觉得,人们看着对方,是因为害怕听见什么坏消息;后来我以为人们看着对方,是为了找出话题来聊聊古怪的生活。因为在人们的目光中,这种古怪会不断地来回掠过,根本不让你有时间观察。今天我几乎都不再胡思乱想,只是到处看。很明显,我是在说谎,因为不太可能在街上乱走而不想些什么。这一刻我想的是,如果人们突然问变穷了,还真不错,而且是所有的人一下子都变穷。要是眼前的人没有太阳眼镜,没有手提包、头盔、竞速脚踏车,没有纯种狗、溜冰鞋、无线电子钟的话,该有多好。除了几件穿了好几年的破衣服之外,他们身上应该一无所有才对。至少应该这样度过半个小时吧。我说不上来为什么此刻自己有点不爽。清早起床时,我对各式各样的穷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两名发臭的男人走过我,我马上就能谅解他们。他们无家可归,没有浴室,也没有任何感觉,只得逆来顺受,得过且过。我站在这里,无法说明自己在看管的箱子是谁的,这种感觉实在很棒。马戏团场子边,有名年轻的女子正在把一匹马牵到一旁,开始梳理它。她将脸靠近马的皮毛,手在马背上用力刷出一道道清楚的线条。那马抬起一只脚,蹄子敲着青石路面,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几乎就在同时,马的性器露了出来。有一会儿,一旁的观众不知该看马的哪一部分。我从两个臭骂着的男人的眼神看出,他们什么都不想看,而只是等着。他们在等着看那女人突然发现马的性器的那一刻。她为何不后退一步,像是不小心看到马的下体?那女人不知道有些观众正等着那意外的一瞥。她的脸紧靠着马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是现在!往旁边靠一小步就够了,这个意外就会发生。托我看管箱子的女人回来了。她的左手拿着一张处方。现在弄明白了,她去看医生,不想带着箱子出现。她说不定不是旅客,而是一位城市游民,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她道了谢,取走箱子。我想警告她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而同时,我不得不对自己的这份关怀感到好笑。观众的惊讶没了。马的性器,就像刚才渐渐冒出来那样,此刻又慢慢缩回自己鹅绒般的包皮内。周遭观众私底下的激动平息了。在这样的四下张望里,我卷入了一场我不太想要的冒险,尽管这个冒险很类似我常常想要(惦记)的那类冒险。一名男子走向一个鲜艳的箱子,上面写着斗大的字: “在此投入抽奖券!”那个男的把一小张票券投入开口,又回头看了马一眼。他那迅速冷却下来的激动迫使他笑了一下。我不经意地看见那位照顾马的女子把脸贴近马身,看来像是在闻它的皮毛。现在她举起的双臂轻轻搁在马背上,并把脸贴在马的体侧约有三秒之久。马安安静静地看着周围。我相信,闻着马毛会很快乐。这时候,贡希尔德晃过广场。她认出我,朝我径直走来。这表示贡希尔德在这期间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想到。事实也是如此。她说: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但什么事都没有!我当然不希望自己发生什么事,不过我总会不由自主去想,这就是我个人荒唐的地方!为什么是个人的?我反问道。因为我的荒唐不是大家的荒唐,因为我能控制它,贡希尔德说。她逐渐平静下来。我犹豫着,是不是该指引她去看那位照顾马的女人在干什么。贡希尔德垂下了眼睛,于是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眼睫毛。可怜的姐格玛!要不是贡希尔德有这种睫毛,我大概就不会对她感兴趣了。明后天我会再过来一趟,看看那名女子会不会再梳理马毛。贡希尔德站在我旁边,大概正等着我指引什么东西给她看。照顾马的女子把马牵回马厩。我们要看马戏表演吗?贡希尔德问,取笑着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不,我说。你真的想去看马戏表演?贡希尔德叫道。当然,我说,你不想吗?那我就得一直想,自己是不是想不出比马戏表演更好的东西了。贡希尔德说。我没说话,看着一名熟睡的婴儿,他就躺在我们身旁的一辆婴儿车中。那婴儿听见陌生的声响,噘了噘嘴唇。为什么是嘴唇,而不是手指?我没问贡希尔德这个问题,只在心里感到幸灾乐祸。那位母亲从手提袋中拿出一个奶嘴,塞到婴儿嘴里。而这时候,一堆棉花棒从她的手提袋中掉出来,全撒在地上,散落在那位母亲的脚前。有两根棉花棒落在贡希尔德的鞋子前,贡希尔德喔了一声。那位母亲捡起所有的棉花棒,除了贡希尔德鞋前的那两根。贡希尔德可以捡起那两根棉花棒,交给那位母亲,不过她既不去看马戏,也没有捡起棉花棒。碰上这种情况,贡希尔德只会尽快离开。我会觉得贡希尔德讨人喜欢,基本上也是因为这点。不过,每次我还来不及向她表示我的好感时,她就消失了。现在她也对我轻轻拜了一声,就从这情况下脱身。我目送她,直到发现一个女人的背包中掉出一块口香糖。那个女人埋头看一家珠宝店的橱窗,没注意到自己掉的东西。我是不是该走过去告诉她:您掉了一块口香糖?还是我该说:您有东西掉了。这样就够了?