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1958-12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作者:李英儒 页数:444 字数:348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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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抗日战争时期,被党派往敌占区做地下工作的同志,都抱着光荣感与责任感来接受党的委托。打入内线之前,他们怀有“肩担真理、怀抱革命”的凌云壮志;到敌占区后,抱着“虽处敌特监视下,更在群众保卫中”的开朗态度。他们生活作风上具有“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高尚情操;跟敌人作斗争的时候,充满了“手中无寸铁,腹内有雄兵”的英雄气概。而且,为了党的事业,为了革命的胜利,他们毫不计较个人得失,随时准备付出自己的一切。对于这些忠心耿耿埋头为党工作、创造了丰功伟绩、留下了可歌可泣事迹的同志们,任你有多好的歌喉、多饱的笔墨也是唱不尽写不完的。 《野火春风斗古城》这本小说,就是从上述诸英雄人物的生活和斗争中,东鳞西爪地选取了一些零星片断写成的。拿它与实际生活比较起来,犹如从波涛万顷的海洋里汲了一瓢水,从浩瀚无边的原野里抓了一把土。 小说主人公之一的杨晓冬,是个中级领导干部。原想赋与他高尚的革命品质,创造性的工作才能,和乐观开朗、热情洋溢、谈笑风生的领导形象来描写。后来又没从这方面多着墨,反而在某些生活方面把杨晓冬处理得严肃梗直,想叫他把洋溢于外表的东西减少,含蓄在内心的情感增强。在某些情节上,又受了真实生活的束缚,没有站在更高的角度上作艺术加工,没有把生活的真实上升到艺术真实的境界。但杨晓冬作为一个领导干部,他能生活在群众之中,过着艰苦朴素普通劳动者的生活,并和他的下级同志们同生死、共患难。每当领受到党分派的任务,他总是不避艰辛,亲临到斗争的最前线。 他曾亲自散发抗日传单,面斗伪省长吴赞东,送首长过路智斗蓝毛,反抢粮夜入伪商会,并身入险境,直接推动了伪团长关敬陶的起义。这样,在一定程度上,他也多少反映了我党我军革命优秀干部的形象。 金环这个人物是作者把她从根据地送到内线去的。这样性格的姑娘,在冀中广大乡村的青年妇女群里,确乎不乏其人。同金环这类人物的接触中,你当然要受一点“虐待”,但更多的还是受到“优待”。在日常生活相处中,她对你可不留半点情面。你有一丝缺点,她都毫不留情地挖苦着损你一通。然而在危急患难中,她真是你的亲人和同志。她自己露天也要把住屋给你腾出来。她自己饿肚子,也要叫你吃饱。万一谁个徒手便服因措手不及被日寇重兵包围住,她毫不畏惧地在鬼子的刺刀林立下,冒着生命危险与鬼子争争吵吵,撕撕掳掳,拉拉扯扯地把你当做她的“丈夫”引领出来。
章节摘录
第一章 一 深夜时分,在一条羊肠小路上,老梁领着杨晓冬政委在快步走着。老梁穿一身青色粗布棉衣,腰间系着红色牛皮带,上面斜插着金鸡圆眼大机头的盒子,棉衣瘦得裹身,两个袖口挽得挺紧,加上他那矫健而轻快的步伐,使人感到他是个手脚利索头脑灵活的人,打起仗来准是把好手。 他一路上老是拉开杨晓冬政委一段距离,为的是能在前面侦察情况;遇到意外,免得他所保护的首长遭到危险。 起初,他们踏着冰硬的小路;后来,又踏着路旁的衰草。将要进村的时候,躲开笔直的大道,钻进村旁的树林。林木大多是榆、柳、桑、槐;时届严冬树叶早已脱尽,光秃秃的枝桠,杂乱地伸向天空。老梁蹲下来听了听,四下没有动静,便站起来,照旧拉开距离,朝村庄走去。当他刚要横跨过路的时候,听见有人喊叫: “站住!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老梁反问时,发现前面村头路口趴下五六个人。