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偶像的黄昏——或怎样用锤子从事哲学(Twilight of the Idols or How to Philosophize with a Hammer,1888)》是尼采后期的一部短小精悍的作品。这里,尼采延续了在《悲剧的诞生》中对苏格拉底的攻击,但更为激烈,并延伸到对哲学和道德本身(也是一贯主题):苏格拉底丑陋,出身贱民,其发明的辩证法智慧是衰败的类型、是本能的颓废阶段,也是对颓废的一种拯救;哲学和理性就是一种木乃伊式的疾病,深深地植根于语言形而上学中;道德也是本能的一种颓废,基督教的道德尤其是反自然的。尼采说,“根本没有什么道德事实。”[51]最后考察了一系列文化现象。尼采还将自己的写作风格追溯到对撒路斯提乌斯、贺拉斯和修昔底德,顺便贬斥了一下柏拉图。
“我不相信任何体系的构造者,因而回避他们。求体系的意志意味着缺乏诚实(I distrust all systematizers and avoid them. The will to a system is a lack of integrity)。”【26,尼采反体系的精神,这个很重要】尼采还说,“人们必须向道德开火。”【10】
“苏格拉底的问题”。一切时代中最智慧的人都对生命充满厌倦,甚至苏格拉底亦然。尼采判断说,“伟大的智者是衰败类型(the great sages are types of decline)。我认为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是衰败的症候,是希腊解体的工具,是伪希腊人,反希腊人。”【13】因为,“关于生命的判断、价值判断,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绝不可能是真实的。…人们必须竭尽全力地尝试着把握这样一种令人惊异的微妙思想:生命的价值是不能被评估的。”【13-4】苏格拉底属于最底层、丑陋,心中隐藏邪恶,“不仅已经得到承认的本能中的放荡和无序,而且极度发达的逻辑能力以及他所特有的那种佝偻病患者的恶毒,都预示着苏格拉底的颓废。”【15】“那个苏格拉底的等式即理性= 美德= 幸福…。这个世上最奇特的等式,尤其与古希腊人的全部本能相对立。”【15】在苏格拉底那里,贱民和辩证法崛起。“在苏格拉底那里,辩证法仅仅是一种复仇的形式?”【17】不过苏格拉底却也表现了希腊的时代精神,“整个希腊的沉思都狂热地转向理性,这表明了一种困境:人们处于危险之中,他们只有一种选择:或者走向毁灭,或者成为可笑的有理性的人……从柏拉图开始,希腊哲人的道德主义都是有病理根源的,他们对辩证法的敬重亦然。理性=美德=幸福,这仅仅意味着:人们必须像苏格拉底那样,制造一个永久性的臼昼理性的白昼用以对抗黑暗的欲望。”【19】但“他们没有能力走出颓废:他们作为手段、作为拯救所选取的东西本身仍然只是颓废的一种表现-一他们改变了颓废的表现形式,却没有清除颓废本身。苏格拉底是一种误解;…整个改善性道德,包括基督教道德,都是一种误解。”【20】因为“刺眼的白昼,不惜任何代价的理性,清醒的、冷静的、谨慎的、有意识的、无本能的、反对本能的生活本身只是一种疾病,另一种疾病完全不是通往‘美德’、‘健康’和幸福的归途……必须克服本能——这是颓废的公式:只要生命在上升,幸福就等于本能。”【20】
“哲学中的理性(‘reason’ in philosophy)”。尼采进而展开对哲学家的普遍批评或敲打。哲学家“他们缺乏历史感,他们痛恨生成的观念本身,他们的埃及主义。他们以为,当他们非历史地、从永恒的观点(sub specie aetem i)看待一个事物时,——当他们把该事物制作成一个木乃伊时,他们是在向这个事物表示敬意。几千年以来,哲学家所处理的一切,都是概念木乃伊。”【21】“存在者不变化,变化者不存在……他们全都相信——甚至带着绝望——存在者。”【21-2】他们将没有获得存在者归咎于感官,因此他们的道德就是:“摆脱感官欺骗,摆脱生成,摆脱历史,摆脱谎言。…特别是要远离肉体。”【22】尼采的论点则是:“‘理性’是我们伪造感官证词的根源。只要感官显示生成、消逝和变化,它们就没有撒谎。”【23】这里尼采表现出很强的实证主义色彩:今天的科学恰好接受了感官的证词,而形而上学、神学等则还不是科学,在其中reality还没有出现过。
“违反自然的道德(morality as anti-nature)”。“所有古老的道德巨怪对此都是一致的,‘应该消灭激情’。”【31】批评基督教,“它始终把惩戒的重点放在灭绝上(灭绝感性、灭绝骄傲、灭绝权势欲、灭绝占有欲、灭绝复仇欲) 。——但是,从根儿上攻击激情,就意味着从根儿上攻击生命:教会的实践是敌视生命的。”【32】尼采以为,“道德中的每一种自然主义,就是说每一种健康的道德都是受一种生命本能支配的。任何一种生命需求都是通过某种确定的‘应当’和‘不应当’的准则加以实现的,生命道路上的任何一种阻碍和敌对行为都是借此加以消除的。相反,…违反自然的道德.就是说迄今受到尊敬、爱戴和吹捧的几乎每一种道德,却恰恰是针对生命本能的,它们是对这种本能所进行的时而隐蔽、时而公开和公然的谴责。”【35】道德是本能的颓废,而尼采自认为是反道德主义者(immoralist)。【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