不然直截了当:您掉了东西。我可以指一指地上的东西来解释(因为我不喜欢说“口香糖”这个词),虽然只用手指头指,我(大概)也会感到尴尬。这真可怕,我好像贡希尔德,无法让别人注意到任何东西。也许没有人会告诉那女人她掉了东西。她全身裹着黑色的人造皮,我想她是名摩托车骑士。她往前走,口香糖留在原处。她行走时,皮革发出轻微但依然清楚的叽叽声。怪的是,这种叽叽声让我确信我闭上嘴并没错。说不定今天有很多人都会掉个口香糖什么的,只是我没及时发现而已。那名女骑士只对橱窗里的陈列品感兴趣。她现在站在一家面包店的橱窗前,打量里面的坚果牛角面包、碎渣蛋糕、千层酥。她走进店里,买了一个麻花饼。我见到她在店里就开始吃起麻花饼来,边嚼边走,回到街上,又到一家发廊的橱窗前。她不看房子、房子人口、电铃、大门、信箱或窗户。我觉得看房子就和看人差不多。你看,人们往往在一问房子里一住就是好几年,甚至十几年。当房子被人看时,自己也一样被看,直到有一天,房子突然消失,或是被改建到让我不复认出,或让我火大到不想再看。我不清楚今天是不是这样的一个日子。是的话,那我又会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应该要像老房子一样被告知即将消失或改建。这种感觉又和我常有的一种感受有关:我来到这世上并未经过自己内心的认同。讲明白些,我一直在等有人来问我,我是不是愿意待在这里。这样说吧,我想得很美,期待有人今天下午能够征求我的认同。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会来征求我的认同,不过这也无所谓了。这时,除了那位女骑士外,我看见一个身穿红白塑料夹克的急救人员,和一名穿着相当干净的怪异制服的守卫,站在一家银行入口旁。他们看着过往的行人,像在打量着会闯祸的人一样。过往行人毫不在意他们,而他们显然也无所谓。急救员和守卫看起来就像十分廉价的人。譬如,如果有人想买这位急救员,我想他最多只需付五个马克。那位女骑士也很便宜。由于缺少了那个认同,我也一样便宜。一个约莫十二岁大的少年坐在市府喷泉边,他小心地把自己的小帆船搁到水上。喷泉今天被调低了,水面几乎不动。没多久,一阵轻风吹过船上的两张帆,把船慢慢推过水池。我坐在喷泉边,差不多就在帆船会来到的地点。要是风力仍未减弱的话,这艘船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顺利驶过喷泉。那少年慢慢沿着池边走,眼睛直盯着他的船,没理会那些坐在池边聊天的年轻女子。那些女人自然也对少年不感兴趣。我就像非常期待船到来的人那样看着那艘船,女人们的只言片语也被风带到我这里。晚上……左边的女人说,晚上……如果我睡不着……我会常常问自己……接着,我便什么都听不到了。小帆船刚好来到我身旁的池边。少年高兴地朝水里一抓,拿起他的帆船离开,就夹在腋下,仿佛是一头他永远不会再送出去的宠物。苏珊娜•布洛勒从葛雷纳狄尔街走出来。希望她没看见我。我从幼儿园起就认识苏珊娜,直到今天,我们每隔一周不到就会见上一面。我早就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了。我们之间的故事已经成了一堆没有头绪的东西。苏珊娜现在在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担任接待,她并不满意这份工作,但又找不到更好的。苏珊娜认为自己其实是个演员,希望仍继续被称做玛格丽塔·蒙多札。她年轻的时候,的确上过一所演艺学校,之后在小戏院中演过两三出戏。那是大约二十五年前的事。我自己从未见过舞台上的苏珊娜,没办法判断她是个好演员、烂演员、普通的演员,还是不走运的演员。我不能叫她玛格丽塔·蒙多札,因为那个名字会让她想起自己失败的事业,但我也不能叫她苏珊娜·布洛勒,因为她的真名会让她想起年轻时天真的愿望。反正蛮复杂的。我担心她心里认为自己怀才不遇。她提到“戏剧圈”时,满脸不屑,并说有许多人还记得她是位演员,想见到她重回舞台。她现在继续走着,大概正直奔律师事务所;她几乎不曾抬头,或许正念着一段脚本,忘了自己已不再需要背台词。我在天空发现一架滑翔机,白色的,安静悠缓地滑行着,在蓝色的苍穹画出一个大圆圈。对苏珊娜·布洛勒而言,我可以担保她是真的许过某些愿望的人,因为在十二岁某次滑雪橇时,她对我表示过她只想当演员。我第一次触碰女孩的乳房也是在这次。当时我没注意到那是乳房。我向来坐在苏珊娜后面,从背后抱着她。苏珊娜也没注意到,每次我们滑下去时,我的双手都会搁在她胸前。直到苏珊娜十三岁时,她才突然推开我的双手大笑。我也大笑。在我们两人的笑声中,我才注意到有乳房和手这回事,我们感觉到一阵新的惊恐把我们分开,虽然只有那么一下子。直到今天,苏珊娜仍然喜欢和我聊那些细节,称这些细节是我们独一无二的童年。譬如,她觉得滑雪橇时我老坐在她后面很有趣。要是我坐在前面,也就碰不到她的乳房,只有坐在她后头的位置上,我才有这机会,也就是说,我当时一定有什么原因坚持要这样坐。我一再说明:当她穿着羽绒服、毛衣、上衣、内衣,我根本感觉不到那底下是她的乳房。苏珊娜仍是不太相信。这时候,我不太想再谈我的童年。我会在城里瞎晃,往往只是因为我在走路时可以不怎么去回忆。我也不需要去解释,为什么自己不太愿意去回忆童年,更不会去请求其他人别再继续讲述我的童年。