他像狸猫般敏捷,一个箭步蹿到道旁一棵大树背后,趁势拔出腰间的手枪。 这些动作,更使来人紧张,但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又欺对面是孤身一人,便放开胆量,“浑小子,也不打听打听你到了什么地方,这是东亭镇!” 听说东亭镇,老梁知道来的必是东亭炮楼上的一帮特务。这些家伙,黑夜里成群外出,说不定又要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于是一股怒火涌上心头:“龟孙子们,你们眼瞎,耳朵也聋。没听说过姓梁的神枪手?” “你是武工队的梁队长!”为首的特务发慌了。 “正是他老人家!”艺高胆大的老梁,侃侃而谈,并不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不要耍蛮,我们有一个班,你占不了便宜。”另一个特务壮着胆子说,偷偷抬头看梁队长身后有没有伙伴。 “梁队长,今天狭路相逢,可是碰巧的,我们可不是专找你的麻烦。依我说,双方都有公事,咱们两方便好不好?”为首的人又说。 “那你们必须赶快退回去,今天通夜不许出门!” “我们可以退回去,君子一言为定,可不许背后开枪。”特务们夹着尾巴走了。 这一段谈话,杨政委听得十分清楚。心里暗想:“只当他是个普通的警卫交通员,想不到他在敌人面前还有这么大的声威呢。” 在村外停了几分钟,他们从另一条道进了街。街口有紧闭着门板的商店,有散发着药味的中药铺,小贩摊的货架,打铁的风箱都摆在露天里。杨政委站在一家写着“骡马大店、草料俱全”的屋檐下,等着老梁去找向导。不久,老梁像押犯人一样,把个伪保长押了过来。这个家伙,嘴里直嘟嚷:“光是带路,我另派个人不行吗?” “别说废话!” 出村不远,就看到封锁沟,他们踏着棉花地朝沟边前进。棉花秸茬早风干了,枝权上还偶尔挂着雪白的棉桃,想是辛勤种地的主人,为了避免招惹是非,草草收割,把它们拉下来的。伪保长迈上沟沿,指着深不见底的封锁沟说:“两丈多深,直上直下,哪能过呢,等到天明,化了装从炮楼口走吧?要不,插翅也飞不过去。” 杨政委走过来,想对伪保长做动员说服工作。 梁队长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扭转头说:“爬沟、过楼任你挑,出了差错,这第一颗子弹是给你准备的。” 伪保长无可奈何,改说炮楼附近沟浅,也能通行,就怕被敌人发觉。梁队长说不怕,叫他领路奔炮楼走。 。 接近炮楼处,果然沟浅,且有行人踏践的小路。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到炮楼里的挂灯。伪保长带着发抖的声音说:“同志们听,楼上正打牌,趁这机会,你们快过吧!千万别出声响。” 梁队长根本不理睬他,先帮助杨政委过路,在背静地方给他找了休息处所,返身扒住沟沿,突然亮开嗓门喊:“伪军们听着!现在,抗战进入第六个年头了,你们还给鬼子当看门狗呀?我今天挺忙,只说两句话:你们已经对人民做下了很多坏事,赶快低头认罪,给自己留个下场,要再执迷不悟,留心武工队的神枪。”话音未了,他举枪啪的一声,那盏明亮的挂灯给打灭了,黑暗的炮楼上吓得死一般寂静。伪保长伏在封锁沟对面,一动也不敢动。 杨政委称赞说:“好准的枪法呀!” 老梁有些得意,说:“将来叫我遇见敌人大头面人物,照样这么一枪。” 不知什么原因,过沟之后,老梁的步子越来越快了。经过一段急行军,一个村庄显现在眼前。这时候,寒风比以前更加刺骨,远远地听到时隐时显的鸡声,大地飘浮着一层水雾,村庄被烟霭弥蒙着,好像浸沉在水里。月亮从雾帐后面升起,红晕晕的,活像谁从东方地平线上挑起个大红灯笼。这个村庄的出现,使梁队长止不住的高兴起来。过沟之前,他几乎整夜都沉默无言,现在,话板多了。杨政委知道这儿不是老梁的故乡,老梁为什么这么高兴?可能是因为冲过了封锁线? 他们从北面进了村。西高坡上有矮矮的三间土房,周围用秫秸堆砌。若不仔细看,不晓得这里还有人家。