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3-4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作者:刘醒龙
Tag标签:无
内容概要
《天行者》是一部以农村民办教师生活为题材的优秀长篇小说。它以大山深处的的一所乡村小学为背景,生动真实地刻画了乡村民办教师的群体形象,写出了他们内心世界的多个层面,给人以强烈的思想和艺术的冲击感。读过这部小说的人,无不为作家笔下乡村民办教师们质朴坚忍、无私忘我的生存毅力和精神品质深深感动。
作者简介
刘醒龙,1956年生于湖北省团风县。现为武汉市文联副主席、湖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专业作家。著有《天行者》《圣天门口》等11部长篇小说,及《凤凰琴》等中短篇小说。有多篇小说被译成英语、法语、日语和韩语出版。《圣天门口》获首届中国当代文学学院奖、第二届中国小说学会长篇大奖。中篇小说曾分获首届鲁迅文学奖,第五、六、七届《小说月报》百花奖中篇小说奖,《联合文学》奖(中国台湾)。长篇小说《天行者》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
章节摘录
九月的太阳,依然不想让人回忆冬日的温情柔和,从出山起,就露出一副急得人浑身冒汗的红通通面孔,傲慢地悬在空中,终于等到要落山时,仍要挣扎一番,将天边闹得一片猩红。这样,被烤得蔫蔫的山村才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一只黑溜溜的狗从竹林里撵出一群鸡。没完没了的鸡飞狗跳,让暮归的老牛实在看不下去,抬起头来发出长长的叫声。安静了一整天的大张家寨,迫不及待地想发泄郁结。大大小小的烟囱,冒出来的黑烟翻滚得很快,转眼间就飘上了山腰.并在那里徐徐缓缓地变化成一带青云。 天黑下来时,在村边大樟树下坐了一整天的张英才,再次看完让他爱不释手的小说的最后一页。这本小说叫《小城里的年轻人》,是县文化馆的一名干部写的。因为太喜欢,去年夏天高中毕业时,便下手从学校图书室偷出来,彻底地据为己有。那次行动规模不小,共有六个人参加。本来只有五个人,蓝飞是在图书室里撞上的,好在也是来偷书,彼此志同道合。蓝飞首先将一本宣扬厚黑的书塞进怀里,然后又挑了几本官场权谋的书。其余人专门选择家电修理、机械修理、养殖和种植等方面的书。张英才只挑了这一本,然后就到外面去望风放哨。 听说乡教育站的万站长要来,张英才就捧着这书天天到村边,一边等,一边看,两三天就是一遍。越看越觉得当初班主任用来激励他们的口头禅:死在城市的下水道里,也胜过活在界岭的清泉边,确实很精辟。界岭是这一带山区中最远最深最高的那一片,站在家门口抬头往那个方向看上一眼都觉得累。 张英才这样想时,心里还在惦记高中生活。 张英才在高中待了四年。第四年是万站长亲自安排复读的。因为太爱看小说,张英才偏科偏得离奇。刚开始班主任批评他,这种学习效果太对不起自己的舅舅、也就是万站长了。因为每次考试数学成绩从未超过三十分,班主任后来痛心疾首地斥责他,一定是上数学课时偷吃了界岭的“红苕”。界岭那一带除了山大,除了盛产别处称为红薯的“红苕”,还有吃东西不会拿筷子的男苕和女苕,更以迄今为止没有出过一名大学生而闻名。张英才读高三时,学校大门还是朝着界岭方向开着的,后来去复读,据说是由某个有能力的复读生家长出资.将学校大门改为背向界岭,高考录取率真的翻了一番。只可惜受益者名单中没有张英才。在高三阶段,被班主任频繁提起的界岭分明是名词,更多时候却被当成形容词使用。譬如这种样子太界岭呀。是不是也要让你的父母很界岭呀,等等。无论是名词,还是形容词,界岭都是激发高三学生为应付高考而发奋的超常动力,同时,也是与他们针锋相对极具杀伤力的反义词。 张英才手里攥着一枚硬币,没事时就用它试试自己的运气。舅舅会不会来,舅舅会给自己找个什么工作,舅舅找的工作一个月有多少工资,等等,都在这枚硬币的丢来丢去中,波澜壮阔大喜大悲地演绎过。 近半个月,张英才至少两次看见一个很像舅舅的男人,在去界岭的那条路上远远地走着,每次到前面的岔路口便改变方向,走到邻近的细张家寨去了。第一次看见时,他曾经抄小路追过去,半路上碰上同样没有登上高考红榜的蓝飞。蓝飞正在修整在暴雨中垮塌的父亲的坟头。那块墓碑很重,一个人对付不了。张英才只顾盯着远处看,冷不防碰上一筹莫展的蓝飞。只好上前当帮手。事情完了之后,蓝飞只说谢谢,却没有邀请他去家里喝口水。张英才故意说自己还没有去过他家,蓝飞用同样的话回敬说,他也从来没有去过张英才家。张英才跑了几里路,什么也没看到,便悻悻地回来了。 今天是第三次。太阳下山之前,他又见到那个像是舅舅的人在岔路口上,和他的目光分手了。他恨不得让远处吹过来的风,传话给万站长,外甥住在大张家寨,不是细张家寨。张英才不再丢硬币了,闭上眼睛,往心里叹气。天色一暗,虫子就多起来,有几只野蚊子扑到他的脸上。让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巴掌扇过去,将自己打得生疼。打了一阵后,见野蚊子越来越多,张英才只好爬起来,拿着书往家里走去。 进门时,母亲望着他说:“我正准备叫你挑水呢。” 张英才将书一扔说:“早上挑的,就用完了?” 母亲说:“还不是你讲究多,嫌水塘里脏,不让去洗菜,要在家里用井水洗。” 张英才无话了,只好去挑水。挑了两担水,缸里还有大半是空着的,他就歇着和母亲说话:“我看到舅舅去细张家寨了。” 