媒体关注与评论

一位具有仁慈灵魂、不屈不挠,而且注意观察和倾听这个时代的幽默作家。……我们有许多思想深刻的作家,却没有幽默的作家。  ——毕希纳奖授奖词

编辑推荐

《一把雨伞给这天用》的作者威廉•格纳齐诺是2004年德国毕希纳奖得主生命只不过是个长长的雨天,而身体是一把给这天用的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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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24条)

 
 

  •   这是一本失败者的经验,为更多人积累的躲避失败的经验和面对失败时勇气!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一本武侠小说里面主人公的师傅是一个“千败老人”,开始的时候觉得非常不解,但是“千败老人”帮主人公为单单一个拔剑的动作就找到了一千个错处的时候,我发现了“千败老人”的伟大。此书亦可称为任何一个读者的“千败老人”。
  •   书的从头至尾都是男人一直在街上走,一直关注琐事、一直没有停止断碎游移的思绪。看故事的朋友,可以绕道而行即便如此,这个有着缜密心思的男子还是很吸引我,甚至些许让我感同身受!包装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完美!
  •   这是一本像电影一样充满画面感的书你可以发现主人公生活中的细小的性格,他想法高尚有时候还带些怪异但这就是他的痛苦的原因吧,当我们被主流的世界淹没的时候,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书,完全是值得话费时间读的更何况他是这么薄的一本书。
  •   一个失败者的人生故事,一种不可安慰的忧郁和清醒……
  •   我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如果再这么下去,也将是这样清醒的失败者。作者刻画非常细腻,有很多地方还不能领悟。
  •   内容很精彩。书很轻,地铁中手捧一本,体验不同的人生。
  •   绝大部分都是一个男人的内心独白,偶有穿插着其内心独白的人物对话和环境描写,据说这叫“德国虚无主义”,我个人觉得很意识流,支撑着读到了40%就再也读不下去了。
  •   可能成功的人不适合读吧。有点费解。
  •   主人公很失败吗?不,在我看来,他仅仅是失意。走不出自己给自己划下的“失败”定义,跑不出自己给自己制造的“颓丧”的范围,是他自己,让自己的人生,变得不完全,一如他足下的鞋。总的来说,还算不错,是文学界较少描写的“男性哀愁”。
  •   不得志,半失忆的情绪,其实自己有时也会这样注视着生活,留意着身边的一个个吸引自己的细节,而心里的想法就这样随着走过路过而变换着。但是本书的叙事方法可能会让不少人望而却步。琐事串联在一起,并不是想象中常见的小说文体。
  •   在寻找生命认同感的过程中,我们总会产生一种深陷尘埃般生活的无力感,无论是用脸笑的年轻人,亦或是用身体笑的老人,大家仿佛都在尽力虚构一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文章的视角很独特,喜欢的人会有种站在生活外偷窥世界的快感;不欣赏的人,大概会看到一个精神分裂而不得的中年病人,不断释放着一种外人理解不了的忧郁与清醒。
  •   是看别人的推荐才买的这本书,结果发现自己看不进去。。。书质量很好
  •   挺好的,没有破损,很喜欢下次再来。
  •   缓慢节奏的书,看着看着就走神。
  •   崇拜这个作者~~推荐他的《幸福,在幸福远去的时代》
  •   问题很多:1.物流超级慢。同时订购的书,其他书都看完了,这本书还没到。2.像旧书。书的封面被磨损得严重(不是运输造成,运输包装完好),没有新书该有的外包装封袋。以后不会来亚马逊买书了!
  •   内容有点偏激晦涩呀,刚开始看,往后看看吧
  •   在豆瓣上看到这本书,没想到卓越上有可收到货后发现封皮有很久的痕迹,根本不是新书,但里面的内容还不错,可几乎就是没有折扣了,还不如学校对面的学海买呢~
  •   病句很多,建议等待下一个版本
  •   先说书质量,满意。关于书的内容,如果对生活有许多抱怨和不满,有许多童年时留下的不良记忆无法释怀,没有足够勇气面对许多事情,得过且过,推荐读这本书。
  •   好书就要收藏
  •   寂寞啊寂寞
  •   很好的书,我很喜欢
  •   喜欢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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