老梁很熟悉地搬开两个秫秸捆,照着山墙,按照暗号敲击。敲到第三遍时,听见有人的轻轻咳嗽声。时间不大,门开了,一个头发蓬松手掩襟怀的女人,把他们让进去。梁队长领先朝里走,到屋之后,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伸手摸出火柴,点亮灯,看了看炕上睡得正香甜的孩子,然后扫了扫炕,拉下条棉被,叫杨政委上去暖和一会儿。杨政委确实疲乏了,刚躺下,眼睛就睁不开了。朦胧之际,听到外间有说话的声音,声音低而沙哑。他竭力尖起耳朵,听到下面的对话: “我在这儿休息一天,行不行?”说话的口气,好像小学生向老师请假。 “不行!”女人说得挺干脆。 “那你可得早些过路去呀。” “急什么!等我把这位首长送到内线以后再说。” “孩子能带过去吗?放在这边没人照管哪!” “这些问题上你少操点心。拿着个男子大汉,偏这么婆婆妈妈蝎蝎螫螫的。” 杨政委奇怪了。这是梁队长同女房东在交谈吗?想起老梁同志在路上喝退特务枪打炮楼那股威严雄壮的劲头儿,为什么在这位女同志面前这么服服帖帖的?正琢磨着,他们进屋来了。梁队长发现杨政委没睡觉,表情有些不自然。一面叙说周围的情况,并给他介绍这位女同志,说她的名字叫金环。杨政委说自己叫杨晓冬,趁着说话,一面向金环瞥了一眼,见她年纪不过廿四五岁,面色微黄,身材纤瘦,两眼显得聪颖机警,但是隐藏着一股子泼辣和傲气。金环知道客人的身份职务之后,很大方地同他说话,说她家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人,没有多余地方,希望首长不要见外,就睡在炕的那头。并说这地方已近敌区,不像老区边沿经常拂晓被包围,可以放下头睡。万一敌人来查,她笑着说:“你就说是俺孩子的爸爸,新从外面回来的。”听到这句话,客人有点犹豫,偷眼瞧了一下这条不太宽敞的土炕。梁队长看到他的神情,解释说:“都是自己的同一志,没说的。你请安歇吧,我该走了。”杨政委冻得还在发僵的手,被梁队长攥得麻酥酥的。 女主人送梁队长出去,很久没回来。杨晓冬也未能人睡,生活变得这样快,使他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来。三天前,他以地区团队政委兼县委书记的身份,在靠近津浦路的一个重要县份,召开县区党政军民负责干部的联席会议,由他传达上级党对一九四三年的工作指示。会议还没开完,接到地委机关转来的加急电报,要他立 刻接受新的工作任务。到了地委机关,地委书记说,上级决定调他搞城市工作。他提出把会开完再走,不料接他的这位老梁同志立马追风要他动身,声言要他去见军区的肖部长。两天三夜,从津浦线来到三百里外的平汉线,来到敌人统治下的省城的边沿。这座省城,曾经磨炼过他的青春;这儿几十里外的千里堤旁,曾是他出生的故土。多少往事啊!他正要从头回忆,身旁的小孩翻身咬牙挑被,这一来,把他的思路打断了。看了看俊俏的小女孩,轻轻给她捺了捺被角。这时候,女主人还没回来。根据刚才她对他的态度,作了一些没有根据的猜想,多少有些不放心。后来想到老梁那句:“都是自己的同志”的话,才肯定了女主人的政治身份。“同志”是多么亲切的称呼啊!靠近敌区遇到同志身份的人,说明党对他已经做了妥帖的安排。心里一舒服,就睡着了。 轻微的拉风箱声和燃烧豆秸的哔(口剥)声,把杨晓冬从梦中惊醒了。他轻轻翻转身,隔着半撩起的门帘,看到灶门吐出的红亮烟火。火光映照下,女主人比昨天夜里鲜气多了。若不是她拦腰系着白围裙忙来忙去地淘米切菜,你不会认为她是家庭主妇,倒像是一位盛装的客人。头发早已梳得整齐净亮;凸鼻梁,长型脸,脸上擦了一层白粉,再不显微黄。眼睛比昨天夜里更加明亮。上身穿的是银灰薄棉袄,下身是藏青棉裤,脚下穿的是白夹鞋。从举止到服装,给人的印象是:身材适中,衣服可体,走路轻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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