母亲一怔:“你莫瞎说。” 张英才说:“以前我没做声。我看见他三次了。” 母亲压低声音说:“看见也当没看见,不要和别人说,也不要和你爸说。” 张英才说:“你慌什么,舅舅的思想这样好,不会做坏事的。” 母亲苦笑一声:“可惜你舅妈太不贤德。不然,我就上他家去说,免得让你天天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 张英才说:“她还不是仗着叔叔在外面当大官。” 母亲说:“也怪你舅舅不坚决,他若是娶了细张家寨的蓝小梅,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在女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过日子,还是不高攀别人为好。” 张英才很敏感:“你是叫我别走舅舅的后门?” 母亲忙说:“你怎么尽乱猜,猜到舅舅头上去了!” 张英才咬咬牙说:“我可不怕攀高站不稳。我把丑话说在先,你不让舅舅帮我找个工作,我连根稻草也不帮家里动一根。”说着便操起扁担,挑着水桶往外走,挡猪羊的门槛有点高,他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幸好没摔倒,但他还是骂了一句丑话。 母亲生气了:“天上雷公,地下母舅,你敢骂谁?” 张英才说:“谁让你生了我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读书不行,骂人的水平比天还高,不信你就等着听。” 果然,挑水回来时张英才又骂了一声。 母亲上来轻轻打了他一耳光,自己却先哭了起来,嘴里说:“等你爸回来了,让他收拾你。” 张英才因此没吃晚饭,父亲回来时他已睡了。躺在床上听见父亲在问为什么,母亲没有说出真相,还替他打掩护,说是突然有些头痛,躺着休息一会儿。 “是读书读懒了身子。”父亲说着气就来了,“十七八的男人。屁用也没有,去年高考只差三分,复读一年倒蚀了本,今年反而差四分。” 张英才蒙上被子不听,还用手指塞住耳朵。后来母亲进房来,放了一碗鸡蛋在他床前,小声说:“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吃的,跟别人过不去还可以,跟自己过不去那就太划不来了。”又说,“你也真是的,读了一年也不见长进,哪怕是只差两分,在你爸面前也好交代一些。” 闷了一会儿,张英才出了一身汗。见母亲走了,他连忙撩开被子,下了床,闩上门,趴到桌子上给一位叫姚燕的女同学写信,他写道:我正在看高二上学期,你在班上推荐的那本《小城里的年轻人》,其中那篇《第九个售货亭》写得最好,很多情节就像是发生在我们学校里,那个叫玉洁的姑娘最像你,你和她的心灵一样美。 一张纸才写到一半,张英才就觉得无话可说了,想了好久,才继续写道:我舅舅在乡教育站当站长,他帮忙找了一份很适合我个性的工作,过两天就去报到上班,这个单位人才很多。至于是什么单位,现在不告诉你,等上班后再写信给你,管保你见了信封上的地址一定会大吃一惊。 写完后,他读了一遍,不觉一阵脸发烧,提笔准备将后面这段假话划掉,犹豫半天,还是留下了。回转身他去吃鸡蛋,一边吃一边对自己说:“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爱听假话。”鸡蛋吃到一半,张英才想起自己就剩下口袋里那枚帮自己做决定和预测未来的硬币了,到邮电所寄信,还得向父母伸手要钱。他勉强吃了两口,便推开饭碗,倒在床上,盯着屋顶上的亮瓦发呆。 张英才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睡了一夜,连蚊帐都没放下,身上到处是红疹子。他坐起来看到昨夜吃剩下的半碗鸡蛋,觉得肚子饿极了,想起学校报栏上的卫生小知识说过,隔夜的鸡蛋不能吃,就将已挨着碗边的手缩回来。这时,母亲在外面敲门。他懒得去开门,门闩很松,推几次就能推开。 推几下,房门真的开了。母亲进来低声对他说:“舅舅来了,你态度可要放好点,别像待你老子那样。” 母亲扫了几眼那半碗鸡蛋和张英才,叹口气,端起碗三下两下地吃光了。张英才穿好衣服走到堂屋,本想冲着父亲对面的男人客客气气地叫声舅舅,也不知道哪根筋长反了,事到临头却冒出一句:“万站长,你好忙呀!”听起来有点故意寒碜的意思。 万站长说:“英才,我是专门为你的事来的。” 父亲说:“蠢货!还不快谢谢。” 万站长说:“我给你弄了一个代课的名额。这学期全乡只有两个空额,想代课的有几十个,所以拖到昨天才落实。你抓紧收拾一下,吃了早饭我送你去界岭小学报到。” 张英才耳朵一竖:“界岭小学?” 母亲也不相信:“全乡那么多学校,为什么要去那个大山窝里?” 万站长说:“正因为大家都不愿去,所以才缺老师,才需要代课的。” 父亲说:“不是还有一个名额么?”P1-5
编辑推荐
中国农村的民办教师,一度有四百万人之多。他们在极其艰苦的环境里,担负着为义务教育阶段的一亿几千万农村中小学生“传道授业解惑”的重任,将现代文明播撒到最偏僻的角落,付出巨大而所得甚少。十多年前,一曲“凤凰琴”让多年在山乡村落默默奉献的民办教师站在了全国民众面前,无数读者曾为之动容,流下眼泪作者刘醒龙意犹未尽,而今又以一部刘醒龙编著的《天行者》继续讲述民办教师艰苦卓绝而充满希望的故事,为这些“在二十世纪后半叶中国大地上默默苦行的民间英雄”献上感天动地的悲壮之歌。
图书封面
图书标签Tags
无
评论、评分、阅读与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